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 <画牢为地> 1穿越 一阵劈哩啪啦的炮竹声传进僻静的院子里,吵得正在小床上甜睡的小女娃不耐地动了动细致的眉头,勾的本来坐在小床边专心做针线的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心神不定,眼珠不断往那炮竹声传来的方向瞟去,恼的年纪大的老嬷嬷对着院外直皱眉…… “花嬷嬷,秋棠姐,今儿二小姐抓周,肯定很热闹吧?”年纪较小的女孩停下手里的绣活,耳朵听着外面的响动忍不住站起身,脸上明白写着“想出去凑凑热闹”的意思。 年纪稍微大点的秋棠脸上也有着想出去的欲望,只是在看了小床上睡着的小娃娃一眼后侧头对沉默的花嬷嬷道:“花嬷嬷,大小姐和二小姐前后相差一炷香时间出生,老爷和夫人都忘了大小姐也是今儿抓周吗?” 瞧了睡得一无所知的小娃娃一眼,花嬷嬷用牙齿咬断绣样上的丝线,苍老的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谁让咱们大小姐是庶出的呢。你看二小姐,四个丫环,两个老妈子,老爷早上必看二小姐一眼才上朝,下朝回来也必要看一眼才放心。再看看我们大小姐,我这个老妈子是个粗使婆子升上来的,你们两个小丫头也是近府不久的伙房丫头……” 花嬷嬷低首摇头,怪只怪大小姐命不好,谁让她的娘是个妾,还是个不受宠的妾。 秋棠张了张嘴,一会儿之后又咬着唇道:“可是……从出生到现在,老爷、夫人没来看过大小姐一眼,甚至连秦姨娘……” 秦姨娘是大小姐的生母,可是大小姐才生下来没三天就被打发给了她们三个粗使丫头、婆子,平时想抱大小姐去见见秦姨娘,秦姨娘却从来不准她们把大小姐抱进主房。 大小姐都满周岁了,仍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和嫡母一面,生母也只有刚出生那会儿见过一次。 秋棠绝觉得大小姐很可怜,虽然是当朝户部尚书的千金,她的父母家人却从来没把她放在心上。 “秋棠姐,我们去兰苑看看吧,我还从来没看过大户人家的小姐是怎么抓周的呢。”十一岁的绿袖还是一团孩子气,听到外面热闹的声响就忍不住跃跃欲试。 “绿袖,还是别去了,咱们梅苑的人都不得老爷、夫人欢心,而且姨娘要是发现我们偷懒没照顾好大小姐,把我们撵出去还是好的,万一一气之下打我们的板子……”秋棠说着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眼前似又出现了一片血红,耳边又想起了凄厉的惨叫。 听到“打板子”几个字,绿袖也是脸一白,甩甩头乖顺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小手打着颤继续之前的绣活,“嗯,我不去了,我就在这儿守着大小姐。” 偏僻的小院内霎时一片安静。 一老两少埋头做绣活的时候,小床上的一岁女娃已经悄悄睁开了眼睛,乌黑的眼眸似被一层薄雾笼罩着,似悲似喜,无悲无喜。 长长睫毛下的乌眸眨了眨,薄雾散去,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着好笑与无可奈何…… “嬷嬷……”樱桃红的小嘴奶声奶气地呼唤着。 “大小姐醒了。”听到稚气的叫唤,花嬷嬷、秋棠、绿袖不约而同停下手里的绣活,起身快步走到小床边。 “饿饿……”柳真雅用自己肉乎乎的手揉着圆滚滚的眼睛,借以掩饰不断翻白眼的动作——装一无所知的小孩比超度十个怨魂还累,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或者躲开这三人的视线去一次暖园? “大小姐饿了啊,嬷嬷这就去给你拿温在小灶上的蒸蛋羹。秋棠,绿袖,看着大小姐,我马上就回来。”裹着小脚的花嬷嬷扭转身子以不符合她年龄的迅速动作快步往小厨房走去。 “大小姐,来,秋棠帮你把衣裳穿上,免得着凉。”秋棠和绿袖合力往柳真雅身上套着小衣服。 穿好衣服,吃了蛋羹,饱了肚子,柳真雅坐在花嬷嬷怀里看她绣花。除了吃饭、睡觉,自出生能看清东西以来,柳真雅就是这样渡过无聊的快发霉的一年的。 “大小姐,你看的懂吗?”见柳真雅看得眼睛也不眨一下,花嬷嬷笑眯眯地逗着,“这是苏绣,等大小姐再大些,嬷嬷便教你可好?” “花花。”小手指着花样上栩栩如生的荷花,柳真雅高兴地用简短的两个字回答。一岁的小孩子嘛,不会走路,说话大多是模模糊糊、断断续续,像这样清晰的两个字已是极限。上辈子儿子、女儿各给她生了两个孙子、孙女,所以她装小孩时有了很好的参照,心里虽然装的异常不耐烦,但绝对不会露陷。 “大小姐真聪明,看好了,这就是荷花。再等几个月啊,你就可以吃上藕了。”花嬷嬷笑呵呵道:“那时候,大小姐的牙齿也长出来了,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 “果果。”柳真雅可着劲儿地在花嬷嬷怀里扑腾,两道湿濡从嘴角流下——即便身体里是个一百一十岁的灵魂,但灵魂再成熟也没法控制身体的本能反应,比如一岁小孩会时不时不自觉地流口水。 “大小姐真聪明,知道花花上面结的果果可以吃。”秋棠跟着出声称赞,对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大小姐,她把她当作亲妹妹般疼爱。 “我们大小姐一直都很聪明。”绿袖扬起一抹得意洋洋的笑,“我们小姐只有饿了、困了、撒了的时候才哭,其它时候都可爱的如供在家里的神仙娃娃。” 花嬷嬷怀里的柳真雅一僵,刚才想着装小孩不会露陷,这会儿就被绿袖找出了缺点,看来还是装的不到位。也对,几个月大、一岁的娃娃懂个屁啊,不光饿了、困了、撒了的时候要使劲嚎几嗓子,高兴或者没事的时候同样该狠劲儿嚎几嗓子。 不得不承认,越老的人越小孩子气,活了一百多岁的柳真雅也不例外,这不,这会儿就和怎么装好一个真小孩较上劲了,誓要做到完美无缺。 见柳真雅转着大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花嬷嬷慈爱笑了,“大小姐确实是我带过的小孩子中最好带的一个,从来不会胡乱哭闹。” 绿袖大咧咧一笑,“嬷嬷就会说大话,除了你自己的孩子你还带过谁家的小孩?” 花嬷嬷不在意地一笑,“我是只带过自己的孩子和孙子,可正因为是自己的孩子才感触更深不是?我家那几个笨儿子小时候哭闹时,他爹恨不得把他们扔河里去永远不见他们,那哭声啊,怕是几里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别说花嬷嬷的孩子,”秋棠扬眉朝院外点了点,“就说今儿抓周的二小姐也不简单啊。我昨儿去大厨房要几个鸡蛋,经过水榭,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什么?”绿袖使劲眨着不大的眼睛。 “我啊,看见……”秋棠还想卖关子,不小心瞟见柳真雅瞪着明亮、无辜的大眼十分捧场,忍不住微微一笑接着道:“书云她们正带着二小姐在湖边喂鱼玩,二小姐看上去很想要一条湖里的鱼来玩,不知书云她们是不懂二小姐的意思还是不会凫水不能到湖里捉鱼,惹得二小姐在湖边大哭不止。二小姐哭了很久,一直哭到夫人找到湖边,最后二小姐的四大丫环之首书云被夫人身边的李嬷嬷一脚踢到湖里,剩下的丫环和婆子都被扣了一个月工钱。” “那书云姐……”绿袖白着脸不敢继续问下去,因为她又想起了一个月前那一幕:一个小丫环喂二小姐吃米糊时不小心把汤勺掉在地上,惹得二小姐哭闹不止,夫人因此大怒,当着全府丫环、婆子、仆役的面杖责小丫环五十下,把个小丫环活给生生打死了。 “书云差点被淹死,这会儿还躺在床上没醒来。”秋棠低垂着头,眼里闪过一丝深深的恐惧。 “花嬷嬷,秋棠姐,我想回家,呜呜……”绿袖到底是个孩子,曾经亲眼见过人被活生生打死,现在又听到这等龌龊事,小丫头禁不住恐惧地泪水迷蒙眼睑。 “想回家?怕是永远也不可能了。”秋棠低低道:“我们早就被柳府买断,从今往后就是柳府的奴婢,任打任骂任杀不得有怨言,离开——那是奢望。” “秋棠,别再说这些事,免得吓坏绿袖,还污了大小姐的耳朵。”见秋棠说的伤感,花嬷嬷低斥了声,转头又安慰绿袖:“绿袖,别听你秋棠姐说得吓人,其实我们只要老老实实地呆在梅苑不惹是非,有事没事别带着大小姐到兰苑去晃,夫人根本不会记起我们的存在。” 柳真雅望天,原来这就是她一年不出梅苑、不能见嫡母的原因,感情是她的嫡母和生母一样不待见她。 “绿袖,以后跟着你秋棠姐多学学,别毛毛躁躁的。”花嬷嬷继续传经,“稳重点,别人就少找你的错。目前,梅苑是整个尚书府最安全的了,老爷、夫人似忘记了大小姐,秦姨娘也不喜大小姐不是个儿子,把大小姐住的地方单独从梅苑隔了出来,所以直到小姐成人,我们这块地大概会成为柳府里被遗忘的地方。” “这就好,这就好。”绿袖拍拍胸脯,脸上闪过一丝庆幸,“我怕死夫人了,在夫人面前我总觉得腿在发抖,牙齿在打颤。” 正在这个偏僻的地方说着只有几人听的到的私密八卦,前院突然传来一声颇不耐烦的喊声,“花婆子,快带上大小姐的两个丫头到大厨房用膳,今儿二小姐抓周,尚书大人和夫人高兴便赏了府里所有人几桌宴席,这会儿就剩你们三个没到了。” 花嬷嬷三人对视一眼,最后由花嬷嬷答道:“奴婢三人谢尚书大人和夫人的赏赐,只是大小姐刚睡醒,两个小丫头要洗大小姐换下的尿布,奴婢们没时间去领大人和夫人的赏赐了。红雨姑娘,谢谢你来通知我们,你快去和大伙儿一起吃吧,把我们三人不能吃的都吃回来。” “你个老婆子,当我和你一样的饭桶呢,只知道吃。”尖锐的声音继续在苑外吼,“大人和夫人说了,府里所有仆人都要出席,今儿是二小姐的大喜日子,你们不想去触大人和夫人的霉头吧?我话已带到,你们爱来不来。” 院外没了声音,花嬷嬷压低声音道:“不能缺席,我们三人都必须去。” “可是大小姐……我们能把大小姐带上吗?”秋棠担忧而迟疑地看着半眯眼兀自啃着手指头傻乐的柳真雅。 “不能带。”绿袖快嘴道:“府里那起子人惯会捧高踩低,我们把大小姐带去,他们会说很多难听的话。” “绿袖所说是其一,其二,老爷和夫人肯定会在席上露面,看见大小姐难免会惹得他们不痛快。无论如何,不能带大小姐去。”花嬷嬷虽然是个粗使婆子,但生活给了她一定的阅历,能让她在某个时候有所决断。 “那大小姐怎么办?”秋棠也不放心把柳真雅一个人放在这偏僻的宅院。 “花嬷嬷,秋棠姐,你们看,大小姐睡着了呢。”绿袖笑弯眼,悄声指着在花嬷嬷怀里闭着眼睛呈瞌睡状态的柳真雅。 花嬷嬷低头莞尔一笑,两手把柳真雅抱紧了些,“真是个小孩子,睡了吃,吃了睡。” “大小姐睡着了就好,大小姐一睡着没两三个时辰是不会醒的。”秋棠释然一笑,“我们就趁大小姐睡着这段时间去大厨房,吃了就回来。” 花嬷嬷点点头,轻柔地把柳真雅放到了小木床上,再替她盖上小被子。 把绣样、剪刀之类的收好,花嬷嬷三人轻手轻脚地出了偏院。 等三人走后差不多一刻钟,柳真雅睁开眼从床上慢慢爬起,终于可以解放一下了。 扭扭爬爬下了木床,想找根绣花针、剪刀或者其它任何一种尖利的东西来刺破自己的手指与菲蓝之星签约,却发现绣花针和剪刀被花嬷嬷束之高阁在大柜子上,而大柜子的高度就是她站在椅子上也够不着。 绣花针、剪刀,放弃,继续找尖锐的东西,没有!谁说花嬷嬷三人不会带小孩,这屋子里的椅子、桌子、床的边角都被磨平,她没有任何机撞椅角、桌子边角、床角来弄伤自己。 用牙齿咬?小小的乳牙两三颗,啃得动个毛啊! 去厨房找菜刀?更别妄想,因为花嬷嬷她们进出小厨房从来不会忘记锁门。 柳真雅站在不大的房间里咬着手指泪流满面,娘的,咋穿越成一个连“自虐”都不方便的小屁孩?! 2暖园 柳真雅急着自虐是有理由的,因为只有再流次血,她现在的这具身体才能进入暖园。又因着有急事进暖园,不然等到两三岁自己能跑能跳时再进入更合适。可是这会儿小胳膊小腿的,连自虐都困难。 不甘心地在屋里转圈圈,转了一会儿,咬咬牙迈动小短腿往院子里走去。 这是一座小院,院子里只有几棵小树,一座石头山和几张石凳。院子包括柳真雅现在住的小房间和小厨房被一堵墙围着,墙上有一道木门连通大院和小院。 摸着被锁住的木门,柳真雅再次眼泪汪汪,新妈妈到底有多不见待她啊,见天的把她关子小院子里不准出去。 出小院无望,柳真雅也不气馁,拖着小短腿小步挪到石头山边,石头山上尖锐的地方貌似很多。 伸出食指,肌肤粉红粉红的,看上很嫩。望望石头山上那些尖锐的边角,柳真雅开始咬指头,蹭破了皮痛是一回事,可是会不会感染啊? 纠结了一会儿,猛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真是笨,进入暖园还怕什么感染啊! 摸摸前胸只有自己看的见的流光四溢的湖绿色坠子,柳真雅伸出右手食指使劲往一尖角一按。 小孩子的皮肤很嫩,柳真雅狠心使劲在砂石上戳了几下后手指头就开始冒出了丝丝血迹。 冒着血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和坠子相接,然后……柳真雅的人影在光天白日之下消失了。 进入花红柳绿、灵气缭绕的暖园,柳真雅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以最大的力气迈动短腿以最快的速度往前方那栋若隐若现的小木屋跑去。 “小雅……”小木屋里飞出一个成人拳头大的漂亮小精灵,“我们又有一年没见了,好想你哦。” “小蜜,先别撒娇,尔言呢?尔言的灵魂在不在这里?”柳真雅焦急地问道,她急于进入暖园的原因就在于她的爱人——庄尔言,相知相恋相伴了一百多年的爱人。 望了心焦的柳真雅一眼,小蜜摊手,“不在这儿,投胎转世去了。以前都告诉过你了,暖园不能收置那些该正常去转世投胎的人,尔言寿终正寝,那么他的灵魂就不会再留在时间徘徊、游荡。你倒好,舍不得他去投胎,他的灵魂刚脱离身体你就想把他的灵魂收进暖园,结果不但没收成,还把你自己赔进去……” 听着小蜜的絮絮叨叨,柳真雅只能干笑,“嘿嘿,嘿嘿,我不是不想尔言离开吗?”当时异想天开,想着要是能和尔言一起去投胎就好了,于是打算把尔言的灵魂收进暖园等她死了一起去投胎。哪知道阻碍正常灵魂转世投胎会受天罚,最后不但没得到尔言的灵魂还让自己被一道天雷劈死。 “你啊。”小蜜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柳真雅,“幸好你超度了很多怨灵,积了几辈子都用不完的功德,不然那道天雷绝对把你劈的魂飞魄散。” 柳真雅叹着气坐在地上,呆呆看着高耸入云端的雪山,“不知道尔言是不是也投胎到这个时空了。” 小蜜飞舞着翅膀停在柳真雅的肩头,“不知道,如果你们还有缘的话,说不定他就投胎到这个时空来了。”圆滚滚略显天真的双眼看着柳真雅:“小雅,你看上去似乎还好,不为尔言的不见担忧或是悔恨?” 柳真雅笑,不是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而是经历过很多之后云淡风轻的笑,“我知道他消失是和我一样转世投胎了,所以又有什么好担忧的?至于悔恨,又从何而来?” “转世就代表过往的一切将不复存在,啊,你例外,你是被菲蓝之星的力量送到这里来的。你和尔言那么相爱,他死后你舍不得他去投胎想留下他,可是现在也许你们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小蜜小心地瞅瞅柳真雅。作为菲蓝之星的一部分,小蜜从菲蓝之星成为柳真雅灵魂一部分开始就和柳真雅生活在一起,她清楚柳真雅和庄尔言是多么相爱。 柳真雅继续笑,“和灵魂接触了那么多年,我和尔言早就明白我们终会有分开的一天。一百多年的相知相伴,足矣。现在又知道他成功转世投胎了,我就更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只愿他这一世仍旧平平安安。” “唉,都怪你当时太冲动了,分明你也可以正常转世投胎的……看吧,不是正常的转世投胎,你就得保留上一辈子的记忆,你上辈子的经历真的太过美好,对你这一世的生活会很不利。”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错有错着。”柳真雅轻灵大眼里闪着狡黠的笑意,“我这会儿可是非常庆幸我不是个真的婴儿、小孩子。小蜜,我告诉你,我现在身处的这个时代的大环境我还不是很清楚,小环境,呵呵……我刚出生就被从大夫人的嫡女换成小妾生的庶女;养我的这个小妾不知道是不是在报复大夫人,我一出生被抱到她身边就被她打发到了三不管的地方,只给我配了个五十岁的老妈子和两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连个喂奶的奶娘都没有,她想把我活活饿死呢;我现在的爹和亲生母亲好像也不太在乎我这个庶长女,我连他们长啥模样都不知道。” “啊,小雅,你这一世这么惨啊,比你是谷雪的时候还惨。”小蜜满脸同情。 “可不是?我以前过的日子是苦,但好歹八/九岁前还是有爸爸妈妈疼爱,后来过继到石家虽然要做许多农活,可是石妈妈很爱护我啊,从来没短过我吃穿。哪怕和石林结婚后石林外遇想离婚,他也没想过要饿死我或者我们的女儿暖暖。”成为柳真雅之后更不用说了,有暖园的存在不缺吃,有柳家父母买断亲子关系的几百万、还有赌石赚的几百万因而不缺钱用,后来又有庄尔言的近百年如一日的疼宠……她就早期过了几年难过的日子,之后就幸福得如天天泡在蜜罐。 哪像这一世,出生前几个月全是喝米汤吊命,偶尔可以捡点厨房不要的鱼头、骨头熬汤改改口味,之后稍微可以吃点硬东西时就以米粥为生,鸡蛋羹那是一个月才有一次的奢侈品,至于肉什么的,那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一年没吃上过一次。 摸摸自己嫩嫩的脸蛋,柳真雅感叹道:“我能长成这个白白胖胖的样子真是苍天保佑。” 小蜜白了一眼柳真雅,“应该感谢菲蓝之星,要不是它用灵气滋养你,你早就瘦的皮包骨或者死翘翘了。” “好,感谢菲蓝之星,再感谢菲蓝之星的心之心小蜜。”柳真雅讨好小蜜,“没有菲蓝之星和小蜜,就没有柳真雅的来世。” 小蜜抱胸,一脸骄傲,“你知道就好。” “小蜜,去弄点我现在能吃的东西吧,我都一年不食肉味了。”眨眨眼作恳求状。 “啊,煮饭给你吃?”小蜜为难,很为难,“我的法术多半和催生作物,收种作物有关,煮饭?完全不会啊。要不你自己去弄,尔言、暖暖、江城留下的那些做饭工具我都好好保留着呢。(暖暖和江城是柳真雅上辈子的孩子)” 柳真雅看着自己又短又小的身体,无奈指数破表,“你看我现在能生火、做饭、炒菜吗?” “那我也没办法了,你们以前在暖园烤肉都是带着打火机进来生火,我不会点火。”小蜜为难地挠脑袋,“要是玉晋吟还在,你就有免费的保姆和厨师了。” 柳真雅撇嘴,这不是废话嘛。真是的,为毛暖园灵气这么多却不能帮助开了灵智的动物、植物修炼?害得她不得不把天下无敌漂亮的玉晋吟和毛茸茸可爱无敌的金黄小狐狸放走。(玉晋吟:唐朝时的一灵魂,被镇压在一块玉石里一千多年后和玉石化为一体,变成了美丽非凡的玉精。小狐狸:来自秦岭拥有三四百年道行的金黄色狐狸。) “嗯......要不这样,”小蜜手一挥,两三条活蹦乱跳的银鱼、几只大虾、一只灰毛的野鸡出现在柳真雅面前,“你把它们带出去,让佣人帮你弄?” 柳真雅嘴角抽抽,“我怎么解释它们的来处?还有,这个时代佣人不叫佣人,该叫仆役或者奴婢。” 小蜜小手一摊,道:“那就只能等到你可以自己做饭时才有口福了。” 和小蜜交流了半个时辰,柳真雅闪出了暖园,躺倒小床上,一脸失落。 这辈子终究再没有机会和尔言在一起了吧?哪怕再遇上也不是原来的尔言了,因为尔言的样子会变,记忆会变…… 但是就像对小蜜说的那样,能和尔言相知相伴一百多年,真的足矣。和怨魂打交道几十年,她和尔言太了解人性的复杂和贪婪,他们能相携走过一百零四年,那是老天给他们的特别优待。幸福美满地活了百多年,所以两人都能从容而没有遗憾地转世投胎。 “都怪我那时脑子抽了,不然我这会儿也是个天真无知的小宝宝。”柳真雅抱怨着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那会儿看着庄尔言的灵魂一点点化为星光消失,柳真雅脑子一抽就想把他的灵魂收进暖园,等她寿终正寝后两人一块投胎,结果…… 结果庄尔言倒是正常投胎了,她却成了拥有上辈子记忆的假婴儿。 3姨娘 再次从小床上醒来,屋内灯光点点,秋棠和红袖正在油灯下笑嘻嘻地小声说着什么。 “小姐,你醒了?嬷嬷正在小厨房里为你做好吃的呢,今儿晚上小姐可以吃得饱饱的。”秋棠絮叨着把柳真雅抱下了床。 晚餐确实比以往任何一餐都要丰盛,有肉粥,有还留有几块鸡肉的莲子鸡汤,有煎豆腐,还有半条糖醋鱼……喝着熬得香香糯糯的肉粥,柳真雅幸福得想掉泪,时隔一年,终于又尝到肉的滋味了,虽然这些肉一看便知是别人吃剩下尔后又被花嬷嬷加工成她能吃的。 “小姐,慢慢吃,不够的话,厨房里还有呢。”花嬷嬷拿出自己绣的小手绢擦了擦柳真雅满嘴油的小嘴。 柳真雅乐呵呵对花嬷嬷咧嘴一笑,“香香。” 瞧着柳真雅吃的香甜,花嬷嬷三人笑得心酸,堂堂户部尚书的千金,过的却是这般吃剩菜剩饭的日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柳真雅一天天长大,转眼就长成了个粉雕玉琢的三岁小萝莉。 花嬷嬷、秋棠、绿袖觉得她们家小姐一定是有福之人,甚至有可能是神仙转世投胎,因为这三年无论府里的人怎么苛刻遗忘她们,她们却因为小姐都过得平淡而富足。 是的,平淡而富足。她们是被遗忘的人,小姐满周岁后,秦姨娘限制了小院里所有人的出入,四个人的吃、穿都是由外面的人按时按量送进来。一开始送进来的食物还够她们一老两少一小孩分吃,慢慢的,送进来的食物越来越少,到最后甚至不够一个人吃。 秋棠和绿袖正在长身体,食物不够吃,两人经常被饿得偷偷掉眼泪。花嬷嬷有天忍不住闯出小院去找秦姨娘,最后却被浑身是血的抬回来——花嬷嬷因不尊秦姨娘之命而被打了二十大板。 花嬷嬷差点一命呜呼,是她们的小姐不知道在哪儿找到瓶芳香四溢的药水救了花嬷嬷;在她们饿的快要拔院子里的青草果腹时,小姐用菜刀在院墙边刨了一个足够小孩钻爬的小洞,然后小姐从那个洞里爬出去,回来时身后托着一小袋米和一块肉,从那以后她们再也没挨过饿;院子里的几棵桃树只开花不结果,小姐又从外面拖回一把铁条锄,指挥她们在院子里挖了个一人高的深坑作为简易井,第二日早上起来井里在慢慢往外冒水,小姐就用那井里的水浇桃树,当年桃花盛开后开始结果,她们吃上了甜滋滋的水蜜桃…… 对于柳真雅每爬那个洞一次就带回足够她们吃上半个月的粮食,花嬷嬷几人不是不好奇,小姐哪来的钱?谁家店铺愿意卖这么小的孩子东西?只是每次问起的时候小姐要么摇头,要么不准她们问,久而久之她们也不再问了,因为她们知道她们的小姐年龄虽小但绝对不是普通人。 从此,除了真心爱护柳真雅,花嬷嬷几人的心里又多了敬畏。 对于花嬷嬷几人把自己当小神仙看待,柳真雅暗笑在心,她不过小小露了一手就震住了她们。原本计划着不能在她们面前表现出一点点的不同,但是她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花嬷嬷、秋棠、绿袖死在她面前,所以动了点脑子把暖园的一些东西拿出来共享。 不知道花嬷嬷、秋棠三人有没有发觉她们的身体越来越健壮,呵呵。柳真雅不担心花嬷嬷几人发觉她的不同,暖园里的奇花异草实在太多,光是消除人记忆的药草就有好几种。 柳府里没一个人关心柳真雅的死活,花嬷嬷、秋棠、绿袖作为仆役,她们的死活就更没人关心,于是整整两年,柳真雅和花嬷嬷四人过着自给自足的平淡生活。 七月的一个晚上,柳真雅主仆几人正在庆祝绿袖十四岁生辰,桌上没有生日蛋糕没有蜡烛,只有花嬷嬷用心做的四道菜:宫保鸡丁、醋溜桂鱼、麻婆豆腐、百合汤。 “绿袖,十四岁了是个大人了。”花嬷嬷眼眶湿湿的,递给绿袖一个白底湖蓝色边的心形荷包,上面绣着几朵飘逸的云彩,“嬷嬷没什么好送给你的,给你绣了个荷包当生辰礼物。” “谢谢嬷嬷。”绿袖眯着眼把小脸放在荷包上蹭了蹭。 “绿袖,这是我送你的礼物。”秋棠的礼物是一个木刻的簪子,简简单单、朴实无华,却代表着秋棠一份真心诚意的祝福,因为这是她自己亲手刻的。 “这是我的。”柳真雅跑到自己的小房间拿出了三副彩石饰品,花嬷嬷是一副镶彩石的纯银手镯,秋棠和绿袖则一人一对雨过天青色的彩石耳环,“借绿袖姐姐的生日感谢嬷嬷、秋棠姐姐、绿袖姐姐对我的照顾。”这些彩石饰品是上辈子她和尔言以及两个孩子去天山玩的时候看着漂亮顺手买的,价格不贵正好拿来送人。 花嬷嬷三人瞠目结舌地看着手里华贵的饰品,“小姐,这些东西你哪里弄来的?”她们从来没看过这么华丽精美的饰品,比夫人戴的什么流云簪、白玉耳环高贵多了。 是了,这些东西在二十一世纪不过百来块钱的东西,可是这个时代大概还没有能制作出彩石饰品的工艺。眼珠转了转,柳真雅道:“嬷嬷,两位姐姐,你们这么吃惊干什么,这些饰品你们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再给你们换,我还有很多不同颜色的。” 还有很多不同颜色的?花嬷嬷顿觉的呼吸有点困难,“不,不,没有不喜欢,实在是觉得太贵重了,我们不敢收。”一个奴婢戴这么贵重的首饰……花嬷嬷不想因为这些首饰给小院带来危险,“小姐不是凡人,嬷嬷也不向你问这些首饰的来历,但请小姐一定收回这些首饰,其它值钱的东西也请小姐不要随意展示出来。” “嬷嬷,说的对,怀璧其罪,这几样首饰随便一种被发现就会置我们几人于万劫不复。”秋棠拉过柳真雅的小手,把那对精致的耳环放进了柳真雅的手心,“小姐,收好它们。” 绿袖也把耳环放回了柳真雅的手心,“小姐送给绿袖的生日礼物,绿袖很喜欢,不过,这份礼物请小姐暂时替绿袖收着吧,等某天小姐长大了能离开这府里的时候再给绿袖吧。” 柳真雅抬头看着绿袖,这丫头眼里满是感动,往日里若隐若现的埋怨消失了。就这么微不足道的一点恩惠就收买了一个人的忠心,可想而知,这个时代人与人的差别是多么大。 绿袖的生日过后没几天,小院闯进来两个小娇客,一个和柳真雅有三分相似,一个是比柳真雅要大上四五岁的漂亮小女孩。 彼时,柳真雅正蹲在桃树下无聊地数蚂蚁,听到娇嫩而响亮的“你是谁?”的质问声,一时有点懵懂,万年不见生人的小院来人了? “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和柳真雅三分相似的小女孩叉着要,杏目圆睁。 “表妹,这院子被紧锁着,住里面的人肯定犯了大错。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要是被姨娘发现我们闯进来就不好了。”大些的女孩瞧了仍旧蹲在地上的柳真雅一眼,转身牵起小女孩的手就要往外走去。 “不要。”小女孩的性子似乎有点拗,甩开女孩牵着她的手,走到柳真雅身边,娇声问道:“问你话呢,你是谁?快说。” “问别人之前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字,你是谁?”柳真雅有点好笑地反问,三四岁的孩子说话就有这么高高在上的口吻,再长大些该是怎样的感觉自我高人一等? 小女孩好似从未被人这么反问过,怔愣了一下之后反倒中规中矩地回答了,“我叫柳淑兰,你呢?” 姓柳,面容又有两三分相似,这应该就是那个被掉包的秦姨娘的真正女儿了吧?“我没有名字,不过我是这梅苑主人秦姨娘的女儿。” “姨娘的女儿?你骗人!”柳淑兰激动地伸出小手指,“姨娘只有一个才一岁多的弟弟,没有女儿,我们府里只有我一个小姐。” “我才没有骗人!”似被激怒了一般,柳真雅也从地上跳起大声道:“嬷嬷和秋棠姐她们都说我是柳尚书的大女儿,是柳府的大小姐,我才没有骗人,哇……”双手捂眼大声干嚎。 “哇……你不是,我才是爹爹的女儿,我才是大小姐,哇……”柳淑兰不甘示弱地大哭,接着一边抹泪一边往外跑,“呜,你就是个骗子,我去叫我娘来惩罚你。” 叫柳淑兰表妹的女孩定定看了还在干嚎的柳真雅一眼,转身跟着柳淑兰跑出去。 待两小孩的足音远去,柳真雅放下两只手耸了耸肩膀,小院的平静早该打破了,不为自己,只为一心为她着想的花嬷嬷、秋棠和绿袖。 柳真雅转身去找了花嬷嬷、秋棠和绿袖,告诉她们她马上要熬出头了,结果一直等到大晚上才等来带着几个丫鬟婆子的秦姨娘。 对比秦姨娘一身的绫罗绸缎,以及她身后丫鬟婆子一身干净整洁的衣着,穿着一身又短又旧衣裳的柳真雅就像一个可怜的贫民。 “你们是谁啊?”眼神畏畏缩缩,小手捏着衣角扭扭捏捏,柳真雅对自己表现在外的小家子气很满意,“你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我娘不准外人进来。” “你娘是谁?”秦姨娘面容柔和、声音柔和,仅从外表看来,这是一个端庄贤淑的温柔女人。 真是个能装模作样的女人,柳真雅在心里暗嗤,面上却露出一个怯怯的笑,小声答道:“嬷嬷说我娘是尚书大人最宠爱的秦姨娘。” 秦姨娘眼里快速闪过一道光,“乖孩子,我就是你的娘。这两年娘身体不好所以不能亲自照顾你,你不怪娘吧?” 柳真雅用孺慕的眼神看着秦姨娘,呜咽答道:“呜……我不怪娘,只要娘记得我就好。”说完整个人扑到秦姨娘面前想要抱住她。 秦姨娘后退几步,身边的一个丫鬟站上来抱住了柳真雅,“小姐,姨娘身子不好,奴婢抱着你可好?” 抬起泪斑斑的小脸,小声道:“谢谢姐姐。” “奴婢不敢当小姐这声姐姐,小姐叫奴婢翠云即可。”翠云抱着柳真雅笑得和蔼可亲,“小姐,姨娘亲自给你收拾了一间漂亮的厢房,今晚跟着翠云去住厢房,好不好?这小院子又破又湿,住久了对小姐身体不好。” “好啊,好啊。”柳真雅高兴应答,转而又咬着嘴唇为难道:“那花嬷嬷,秋棠,绿袖也和我一起住厢房吗?” “当然。”翠云笑眯眯回答,“她们是小姐的贴身侍人,你到哪儿她们就必须跟到哪儿。” 柳真雅被翠云抱着走在最前面,身后是秦姨娘和提着灯笼的丫鬟,最后面是花嬷嬷、秋棠、绿袖。趴在翠云肩上看着那个嘴角噙着笑的女人,柳真雅觉得她低估了这个时代的后院女人。 本来是想通过柳淑兰把大夫人和秦姨娘都引过来,只是没想到不但大夫人没啥行动,连秦姨娘也是等到半晚上才来,真是的,她还真是个不受柳府人待见的可怜小女孩啊。 过了三年多“贫苦”的平静日子,接下来是继续平静还是水深火热? 4计策 也许是因为柳真雅年龄太小,过去三年还是被没什么见识的仆人教养,秦姨娘便认为柳真雅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小孩,一回到梅苑的主厢房,秦姨娘双眼难掩对柳真雅的讨厌,连客套话都不想说就挥手让翠云把柳真雅带了下去。 柳真雅被带下去之后,主厢房里只剩下秦姨娘,花嬷嬷、秋棠、绿袖以及秦姨娘的心腹丫鬟。 花嬷嬷三人跪在地上,头顶着秦姨娘的灼灼目光,心里忐忑不安。 “我想你们该清楚我想问什么了吧?”很久之后,秦姨娘慢悠悠的声音在花嬷嬷头顶响起,“你们这几年把大小姐服侍的很好,把大小姐养的白白胖胖的,我这个当娘的会把你们对她的好记在心里。” 花嬷嬷三人被这几句话唬的心肝颤颤,心里暗赞小姐的英明,连秦姨娘会问什么都预料到了。 暗自深呼吸一下,花嬷嬷沉声道:“禀姨娘,小姐能长得这么好全赖姨娘关心。两年前,小姐和奴婢三人的饭食被克扣,一度差点被饿死,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偷偷送米粮肉食于院中。奴婢等人都猜测是姨娘在暗地里维护小姐。” “喔?我在暗地里维护小姐?”秦姨娘说话时把尾音拖得长长的,令人听起来像在与人撒娇一般,“你倒是说说,如果我维护小姐为何把她关在偏院三年多时间不闻不问?” “这……”花嬷嬷被问得一窒,双手不自然地抖了抖,好长一会儿时间后才叩头继续道:“奴婢虽然不晓原因,但知道姨娘一定是为了小姐好。” 又是长时间的安静,在心惊的汗滴密布花嬷嬷的额头时,秦姨娘慢条斯理地开口了,“你们三个很不错,从今后要继续把小姐服侍好,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慢待了她,我定不饶你们。下去吧。” “奴婢告退。”花嬷嬷三人躬着身子退出了主厢房。 “翠菊,你说这花婆子的话几分真几分假?”秦姨娘翘起兰花指端起放在一边的茶杯。 站在秦姨娘身侧嘴角挂笑的翠菊软声恭敬回答道:“依奴婢看来,三分真,七分假。有人暗中给她们送吃食是真,其余全是假。” “哼,”秦姨娘轻笑,眼里闪过一丝冷光,“真是看不出那婆子还会说几句话。我这梅苑虽然经常有人出入,但那偏院绝对被守的密不透风,翠菊,你说谁有那个本事背着我们往偏院送吃食?” 翠菊摇头,“恕奴婢见识浅薄,奴婢猜不出。” “这人看来隐藏的很深,咱们清理了梅苑几次都没把她清理出来。”秦姨娘轻抿了一口甘醇的清茶,弯弯嘴角轻声道:“没能把那小贱人弄死,算她命大。” “姨娘,老爷和夫人根本不在乎小姐,你为什么急着把她放出来?”作为秦姨娘的心腹贴身丫鬟,翠菊亲手参与了当年的换女案,所以这会儿她可没有忌讳地问出自己的疑惑。 “老爷不是不在乎而是根本就忘了这个女儿,兰儿这一闹,即使老爷不在乎这个庶女,却也容不得她人虐待她。你以为大房为什么不急着来看这个庶女表示她嫡母的温和大度?呵,她是在等待时机。斗了这么多年,我们把对方的心思差不多都摸透了,那个女人是在怀疑我为什么那么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害怕这又是我布下的一个局。”秦姨娘眼里透着嘲讽而得意的笑,得意是针对自己万无一失的手段,嘲讽是对完全被蒙在鼓里的大夫人。 “姨娘英明。夫人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她不待见的庶女才是她的嫡亲女儿。”翠菊适时送上奉承的话,“这一句还没开始,夫人就已经输给姨娘了。” “哼,这才是开始,我会让她颜柔输得一辈子抬不起头。”秦姨娘冷着脸,眼里闪烁着阴狠的血光,“翠菊,派人好好伺候我们的大小姐,你看她脸色那么白,身体那么瘦,外人看见了,还以为我这个当娘的没给她吃好。” 翠菊明了地点头,“姨娘放心,奴婢保证一定把小姐养的身体健壮,面色红润。” “还有,找个机会把那花婆子,秋棠,绿袖撵出去,尚书府小姐的身边不需要没见识的奴才。”秦姨娘平静地盖上茶盖。 “奴婢明白。”翠菊再次躬身点头。 柳真雅坐在床上看着那些或沉默或娇笑的年轻女孩替她打水洗脸、洗脚,然后再轻声细语地哄她睡觉。 等到花嬷嬷三人回来并在外间睡下,柳真雅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又是一炷香时间过去,丫头们看她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出去。 柳真雅动作利落地跳下床,跑到外间叫醒了正在假寐的花嬷嬷、秋棠三人。 “小姐,你可真是神了,姨娘问我们的话全被你猜中了。”绿袖叽叽喳喳,手舞足蹈,恨不能把柳真雅抱在怀里转一圈以表示她对柳真雅料事如神的崇拜。 柳真雅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一年多没给小院提供任何吃食,小院里的人不但没饿死,反倒越长越好,傻瓜见了也会问上一句,更别说想把她们弄死的秦姨娘了。 “小姐,有些话可能会冒犯你,但秋棠还是不得不说。秦姨娘虽然一直对我们面带笑容,但我总觉得她不是个好人,不论是看小姐你的眼光,还是看我们几个的眼光,总是透着一股子冷意。我担心我们接下来的日子不会比前两年挨饿的时候好过。”秋棠把眉头皱的死紧,眼里透着担忧。 “秋棠说的正是,我也有和秋棠一样的感觉。小姐,接下来该如何做?”经过这两年的朝夕相处,花嬷嬷完全以柳真雅马首是瞻。 “花嬷嬷,你们还记得自己的家吗?”柳真雅问了三人和现在所谈不相干的问题。 “怎么不记得,嬷嬷的老家在海昌,从这儿出发,坐马车的话要十天时间呢。只是为了我那几个孩子,嬷嬷把自己的终生卖给了柳府,就是有家也回不去。”提起自己的家,花嬷嬷说的特别伤感,“而且我那几个孩子各自娶了媳妇又有了自己孩子,我这个一脚已经跨入棺材的老婆子再回去就是给他们添麻烦,我不想闹得几个孩子家不安宁。” 花嬷嬷的说法很客气,实际情况是她的几个儿子成家后在自家媳妇的撺掇下没一个儿子媳妇愿意奉养她,她不得不把自己卖了以求一个栖身之所。 “我没有家,当年还是我把自己卖了才有钱安葬我爹娘。”秋棠低落地回答。 “我也差不多,而且我一点都不想回家。我爹娘想要个儿子,我和我上面的三个姐姐都被卖给富裕人家当仆,我就算回去了也不过落得个再被卖一次的下场。”看得出来,绿袖这丫头把心内的伤都藏在大大咧咧的外表下了。 三个人都无家可归,这可难办了。柳真雅皱着眉头思索,秦姨娘对她恨之入骨,且要利用她打击报复大夫人,又怎会容她身边有忠心不二的奴才?如果没料错,秦姨娘必想法子把花嬷嬷三人从她身边调开。 如果仅仅是调开柳真雅不会这么焦急为她们找后路,怕的就是花嬷嬷三人不放心她,即使被调到别处还会偷偷摸摸地关心她,这样一来,秦姨娘肯定不会再放过她们,到时这三人就有生命危险了。 本来还想着她们如果还有亲人、家的话,她就想办法帮她们赎身,做个自由人,谁知…… 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人家用心照顾了她这几年,她必须给她们一个好的退路。 和秦姨娘相处了几天,柳真雅再次确认她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以她的名义请柳尚书来梅苑看她,但等到柳尚书真来时,出现在柳尚书面前的绝对是那个才刚刚开始学走路的柳家小弟;请人专门教她礼仪,稍做不对便是又打又骂,力求给她养一身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一天三顿外加宵夜都是丰盛的晕菜,点心什么的更是脱不了一个甜字,柳真雅确认秦姨娘希望她的体型能往肥猪发展。 柳真雅其实挺佩服秦姨娘的,能想出这样毁人于无形之中的恶毒计策。 再一次地,柳真雅庆幸身体的内里是个经过很多奇事、怪事的成熟灵魂。 又一晚上,柳真雅正在卧房里大吃翠菊送来的冰糖肘子,这肘子的味道不错,色泽红亮 ,肉肘酥烂,卤汁如胶,味道香浓,可以和她前世的手艺相比较了。 “小姐,你吃东西用不着这么大口大口……”见柳真雅大口吃肉,那姿势颇为豪放,秋棠有点毛骨悚然,这吃相……哪能是个千金小姐啊? 柳真雅“啊呜”一口咬掉一块肉,卤汁飙得满嘴都是,一边大口咀嚼一边对着花嬷嬷、秋棠、绿袖喷肉唾沫,“李嬷嬷说吃饭要显得大气就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太小家子气了别人会看不上眼。”李嬷嬷是被秦姨娘请来教她礼仪的。 花嬷嬷三人一听,眼里立刻闪过愤怒的火光,有这么当娘的吗,居然想把自己的女儿教养成和山野妇人差不多的粗俗之人,而且专门在夜间送来吃食,分明是想小姐吃个成大胖子,这秦姨娘怕不是小姐的亲娘吧?! 难得的,花嬷嬷三人真相了一次。 5离别 眼看着花嬷嬷、秋棠、绿袖三人每天越来越多时间被秦姨娘身边的人责骂、找茬,柳真雅恨不得把秦姨娘和她那些狗仗人势的下人抡圆了往死里揍,花嬷嬷三人除了对她特别关心,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秦姨娘的事,她用得着这么对付三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吗? 真是可恨啊,可是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柳真雅嘟着嘴直生闷气,揍人报复的想法只能心动不能行动了。 这一天中午绿袖因为没及时把倒茶水的杯子洗干净又被一个小丫鬟给指桑骂槐,绿袖脾气一上来就和那丫头掐起架来,正掐的不可开交之时,听得吵闹之声的翠菊大丫头作为仲裁出现了,她扣了绿袖和小丫头各一个月的薪钱,并说再犯一次就把她们卖了。 当天晚上,梅苑的主子秦姨娘听说这件事后把花嬷嬷、秋棠、绿袖三人叫去训话,内容不外乎又是斥责花嬷嬷没带好小丫头、绿袖做事不认真,秋棠完全是因为同作为柳真雅的大丫头而被牵连。 晚上回来时,花嬷嬷看着柳真雅连连叹气,秋棠同情地看着柳真雅不言不语,而绿袖看着柳真雅的眼里又升上了怨意。 柳真雅暗道不妙。绿袖是个直性子,之前因为柳真雅而被像犯人一样关在偏院里,后又差点被饿死,本来心里就很怨柳真雅连累了她,要不是柳真雅年龄小,之后又保证了她吃喝,最后还给她大夫人都没得戴的耳环,小丫头哪还会和颜悦色地对她? 现在秦姨娘的人有事没事地找她房里人的麻烦,花嬷嬷和秋棠还好说,这两人都是那种很能忍的人,对她又从来都是无怨无悔,所以不当心她们被当成靶子。可是绿袖就不同了,现在看她眼里又升起怨意,就知道这丫头快要爆发了,那时她这房间的人可真是都被秦姨娘捏在手心了。 不行啊,要快点把她们送出去。柳真雅在房里烦得来回转圈圈。 娘西皮的,这个时代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人真是可怜啊。像她那个一岁多的弟弟贤哥儿,秦姨娘允许他被奶嬷嬷、丫头带着在整个柳府乱跑,而她就不行,那些教导礼仪的嬷嬷说正经人家的女孩子都是待在绣楼里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所以她的活动范伟仅限于梅苑;贤哥儿一天三顿饭加夜宵都是秦姨娘亲陪,中间夹杂着婆子们的说三道四,东家长西家短。柳真雅当然不是羡慕贤哥儿有秦姨娘陪,她是羡慕他有八卦听,还可以顺便了解些府内府外的事,不像她出了柳府多半还是睁眼瞎,啥都不懂;秦姨娘和贤哥儿身边的人只要请示一下秦姨娘,无论何时都可以出府遛遛或者采买东西,而她呢?不但她出不了院子,连身边亲近之人人也不被允许离开她身边一步。 “啊,秦姨娘这个臭女人,真是太狠了啊……”柳真雅越想越抓狂,上辈子国内国外天南地北四处跑,可想而知这辈子这四处受限的日子有多憋屈了。 柳真雅之所以这么烦这么急是因为要把花嬷嬷三人送出去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至少凭现在的她很难做到。 花嬷嬷、秋棠、绿袖都是被卖给柳府的,她们这辈子都是柳家的奴才。据花嬷嬷说,奴是这个社会最下层的人,随意被买卖,生死全由掌握他们卖身契的人掌握。很不幸,花嬷嬷、秋棠、绿袖的卖身契在秦姨娘手里。 拿不到卖身契,花嬷嬷三人永远就是奴婢的身份,即便出去了也是个黑户,那过的就是死了也没人掩埋的日子。而柳真雅不认为秦姨娘会那么好心地把卖身契归还给花嬷嬷她们。秦姨娘不会杀死花嬷嬷三人,因为这苑子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知道翠菊她们为什么常找花嬷嬷、秋棠、绿袖的麻烦,为了不让这苑子里的人心寒,最大可能便是秦姨娘把花嬷嬷三人打一顿出气,然后把她们转手卖给人伢子。 柳真雅想着偷偷打了个冷颤,这时代过惯后院生活的女人的心真是太狠了。 翻来覆去地想,最后柳真雅终是找到了个能助花嬷嬷三人脱困的办法。 上辈子,柳真雅超度的亡魂都是死前带怨、带恨的那种,所以几乎每超度一个亡魂就是帮警方破一件案子,也因此她和知道她能看见鬼的一个叫展飞的警察关系特别好。展飞队里有个特别擅长利用催眠问案的警察,柳真雅和庄尔言当时很好奇就跑去跟着学,几年学下来收获颇丰,后来还用催眠术催眠鬼来着,而且居然都成功了。 事不宜迟,柳真雅当天晚上就趁房里的人睡着后偷偷去了暖园。她这会儿年龄太小,要接连催眠几个人恐是有点困难,所以要去暖园找些能帮助她的药草。 第二天晚上,趁秦姨娘带着贤哥儿去大房用晚膳,柳真雅带着火钳和燃得正旺的木炭一溜烟来到秦姨娘的屋里,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正是作案的好时机。 先掏出两坨棉花塞在鼻子里,再在地上摆了一张微宽的黄纸,然后拿出荷包里碧绿的药草,一鼓腮帮子把木炭吹得更红,最后,柳真雅暗笑着在外间点燃了药草。碧绿的药草一遇火就着,劈哩啪啦几声响之后就在柳真雅手里化为了一堆灰烬,纷纷飘落在黄纸上。闭着气小心地把灰烬分为两份,一份放在外间的案塌下,一份放在里间的床下。 做完这些后,柳真雅听了下门外的动静,听见门外没声音便踮起脚尖溜出房外,轻巧阖上门,然后一阵风似的往自己的房间跑去。 从秦姨娘的房间到自己的房间,这一路上没碰见一个丫头婆子,柳真雅暗道天助她,笑眯眯取下鼻尖的棉花扔到一边。 正在收拾床铺的花嬷嬷几人对柳真雅溢于言表的高兴很是不解,这孩子是捡金子了? 柳真雅仍旧笑眯眯的,“呵呵,嬷嬷,大概就在这几天时间,你、秋棠、绿袖就可以出柳府过自己的日子了。呵呵,高兴吧?” “有什么好高兴的?出去了也活不成,没钱、没田、没房子,出去了靠什么活?而且,姨娘会放我们出去,别是把我们买了吧?”绿袖一脸沉郁,她这段时间实在是被以翠菊为首的丫鬟找了很多次麻烦,损失了好几个月的银钱,能高兴得起来才怪。 “绿袖,怎么和小姐说话呢?”秋棠皱眉轻斥,见柳真雅没什么反应的仍旧一脸乐呵呵,不禁再次皱眉瞪了绿袖一眼。 “小姐,你做了什么?”花嬷嬷担心地看着柳真雅。 “呵呵,等几天你们就知道啦。”柳真雅继续笑眯眯,嬷嬷还真了解她,知道她这么说必定是做了什么,“这几天,趁空闲的时间把你们自己的东西收一收,免得离开时手忙脚乱。啊,对了,这件事天知、地知,还有就我们三个知道,你们这几天表现正常点,可别露馅了。” “小姐……”花嬷嬷和秋棠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柳真雅脱下鞋子往花嬷嬷铺好的床上一趟,“想想你们出去后的日子吧。嗯,你们都不能回以前的家,出去以后你们就三人组成一个家庭吧,花嬷嬷是娘亲,秋棠是姐姐,绿袖是妹妹,呵呵。然后呢,先找个暂时的宅子安顿下来,接着要去官府把户籍上了,再就找个合适的地方建房置地,最后,秋棠和绿袖各找个老实可靠的男子组成个小家庭,嬷嬷就等着抱孙子孙女。” “哈哈,小姐,你在异想天开呢。”绿袖被柳真雅的想法逗笑了。 花嬷嬷和秋棠也笑意盈盈。 柳真雅白了正在笑她的三人一眼,“谁和你们开玩笑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很快就可以过上这样的日子。你们放心,秦姨娘一定会把卖身契还给你们放你们走,也别担心钱的问题,我会给你们准备好的。” 三人眨眨眼,好像还是不是很了解柳真雅话里的意思。 柳真雅躺在床上眯着眼睛道:“你们出去后,我给你们准备的东西要好好收着,用的时候也要一点一点用,千万别大手大脚地被别人注意上。还有,出去以后忘记柳府,忘记我吧,以后不管柳府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要管,安心过你们的日子。” 花嬷嬷三人想说些什么,柳真雅已经侧身向着里面,“夜了,你们也去休息吧。” 花嬷嬷三人满怀心事地退出了里间。 半夜十分,万籁俱静的时候,柳真雅像做贼一样出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偷偷摸摸来到秦姨娘的房外。 侧耳在门上倾听,里面只有几个轻轻的呼吸声,柳真雅弯着嘴角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用手扇了扇屋里的味道,浓郁的香味已经散去,只剩点淡淡的青草香。呵呵,三棵绵绵草(草本植物,遇火即燃,燃后灰烬会散发出浓烈的香味,其香能令人在五个小时内神志模糊)的香味,够这屋里的几人嗅闻了。 房间里横七竖八地躺着秦姨娘和她的四个贴身丫鬟、婆子,只不过秦姨娘趟在床上,丫鬟、婆子躺在地下。 柳真雅偷笑着使劲踢了地下的四人一脚,哼,狗仗人势的混帐东西,让你们随便欺负人! 接着,柳真雅就从秦姨娘开始,挨个挨个地催眠,给她们下必须善待花嬷嬷三人的命令。 忙完一切,累得柳真雅大汗淋漓,催眠人真是太费精力了。 之后的第五天,花嬷嬷三人又被叫去秦姨娘屋里问话,花嬷嬷三人忐忑不安地进去,莫名所以地出来。 “花婆子,秋棠,绿袖,你们赶紧把你们的东西收好,一个时辰后就送你们出府。”翠云笑意盈盈地在花嬷嬷身后叮嘱。 “是,好,我们这就去收拾。”花嬷嬷呆呆应声。 回到柳真雅的房间,柳真雅正坐在圆桌边喝茶,桌上摆着个蓝色的小布包。 看见她们回来,柳真雅站起身把小布包放到了花嬷嬷手里,“这是我替你们准备的,给花嬷嬷的我用荷包单独装在里面,剩下的东西秋棠和绿袖平分。”包袱里面的东西不多,都是上辈子一家人四处游玩时收集的不是很值钱但绝对新奇的东西,而在这个时代,那些东西的价值绝对够面前这三人舒舒服服过一辈子,“别忘记我之前告诉你们的,这里面的东西谨慎用,别被人盯上。” 花嬷嬷接过蓝色的布包,激动道:“小姐,你不必再给我们准备什么东西,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是呀,小姐,秦姨娘给了我们每人十两银子,够我们生活好些年了。”秋棠低着头拭泪。 “没事,这是我的心意,我希望你们过得好。”柳真雅摇头笑着道:“记得啊,出去后永远别再想起我。你们知道我的本事,所以别担心我,还有,不论什么人问都别把我的事说出去。” “嗯,小姐,你的话我们都会照做的。”许是快要分别了,绿袖一脸伤心、难舍。 “那好,快走吧,我就不送你们了。”柳真雅笑着送别。 望着三人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梅苑,柳真雅笑笑转身回屋,总算是把她们毫发无伤地送了出去,虽然这一别,以后再见面她们也不会再认识她。 希望秦姨娘以后送来的丫鬟都是那种包藏祸心的,不然每次都为身边的人想退路,那还不得累死、烦死她啊? 6看戏 当日,柳真雅睡过午觉之房里就多了两个秦姨娘送过来的丫鬟,两个十五六岁的丫头,高点的叫秋红,娇小点的叫秋玲。 两丫头看起来很机灵,只是个性似乎随她们的主子有点狗眼看人低,看着柳真雅的神情那叫一个鄙视,丝毫不把柳真雅放在眼里。 对此,柳真雅表示很满意,这才对嘛,大家一溜儿的看不顺眼她多好,这样她才免得纠结于怎么给人安排后路,没办法,谁叫她是个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还十分的人呢。 然后呢,柳真雅便高枕无忧地顺应秦姨娘的心意过起了吃了睡睡了吃的猪般生活。 之后的日子,秦姨娘对柳真雅采取了不闻、不问、不看的三不政策,梅苑里所有不清楚柳真雅身份的人都在心里同情柳真雅不得娘亲喜爱,但同情的同时又隐隐升起一分自得,看,我们当丫鬟的比当千金小姐的强呢。 当然,即使柳真雅知道大家对她的这点看法,她也不会在意,她这会儿正为没人管的日子乐着呢。 嘿嘿,当初不摧眠秦姨娘对她好点果然是对的。一来吧,她和秦姨娘一古一今,对人待事的方式各不相同,比如,催眠秦姨娘对她好点,这个所谓的“好”该指什么呢?以柳真雅的观点是给她一个不愁吃穿、夫妻恩爱、儿女孝顺的无忧一生,在秦姨娘眼里只怕这是没有志气和骨气的表现。不用细查,秦姨娘所谓的“好”应该是丈夫身份显赫且对她说一不二,宠爱有佳;一手握银子,一首执掌管家大全;儿子孝顺,长大搏个功名光耀门楣;女儿漂亮,再嫁一个权势、富贵难掩的豪门望族,以便提携娘家的亲人…… 不光秦姨娘,恐怕这个时代大部分女人所谓的“好”也不过如此了,但是所谓大家族只会比这柳府的争斗更厉害,所谓有权有势的豪门公子不过是使劲把漂亮女人占为己有的渣,这样的“好”她柳真雅又怎会需要? 这是其一。 其二,她柳真雅前辈子丈夫宠爱、溺爱,儿女敬爱,又获得无数鬼魂的真心感谢,从来不缺爱的她又岂会稀罕一份靠催眠骗来的好意?且这秦姨娘心思手段都极为毒辣,她一点都不希望和这样的人亲近,哪怕是表面上的亲近。 其三,不论秦姨娘对她好与坏,总有一天她会进入大夫人的眼里。在不知道她身份的前提下,大夫人不会喜欢任何一个庶子庶女,如果那大夫人保留了点良心还好,要是和秦姨娘一样心狠,那么她该怎么办?同样催眠她?好,那么又回到第一个不能催眠的缘由了。 既然不论催眠与否,最终也逃不离嫁到一个大家族去争去斗,或者被嫁到破落门户做农妇,还不如现在就讨她们的厌弃,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过几年舒心的日子。至于以后……呵呵,嫡女、庶女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豪门大族和破落寒户更是没有区别,日子都是靠自己过得而不是靠被别人安排。 其四,这时代的娱乐太少了,如果把这一大家子的主人都给催眠了让他们的关系变得融洽,那她得少看多少有趣的戏?还不得无聊死她? 所以还是由着大夫人和秦姨娘狠狠斗吧,她就在一边当个表面炮灰实为看戏党的小可怜。 秋红、秋玲明面上是来侍奉柳真雅,暗地里受秦姨娘命令极尽打击柳真雅的自尊、自信,如果柳真雅顶嘴,两丫头很乐意用武力让柳真雅屈服。不想和秦姨娘碰面,柳真雅再次如她们所愿摆出一副可怜兮兮、怯怯懦懦的样子。 对于装可怜,柳真雅表现得没有一点青涩或者不自然,她还在暗地里称赞自己很有天赋,看秋红、秋玲两个丫头每天喜滋滋地去向秦姨娘报告也是一件乐事,毕竟没几个人笨的连自己被耍了都不知道,偏偏还趾高气昂地自以为很了不起。 一段时间暗自观察下来,柳真雅不得不叹服秦姨娘的手段。 首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笼络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令她们对她忠心耿耿。每日往这苑子里送人、送银子的不少,但柳真雅在这院子里住了快半年了也没见一个生面孔,反倒少了三个熟面孔(花嬷嬷三人)。 其次,强势地把儿子、女儿都揽在自己身边养,甚少带着儿子、女儿去给大夫人请安(女儿根本一次安都没去请过)却从来没被柳尚书和大夫人责问过。 再次,把府里其他姨娘压得尊她似大夫人。说起这点事柳真雅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还以为那柳尚书只有大夫人和秦姨娘这一妻一妾呢,结果前两天梅苑的小霸王贤哥儿扯着几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男娃女娃在院子里玩蚂蚁,她才晓得那都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除了大夫人和秦姨娘,这府里还有四五个姨娘。 虽然还不清楚这是哪个朝代,但户部尚书一职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得皇帝重用的高位,既有权,又不缺钱,看府里几个小娃娃长得都不错,想来那柳尚书也有张好面皮,如此府邸又怎会缺美人? 最后,这苑子里的大部分用度都是秦姨娘出资,其他人的开支如何柳真雅不清楚,但看她自己的饭食、零食,无一不滋补,无一不精致,如果光靠妾室那份用度,柳真雅不信秦姨娘不捉襟见肘。 如果秦姨娘要和大夫人互别苗头却又不想被对方抓住把柄,那么她的钱多半都是来自嫁妆或娘家,不论是嫁妆或是娘家支助的都说明秦姨娘不缺钱。 这女人有心计有手段还有钱,总觉得不久之后这宅斗的戏码就会在柳府轰轰烈烈上演。 不过这都和她的牵扯不大,她还是安心过她猪一般的生活吧。 柳真雅好吃好睡,少活动,天天又没烦恼,半年多时间养下来不但没变成猪的体形,反倒被调理的面色红润,双眼晶亮,身子也如柳条般抽长……丫鬟们私下说,单比长相,柳真雅胜过府里任何一位小姐。 不用下人们特别指出,负责“照顾”柳真雅的秋红、秋玲早就注意到了这个说话小声、看人不敢抬眼的小家子气小姐的出色长相,只是她们越给她吃身体易发虚易长胖的食物,她长得越好,这几个月她俩几乎是看着她的个子往上蹿。 预期任务没有完成,恼得秋红、秋玲看着柳真雅牙根发痒,一发狠就给柳真雅下了死命令:“以后除了你自己的房间哪儿都不准去,吃喝拉撒睡都在你的房里。” 柳真雅低着头满不在乎地瘪了瘪嘴,啧,是怕秦姨娘发现她没有变成小胖妞而迁怒于她们吧?哼,就是禁她百年的足,她也不可能如她们的愿变成肥婆丑女人。 之后,柳真雅又安安静静过了两年,转眼柳真雅就六岁了,同时也代表着正式脱离□的日子——柳家两个女儿要开始学认字了。 柳尚书自负风流,自然不允许家里的儿女目不识丁,和大夫人一说,大夫人就同意请夫子来家里教两个已满六岁的女儿。 从出生到现在,柳真雅是第三次与秦姨娘碰面,第一次是刚出生,第二次是初出小偏院,第三次就是现在。 “娘。”柳真雅对秦姨娘福了福身,然后怯怯低下头装作被秦姨娘打量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 一声轻唤唤醒了有点失神的秦姨娘,望着柳真雅的水眸难掩妒意和恨意——才六岁的小丫头已出落得如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被绑成了两个包包头,左右包包上各吊着一个红色的流苏,把个本来纤细的女孩显得多了一分俏皮;脸蛋肌肤如玉,泛着如珍珠一般的淡淡光芒;双眼怯懦得不敢看人,但又正是这分怯弱把她的双眼衬得泪汪汪,湿漉漉的双眼好像会说话一样引得人怜惜之心大动…… 秦姨娘握紧了双手,修剪得纤长的指甲在嫩嫩的手心刺了一道深红的印子,她后悔答应夫人让面前这个小贱种陪兰儿一起读书识字。兰儿活泼可爱,一身大家气质,可是她的容色真的及不上这个小贱种,兰儿从小要强,要是看到自己的容颜比不上一个庶女一生气气病了可怎生是好? 冷眼瞟了下柳真雅白里透着红的脸蛋,秦姨娘恨不得上前撕烂那张脸,“你明儿和嫡小姐一起读书,你作为庶女要在嫡女面前恭敬谦卑知道吗?嫡小姐有什么要求,你就是拼了命也要达到她的要求。凡事不得和嫡小姐争论,要是我知道你做了惹嫡小姐生气的事,仔细你的皮。总之一句话,嫡小姐是主,你是仆,你要照顾她、让着她……算了算了,你下去吧,你天生一副小家子气,嫡小姐哪需要你让?” 柳真雅再次福了福身,留下秋红、秋玲在秦姨娘那领新任务,转身沉默着走出房间,那背影寂寥得一看就是受了伤害。 回到房间,脸上苦情的表情一卸换上有点古灵精怪的笑,伸伸懒腰道:“大夫人和秦姨娘的博弈快要开始了吧。” 7学艺 六年过去,柳真雅终于见到了现在这个身体的亲生母亲。 一见面,柳真雅便愕然不已。这个身体的母亲的长相太出乎她的意料了。肌肤如瓷般白润细腻,丰胸细腰,一双桃花眼含娇含媚,顾盼回眸之间尽显风流妩媚。 这家的主母和姨娘的身份颠倒了吧?秦姨娘外表端庄娴雅,大夫人魅力四射,艳丽如海棠,怎么想都该是秦姨娘那样气质的人为妻,大夫人这般气质的人为妾吧? “这便是……对了,叫什么名字来着?” 娇娇软软的声音令柳真雅心头一跳,为嘛不能好好说话呢?装模作样的声音真听得她想挠墙。恭敬一福身,柳真雅低着头小小声道:“回母亲的话,我……还没名字。”可不是么,梅苑服侍她的人无论真心或假意都叫她一声大小姐,秦姨娘从来不喜见她,怕是到现在那个苑子里的人都还不记得她没有名字。 “到现在都还没名字?”大夫人微微提高了声音,“秦姨娘是怎么当人娘亲的……我们府里的孩子,只有男孩才让老爷取名字,女孩都是由自己的娘亲取名字,像你妹妹淑兰,她的名字就是我取得。算了,她认识不了几个字,想也取不出什么好名字,等会儿给你和淑兰请的先生就要来了,让先生帮你取个寓意好的名字。” “谢母亲提醒。”说话真是个棉里藏刀的,不但贬了秦姨娘,还隐隐想挑起她对秦姨娘的不满,只是普通六岁孩子能听懂她话里所指吗? “好了,我也不和你多说什么了,你都六岁了,有些事不需要我说你也该懂。现下你娘也没法把你一直拘在苑子里不见人,平时有空多多出来走走,多和府里的兄弟姊妹说说话。”大夫人看着柳真雅,桃花眼里似隐藏着无穷话语。 退出主院,柳真雅叹气抹了下额头,难怪古人长寿的少,天天这般说话都藏着掖着的能长命才怪。 再回头望了一眼那雅致的主院,柳真雅对自己耸了耸肩,从今后这柳府只能算是她的暂居地了。虽然对这府里的人都没抱任何希望,但好歹大夫人是她现在这个身体的娘亲,如果大夫人是个善的弱的,少不得她便要替这个身体尽份孝心,保她一生平安,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大夫人同秦姨娘一样,是个有手段有心机的人,她两人今后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 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柳真雅又有点疑惑,她和大夫人长得一点都不像,是暖园调整了她的容貌还是长得比较像柳尚书? 叫了个打扫的小丫鬟带路,柳真雅直接来到了书香居。 书香居外站着四个穿着一色服饰的丫头,她们是伺候柳淑兰上学的。至于她的丫头,她出门时,那两人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书香居里柳淑兰和四十来岁的夫子正等着柳真雅。 “夫子好,妹妹好。”柳真雅怯怯行了个礼,低头时看见柳淑兰在撇嘴,夫子在皱眉。 “不是定好辰时开始上课吗,怎么这么晚才来?我和夫子都等你一炷香时间了,你当我和夫子那么闲啊,每天把时间都花在等你上了。”柳淑兰首先发难,秀气的眉头皱的死紧,看柳真雅的眼神像看脏东西一样嫌恶。 “对不起,是我没注意时间,以后再也不会迟了。”柳真雅连忙一副小可怜样子道歉,语毕还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柳淑兰。 三年未见,柳淑兰的样子长开了些,肌肤嫩嫩的是清秀小佳人一枚,只是估计被大夫人和柳尚书宠溺的太过,小丫头眉眼间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霸道,颇有些颐指气使的味道。 “不愧是小妇养的孩子,真是个没见识的。”柳淑兰小腰一扭,对着夫子用命令的口吻道:“好了,夫子,开始上课。” 夫子慢慢点了点头,捋了捋刚过下巴的胡子,柔声对柳真雅道:“你……大小姐快来这边坐下吧。” “夫子,母亲让您给我取个名字。”柳真雅抬首巴巴看着夫子。 “你烦不烦啊?夫子是来给我们上课的,不是请来给你取名字的。”柳淑兰的脾气堪称火爆,一手在桌上一拍怒声道:“你是个什么样金贵的人还要夫子来给你取名字?!哼,自己随便取个名字不就得了。” 柳真雅一边在心里感叹“上梁不正下梁歪,大人没起个好的榜样,孩子就有样学样,这柳淑兰长大以后肯定要吃苦头”,一边低泣道:“嗯,那我就自己给自己起名……真雅,柳真雅,我今后就叫柳真雅。” 柳淑兰圆眼一瞪,“管你叫什么柳真雅,柳假雅,你快点坐好听夫子讲学。我可是要成为京师第一才女的,你别浪费我的时间了。” 柳真雅快速低头以免不小心泄露了笑容,真是人小志气大啊。 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然后又对柳淑兰和夫子露出一个怯怯的笑。 “那我们现在开始正式上课了,两位小姐都是第一天上课,今天我们就先学习《三字经》。我念一句你们就跟着念一句……” 夫子还没说完,柳淑兰又有意见了,“《三字经》?夫子,你就不能教点高深的东西吗,三字经我都倒背如流了。” 夫子有点愕然,“这……” 柳淑兰接着道:“你可以开始教我们诗词了,三字经、千字文什么的太简单了。” “淑兰小姐,读书识字不能一口吃成胖子,才女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养成的,你……” “你烦不烦啊,让你教你就教呗,怎么那么多废话?”柳淑兰不耐烦地打断夫子,“别忘了你是我父亲请来教我的,既然是教我,那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淑兰小姐,如果你再如此不讲道理,那我马上就去请你父亲另请高明。我宋文然一个小小的夫子教不了你。”夫子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怒火了,拍桌就要去找柳尚书说道理。 “你,哼!”柳淑兰被夫子一堵有点下不来台,但仍旧快速地挡在了夫子面前,她爹是个好面子的人,这夫子还是他花了重金才请来的,要是知道因为她的任性而气走了夫子,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夫子愿意教三字经就教三字经吧,我正好可以重学一遍加深印象。” 这下,柳真雅倒是对柳淑兰另眼相看,六岁的孩子已经懂得能屈能伸了么,嗯,她收回之前说她长大后必吃苦头的话,这柳淑兰长大了会是个人物,只是不知倾向于善还是恶?应该更倾向于恶吧,现在就这么霸道,后面还有个笑里藏刀的母亲、一心娇惯女儿的父亲,她不走向恶也困难。 “夫子,请你当没听过我刚才说的话就从《三字经》开始教起吧。”柳淑兰淡淡看了一眼努力把自己当小透明的柳真雅,“刚刚是我考虑不周,姐姐一直被姨娘养在苑子里怕是到现在一个字都不认识,这《三字经》正好教于她。” 柳真雅把脑袋垂得更低,干嘛拿她当借口啊,《三字经》什么的她也倒背如流啊。想当初她还是谷雪的时候她妈妈就用《三字经》、《千字文》给她启蒙;后来老了有孙子孙女了,她、尔言、玉晋吟又捣鼓《三字经》、《千字文》、《道德经》给孙子们启蒙,家里的孙儿们不但会背还能用毛笔字默写下来。当然,她和孙儿们默写下来的都是简体字版而不是繁体版。 “那好吧,坐下,开始讲习。”夫子慢吞吞但又抑扬顿挫地讲读起了《三字经》。 柳真雅一心二用,一边听着夫子讲课,一边托着腮,睁大眼睛正大光明地走神。有《三字经》,有《千字文》,那就证明现在是在中国的某个朝代,看平时衣裳首饰应该是宋朝或是明朝,嗯,找个机会问问夫子,把朝代弄清了自己心里有个底,也才好规划以后的生活。 许是考虑到柳真雅不识字,夫子只教了《三字经》的前十句,待柳真雅磕磕巴巴(故意的)背诵下来以后才开始讲解这一段的意思,讲解完之后又让柳真雅和柳淑兰说自己的理解。 柳真雅这一上午过得既无聊又无奈,对几个时辰就重复背诵那几句感到无聊,对古人教授的方法感到无奈,原来中国的填鸭式教育是自古就有了。 原本以为下午要继续进行这枯燥的学习活动,哪知下午上课的时间到了,夫子却把她们带到了临水阁。 临水阁建在湖中央,四周都是碧绿的湖水,站在中央可闻到潮湿的湖水气息。此地夏天可观鱼、乘凉,冬日……要是不怕冷,倒是赏雪、玩冰的好去处。 柳真雅一走进临水阁便看到摆在厅中的一把筝,一把古琴,还有一支笛子,不仅讶然地眨了眨眼,这夫子还真是多才多艺啊,不知道会不会功夫啊?如果会的话,那就是全能了。 宋夫子先净手,再虔诚地坐在古琴面前,然后弹起了千古名曲《高山流水》。宋夫子技艺高超,弹奏的《高山流水》旋律典雅,韵味隽永,感染力特强,柳真雅听着都不禁眯起眼跟着音乐摇头。 夫子手一停,柳淑兰闪烁着大眼高呼道:“夫子,我要学,快点教我!” 柳真雅从音乐的余味中回神,惋惜地看了古琴一眼,古琴这么高雅的玩意,她倒是异常愿意学来着,只是现在跟着选了古琴,晚上回去肯定就会被秦姨娘逼着改学其它,算了,还是避其锋芒另选其它吧。反正不管是选古筝、古琴还是笛子,她们两人的课程都在一起教,呵呵,她的记忆力很好,偷学古琴应该很容易吧? “淑兰小姐要学琴,已经选定了吗?”见柳淑兰连连点头,夫子抚着胡须微微一笑,侧首柔声问着似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透明人的柳真雅:“真雅小姐呢?你想学什么?除了琴,剩下的古筝、笛,我也可以教。” “古筝看起来很难,我很笨,我……我想学最简单的那个。”柳真雅小声说出了自己的希望。 “哈哈,真雅小姐,技艺这东西没有一样是简单的,都需要长年累月地花苦功夫积累。”夫子被柳真雅的话逗笑,“这样吧,笛子小巧,真雅小姐先学着吹笛,要是不喜欢再换。琴艺这东西和读书认字一样,得有慧根,要是你从心底不喜欢它,那再怎么刻苦练习也只能得形而不得神。” 这番话让柳真雅另眼相看,毕竟上午的教学很酸腐,以为这夫子是个刻板的文人不知变通,这会儿见他笑得爽朗,又会那么多的乐器,话里的内容也暗含一些因材施教的道理,便知这夫子是有些真本事的。“谢夫子教诲。” 就这样,柳真雅每天的时间就固定下来了,每天早上辰时朝食之后开始跟着夫子习字,下午未时学习乐器,单日教柳淑兰学古琴,双日教柳真雅学笛子。 在这期间,柳真雅趁着自己年龄小便无所顾忌地让夫子讲些历史故事和当代一些不重要的时政,最后,柳真雅总算确定了自己所处的时代。 大周朝,颜姓皇帝,根本不是她所熟知的任何一个朝代! 8狠心 大周朝,不是夏商周的那个周朝,也不是武则天为帝的周朝,而是颜姓人家为帝的大周朝。 听都没听说过啊! 心怀不解的柳真雅一有空就拉着夫子给她讲古,然后确定历史是在唐太宗时期拐了个弯——继承唐太宗位置的不是他的第九子李治,而是他的太子李承乾,之后的历史就完全与柳真雅知道的中国历史没有一点相同之处了。 把这个时代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拿来与中国历史相比较,柳真雅觉得大周朝与明朝相似,好吧,她就当自己重新投胎在明朝了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柳真雅一日比一日知晓自己所处的时代、社会背景,也弄清了尚书府的一些情况,然后就更加起劲地装起了沉默人、透明人。 不沉默、不透明不行啊,特别是在弄清了大夫人和秦姨娘争斗不休的原因后,她可不想成为柳府第一个被灭于妻妾争斗的炮灰。 秦姨娘,秦芷秀,乃礼部尚书秦观嫡女。初时,户部尚书柳叔睿初由一方知府越级升任户部员外郎,根基浅薄,在京城颇有寸步难行之势。礼部尚书秦观与之寻常人眼光不同,他认为柳叔睿是个天生的为官者,为人爽朗大方中含有谦虚、谨慎,他日必将获得圣宠。 自古以来,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少,秦观想在柳叔睿发达前就打好关系,于是打算把家中备受宠爱的嫡女嫁给柳叔睿为妻。当时秦芷秀还未及笄,秦观与柳叔睿约定秦芷秀一及笄便成亲。既成亲家,秦观当然不会吝啬帮忙让柳叔睿在仕途上走得更远,之后就利用手中的职权、人脉一步步帮柳叔睿高升,不到两年,柳叔睿便成为户部当之无愧的领头人。功成名就之际,柳叔睿正想隆重娶进定亲两年的未婚妻,却不想被颜柔横插一脚。 颜柔,大周朝信王爷颜优瑞最宠爱的庶女,看上柳叔睿一表人才、才华横溢,不顾他已有定亲的未婚妻硬利用王室宗亲的身份嫁于柳叔睿为正妻。在皇权的威逼下,秦芷秀不得不屈居于妾的位置。 许是颜柔也知道自己抢了秦芷秀的夫君,于是就给了秦芷秀许多特例:秦芷秀名下的孩子由秦芷秀自己教养,且可称她为娘;不必每日去给大夫人请安;柳尚书以及大夫人都无权把秦芷秀随意送人(在大周朝,妾不过是生产工具,取悦主人的玩物,因此主人及其正妻皆可随意送出或卖之。) 柳叔睿因为在名分上负了秦芷秀,心里对其亏欠不已,因此婚后有心怜惜她,只是……颜柔身份尊贵长相艳丽,且很会使些温柔小意的手段,柳叔睿宠之爱之;秦芷秀端庄秀丽,因其嫡女身份软不下身段更不屑使用狐媚手段,面对柳叔睿时多是劝诫之语,对她,柳叔睿是敬之畏之。 于是这般,秦芷秀对颜柔从此就结下了解不开的结,解不了的怨。 这是柳真雅表面上更沉默更透明的一层原因,还有一层原因即是柳叔睿似有用家里的女孩拢络王孙权贵的迹象。 说是迹象,是因为柳真雅是根据夫子平时的教育推测出来的,并不能确定。 除了教读书、识字,教琴艺,夫子平时还教什么呢?什么都没有教,只是在闲说中不断描述皇宫的豪华,皇室的尊贵,王孙公子的风流倜傥……每每柳淑兰因为那些描述而不断双眼发亮时,夫子便会抚着胡须满意点头。 若说不是柳叔睿让夫子故意对她们说这些,夫子哪会在两个七八岁的女孩面前像个八婆一样说些皇室的闲话?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柳叔睿想把她们姐妹送入皇宫,送皇帝的可能性不大,但皇帝的几个儿子、皇帝兄弟的儿子以及满朝能臣的儿子……区区算了下,府里四个女孩,柳叔睿怕是还不够送。 这样的情况下,柳真雅能不沉默、不更透明吗? 八岁时,柳真雅和柳淑兰的学习班又加了两个女孩——七岁的柳文慧和快要满七岁的柳文静。她们是府里另外两个姨娘的女儿。 而这时,柳真雅和柳淑兰的学习课程、进度又有了改变,除了正常的读书识字以及夫子教授的琴艺,两人又多了两门课程——棋和画。而教授这两门课程的仍是宋文然宋夫子。 这宋夫子当真是个全能人才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柳真雅觉得有必要把他的本事全部学过来,反正如果不是存心找死她活个百来年完全不是问题,这琴棋书画全都学会了她也好打发那些无聊的日子。 虽然面上显得沉默、木讷,但暗地里柳真雅可是在认真学着宋夫子教授的东西。白天学的不算,晚上睡不着觉时还溜到暖园拉着小蜜陪她练习,不长时间下来便技艺大涨。 自从学习班里多了两个柳文慧和柳文静,这读书习字的书香居就热闹了起来。 柳文慧和柳文静的年龄小,不知道她们的姨娘平时是怎么教导的,胆子也特别小,看上去比柳真雅还要怯懦胆小。她们的姨娘似也知道她们这个缺点,每天上午都会抽时间来看看两小孩,顺便带些吃得、喝得。 王姨娘和黄姨娘一开了这个先例,秦姨娘也受不住对女儿的相思有样学样——提了一篮子精致可口的点心来看上课上累了的女儿。 看着秦姨娘把那精致可口的点心一股脑往柳淑兰手里塞,还满脸慈爱地用丝绢擦拭着柳淑兰的嘴角、额头,柳真雅便抽搐着嘴角快速低头,好歹她还是她明面上的女儿不是,用得着这么忽视她吗? 或许柳真雅的怨念很强能穿透人心,等秦姨娘对着柳淑兰诉尽了她掩藏不住的母爱后,脸色冷冷地把柳淑兰吃剩下的糕点放到了柳真雅面前,“快吃吧,莫耽搁了姐姐妹妹们的读书时间。” 柳真雅湿润着眼眶默默捡起柳淑兰吃剩的糕点吞下,眼角余光满意地看到柳淑兰满眼得意,柳文慧、柳文静一脸惊诧。 秦芷秀来书香居探视的第二天,大夫人也带着吃得、喝得来探视了。不过,人家虽然长着一脸情妇相,做事却比那嫡女出生的秦姨娘全面多了——带来的吃得、喝得都平均分配给了书房四个女孩子,没有一点偏心;语气温柔和蔼地让几个女孩认真读书但也别太累着自己;语带严厉地让柳淑兰照顾好三个妹妹。 看着大夫人这般的行事,柳真雅感叹的同时不免又有点疑惑。皇室的教育和一般官宦家族的教育相差就这么大?不然为什么嫡女出身的秦姨娘的处事还没有庶女出身的大夫人全面?或者秦姨娘故意表现出只对柳淑兰关心从而麻痹大夫人的视线? 搞不懂啊搞不懂,她从前从未参与宅斗过,所以这会儿对大夫人和秦姨娘的所作所为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在柳真雅慢慢揣摩大夫人和秦姨娘行事时,柳叔睿请了位离宫约两三年的嬷嬷来教她们宫廷礼仪和刺绣。 宫廷礼仪学得甚是辛苦,吃、坐、行、言、笑都有其标准,柳真雅学了半个时辰的宫廷礼仪却觉得比写了一上午大字还要累,而且柳真雅还要装拙,柳淑兰三四遍学会的东西她必须装作要重复七八遍甚至十来遍才勉强学会的样子……到学习宫廷礼仪两个时辰的时间结束后,柳真雅额冒冷汗唇发白,肉体和精神的疲惫让她不得不半夜溜到暖园用灵气恢复。 轮到嬷嬷教刺绣时,柳真雅藏了七分拙,但仍学得比柳淑兰、柳文慧、柳文静要好、要快。 面对柳淑兰嫉妒的目光,柳真雅呐呐道:“我小的时候跟花嬷嬷学过两年刺绣。”这是没办法隐瞒的,被秦姨娘关在梅苑那段时间,梅苑的丫头、婆子都知道她在跟着花嬷嬷学刺绣,这会儿要是表现的太拙,秦姨娘不怀疑她才怪。 做戏就要做全套,柳真雅可不想装了八年的成果毁于一旦。 每天和几个姐妹每日不知疲倦地咬着牙根努力学习着琴棋书画、宫廷礼仪和刺绣,柳真雅庆幸自己有着成人的灵魂,能在这枯燥的学习中找到乐趣并渐渐喜欢上所学的东西,不然日复一日重复这些东西,普通人非得被逼出病不可。 书香居的几个小姐妹似乎不是普通人,因为她们从未喊过一声累,反而每天乐此不彼地学习着,为着每天那一点点进步而欣喜着。 柳真雅再次困惑地抓了抓脑袋,难道古代的孩子就是比现代孩子的定力好并好学些? 紧接着中秋节的到来让柳真雅的疑惑有了答案,不是古代孩子定力好,也不是古代孩子特别好学,而是她们有着为之奋斗、前进的目标。 中秋节的早上,柳真雅一醒来便发现自己脑袋昏沉沉的,一摸额头,很烫手,发烧了。奇怪,有暖园在身怎么还会发烧? 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叫秋红、秋玲,久久没人应声。捧着昏沉沉的脑袋来到院子里,院子里只有几个正在打扫的丫头,“你们看见秋红、秋玲了吗?”感冒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了,柳真雅细细体会着生病的感觉。 一丫头低头答道:“回大小姐的话,秋红姐和秋玲姐进宫去了。姨娘因为要带着小少爷进宫,伺候的人不够就把秋红姐和秋玲姐带上了。” “进宫?”什么时候通知的,她怎么不知道? 丫头仍旧低着头回答:“皇上今日在皇宫宴请三品以上官员及其所有家眷,天还没亮,老爷、夫人、几位姨娘和小姐、少爷都开始准备进宫。姨娘叫了大小姐,可是大小姐怎么都叫不醒,最后只得把大小姐留在家里睡到自然醒。” 柳真雅没心情理会一个小丫头怎么知道这些事——反正除了秦姨娘亲自吩咐别无它想,倒是突然想起秋红昨天晚上让她喝下的那碗人参鸡汤。想着又是秦姨娘用来让她增肥的汤,她就如往常一样接过就喝,谁知,谁知……喝完后就睡着了?! 怪不得怎么都叫不醒,那碗汤里肯定加了料,归根结底是秦姨娘不希望她去皇宫。 柳真雅冷笑一声后耸了耸肩,真是省了她的麻烦,不然她还要烦恼怎么避开这个去皇宫的机会。 9姐妹 傍晚十分,柳府出席宫宴的人才乘着马车回府。 柳真雅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边看着秦姨娘满脸笑容地走进梅苑,她身后是一大群面带红光的丫鬟婆子。 秦姨娘带着一大群人走过她的房间,她那两个名义上的大丫鬟也一边唧唧喳喳兴奋讨论着什么,一边脚步不停地走过她的房间。 待一大群人鱼贯进入秦姨娘所住的正房,柳真雅才抿着嘴回到床上躺下。虽然免了去皇宫被柳叔睿当作货品推销,但是……娘的,上辈子加这辈子活了一百多岁从来都是她给别人下药,想不到这次居然被人下药了,秦芷秀,不可原谅! 秋红和秋玲拿着秦姨娘的赏赐回来的时候柳真雅已经在床上状似熟睡,两人看了一眼齐齐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后回到了外间。 听到从外间传来了细细鼾声,柳真雅慢吞吞从床上坐起,脑袋摇了摇后从床上消失,一两分钟后又突兀地出现在床上,脸上还带着阴阴的笑,同时肩膀上还多了只玉雪可爱的白色老鼠。 “小白,下药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哦。”柳真雅挠了挠小白鼠的下巴,轻声交代道。 小白鼠没有吱声,只是貌似能听懂人话般点了点它尖尖的小脑袋。 “来吧。”来到窗户边,柳真雅指着门前挂了个大红灯笼的房间道:“喏,就是那间,不要弄错了哈。记得,要把药下到屋子里的茶壶里,还有,别被人发现了哦。” 小白对着柳真雅挥了下握得紧紧的右爪,然后从她的肩膀跳到窗户上,再一溜烟跳下窗,小小的身影淹没在黑夜中。 哼,她柳真雅从来都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带着解气的笑,柳真雅再次回到床上躺下,这一次睡着后就一觉睡到了天明。 正在整理上课要用的笔墨纸砚时,一个白色的身影从窗户跃进,一眨眼就站到了柳真雅的肩头。 小白回来了。 柳真雅兴奋但小声地问:“小白,成功了?” 小白连连点点头,嘴边的胡子也跟着有趣得一翘一翘。 “亲眼看着人喝下?”生怕加了料的茶水没有被喝到秦姨娘肚子里,柳真雅又接着问:“亲眼看到那个屋子里穿着最华贵的女人喝下?” 好似知道被怀疑了,小白的爪子示威般在柳真雅面前挥了挥,然后才不忿地点了点脑袋。 “啊,对不起嘛,我知道你能干。好了,回暖园吧,回去找小蜜给你奖励。”柳真雅笑着把小白收回了暖园。 走出房间去书香居上课时,柳真雅不经意回头看了秦姨娘的屋子一眼,嘴角的笑容昙花一逝。 秦姨娘,但愿你的心理承受力较高,不至于一死以求解脱。 快步来到书香居,却惊奇地发现柳淑兰、柳文慧、柳文静都到了,明明以往都是她最先到的。 柳真雅不动声色地坐到自己位置上,一抬眼就看到柳淑兰满脸红晕,眼神飘浮,往柳文慧、柳文静看去,两小丫头也是差不多的魂不守舍。 正想问一下她们怎么了,柳淑兰先看到了柳真雅,“大姐,昨儿那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生病了啊?好可惜哦,你都没能看到皇宫的威严、华贵,还有……”柳淑兰说着脸上又飞过一丝红晕,眼里也带着一丝羞涩之意。 “大姐,你的病好些了吗?”柳文慧细声细气地关心着柳真雅,“你昨儿生病没去参加宫宴,家里的兄弟姐妹们都担心得不得了。” 柳真雅暗暗挑眉,家里的兄弟姐妹们都担心得不得了?不说家里的兄弟她一个都不认识(秦姨娘不准她接触贤哥儿),家里的姐妹包括自己一共就在场的四个,柳淑兰会担心她?别开玩笑了。柳文慧和柳文静?呵呵,别把她当睁眼瞎看不见她们眼里的庆幸。 柳文慧小小年纪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真了得。 “大姐姐的病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好似怕提到柳真雅的伤心事,柳文静瞅了柳真雅一眼便快速低头,双手使劲绞着手绢小声道:“错过了认识几个皇子殿下的机会。” “是啊,可惜了。”柳淑兰双手托着下巴声音飘浮道:“几位皇子殿下身份尊贵,气势不凡,特别是七皇子殿下,气质清冽,光是一个眼神就令人畏惧不已。真不愧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嫡子,那王者霸气和皇帝陛下如出一辙。” “我更羡慕十皇子殿下身上的气质,整个人如玉温润,笑起来如春风拂过令人倍感舒适。”柳文慧说起十皇子时眼睛都在发光。 “我……我喜欢十二皇子殿下吹的萧曲,空灵、脱俗,和十二皇子人一样,悠然不似存于人间。”柳文静说完更加起劲地绞起了手绢,好似要把手绢绞成一朵花。 这几个女孩在……思春?!柳真雅眨了眨眼,眼里迷惑万分。她知道古代女孩子成熟早,定亲、成婚都很早,可是柳淑兰才八岁半吧?还有柳文慧柳文静,两个人才七岁呢,这成熟的也太早了吧? “淑兰妹妹,你们昨儿见的皇子殿下年纪几何?要是年纪相配,说不定我们姐妹中还会出一两位皇子妃呢。”低眉往几个小丫头瞅去,果见几个小丫头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臭丫头,乱说什么呢,小心我撕了你的嘴。”似被说中了自己的心思,柳淑兰故作愤怒的声音里底气分外不足,“皇子殿下的婚配岂容我们这些个外臣之女在这胡说八道。” 柳真雅马上知错般低头不语。 “可是,二姐……”柳文慧怯声道:“陛下昨儿说要在参加宴席的女孩中选出七皇子正妃,陛下金口玉言,说要在其中选出七皇子正妃,那么七皇妃必出自其中。七皇子年十四,二姐姐虚岁十岁,年纪正好般配;二姐姐是户部尚书和文澜郡主的嫡女,昨儿参加宫宴的女孩中就二姐姐身份最尊贵,身份也配得上七皇子;昨儿二姐姐一曲《高山流水》听得陛下也出口称赞,才艺上还有谁越得过二姐姐?最后,七皇子的性格似有点寡言少语,而二姐姐热情如火,水火相容,必将成为皇室流传的一段佳话。”柳文慧分析起来头头是道,说到忘形处语调更是没了以往的怯懦。 文澜郡主?想不到大夫人还有个郡主封号。 再看着不小心褪去脸上羞怯之意的柳文慧,柳真雅偷偷抿嘴而笑,文慧小丫头露馅了。不过可以理解她为何力促成淑兰和七皇子的好事,一是看出了淑兰自己中意七皇子,二恐怕就是为了她自己,如果没猜错,小丫头肯定是看上了十皇子。她现在帮淑兰,以后淑兰才会投桃报李地帮她。 言传身教的功力啊,想必文慧的娘王姨娘平时没有少教文慧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文慧,刚才这些话我们姐妹说说就好,但是出了书香居,你必须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知道吗?”柳文慧的一番分析没能让柳淑兰开颜,反而让她眼里的得色消去,只听她正色地警告几个姐妹道:“我现在这里搁下狠话,今儿这番话要是传了出去,我必要你们三个没得一个有好日子过。” 淡淡的警告令柳文慧、柳文静颤了下身子。 柳真雅抬头看了柳淑兰一眼,一趟皇宫之行让柳淑兰的心计和手段又增长了。 安静了一会儿,夫子仍旧没来,柳文慧搬起凳子坐到柳真雅身边,“大姐,你的绣艺是我们姐妹中最好的,能教教我吗?” “咦?嬷嬷不是还在家里吗,你可以去请教她啊。论绣艺,我这毛丫头只有给嬷嬷提鞋的份。”柳真雅不解地看着柳文慧,这丫头不是四姐妹中一向对绣艺最不上心的吗? 柳真雅不解的目光让柳文慧白皙的脸蛋渐渐发红,扭捏着说不出话。 “哈哈,文慧,你也会不好意思啊?”柳淑兰呵呵取笑着柳文慧,然后转头对柳真雅道:“昨儿宫晏上,王侍郎家的女儿展现绣艺,当场绣了一个‘翠竹鸣蝉’的荷包,一绣好就被十皇子要了去,所以我们家的三妹妹吃味,这会儿下决心要学好绣艺呢。” “二姐,你取笑妹妹。”柳文慧作势要打柳淑兰,却没有否认柳淑兰话里的意思。 柳淑兰和柳文慧在书房里嘻嘻哈哈、追追打打,柳文静接在柳文慧之后坐在了柳真雅身边。“大姐,你昨天没去真的好可惜哦。依你的好相貌,皇帝陛下必定会看中你,即使做不了正妃,侧妃的位置一定会落在你的头上。昨天那么多的大臣之女,但在我看来,她们的相貌没一个比得上大姐,真是好可惜。” 柳真雅低头无语,这番挑拨离间的话居然出自一个七岁的孩子口中,要是过去,打死她也不相信。 柳文静以为柳真雅伤心了,眼里的笑意一闪而逝,换上担忧的眼神握住柳真雅的手轻声安慰道:“大姐不要伤心,父亲是户部尚书,我们还有很多进宫的机会,下次你也一定能见着几位皇子殿下。大姐,我的绣艺比三姐好不到哪去,你有空的时候也指点我一下好不好?” “嗯,有空的话。”柳真雅低头咕哝应承。 “我昨儿也在宫晏上表演了绣艺,但是年纪小,学刺绣的时间又不长,即便姨娘好几天前就让我苦练绣艺好在宫晏上表演,可我昨天仍旧表演的一塌糊涂。”柳文静说完羞涩地笑了笑。 “你姨娘几天前就告诉过你昨天要参加宫晏?”柳真雅从柳文静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个令她讽笑的信息。 “对呀,怎么了,不对吗?”柳文静疑惑地瞧着柳真雅,紧接着便想起什么似得失声问道:“难道秦姨娘没告诉你?” “什么没告诉?”柳淑兰和柳文慧皱着眉头围了过来。 柳文静吞了吞口水道:“大姐说,秦姨娘根本没告诉过她昨儿是全家参加宫晏的日子。” 柳淑兰和柳文慧面面相觑:“咦,怎么会,我娘(姨娘)六七天前就告诉我了,还让我好好准备呢。” 柳真雅闷闷地盯着三人,“我娘没告诉我,你们三人也没一人知会我一声。”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讪笑道:“我以为二姐(三姐,小妹)告诉过你了。” “你们都以为对方知会我了,实际上一个人都没说。”见三人眼里都闪过一丝得意和防备,柳真雅摇了摇手道:“算了算了,都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只是下回还有去皇宫的好事,你们可别望了通知我一声哦,我也想见识见识皇宫的波澜壮阔以及各位皇子殿下的威武不凡。” 见三个丫头都笑着点头打哈哈,柳真雅眼里的冷意一闪即逝,下回别忘了通知她?她拿自己的脑袋打赌,下回还有这样的事,她们照样会“忘记”通知她。 哼,真是一群好样的,留着一半相同血脉的亲姐妹也互相算计! 10牵连 这天上午上课时,柳真雅貌似认真听课的表面下其实一直在走神,她在分析着这几个妹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隐瞒她去皇宫参加宫晏这件事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 要说无意,柳真雅还真不怎么相信这样的巧合,大家都一起忘记?特别是柳淑兰那一点点小事就大炫耀特炫耀的爱现性子,去皇宫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她怎么忍得住不拿出来炫耀和众姐妹讨论? 故意的话……那么就是一定有人在她们背后支招了。那个“有人”不用考虑,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秦芷秀。她的相貌太出色,秦芷秀担心她力压柳淑兰肯定会想办法阻止她去皇宫,担心她知道这个消息后会哭闹着去,所以先说通柳淑兰、柳文静、柳文慧替她保密,然后去之前的头天晚上对她下药才是第二步。 只是不知道她对文慧、文静两个丫头说了什么以致于两人当真是一点口风都不露。至于淑兰那里倒是好理解,淑兰从小被大夫人、柳尚书教导着,现又被夫子教导了两年多,她已经知道美貌对一个女孩子的重要性,所以她能不去皇宫对淑兰来说怕是巴不得呢。 柳真雅从来没怀疑导致这件事的背后之人不是大夫人,那个女人同秦芷秀一样狠,但或许处在嫡妻之位她看得更远想得更远,她从不虐待甚至是看低庶女,相反,柳真雅常常在她眼里看见对几姐妹赞赏的目光,只是活了很久经历了很多的柳真雅看出那是品评货品的目光。再者,淑兰是嫡女,柳真雅长相再出色,她的将来能比得过淑兰?所以,大夫人完全没必要阻止她进宫。 想通了这些,柳真雅悄悄把目光转向正在夫子指导下临字的柳文静,这丫头心思不浅,明明是故意隐瞒不告诉她,偏偏又来提醒说她几日之前就知道消息了,呵呵,故意挑起她对秦姨娘的不满?秦姨娘虽身为妾,但在府里的地位却远远高于其他妾,所以她做为秦姨娘的女儿已经妨碍到她了?或者,她也明白了女孩子的优势,所以趁势打击有优势的人? 柳真雅真希望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毕竟柳文静是一个才七岁的小女孩…… 上午的课上完后,柳真雅沉默地回到梅苑用午膳,走进梅苑,才发觉梅苑特别安静。 走到院子里,发现在院子里走动的丫鬟婆子都一脸紧张,而正房里正传来隐隐的哀痛声。 听到那隐约的痛叫声,柳真雅眼里闪过一抹恍然大悟——大概是她让小白下的药在起效了。秦姨娘下的药让她昏睡了一晚外加头痛、发烧了一早上,柳真雅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给她下了能让她痛上五天的药,头痛、腹痛、全身痛……只是痛,不会有其它的症状。不过这种药没有任何解药,再高明的大夫也看不出中招的人身体有事,整整痛上五天五夜之后药性自然消失,不药而愈。 柳真雅想不透秦姨娘为什么不在她没成人之前弄死她,不过她自己倒是从没想过要把秦姨娘一次性解决掉,不想因为她弄脏自己的手是一部分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这世间是有因果报应的,她想看看秦姨娘会怎么遭报应。说白了,她就是无聊的想看戏。 因为苑子里的人都在忙着照顾秦姨娘,柳真雅就一个人到厨房去要吃的。 因为柳真雅除了在书香居里会偶尔多说几句话,其它时候都沉默的像幽灵,所以她自己到厨房倒腾吃的时候,厨房里煮饭的居然没一个人注意她而继续着她们的讨论。 “翠菊姑娘被打的可真惨。” “可不是,我刚去送糖水的时候看见几个嬷嬷正用荆条抽人,那翠菊姑娘手臂上的衣袖都被抽破了,手臂上隐隐透着血。她旁边躺着昏迷的王嬷嬷,我偷偷看了一眼,王嬷嬷屁股上的血把裙子都打湿了。还有秦姨娘,痛得在床上打滚呢。” “诶,你可真大胆,居然还敢看,你也不怕秦姨娘迁怒到你身上啊?今儿一上午京内出名的大夫全都上门看诊来了,可是都没瞧出秦姨娘得的是什么病。” “我就在门口看了一眼,糖水也是递给翠云姑娘的,怎么也迁怒不到我身上啊。哎,你们说,秦姨娘会不会是中邪了?” “小声,这话看乱说不得。” “你们说秦姨娘也真狠得下心,那王嬷嬷是她的陪嫁嬷嬷吧?居然因为一点病痛就把王嬷嬷打昏死了。还有那翠菊姑娘,怎么着也是跟了她好几年的贴身丫头啊,说打就打。” “依我说,那王嬷嬷和翠菊都该打,你们也不想想,她们两个平时依着得秦姨娘的心克扣了我们多少薪银啊?还经常让我们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们,哼,有两次,我给她们的吃食都超过了姨奶奶吃的。” “就是,秦姨娘身边几个丫鬟婆子心思毒辣着呢,没一个是好的。” 听到这里,柳真雅把眉头皱了起来,倒是疏忽这一桩了,该想到秦姨娘会拿身边的人出气,那翠菊和王嬷嬷肯定得了个侍候不周的罪,还有这些个厨娘…… “那个梅干菜烧鸡块还有吗,再给我来小半碗。”柳真雅把手里的碗递到了那个刚才说翠菊和王嬷嬷该被打的中年妇女手里。 厨房里七嘴八舌的女人小议声嘎然而止,一致地看向仰着小脸要吃食的柳真雅,“大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柳真雅暗自道,这时候该问她什么时候来的这里才对吧?“午膳时间到了,我饿了,可是秋红和秋玲不见人影,而且我下午要继续上课所以就自己来找吃得了。” “大小姐,你还要梅干菜炖鸡块吗,奴婢给你盛。大小姐来这多久啦,奴婢等人都没发觉呢。”总算有个人问了该问的。 柳真雅扭头看了可怜兮兮盯着她的几个妇人一眼,垂眸一边继续吃着梅干菜烧鸡块一边道:“我站在这儿已经吃完了一碗梅干菜烧鸡块拌米饭。”(咱们真雅的吃饭速度很快,很快。) 几个妇人大惊失色,敢情她们刚才议论主子的话都被大小姐一字不漏的听去了?! “大小姐,请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开恩……” “大小姐,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开恩……” 几个妇人嘴里说着求饶的话,同时还跪在地上不断向柳真雅磕头。等了一会儿不见柳真雅说话,几个妇人胆寒地伸手打起了自己的嘴巴,“大小姐,都是奴婢嘴碎,都是奴婢嘴碎……” “啪啪”的巴掌声伴随着哭泣的求饶声,柳真雅微皱眉头后松开淡声道:“你们可以放心,你们刚才的话我就当自己没听到。”就在几个女人以为逃过一劫时,柳真雅接下来的话直接让她们瘫倒在地,“我娘生病了,大夫找不出病因,娘如果一直痛下去肯定会自己查找原因,那时她首先会怀疑自己的吃食,那么,厨房里的你们大概就跑不掉了。” “那……那该怎么办?” “这下完了,我们会死在这里吧?” “不要,我不要死,我还要回去看我的孩子。” “对,我的孩子还在等着我回家,离开……现在就离开,现在就走!” 说着,几个站起身就要往外冲去。 “喂,我说,”柳真雅翻着白眼拦住她们,“你们如果真走了可就落实了你们有罪。” 几个女人一怔,然后满脸绝望,“是啊,我们就这么走了不就证明我们做的饭菜真的有问题吗?跑回家的话反倒会连累全家人。” “大小姐,请您给奴婢指点一条明路吧。”还是那个主动问柳真雅的中年女人,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在柳真雅面前满含希望地看着她。 她一跪,其他的几个女人也跟着跪下,同样满含希望地看着她。 柳真雅被那一双双亮闪闪的眼睛盯得有点发悚,定定神后思索道:“说实在的我也没什么好办法,”见几个女人齐齐面露失望,柳真雅又接着道:“你们现在先好好想想昨天做了哪些菜,厨房里来过哪些人,再看看昨天做菜的材料还有没有剩,如果有的话就把它找出来,然后拿上去我娘那里表明清白。相信我娘会相信你们的清白的。”秦姨娘注重面子功夫,喜装贤惠,厨娘们这一招先声夺人应该能洗脱罪名。 “谢大小姐,谢大小姐。”厨娘们再次争先恐后地对着柳真雅磕头。 柳真雅正准备走人,突然又想起一个隐忧……这几个厨娘都是无见识的粗野妇人,她们这一去秦姨娘必然会怀疑她们怎么想到这一点,到时又免不了一阵逼问,那时她可就麻烦了……不行,不能让她们去。 手一伸,手心出现了一棵泛着幽香的绿草,闭了闭眼睛,掩去眼里的不忍,柳真雅把绿草丢到地上快步走出厨房。 最多一分钟后,厨房里的几人就会忘记她来厨房的事和刚刚对她们所说过的话。 回到卧房的柳真雅恨恨敲了下床铺,当真是心善之人比不过坏心之人,秦姨娘可以因为病痛迁怒周围的人,下令打人时从来不手软,更加不怕别人记恨她、报复她。而她呢,下的药除了让秦姨娘痛几天没有其它任何影响,而现在却为了牵连了厨娘而心怀愧疚…… “真他娘的不公平!”柳真雅咬着牙又垂了下床铺。 咬了咬唇,柳真雅甩甩头低声道:“只希望秦姨娘不要太过为难你们。”如果只是挨几下板子,她有的是秘药让她们恢复如初,如果是秦姨娘要把她们赶出柳府,她可以暗中给她们一些在外立身的钱,怕的就是秦姨娘一怒之下直接打死了她们…… 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11翠菊 因着几个厨娘的事,柳真雅下午上绘画课时就有点心不在焉,幸好一贯都是个闷葫芦所以倒是没人发觉她的走神。 晚上又以担忧秦姨娘的病情为借口推了嬷嬷的刺绣教习,小跑步地跑回了梅苑。 梅苑灯火通明,正房门口跪了一地的婢女。先用鼻子朝着正房的方向嗅了嗅,没闻到血腥味倒是闻到浓浓的中药味——柳某人的鼻子都赶上警犬的鼻子了,再睁大眼睛朝正房瞅瞅,嗯,房里人影绰绰的看起来不少,估计都是来替秦姨娘治病的大夫。 眼珠一转,柳真雅一脸忧色地往正房跑去,哼哼,这个时候不装孝女更待何时? “娘,娘,你的病好些了吗?呜呜,别丢下女儿,女儿怕……”柳真雅哭着穿过人群挤到了秦姨娘面前。 一见秦姨娘的样子,柳真雅差点哭不下去,不是她变丑了,而是全身上下扎满了银针,整个人就像只刺猬一样。不过……啧,这些大夫的胆子可真大啊,什么毛病都瞧不出来居然敢随便下针。 正在和柳叔睿说秦姨娘病情的太医以及侍候在侧的婢女们都被突然闯入的柳真雅吓了一跳,等见到柳真雅有握着秦姨娘手摇晃的倾向时,一群愣神的人马上反映过来要拉开柳真雅,柳叔睿动作最快,双手一提就把柳真雅拎到离秦姨娘一丈远的地方。 床上的秦姨娘因为疼痛早已神志模糊,柳真雅转头泪眼迷蒙地看着外表俊美实际年龄只有三十岁的柳叔睿,“父亲,娘生病了,她不会死,不会丢下真雅和贤哥,对不对?” 柳叔睿低头定定看着眼眶湿润的柳真雅,那认真的神情像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女儿,(实际见过很多次了,过年过节的都要在一桌吃饭,只是柳真雅在柳府众人心里就是个闷头不吭声的印象,因此实际上柳叔睿当真没认真注意过柳真雅的长相。)过了一会儿,一把把柳真雅抱在怀里,大手不断轻抚着柳真雅的脊背,还轻声在她耳边安抚道:“乖,你娘不会有事的,现在给你娘治病的大夫都是我和你外祖父请的医术高超的御医,他们一定能治好你娘。” 柳真雅听不出柳叔睿话里的真心,两手紧紧搂着柳叔睿的脖子细声道:“嗯,我相信父亲的话,父亲说娘的病能治好,那娘的病就一定能治好。” 柳叔睿揉了揉柳真雅的脑袋,微微一笑,笑容不及眼底。 三十来岁的年纪正事风华正茂的时候,可惜柳叔睿的双眼已经被金钱、权势侵蚀得一片浑浊。 未免吵到秦姨娘治病,柳叔睿吩咐柳真雅回自己卧房看书习字或者做做女红去。 柳真雅听话地回了卧房。刚关上门,耳畔又听到秦姨娘声嘶力竭的吼痛声——都说了那痛不是病,扎针也治不好啊治不好。 心情颇好地睡了一夜,早上起床时精神舒爽,浑身都有力气。上午上课时发现柳淑兰双眼亮晶晶的,眼里的喜色掩也掩不住。 不光柳真雅发现了,柳文慧和柳文静也发现了,“二姐,你遇到什么好事了吗,看起来好高兴呀?”柳文慧试探地问着。 这一问,柳淑兰的双眼更亮,脸上一副“就等着你们来问”的神色,“当然高兴了,你们知道吗,我娘要给我生个小弟弟了。” 噢……大夫人怀孕了啊。柳真雅了悟地点点头。 “我爹可高兴了,今儿一大早就去给我外祖父报喜了。我娘说,我外祖父和外祖母今天肯定要来看她,我就想快点结束学习见我外祖父外祖母呢,呵呵,我外祖父一向疼我,不知道这次来会给我带些什么好东西。”柳淑兰抿着唇微笑看了众姐妹一眼,脸上不自觉地带着一丝小孩的炫耀。 “啊,母亲怀孕了啊,那可真是恭喜二姐快有个小弟弟了。”柳文慧笑得很不自然。 “二姐,现在说是弟弟太早了吧?母亲才怀孕,说不定到时生下来的是个妹妹呢。”柳文静有点沉不住气,说话时带了一丝挑衅。 “四妹妹怎么说话呢?”柳淑兰挑眉怒看着柳文静,“哦,我知道了,你是怕我娘生个儿子你和你姨娘在这府里就更加没地位了是不是?嫉妒的话,让你娘争气点,学人家秦姨娘、王姨娘、刘姨娘她们也生个儿子啊。”接着又冷笑一声,“哼,你姨娘生个儿子也没用,我娘才是这柳府正经的女主人,而我娘就算再生个女儿那地位仍旧在你们之上。你们就尽情地妒忌吧!夫子,我今儿早退。” 在夫子和柳真雅的瞠目结舌中,柳淑兰趾高气昂地离开书房。 柳淑兰离开后,书房的气氛很是沉闷,几人上课的情绪不高,夫子摇摇头直接宣布下课了。 回到梅苑,整个苑子里的气氛比之昨晚更加凝重,经过的丫头们脸上都掩不住恐惧、惊慌,大概是秦姨娘也得到大夫人怀孕的消息了吧? 随着夜晚的到来,整座梅苑更加安静,颇有种风雨雨来的感觉。 用过晚膳,秋红、秋玲到正房里照顾秦姨娘或者说献殷勤去了,柳真雅便待在卧房里织毛衣。没看错,就是织毛衣。暖园里养了十几二十只羊,它们身上的羊绒、羊毛都被小蜜收集了起来,然后又被小蜜用法术变成羊毛线,柳真雅便想用这些羊毛线给自己织一身贴身、保暖的羊毛衣、羊毛裤,冬天穿起来暖和。 这里的冬天很冷,会下厚厚的雪,而她冬天穿的棉袄、皮衣都不怎么保暖,柳真雅心知肚明是秦姨娘在其中做了手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所以还是自个给自个准备几套保暖的冬衣吧。 柳叔睿又来梅苑看秦姨娘了,最后还不放心地歇在了暖园。柳真雅睡前去给柳叔睿和秦姨娘请安的时候,看见柳叔睿脸上挂着笑,而秦姨娘正躺在床上昏睡,疼痛让她在昏睡中还抽搐着身体。 “老爷,这是给您做的宵夜,您吃点东西顺便歇会吧。”翠菊端着一碗喷着香气的煎鸡蛋面身姿袅娜地走到柳叔睿面前,“您照顾姨娘一晚上,要是累出个好歹姨娘还不得心疼死?”烛光下,翠菊清秀的面容显得格外柔和。 “好,听你的话,我吃点东西。”柳叔睿笑容满面地端起来了碗,给了翠菊一个在柳真雅看来很是暧昧的眼神。眼角余光看到柳真雅,笑容微敛,柔声道:“雅儿,天色晚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柳真雅一福身走出了正房。 走到院子里,回身望去,纸糊的窗户上,两个人的身影正在渐渐靠近,靠近。 三天后,秦姨娘身上的痛症消失,替秦姨娘下针的御医得到了柳叔睿的重赏。满府人都以为是御医治好了秦姨娘的病,几个御医医术高超的名声在京师被流传了几天。 柳真雅想过秦姨娘病好后府里会有场大乱,因为大夫人的怀孕,因为翠菊和柳叔睿的不清不楚。只是没想到这场乱会来的这么快,而且引起这场乱的人还不是秦姨娘。 秦姨娘在痛了整整五天五夜后的第六日傍晚刚有点精神进点粥食,大夫人就带着众多奴仆怒气冲冲地来到了梅苑。 当时柳真雅正在膳房嘴馋栗子糕,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不禁好奇地跑出来凑趣,结果就看到一脸忿色的翠菊被几个粗壮的婆子压在地上,嘴里还被塞了一团灰色的布,翠菊的前方是一脸怒色的大夫人,而秦姨娘躺在床上脸色青白地咳嗽。 “妹妹,你平日太纵容这些贱丫头了!看看,你不过生个小病,这贱丫头就敢背着你勾引老爷。”大夫人完全一副替秦姨娘不值的样子,气得秦姨娘又开始浑身哆嗦。 藏在一棵大红柱后的柳真雅看见了大夫人眼里对秦姨娘的嘲讽、不屑,心里不禁对大夫人有了更深层的认识,真是狠啊,秦姨娘因痛体弱,大夫人怀孕会给她带来一层冲击,她最为信任的婢女趁着她生病勾引她的丈夫……秦姨娘怕是又要缠绵在床上好些天。 “妹妹,这个贱丫头的心大着呢,她想让老爷收她为姨娘,贱民出身的她居然想和妹妹你平起平坐。哼,她也不想一下,我们府里的姨娘哪一个不是出自正经人家,她一个贱民出身的丫头也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做梦!”大夫人嘴里说着尖刻的话,眼里是森森的冷意,嘴角却违和地挂着一抹微笑。 柳真雅猛地打了个寒颤,这样的大夫人真的很可怕。 “妹妹,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丫头?我先说说我的想法,这丫头虽然是你的贴身丫鬟,但是她趁你生病勾引老爷,背叛了你的信任,更严重的是给府里一些同样有非分之想的丫头树立了一个错误的榜样,让大家以为都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姿色飞上枝头。这样背主的丫头我柳府要不起,如果是我的丫头,我会直接把她撵出府,可是她是妹妹的贴身丫头,你……” “直接把她杖毙,姐姐,这样背主的丫头妹妹我也要不起。”秦姨娘抖着苍白的唇,艰难地对大夫人摇了摇手,“姐姐,这贱丫头就交给你处理了,要杀要剐还是卖了都由姐姐做主。” 被布团塞住嘴的翠菊呜咽着连连摇头,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凌乱的头发飞散。 “都听见你们姨娘的话了?”大夫人微笑看着众多垂着脑袋不敢吭声的丫头,“把翠菊拖下去杖毙。” 几个粗壮的婆子把翠菊拖出正房,然后当着众多丫鬟的面在院子中心对翠菊施刑——巴掌宽的板子一板子接一板子打在翠菊身上。手脚被婆子压住、嘴被塞住的翠菊挣扎不能,痛呼不能,伴随着那“啪啪”的杖打声,翠菊的身子也一下接一下的抽搐着,约莫挨了一百多下之后,翠菊的身体停止了抽搐。 一婆子在翠菊的鼻子前探了一下,然后扭头回禀大夫人道:“夫人,已经断气了。” “真是晦气的很,扔出去找个地方埋了她。”大夫人半点不关心翠菊,而是笑着对秦姨娘道:“妹妹,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我怀孕了,其他几个妹妹又没管家的本事,我还等着你帮我管家一段时间呢。呵呵,好了,妹妹,姐姐今儿就不打搅你休息了,明天再来看你。” 大夫人领着来时的人浩浩荡荡离开。 仍旧躲在红柱子后的柳真雅瞪眼看着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从翠菊的尸体上飘出,那样貌和躺在地上的翠菊一模一样…… 柳府的混乱即将开始! 12报复 当翠菊的魂魄飘在空中四处张望时,柳真雅立刻转移盯在她身上的目光,她看不见鬼,她什么都没看见。 正准备低头当透明人飘回自己的卧房,集在正房的婢女发出惊呼——秦姨娘昏倒了! 应该是被大夫人怀孕以及柳叔睿和翠菊有私情的事气倒了。 看着院子里所有的婢女都挤到正房去了,柳真雅扭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余光瞄到半空中的翠菊似乎已经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狰狞着一张脸也往正房飘去,而她飘的方向似乎正好和柳真雅撞个正着。 柳真雅连忙低下头,当那透明的灵体穿过她的身体时,一股冷寒从身体内窜起,翠菊的怨恨似乎不小啊。 还有,这个空间的灵体似乎不怕太阳——现在太阳还没完全落山,但翠菊的灵体飘在半空中有一会儿时间了都没一点事,难道这个空间的鬼都不怕太阳? 回到卧房柳真雅就闪去找小蜜抱怨,抱怨她当初不找菲蓝(创造菲蓝之星的人)多学点法术,害得她的体质变得能看见鬼却不能隐藏或者暂时封闭这个能力。 “你要超度她?”似没有听到柳真雅的抱怨,小蜜笑嘻嘻地问道。 柳真雅很没有气质地翻了个白眼,“超度她?我吃饱了一天没事干才去超度她。”在这个时代除非遇到没有失去上辈子记忆的尔言,否则她不会暴露自己一点点能力。过去的经验告诉她,灵视这种能力,如果你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善心当看不见另一个世界的“人”,那么你就可以当个一辈子的普通人;但是,如果你插手一件,哪怕是小的可以忽略不计的一件小事,然后有着因果联系的事将会接连不断地自动找上门,到那时,你一辈子的宁静就全毁了。 “那你就当没看见好了嘛。”小蜜睁大圆眼耸肩,衬着肉嘟嘟的小圆脸可爱极了。 “我是当没看见,可是你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叫‘厉鬼’的存在,而我身上的灵气就是厉鬼、妖物的超级大补品,你说我要是遇上那种鬼是一句‘当作没看见’就能完事的吗?”这是柳真雅的经验之谈。上辈子五十岁左右的时候在云南遇见一个厉鬼,初一碰面就猛吸她身上的灵气,害得她昏睡了七天七夜,后来还是玉晋吟(千年玉精)和小火狐联手才灭了那厉鬼。 “那种厉鬼很难见到的吧?”小蜜嘟着小嘴一脸不肯定,“自从你在峨眉上学了一些道术之后,那些有着一两百年功力的鬼落到你手里乖的就像宠物狗,敢伤害你吸你灵气的没个千年功力哪敢出手?”千年厉鬼是那么好遇上的吗?怕是几百年都难遇上一个吧? 柳真雅撇嘴摇头,“难说。二十一世纪是个法制社会都有那么多鬼,而我现在所处的是信仰鬼神且人命不值钱的阶级森严的封建社会,那枉死、冤死的人就更多了,产生超级厉鬼的机会也就更大一些,而我身边可再也没有如玉姐姐和小火狐那般厉害的妖了。” “对呀,要是遇上一个精通法术又善心的妖就好了,这样你就有一个免费保镖了。”小蜜拖着下巴,圆圆的眼里满是渴望。 柳真雅再次甩了个白眼过去,“还有一半可能是遇上把我当食物、补品的恶妖。” “呵呵,小雅你的运气一向都很好啊,你看你上辈子一百多年遇上的众多奇人异事中只有那只厉鬼让你昏睡了七天七夜,其它时候哪次不是运气好到爆啊?一开始不会收鬼,遇上的鬼都是善心的鬼,遇到的唯二两只妖对你是又尊敬又爱护,连随便买个彩票都能中五百万。”对于柳真雅的运气,小蜜从来都没怀疑过。 “哎,但愿我的好运气也跟着我转世到现在这具身体上了吧。” 出暖园时,柳真雅抱了一堆水果:一串美国红提,一串荔枝,几颗水蜜桃,几颗金桔。嗯,今天晚上想必又没人给她端晚饭,她吃水果饱肚子吧。 晚上果然没人给她端饭,柳真雅啃着桃子看窗户外的热闹——背着药箱的老大夫急冲冲来,抹着汗离去;柳叔睿带着焦急的神情大步进了梅苑,约半个时辰后带着一丝温文尔雅的微笑离开,背后跟着一只双眼含情的名为翠菊的女鬼…… 啊,今天晚上翠菊会不会入柳叔睿的梦呢……柳真雅想着又摸出一颗桃子来啃。 翌日,整个柳府平静无比,但在柳真雅看来却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她相信很快柳府将出现闹鬼事件,因为昨天晚上跟在柳叔睿身后的翠菊的魂体一直在不断冒出丝丝的黑气和寒气,这代表翠菊已经有了伤害活人的能力。 果不其然,翠菊变成鬼的第三天,柳真雅和几个姐妹在临水阁弹琴,大白天的,翠菊突然从湖水中心冒出,那扭曲的脸,那冒着红光的眼,那伸的至少有一米长的舌头,那飘浮的身体…… “啊!!!!”几个小女孩尖叫一声昏倒在地。 柳真雅装昏的时候还有趣地想着翠菊不去演鬼片真是太可惜了。 正胡思乱想着,地面又是“咚”的一声,又有人昏倒了?柳真雅睁开一点点眼缝一瞧差点乐出声,夫子也被吓晕了啊? 感觉到一股阴冷之气在靠近,柳真雅连忙闭上眼睛、放缓呼吸。 呃……好冷,怨魂的温度果然是冰冷的,但是为嘛一定要用那鬼舌头舔她的脖子啊?要为她的死负责的明明该是大夫人和秦姨娘啊。好吧,还有为母还债一说,那也应该去找柳淑兰嘛,她平时就是个小可怜、自闭者,就应该去找柳淑兰那个喜欢耀武扬威的啊。 翠菊不是变成了鬼也喜欢欺负老实人吧? 喂喂,再舔下去就要念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收鬼了哦。在柳真雅快要忍不住动手收鬼的时候,翠菊的舌头终于转向柳淑兰的脖子。 “唔……”昏迷中的柳淑兰一声闷哼,不知道翠菊对她做了啥? 好一会儿之后柳真雅才感觉阴冷之气离去,睁开眼一看,嘿,翠菊对大夫人的怨恨不是一点点,柳淑兰的脖子居然被勒出了一条黑印。 这会儿柳真雅不怪翠菊先舔她了,敢情人家根本没对她动手,至少比起柳淑兰脖子上的黑印…… “小姐!”柳淑兰、柳文慧、柳文静的婢女的惊慌高呼声从湖边处传来,柳真雅再次闭眼装昏。 “哎呀,先生和四位小姐都晕倒了!快,碧痕去通知大夫人顺便找两个仆役过来抬先生,碧雯去请大夫,剩下的和我一起把四位小姐抱去兰苑。”这个有条不紊的安排的声音似乎是柳淑兰的大丫头书云。 被抱到兰苑柳淑兰居住的院子一会儿大夫就来了,大夫分别给她们四人诊了脉,说是过度惊吓所致,开了一张方子就离开了——大夫都没发现柳淑兰脖子上的黑印不正常。 柳真雅还以为晚上要在柳淑兰的院子过夜,结果大夫刚走秋红和秋玲就急冲冲赶来把她抱回梅苑了。 被重重的丢到床上,不敢啃吭声的柳真雅在暗地里咬牙,可恶的死丫头,绝对要她们两个好看。 之后,整个京师疯传柳府闹鬼。 翠菊不分白天黑夜得出来吓人,上至柳叔睿、大夫人,下至当日动手打她的婆子,平时说她坏话的人……总之,柳府所有人就没一个没被她吓过,特别是柳叔睿、大夫人两人。 柳叔睿不论白天黑夜,只要在柳府,总能被神出鬼没且一脸幽怨的翠菊堵住诉情,“老爷,您不是说喜欢翠菊吗,不是会纳翠菊为第八房姨娘吗?为什么夫人和秦姨娘打我的时候您不来救我?啊,我想起来了,你对大夫人和秦姨娘说你是骗我的,你只是把我当个玩物,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过……老爷,你对不起翠菊,你还我的命来!”然后翠菊嘶吼着就向柳叔睿扑去。 柳叔睿呢?头一天被翠菊吓得跪地求饶,第二天被翠菊追得满柳府跑、躲藏,第三天发现翠菊出不了柳府就直接躲别人家去了,到现在已有两天没回家了。 报复大夫人时翠菊又换了一副很嚣张很讽刺的面孔,“夫人,你不是想生个儿子巩固自己的地位吗?哈哈,有我翠菊在,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生下儿子。”说完就化为一团光影围着大夫人的腹部形成一个光圈。 大夫人求饶、说狠话、威胁都没能说动翠菊放过她,反倒感觉自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冷…… 至于秦姨娘……翠菊第一次在秦姨娘眼前现出形体就吓得秦姨娘又昏睡了一天,第二次再去时就没能接近秦姨娘了,因为秦姨娘脖子上带了个开过光的玉佛,她刚接近就被那佛光打得飞出了几丈远。话说柳真雅看见翠菊被佛光打得飞出正房的那一刻,她好想去把秦姨娘脖子上的玉佛摘掉,想想终究没有付出行动。 翠菊转身去找贤哥儿,哪晓得秦姨娘一向把贤哥儿如珠如宝的护着,那脖子上早就带了个同样开过光的玉观音,翠菊又落得个飞出几丈远的下场。于是,翠菊就再也不敢靠近秦姨娘和贤哥儿了。 剩下的柳真雅,翠菊心知肚明秦姨娘恨不得柳真雅死去,所以她才不会去做便宜秦姨娘的事。再于是,柳真雅就成了梅苑第三个不被翠菊骚扰的人。 在柳府的几个主子外加所有奴仆除秦姨娘、贤哥儿外都被吓得或逃跑或昏睡或神经快崩溃的时候,几天没回家的柳叔睿回府了,他同时还带了一个身穿袈裟的老和尚回来。 翠菊虽怀极深的怨恨,但到底成鬼时日短,功力不足,被老和尚对着念了几句佛教咒语后就嗖的一下消失了,连点灰灰都不剩。 见柳府众人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柳真雅扼腕,翠菊能再多闹几日该多好啊! 13暴露 翠菊这一闹,柳府换了不少下人,之前让柳真雅担忧的几个厨娘也换走了,不过令柳真雅扼腕的是她身边的秋红、秋玲没被换走。翠菊被和尚收走后,这两个女孩又开始满府乱窜了。 因为大夫人怀有身孕且又被翠菊吓得厉害,柳府的管家女主人暂时换成了秦姨娘。秦姨娘一拿到管家权就大刀阔斧地开始整顿,年老体弱、爱说闲话、做事不认真、爱俏爱漂亮的下人都被撵出了柳府,换进来的都是一些眼神木讷体格壮实的人。 秦姨娘这是在未雨绸缪,要把柳叔睿在柳府里拈花惹草的可能性降为零。 不过柳真雅觉得秦姨娘是个笨蛋,要换成是她,她情愿柳叔睿在府里拈花惹草,至少府里这些女孩的命都捏在自己手里,不管她们怎么折腾都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大夫人、柳淑兰因受惊吓而卧病在床,秦姨娘每天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请大夫、煎药、做她们想吃的东西,殷勤地服侍着她们。 大夫人肚子里的小孩很顽强,被翠菊身上的阴气穿透,现在仍好好活在大夫人肚子里。大夫人卧病在床十天后,各房恢复了请安。 一大早,柳真雅去向大夫人请安的时候遇见了同样在请安的柳淑兰。半个来月的时间不见,柳淑兰似长大了,整个人变得沉静不少。 “淑兰妹妹,病全好了吗?这几日我也一直躺在床上所以没能去探望妹妹,希望妹妹不要生我的气。”柳真雅说完后低头扭着手绢,一副十分对不起柳淑兰的样子。 “姐姐哪里话,妹妹才对没去看望姐姐感到十分不好意思。”柳淑兰握着柳真雅的手,同样一副抱歉的样子。 “好了,都是两姐妹,这么客气干什么。”大夫人躺在床上面带笑意的看着柳真雅和柳淑兰,往日娇媚的脸孔因生病透露出一分娇弱而更加惹人怜爱,“雅儿、兰儿,等会儿去看看慧儿和静儿,如果她们也好了,我会让秦妹妹通知夫子继续来上课。雅儿和兰儿都大了,再两年就可以给你们定亲了,夫子那的课耽误不得,多学些对你们的将来有好处。” “娘,我听说其他闺阁千金识几个字就得了,我们家的姐妹为什么必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柳淑兰疑惑地问着大夫人。 “你们俩虚岁都已满十岁,有些事也是时候说给你们听了。来,都坐到娘身边来。”大夫人拍拍床,让柳真雅和柳淑兰坐上去。两人坐好后,大夫人握着两人的手柔声道:“当今皇上五十有二,最近几年身体衰弱的厉害,下面的十几个皇子也因此开始蠢蠢欲动。你们爹是正一品的户部尚书,岳父又是陛下最为信任的王爷,凡是想问鼎宝座的皇子都必定想第一个拉拢你们爹爹,而把你们爹爹的势力拉拢到身边最为方便的一个方法便是联姻,所以你们姐妹的将来只有成为那些皇子的妻妾一条路可走。” “皇宫是天下间争斗最厉害的地方,母亲希望你们在得到尊贵身份的同时也得到丈夫宠爱,所以你们姐妹一满六岁,我和你们爹爹便为你们请来最好的夫子、嬷嬷来教导你们,能从他们身上学到多少便要看以你们的慧根能体悟到多少。” “娘……”听说自己将来必定成为某个皇子的妻妾,柳淑兰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颈间的一块玉佛也顺势从衣襟里落了出来。 “兰儿,这块玉佛从哪里来的?”大夫人看着玉佛,眼里闪过一道利光,“为娘不记得送过你如此一块玉佛。” 柳淑兰手握玉佛甜甜笑开,“这是秦姨娘送给我的。她说上次翠菊的事都是亏了这块玉佛她才无事,所以把这块玉佛送给我辟邪。” “秦姨娘对你可真好。”大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柳真雅,柳真雅神色不安地垂下脑袋。 “嗯。娘,秦姨娘真的对我很好,她不但把这块玉佛送给了我,还每天来看我,给我送了好多好吃好玩的东西。”柳淑兰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秦姨娘说会把我当作亲生女儿般疼爱,娘,你看,我身上这件衣裳就是秦姨娘亲手给我做的。”柳淑兰两手扯着裙边在床前转了个圈。 “当作亲生女儿般疼爱……” 大夫人的话里透着一抹强烈的质疑,低垂着脑袋的柳真雅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秦姨娘根本是在自找死路。 “雅儿,你娘为你做过衣裳吗?”大夫人眼神凌厉地看着柳真雅,好似在警告柳真雅不要说谎。 “做……做过,我穿的衣服多半都是我娘做的。”结结巴巴的说完又低头。 “呵,雅儿啊,你娘有你这么个女儿真是不知上辈子积了多少德。雅儿,以后跟着母亲住到兰苑你可愿意?养在母亲的名下,你便和你兰妹妹一样是母亲的嫡女。” 心知肚明大夫人是在试探,柳真雅语带感激地福身,“谢谢母亲的好意,只是雅儿舍不得离开娘……” “娘,算了吧,你看她这么小家子气,把她当作嫡女养不是坏娘的名声吗?”柳淑兰恼怒地瞪了柳真雅一眼,然后撒娇般对大夫人道:“娘,是不是女儿做的不够好,你不要女儿了?” “傻话。”大夫人眼带宠爱地用手指轻点了下柳淑兰的额头,“娘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的话?你呀,被我和你爹宠坏了,你应该多学学你姐姐,性子温柔,待人和气,上孝顺父母,下不虐待下人,不该出风头的时候绝对沉默到底。哪像你,经常使小性子不说,心里也容不得别人比你好,你以为你娘我不知道你经常拿小话挤兑你姐姐和妹妹们?还有你身边的丫鬟,对她们动则不是骂就是打,你这个性子,将来成了亲,你让我和你爹怎么放心?” 柳真雅听着很想抹汗,真的不可小觑大夫人,她多半已经看透了她的伪装。 “夫人,几位姨娘来请安了。”一个丫鬟进屋禀报道。 柳真雅不由自主对丫鬟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大夫人真的好可怕。 “好,请她们进来吧。雅儿,兰儿,你们俩去看看妹妹吧。”大夫人摆摆手让柳真雅和柳淑兰退下。 走到正门处碰到秦姨娘几人,柳真雅对着秦姨娘叫了声娘,秦姨娘连看都没看一眼柳真雅,径直问着柳淑兰怎么不躺在床上多休息几天。 柳真雅低垂着脑袋沐浴在另外几个姨娘同情的目光下,秦姨娘不喜自己的女儿,全柳府人都知道。 探望了柳文慧和柳文静,柳真雅回了梅苑自己的房间。 坐在书桌前,柳真雅想着今日大夫人的话,然后肯定大夫人察觉到了秦姨娘的异常,接下来怕是又要和秦姨娘进行一番龙争虎斗,不知胜者会是哪一方? 柳真雅猜胜者会是大夫人,因为这几年一直是秦姨娘在动作,大夫人基本按兵不动,从这可以看出来大夫人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不会出手,一旦出手就非成功不可。 而这一回,秦姨娘完全是把自己白送到了大夫人手里。 约一个月后,柳真雅被大夫人叫到了兰苑。 “雅儿,来,母亲给你做了身衣裳,你去试试看合不合身。”大夫人手里拿着一身粉紫色的衣裳笑看着柳真雅,“你娘给兰儿做了不少衣裳,母亲没什么好回报的,就自己动手给你做了身衣裳。来,穿上给母亲看看,母亲好些年没动过手了,也不知手艺退步没有。” 脑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柳真雅便被几个丫鬟簇拥进了内房,接着被几人拔光身上的衣裳换上了大夫人做的衣裳,然后又被簇拥着走到了大夫人身边。 “好,好,真漂亮。”大夫人看着换上新衣裳的柳真雅连声道好,双眼有点湿润,神色激动地好似要上前拥抱柳真雅。最奇怪的是大夫人身边两个年老的嬷嬷还在不断擦眼泪。 这又是个什么状况?柳真雅莫名地看着有点奇怪的大夫人。 “雅儿,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为娘我……”大夫人还想说些什么被身边的嬷嬷拉了下衣袖,大夫人神色一震,笑得柔柔的对柳真雅道:“雅儿,先回去歇着,娘会把属于你的都还给你。” 柳真雅若有所思地回了梅苑。 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柳真雅闪身去了暖园。 “小蜜,快,看看我后面有什么印记没?”来不及和小蜜亲热一番,柳真雅脱下衣裳让小蜜查看她的背部。 “啊?哦,我看看哈。”小蜜扑扇着翅膀飞到了柳真雅身后。“你身上有暖园的存在哪还会有什么疤痕、印记,就是有也被灵气淡化的差不多了。” “那可不一定,有些颜色深的胎记就是有灵气的作用也要一二十年才能淡化掉。” 过了一会儿,小蜜突然高声道:“有了,臀部上方的腰间有块拇指般大小的水滴印记,很漂亮啊,就像挂在荷叶边的露珠一样。不过颜色很淡,看来是灵气的作用,估计再过不久就要全部消失了。” “果然如此啊。”柳真雅穿好衣裳盘腿坐在草地上,“小蜜,我的身份被大夫人发现了。” “凭你身上那块印记?” “嗯,就凭身上这块快要消失的印记。大夫人大概已经找到了接我出生的产婆,所以今儿才借着换衣服的机会看我身上有印记没。这可真是天意啊,大夫人早不察觉晚不察觉,偏偏在我身上这块印记快要消失的时候察觉到不对。”因为暖园的存在,她身上不会有印记、疤痕的存在,身上那块淡粉色的胎记之前肯定是很深的黑色,所以都□年了才淡化成现在这样淡淡的粉色。 “秦姨娘为柳淑兰做的一切太明显了,被发觉是正常。”小蜜坐到柳真雅的肩膀上和她一起仰望天空,“本来嘛,说她不喜欢女儿,对柳淑兰又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好。再有,一个姨娘那般讨好正妻的嫡女,是个人都会怀疑她的做法有不正当的目的。” “秦姨娘这次完了,大夫人绝对会让她永辈子翻不了身。”叹口气,柳真雅挠挠小蜜肉肉的下巴道:“我也完了,下辈子都将陷入永无休止的争斗中。” “没事没事。”小蜜蹭蹭柳真雅的脸颊安慰道:“你不争宠爱不争权势,又有暖园保护你的生命安全,所以什么都不用怕。” 柳真雅点点头,也是,她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缺,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14落定 柳真雅想象不出大夫人会用怎样的手段让秦姨娘溃不成军,因为一直以来在众人眼里她便是个虽长得妖艳却又意外贤惠、大度的女子。 但柳真雅同样知道大夫人的城府都在心底,她的一击必将令秦姨娘悔不当初。 柳真雅很期待大夫人的手段,但等了一个来月仍不见大夫人有什么行动,她想着是不是误会大夫人那天让人帮她换衣服的举动了,或许大夫人只是单纯地让她试衣服而并非在她身上寻找什么胎记? 渐渐的,随着大夫人没有什么行动,柳真雅便不在意这件事了,反正认不认回亲生母亲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 柳真雅紧绷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恢复了以往的生活,每天给大夫人请请安、上上课、练练字、刺刺绣、吹吹笛,再听听几个小姐妹间的明争暗斗,只要忽略大夫人每每看她时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柳真雅的日子称得上是悠闲。 在大夫人怀孕四个多月的一天早上,柳淑兰兴冲冲地告诉众姐妹:“昨儿大夫专门为我娘把过脉了,说我娘怀的是个小弟弟。” 柳文慧和柳文静都意兴阑珊地说着恭喜,柳真雅低垂着眉眼想秦姨娘会不会动手。 当天上完琴艺课回到梅苑,梅苑又是一片风雨欲来的凝重感,大概秦姨娘又在发飙了吧? 感觉到有点渴,柳真雅直接回了自己的卧房,然后从暖园拿出玉蜂产的蜂糖兑水喝。 轻抿了一口清甜的蜂糖水,感觉全身的疲软都消失了,柳真雅舒爽地眯起了眼眸。享受般喝完半杯蜂蜜水,甫一睁眼便看见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大夫从秦姨娘所在的正房走出。 没听说秦姨娘生病了啊,叫大夫来干嘛? 柳真雅阴暗地想着秦姨娘大概是要装病以夺回柳叔睿的宠爱,或者就是急着想要再怀一胎。 翌日上课时,柳淑兰带着一脸明媚的笑走进了书香居。 “姐姐今儿看上去特别高兴?”柳文慧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柳淑兰今儿又有什么可以拿来跟她们炫耀。 “是呀,我今儿特别高兴,你们发现我今天有什么变化没?”柳淑兰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还有扩大的趋势。 “变化?和往常一样啊,没什么变化啊。”除了笑得比以往更加蠢一点。柳文慧和柳文静笑着把鄙视的话深藏在了心里,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 柳真雅的鼻子很灵,比狗鼻子还要灵,所以柳淑兰说话摆动衣袖时带过来的香风被柳真雅嗅到了,鼻子动了动,鼻息间是一丝淡淡的很清雅但又令人回味无穷的馨香,“妹妹,你今儿擦香粉了?” “还是姐姐厉害,这么淡的香味都被你闻出来了。不过妹妹没擦香粉哦,是衣服布料自带的香味,也不算自带啦,是染布时把香料也浸染到染料里,这样染出来的布料就自然带香味了。”柳淑兰满足地享受着柳文慧和柳文静对她的羡慕、嫉妒。 转头瞟了一眼眼神略显呆滞的柳真雅,柳淑兰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她最看不惯这个姐姐了,文慧、文静眼里的嫉妒怎么都掩饰不了,而这个姐姐眼里却从来都是无所谓,无论是暗地里撕掉她一晚上才完成的课业,还是抢她所有喜爱的东西包括衣物、首饰,甚至姨娘的关心……可是她从来没见过这个姐姐变过脸色。 或许娘说对了,她们姐妹里只有柳真雅隐藏的最深? “二姐,你衣服的布料是在哪儿买的啊?赶明儿我也让姨娘出去买一匹回来给我做身带香味的衣裳。”柳文慧、柳文静很快移到柳淑兰身边,哀求她告诉她们布料店的地址。 柳淑兰暗含得意却故作为难道:“我今年穿的衣服大半都是秦姨娘为我做的,我平时也不太在乎这方面的事,如果你们也真想要件带香味的衣裳就自己去问秦姨娘吧。”想也知道秦姨娘不会告诉她们,秦姨娘都对她说了,她用的东西都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 “秦姨娘啊……”柳文慧和柳文静有点迟疑,因为秦姨娘只有面对柳淑兰时才有点好脸色,其余时间就是笑在两小看来也是皮笑肉不笑,而且同为姨娘,她们的姨娘就必须在秦姨娘面前卑躬屈膝,所以别说去主动询问秦姨娘了,如果可能,她们宁愿和秦姨娘永不相识。 感觉到两个妹妹的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柳真雅连忙一副慌乱样的摆手,“别看我,别看我,我从来没有穿过那么高级的衣料。” 看看柳真雅身上长短、身高不符的旧襦裙,再看看柳淑兰身上用上好锦缎织成的泛着微微粼光的嫩黄色崭新襦裙,柳文慧和柳文静的眼里不约而同划过一丝失望,是哦,都忘了她们的大姐一向不得姨娘待见。 看到柳淑兰眼里隐含的得意,柳真雅感到有点头疼,前端时间还以为因为翠菊的出现而长大懂事了点呢,结果……她这个二妹妹怕已经被养成了只重视外表且见不得他人好的肤浅之人。 大夫人和秦姨娘还一心盼着她进宫,这样直白的个性再加上喜奢爱攀比,柳真雅严重怀疑她能在那处处是争斗的皇宫活下去。 一阵清风从窗外吹过,缕缕带着初夏气息的凉风从窗户缝里潜进了书房,它带来的香气飘过柳真雅的鼻子,痒的柳真雅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揉了揉鼻子,柳真雅对柳淑兰道:“你身上那个香刚开始闻很清甜,像徜徉在花海里,再多闻一会儿又觉得沉醉无比,令人想一闻再闻。”这样的香她还从来没见过呢,如果有种子的话,她真想弄点种到暖园。“妹妹,我喜欢这香,你……能不能帮我问问我娘留种子没,如果留了的话,能不能给我几颗,我想试着种一下。啊,那个……妹妹,别告诉我娘是我要种子,你就说是你要好吗?不然她不会给我种子的。”柳真雅用湿漉漉的眼光可怜兮兮地盯着柳淑兰。 柳淑兰有点招架不住柳真雅小狗狗般的眼神,扭头道:“我会记得帮你问问的。” 没过几天兰苑又传出大夫人动了胎气的消息,找来大夫好生休养了十多天,肚子里那枚胚胎才堪堪保住。 大夫人刚刚休养的精神好了些,便提出要去城郊的东林寺为柳叔睿和肚子里的小哥儿烧香祈福。大夫人身边的陪嫁丫鬟润娘说东林寺很灵验,求什么得什么,于是柳叔睿就同意大夫人带上丫鬟婆子以及他派的四个护卫去东林寺上香祈福了。 和几个妹妹送大夫人上马车时,柳真雅晃眼瞟到大夫人的肚子很平,奇怪,都怀孕七个多月了,肚子怎么还像怀孕四个月时那么平?这个念头也只在柳真雅脑子里留了几秒,因为她想起现代很多孕妇怀孕时都不显肚,或许大夫人也属于那一类人。 正午刚过,天空突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不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柳真雅望着黑压压的天空,心里升起一丝不详预感。正皱眉思索时,一个浑身湿透的家丁闯进了梅苑,“姨娘,不好了,大夫人出事了。” “你快说,大夫人怎么了?”一道闪电从天空劈下,照亮了在暴雨下显得点暗沉的梅苑,柳真雅站在卧房前的窗户边愣愣看着秦姨娘眼里来不及掩饰的得意和幸灾乐祸。 淑兰和秦芷秀不愧是亲母子啊,那得意的眼神简直是如出一辙。在这种时候,柳真雅心里居然冒出了对柳淑兰和秦芷秀的感叹。 “姨娘,大夫人从东林寺回来的路上遇上劫匪了,大夫人她……”家丁不知是害怕还是真心为大夫人担忧,居然哽咽得说不出话。 “夫人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见家丁只顾着自己啜泣,秦姨娘一甩手冲进雨里,“算了,我自己去看。” 见家丁和秦姨娘的心腹丫鬟、嬷嬷都消失在雨帘里,柳真雅叹口气坐到书桌前执起笔开始练字。 这件事情总会有个结果的,她现在不必急着上去凑热闹。 而结果在第二天一大早就出来了。 柳真雅被大夫人身边的齐嬷嬷流着泪小心抱到了兰苑。 “我的雅儿!”一看见柳真雅,大夫人便激动地起身走向柳真雅想要抱她,但刚走一步便软到在地,满脸心疼之色的柳叔睿一个箭步上前把大夫人抱到了床上。 柳真雅这才看到大夫人一脸哀伤、憔悴,而房间里除了大夫人身边的齐嬷嬷、宁嬷嬷,秦姨娘、秦姨娘的心腹丫鬟婆子、大夫人身边的润娘、一个不认识的老大娘和年轻小伙子都跪在地上,而其他站着的就是府里几位姨娘和柳真雅下面的几个弟弟妹妹。 齐嬷嬷把柳真雅放到地上,柳真雅一脸惶恐地跑到跪着的秦姨娘身边,“娘,您为什么跪着啊?” “雅儿,她不是你娘,我才是你娘啊!” “滚开!谁是你娘?!” 大夫人和秦姨娘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痛心,一个是怨恨的怒斥。 “母亲,父亲……”柳真雅瞪大眼,惶惶然地看着屋内众人。 几位姨娘看着她,脸上带着勉强的笑意;几个小哥儿年龄还小,都咬着手指头一副懵懂未知的样子;柳文慧和柳文静瞪着她,眼里都快要喷火了;而柳淑兰……眼睛瞪到最大,嘴巴张大得可以塞下一枚大点的鹌鹑蛋,完全一副受惊过度回不了神的样子。 “雅儿,你过来,来,这才是你娘亲。”柳叔睿一手握着大夫人的手,另一手对着柳真雅招了招。 “父亲……”柳真雅犹疑着挣扎着走近了床边。 “我的雅儿啊,这些年你受苦了。”大夫人哭着一把把柳真雅紧紧抱在怀里。 柳真雅抬头看进大夫人的眼里,嗯,眼睛是湿的,应该不是假哭吧?再看仔细一点,失望涌上心头,果然还是大夫人厉害啊,做戏都比秦姨娘厉害的多,瞧瞧人家,明明心里对这个女儿没多少感情,却能哭得那么自然,让人感到一股母亲发自肺腑的对女儿的爱。 所以,秦姨娘你输的真的不冤。 “母亲,因为我是您的女儿,所以娘才不喜欢我吗?”柳真雅咬着唇带着哭腔问到。呵,虽然没法哭得像大夫人那般自然,可是摆出一副委屈、自怜的样子还是难不到她的。 这不,一憋气脸就苍白了吗?多眨几下眼睛,眼眶不就湿了吗? “是的,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所以秦姨娘不喜欢你。”颊边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大夫人泪中带笑地轻抚着柳真雅的脊背,“不过,你别怕,以后谁也不敢再亏待你,因为你回到娘身边了。” “娘会一直一直对我好?会给我做好吃的?会给我做漂亮的衣裳?会在我生病时陪我入睡……” 大夫人再次把柳真雅轻柔搂进怀里,“会的,会的,只要是雅儿希望的,娘都会拼命为你达成。” “秦芷秀,你换了夫人的亲女,利用你的亲生女儿残害夫人肚里的孩儿,最后还买凶杀人……这样凶残的你,我柳叔睿无‘福’与你生儿育女共度一生。休书我已写好,你带着休书和你的嫁妆回你父亲的礼部尚书府去吧。”柳叔睿突然开口打断了柳真雅和大夫人之间的相互倾诉。 秦姨娘一直低着头,众人无法看清她的样子,柳叔睿闭眼摇摇头继续道:“兰儿和贤哥儿都是我柳家的血脉,你不能带走。从今后,兰儿和雅儿都是夫人所出的嫡女,贤哥儿也放在夫人名下,我会好好教育他成才。” 柳叔睿最后警告地看了一眼几位姨娘,“你们记着,雅儿和兰儿是夫人同天所出的双胞胎,后秦氏芷秀因妒忌、不甘串通产婆抱走了双胞胎中的老大。谁要是敢把这件事的真相泄露出去一点点,我想,乱葬岗有很多空位等着你们去填补。” 几个姨娘和柳文慧、柳文静齐齐打了个冷颤。 “夫君,剩下的事你处理吧,我不想再看见这些人了,看见他们我就想起来不及出世的小哥儿,我心里难受。”大夫人嘤嘤哭泣起来。 柳叔睿立刻心疼地抱着大夫人安慰,柳真雅被挤在中间即尴尬又震惊。 大夫人居然拿肚子里的孩子来扳倒秦姨娘,老天爷,这个女人到底有多狠,还有什么是她不能舍弃的? 15大度 柳真雅以嫡女的身份回到了柳府的正院兰苑,居心叵测并闹得家宅不宁的秦姨娘被休回家,所有事情好像都圆满解决了,柳真雅却一直紧绷着不敢放松,她总觉得这才不过是一切的开端。 大夫人像是要补偿她一样,给她的什么都是最好的,住的——直接把秦姨娘之前住的梅苑给了她,之前里面那些刁钻的奴婢都换成了老实、勤快但看着又特别机灵的,贴身丫鬟换成了四个茉字辈的,秋红、秋玲自然被打卖出去了;吃的荤素搭配堪称精致,如果不合口味,可利用梅苑的厨房自己做;穿的是最好的蚕丝锦缎,那衣裳几乎是一箱一箱的被送进梅苑…… 这般的荣宠,柳真雅接受的有点儿胆颤心惊,看看柳文慧、柳文静那燃烧着熊熊嫉妒之光的双眸就知道了。 不过令柳真雅忌惮的不是柳文慧、柳文静,而是只在事发当日表现的有点儿不敢置信的柳淑兰。 反常即为妖。秦姨娘被休回家以后,柳淑兰没有哭没有闹,反倒在柳真雅正式成为梅苑主人的那一天跑来恭贺,还哀求着说请她原谅秦姨娘当初对她的种种不是。 “虽然我一天都没在秦姨娘身边过过,我也是直到前几日才知道她是我生母,但古有父债子偿,今儿母债女还也是一样的道理。我生母当初如何待你我是看在眼里的,如果你能够解气,你可以让母亲同样那样对我,我绝无二话。而在这之前,我还需要向你说声对不起,大姐,对不起,为姨娘、为我当初对你所做的一切。” 这样拿得起放得下的柳淑兰令柳真雅在佩服的同时也产生了一股防备心理,一个九岁的孩子在经历这么大一场变故之后却能迅速看清自己的位置,她是精明的、事故的,同时也是冷心的,这个孩子和她的亲娘一样,是个心里只有自己的冷心之人。 “妹妹,你这话说到哪里去了?姨娘把你我换了又不是你愿意的,你同样是不知情的人,我又怎会怪你?再者,秦姨娘这些年好吃好喝地供着我并没有亏待我半分,我又从何怪她呢?至少,她没像有些家里的狠心姨娘一样把我换过去就弄死,从这一点来说我反倒要感谢姨娘。”握着柳淑兰的手,柳真雅力求笑得真诚而不是嘴角抽搐,“妹妹,事情都过去了,你也不要再自责了,我们就当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姐妹吧。爹和娘不是都说了吗,我和你是一包同出的双生姐妹啊。” “谢谢姐姐的……宽宏大量,淑兰我……无以为报。”像是受了极大的感动般,柳淑兰低垂着头微微抽泣。 柳真雅无语望天,麻烦啊麻烦,这柳淑兰怕是把她当作一生中最大的仇敌了,唉! 也是哈,当了耀武扬威的嫡女多年突然被人告知自己其实是庶女,而平时看不顺眼的那只才是正经嫡女,这要让一生下来就被当作天子娇女的人如何接受? 柳淑兰没有当场发飙已经算是意志力超强了。当然,柳淑兰的这种意志力超强不是说她已经忘记因身份改变而带来的受伤和屈辱,而是把伤害和屈辱化为深切的怨恨深深藏在心底……这可以从柳淑兰轻微抖动的身子看出,这孩子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怨恨。 这边刚刚和柳淑兰诉完“真情”,柳文慧和柳文静就手牵手来换了新主人的梅苑拜访了。 “大姐,母亲对你可真好,让你单独住这么大一个苑子。梅苑是柳府除母亲住的兰苑以外最大的一个苑子呢。”柳文慧眉眼娇俏,但话里难掩酸味。 “就是呢,母亲对大姐可真好,二姐在她身边待了那么多年也没分到单独一个院子啊。”柳文静笑盈盈地看着一脸淡色的柳淑兰。 柳真雅刚张口,柳文慧又接着道:“我们都没想到呢,大姐居然是母亲的亲生女儿,二姐才是秦姨娘的女儿,难怪秦姨娘往日一看到二姐就笑琢颜开,对大姐从来没个好脸色。” 见柳淑兰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柳文静眼里闪过一道利光,也跟着笑盈盈道:“其实相比较来说,还是二姐比大姐的命好些。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母亲不仅没怪二姐,还让二姐嫡女的身份不变,吃穿用度也不变,甚至母亲仍如往常一样疼爱二姐。” “母亲不愧是御封的郡主啊,贤惠、大度的没法说,秦姨娘把她肚里的孩子害没了,还请人刺杀她,而她和爹爹只是把她休回了家……母亲当真是我等女子学习的典范。”柳文慧完全没辜负她名字里的“慧”,有模有样的和柳文静一搭一唱起来。 “是啊,我们要是能学到母亲三分的大度便是我们的造化了,呵呵……”柳文静的笑声听起来特假、特虚伪。 对于两个妹妹的奚落,柳淑兰只是微笑聆听,等她们说完后,她才轻轻开口:“是啊,娘的大度怕是任何人都难以达到吧?像两位妹妹,不就是知道我的地位没变所以心里特别不服气吗?唉,像我等这般心胸狭窄的人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学到娘的三分大度。说起来,也难怪二位妹妹眼红,毕竟我已经白占了嫡女身份十年,而在秦姨娘做了那般的事后,爹和娘不但没牵罪于我,反而仍把我当作大姐的孪生妹妹娇养着,我要是你们,我也恨不得撕了自己呢。” 这战斗力真是强!见柳文慧和柳文静被气得脸色忽青忽白,柳真雅直想对柳淑兰竖起大拇指。 至于文慧和文静说的大夫人大度没有怪罪淑兰,要不是怕损了自己伪装多年的沉默形象,柳真雅真想对着几人嗤笑一声,没有怪罪? 不怪罪淑兰就不会当着几个姨娘和小孩的面说淑兰才是秦姨娘亲女,不怪罪淑兰就会下禁口令让知晓的人一个字也不准提起,不怪罪淑兰就不会说什么让大家把淑兰当作柳真雅的孪生妹妹…… 大夫人分明早就开始在用自己的手段惩罚淑兰了。 文慧和文静这会儿的冷言侮辱不是惩罚么?淑兰心里对秦姨娘产生了恨意这不是惩罚么?淑兰以后要承受几个妹妹和姨娘的异样眼光,这不是惩罚? 大夫人没自己动手就用了比打板子更让淑兰痛的惩罚方式。 顾柔,这个女人真的太狠了。 柳真雅的思想正在太空遨游时,想到了还击之法的文慧把焦点转移到了纯看戏的柳真雅身上,“大姐,我和文静上次说以你的好相貌必定可以找门好亲事,呵呵,我们说对了吧?大姐现在相貌有了,身份有了,将来必定进宫做娘娘。” 柳真雅被吓了一跳,这俩死丫头为了打击淑兰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再撇头瞅了下柳淑兰,柳真雅惊得差点跳脚,没看错吧,淑兰丫头眼里闪烁着的光是恨意和杀意吧?她恨谁,要杀谁? “正是,正是,大姐,皇后娘娘的嫡子七皇子殿下一表人才,正是姐姐的良配。”柳文静挑衅又得意地看着俏脸煞白的柳淑兰。 不能让她们再在梅苑斗下去了!“文慧、文静,淑兰是你们的亲姐姐,你们觉得刚才那番话是你们该说的吗?要是被人偷听了去,不是凭白坏了我们姐妹几个的名声?你们忘了爹那天晚上的话吗,我和二妹妹就是娘同天所出的双胞胎,你们以后要牢记这个事实。” 轻柔的话音中含着不可忽视的强硬,柳文慧和柳文静一时有点不适应柳真雅突然有了长姐之威,两人纷纷呆滞了几秒钟,但紧接着两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看起来。这就是嫡女和庶女的区别吗?以前,胆小怕是的大姐何曾这般大声对她们说过话,根本是连正眼都不敢瞧她们一下,现在身份一恢复就敢对她们大声说教了,真是…… 柳文慧和柳文静正当要爆发怒火时,柳淑兰明媚但又带着丝丝冷意的声音响起,“你们别忘了爹爹那天晚上还警告过大家一句,乱葬岗的空位还有很多很多。” 两小丫头脸色一白,再也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柳文慧和柳文静离去时脸上带着不甘和愤懑,柳淑兰离开时同样带着不甘,她与其他两个妹妹不同的是,她眼里多了些疯狂的恨意。 柳真雅没兴趣开解柳淑兰,更没兴趣告诉大夫人和柳叔睿柳淑兰的异常,她每天眼含期待地等着柳淑兰爆发。 但是这一等就等了三年多,等到柳真雅快十二岁的时候。 柳真雅和柳淑兰十岁时因为年纪大了被夫子停了面对面的教授课程,两人平时就在自个的院子里各干各的。 这一日桃花盛开,柳真雅正在院子里画桃花盛开的美景,一大堆穿的花团锦簇的人走进了梅苑。柳真雅侧眸一瞧,是柳淑兰、柳文慧、柳文静以及她们的贴身丫鬟,走在最前面的是大夫人身边最得力的齐嬷嬷。 “大小姐,”齐嬷嬷恭敬地对柳真雅躬一躬身,“夫人让奴婢告诉大小姐,请大小着人收拾几间干净的房间出来供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住。夫人说,以后四位小姐就同住在梅苑,姐妹之间相互好来往。” 见淑兰一副淡然的样子,文慧和文静则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柳真雅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大姐,我住你隔壁可以吗?书云,带碧痕、碧珍、碧华去收拾房间,我们要住在姐姐的苑子里,没得还要麻烦姐姐为我们收拾房间。”微笑一福身,柳淑兰就带着几个丫头离开收拾房间去了。 “大姐,那我们也不麻烦你了,我们自己收拾房间去。”柳文慧和柳文静有样学样,也带着丫鬟快速跑了。 “齐嬷嬷?”柳真雅偏头看着齐嬷嬷。 “唉,大小姐,几位小姐做的事真让奴婢不好意思开口说。”见柳真雅神色淡淡的看着她,眉头却在微微往中间合拢,齐嬷嬷又叹了口气才道:“这会儿,七皇子殿下、勇王世子、清永侯爷家三公子正在府里做客。这三位只是来向老爷请教一个问题,所以一进府就交待了老爷不见女眷,谁知三位小姐眼尖看见了他们,然后一个两个的装丫鬟、装孝顺女儿去书房端茶递水,最后被勇王世子怒斥了出来。” “呃……”柳真雅只能傻傻地张开嘴。 “夫人和老爷都很生气,让她们以后都住在大小姐的梅苑里,也是让小姐您以后多看着点她们。”齐嬷嬷欣慰地看着柳真雅,“要是那三位有小姐的三分沉静,夫人便要烧高香了,可惜,个个都不省心。” “呃……”柳真雅再次无言。 她的几个妹妹已经开始愁嫁了吗? 16顺势 秦姨娘被休之前,梅苑上上下下不少于三十人,梅苑的主人变成柳真雅之后,柳真雅不喜欢一大堆人跟前跟后,梅苑的人一下子变成不多于十个。 留在苑子里的只有丫头四个,婆子一个,厨娘三个,共八个人。柳真雅是个非常不挑剔的主子,只要不到她面前吵吵闹闹,不指手划脚地干涉她的事,她根本不关心下人的事,所以院子里的八个人分工做完打扫、洗衣、做饭等一些活计也不累,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闲磕牙。 而柳淑兰、柳文静、柳文慧三人恰恰与柳真雅相反,她们时刻都不忘显摆自己主子的派头,所以那跟着的丫鬟、婆子是一大堆。柳真雅粗粗帮她们算了算,她们平均一个人的丫头婆子的数量已经超过了梅苑的总人数。 超过三十人的人数一下子全部住进梅苑,梅苑还不变成叽叽喳喳吵闹不休的菜市场?那怎么行! 去请示过大夫人之后,柳真雅向柳淑兰三人下达了命令:“兰妹妹身边留四个丫头一个婆子,慧妹妹和静妹妹身边身边留两个丫头一个婆子,其余多出来的人全部还回原来的苑子。还有,既然住进梅苑那就是梅苑的一份子,三个妹妹的房间的打扫、清理由你们自个的丫头负责,而院子里的整理则有所有丫头共同负责,稍后我会排张表出来,大家以后就就按表行事。” 柳真雅说完,柳文慧第一个表示不服,“大姐,你说所有丫头共同负责庭院的整理我没有意见,可是我和静妹妹身边只有两个丫头一个婆子怎么够用?布菜布饭的,做针线的,梳妆打扮的,铺床打扫的……怎么着身边也得留四个丫头。大姐,我们可是你的妹妹,你可别亏待我们啊。” “我已经说了,你和静妹妹身边只能留两个丫头一个婆子,如果不愿意,那也好办,自住回你们先前的苑子就好。”柳真雅懒得和这群被宠惯教坏的小丫头啰嗦。 “静妹妹,休得胡言乱语,大姐一切都是在按照规矩办事,哪里是在亏待你们?大周朝历制有规定,二品官员包括从二品,其子女嫡系可配五人,庶子庶女身边伺候的人不得超过三人。”柳淑兰说着姿态娴静地用手里的手绢轻压了下嘴角,再微微挑眉道:“还是你想和大姐平起平坐或者越过大姐?” 柳真雅看着笑意盈盈却满眼恶意的柳淑兰,觉得未来的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这几个妹妹住进来她将会有越来越多无奈兼无语的时候。 对着柳淑兰点了下头,柳真雅淡声道:“兰妹妹刚才的话就是我的意思,慧妹妹自己斟酌着办。只是作为姐姐的,我在这里给你们提个醒,嫡庶不论,你们都是正一品大员的女儿,说话做事不要辱没了父亲的名声,像今儿不听父亲、母亲劝告擅自见外男之事我希望不要再出现。妹妹们都是通透的人,我也就不多说了,现在我累了,几位妹妹自便。” 见三个妹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柳真雅暗笑在心,怎么,还以为她会像以往那样沉默吗?笑话,有了嫡女身份还任她们打压那她就是十足的傻瓜,上辈子白活了一世。 既然已经确信她们住进来会不断给她找麻烦,还不如趁机慢慢树立长姐的威严,让她们以后算计她时多思量几分。 回到房间,柳真雅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小姐,喝点茶歇息下吧。”茉竹端了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放在柳真雅面前,“小姐是在烦恼二小姐她们吗?” “是呀,那几个丫头是麻烦啊。”对于自己身边的四个茉字辈丫头,柳真雅没有特意防着她们,就像一般的千金小姐和贴身丫鬟相处一样,很多事情她也没瞒着她们,比如她和柳淑兰的身世,“茉梅回来了吗?”茉梅被她派出去打听消息了,剩下的茉莉、茉茶和石嬷嬷在她三岁以前住的小院里照看她栽种的花果。 茉竹往外看了看,“茉梅出去有一会了,应该快回来了。” “茉竹,你说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明知道我们几姊妹面合心不合,这会儿偏偏让我们住一起。”柳真雅是真的搞不懂大夫人的想法,按说她被认回身边,大夫人应该把她带在身边教教管家什么的,但大夫人却没有,而是让她住回梅苑自个管自个。这和之前还是秦姨娘的女儿时有什么区别? 茉竹想了想回答道:“小姐,或许这就是夫人对你的考验?” “考验?” “是啊。”茉竹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小姐你不说老爷、夫人想把你嫁入皇家吗?奴婢看来,人情历练是管家中最重要也最难学的一环,把这一环学精了,即便到了皇家也定顺风顺水。奴婢觉得老爷和夫人大概是想看看小姐怎么在相处中消去和其他几位小姐的矛盾,或者是怎么成功立于几位小姐之上,令其他几位小姐心服口服得不敢找麻烦。” 柳真雅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会是这样吗?大夫人不教她是因为想让她在实战中学得更精? 茉竹立在一边把呼吸都放的低低的、轻轻的。她和另外三个茉字辈的丫头先前都是服侍柳叔睿的,想是对柳真雅心怀愧疚,柳叔睿就把四个茉字辈丫头给了柳真雅。她们也没有对被派来服侍柳真雅有所抱怨,因为作为丫鬟她们对自己的身份、地位定位的非常明确,绝不做非分之想。再者,她们早就听说柳真雅虽然长得漂亮却不争不嫉,在大宅里长大又跟着柳叔睿见识过很多的她们知道只有跟着这样身份地位崇高却不争不抢的人才能活得更长久。 “小姐,奴婢回来了。”笑魇如花的茉梅走进屋对着柳真雅福了一福。 四个茉字辈的丫头都是十五岁,茉竹生于二月,最大,茉梅生于十二月最小,茉莉和茉茶一个生于六月一个生于十月。四个丫头长得不顶漂亮,但其个性却各自分明——茉竹稳重,茉莉温柔,茉茶憨态可掬,茉梅活泼热情,是四个个性优于长相的有趣丫头。也因为这样,柳真雅很乐意和她们亲近。 “如何,打听到什么了?”柳真雅笑问着笑得有点贼兮兮的茉梅。 “呵呵,小姐,兰小姐她们如此积极也是情有可原呢。”茉梅调皮地对柳真雅挤了挤眼睛,“小姐还记得八岁那年,皇上于中秋在宫中宴请朝中大臣及其家眷吗?那实际上是为几位皇子选亲的宫宴,之后没几天,适龄的皇子都定了亲,其中兰小姐钟意的七皇子与唐太傅的第三女福安小姐定了亲。” 见柳真雅一副认真聆听的小模样,茉梅双眼亮了亮喘口气继续道:“七皇子和唐小姐的婚期本定于上月十五,可惜的是唐小姐于成婚前五天得了伤寒歿了。现今,京城世家女可做七皇子婚配的不足五人,小姐和二小姐恰是其中两人。七皇子为中宫所出,是最有可能的继任人选,莫怪乎二小姐拼着违背父命母意也巴巴的要在七皇子面前露脸。另,那勇王世子和清永侯三公子俱是家世好长相俊的翩翩佳公子,三小姐和四小姐虽说年纪不到,但能在合适的对象面前卖个脸熟也无可厚非。” 茉梅说完就一脸等着被夸赞的神情,那神情像极了上辈子养的那只萨摩耶雪雪,柳真雅心里产生拍拍她脑门的冲动,轻咳一声忍下手痒的冲动无奈道:“还有呢?”茉梅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热情了一点,总是有的没的说一大堆却始终没说到正点上。 “还有?没有了啊。”茉梅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看见茉梅疑惑的样子,一边的茉竹也是无奈又好笑,“茉梅,我记得小姐是让你出去打听二小姐三人是怎么知道七皇子他们来了柳府,以及是怎么避开那么多丫鬟侍卫进入书房的。” “啊?呵呵,是这个哦。”茉梅挠着脑袋傻傻一笑,“老爷的书房本来就是闲杂人等免进,除了平时打扫,书房内外根本没人。七皇子三人来柳府时一人就带了一个侍卫,当时三个侍卫好像是因为吃坏了肚子去方便了,二小姐她们就趁着那时没人偷跑了进去。至于怎么知道七皇子他们来了柳府……”茉梅傻笑的脸一怔,抬头愣愣看着柳真雅,“三小姐身边的丫头说,二小姐想去书房找一本书……” “小姐?”茉竹担忧地看着柳真雅瞬间眯起了眼。 “可真巧,不是吗?”柳真雅冷笑一声。 茉竹张了张嘴,迟疑着问道:“小姐担忧的就是这个吗,担心那秦芷秀和二小姐仍有联系?” “是,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只要秦芷秀和淑兰一天没彻底断了联系,我就一天处于危险中。”秦姨娘还会不会继续害她说不准,可柳淑兰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因为现在的柳真雅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柳淑兰前进的绊脚石。 茉竹和茉梅齐齐缩了缩肩膀,她们同样从小在柳府里长大,对于柳淑兰那容不得人好的脾性也是知之甚深。 “要是当日老爷夫人对外公布了二小姐是秦姨娘亲女就好了。”茉梅替自家小姐惋惜,明明就是唯一的正经嫡女,却要被个假嫡女处处算计着。 “老爷、夫人那么爱惜自己的名声,才不会给外面的人说柳府治家不严的机会。”柳真雅算是看透了柳叔睿和大夫人,那两人眼里有名有利却绝对没有骨肉亲情,哪怕是传承血脉的儿子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繁衍后代、为柳府添加荣耀的工具。 看着柳真雅淡然的双眸,茉竹在心内叹气,小姐从来没在她们面前掩饰过她对老爷夫人没有血脉亲情的事实,怕也是被老爷和夫人伤透了心。只是老爷和夫人为什么同样不对小姐表示亲昵?是不知道该如何向疏离□年的小姐表示亲昵,还是当真把小姐当作棋子? “小姐,那我们接下来要如何防备二小姐?”茉梅一贯热情的声音里多了丝担忧,“二小姐已经住进了梅苑,她如果要害你我们可是防不胜防。还有——请小姐别怪茉梅多嘴——那三小姐和四小姐看上去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们对小姐似乎同样抱有极深的意见。” “接下来啊……”柳真雅甩甩头,迷惘的双眼变得明亮,“慢慢看吧,走一步算一步。” 柳真雅倒是挺期望秦芷秀和柳淑兰早点动手,那样,她或许能趁机…… 17离开 几个妹妹一住进来,见天的找柳真雅品诗、作画、煮茶,柳真雅哀叹自个每天睡到自然醒的悠闲日子一去不复返。 柳淑兰正在大夫人指派的嬷嬷的指导下学厨艺,偶尔学会一个菜就会做一道去孝敬大夫人和柳叔睿,而柳文慧和柳文静也经常绣些小玩意给大夫人表示孝心。学业上,三人经常拿着自己写的字作的画去请教柳叔睿…… 两厢一比较,柳真雅才惊觉她这个女儿当的不称职,任何时代,为人子女的对父母都当以孝、敬为重,而她只做到了每日早晚请安,要是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她免不了会得一个“不孝敬父母”的忤逆名声。 在古代,不孝敬父母的人那是人人都可以唾弃的。 柳真雅自认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孩子,认识到错误的当日就急忙跑去厨房做了一道水晶蒸糕,然后带上茉竹往大夫人住的兰苑走去。 “大小姐!”柳真雅一进兰苑,兰苑的下人纷纷蹲身行礼。 “母亲在吗?我今儿新学会了一道糕点,想让母亲尝尝,给点意见。”柳真雅一边对小丫头说道,一边脚步不停地往正院走去。 “夫人在内厅呢,看见大小姐来了一定很高兴。” “我自个儿进去,你去忙你的事吧。”柳真雅挥退了小丫头。 正要跨入内院,耳边冷不防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柳真雅迅速拉着茉竹往内厅外的小隔间一躲。仔细一听,却是大夫人和齐嬷嬷正在谈论自己。 “嬷嬷,雅儿今儿请完安回去后还是和往常一样待在房里没出来吗?” “是啊,一直没出来,恐是不喜欢和其他三位小姐打嘴皮子仗吧。” “唉,我让兰儿、慧儿她们住进去就是为了磨练磨练她的性子,可惜……” “大小姐的性子沉稳着呢,您看不论兰小姐她们怎么挑衅大小姐不都应付自如吗?” “应付自如?呵呵,雅儿根本是懒得理她们吧?你说雅儿的性子稳重,可是在我看来,那丫头的性子冷着呢,我们全府人包括我和她爹都没被她放在眼里、心里。” “怎么可能?大小姐只是……” “呵,嬷嬷,你别看雅儿对我恭敬无比,哪怕刮风下大雨也不会迟了对我的早晚请安,可是你看她像兰儿一样对我要求过什么吗?没有,对吧?秦芷秀在时没有,认回我身边后同样没有。之前,她与慧儿、静儿一样同为庶女,可是慧儿、静儿会在我面前卖乖弄巧,而她呢?不管在我面前还是在秦芷秀面前,从来都是温顺沉静的样子,对吧?这样的人很可怕,要么是真的无欲无求,要么就是心思深的连我都看不透......” “夫人,大小姐是您的亲生女儿,她怎么会有那么深的心思?”齐嬷嬷的语气听上去很急切,“要我看,是秦芷秀那女人以前欺负大小姐太狠了,所以大小姐才不敢在您面前表露心思。只要夫人您对大小姐多关心点,大小姐哪还会疏离您?毕竟是血脉相同的亲母女,大小姐早晚会感受到您对她的好。” 对她好?柳真雅在暗处冷冷一笑。对她好会把她丢在梅苑不闻不问?对她好会眼睁睁看着妹妹们向她挑衅?对她好会想着用她去拉拢权贵? 那边厢,大夫人还在继续和齐嬷嬷说道,“雅儿的心性太冷了,我本想把她放在身边教养,可是她对我和对秦芷秀都是一样不冷不热的,我没得拿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老爷也说了,雅儿不像兰儿一样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之前秦芷秀对她不好我看在眼里却从来没帮过她,很多事情我不好在她面前说,更别谈替她做主,所以……” “夫人,你为什么同意老爷不把二小姐的身份公布出去呢?白白让二小姐占了个嫡女的身份。” “不然怎么办?让御史大夫参奏老爷一本说老爷治家不严,说我连个妾都治不了还连累了自己女儿?到了那步,我在京城的贵夫人圈中还有什么脸面?再说了,兰儿从小在我身边长大,虽然有些小心计但到底在我的掌控中,不像雅儿……每次看到她的眼神,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发悚。” “夫人,那七皇子那边,您是选大小姐还是二小姐?” “唔,我和老爷正在烦恼这件事呢。不管是按身份、长相还是性格来说,老爷认为雅儿都是最配七皇子的,但他担心雅儿对柳家没有忠诚心,不像兰儿,我们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就我来看,我反倒觉得兰儿比较适合七皇子适合皇家,因为兰儿会争,在皇家不会争的就代表短命。” “可是夫人,大小姐才是您的亲闺女呢,七皇子妃那么尊贵的身份……” “在我心里,兰儿和雅儿都是我的亲生女儿,她们哪个能让柳家更繁荣我当然就更中意谁配七皇子。” “夫人您不是说秦尚书是二皇子那边的人吗,二小姐是秦尚书的外孙女,他和秦芷秀能让您把二小姐嫁给七皇子?” “哼,那个老匹夫,一脚快跨进棺材了还想插手立储之事!为了他那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妹生下的皇子,这些年他可没少在私底下活动,像上次那害我落胎的生息香,还有那刺杀我的人,老匹夫要是没在暗中帮手我是一点儿也不相信。哼,也是老天帮我,我一早就知道秦芷秀会对我肚里的胎儿下手,没想到肚子里的胎儿会因为翠菊的阴气先成了死胎,呵呵,用一个死胎撵走了多年的眼中钉,还多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活该她秦芷秀这辈子都斗不过我。” 听到这里,柳真雅再没有心思继续听下去,接过茉竹手里的托盘放到地下,对茉竹使了使颜色,两人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走出梅苑,柳真雅轻声对身后的茉竹道:“茉竹,刚才听到的话要烂在心里,知道吗?” “奴婢明白。”茉竹同样轻声回答。 自这一日之后,柳真雅连兰苑的早晚请安也免了,对此,大夫人也没说柳真雅什么;柳淑兰重新住回了兰苑,听说大夫人尽心尽力地教她管家之道、皇家生存之道;仍旧住在梅苑的柳文慧、柳文静专注于琴棋书画的学习,偶尔和柳真雅说上几句话都是语带鄙视,话里话外都是柳真雅这个正宗的嫡小姐比不上柳淑兰那个假的嫡小姐。 即使柳淑兰搬回了兰苑,梅苑里还有个柳文慧和柳文静,柳真雅的日子仍旧没法如自己一个人住梅苑时那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只得每天要么猫在卧室里练字、画画、看书,要么就到小院里照顾花草、和小桃树说说话。 柳真雅与父母、兄弟姐妹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在身边几个丫鬟看来,她们的小姐越来越漠然。 “小桃树,你说人的心思为什么那么复杂呢?穷的时候想要钱,有钱了又想要权,钱权都有了还想要天下最高的位置……”抚摸着小桃树的躯干,柳真雅和小桃树进行着每日例行的聊天,“本来打算做个单纯的过客,却谁知过客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拉入万劫不复。” 一阵风吹来,桃叶哗哗作响,绿色桃叶下的小桃子一摇一摆的好像在回应柳真雅。 “小桃树,我天天用暖园的灵水灌溉你,你会不会在百十年后成为桃树精啊?”柳真雅嘻嘻笑着伸手在桃树枝干上拍了拍,“你要是成了精也别记着来找我报恩,找个荒无人烟灵气足的地自个儿修行吧。” 远远站着看着柳真雅和桃树聊天的几个丫鬟对视无奈不已,她们的小姐情愿与死物聊天也不愿花点时间去向夫人和老爷说句好话。 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小姐快十三了,正是议亲的年龄,如果再这么疏离着老爷、夫人,小姐将来的婚配人家…… 柳真雅不知道丫鬟们的担忧和焦急,她正暗自筹划着怎么无声无息地离开柳府。如果大夫人重视她,那么她不用自己的力量就能离开柳府,因为秦芷秀必不会看着她受宠而挡了柳淑兰的路。但是现在大夫人用行动表示了她是个不受重视的女儿,秦芷秀肯定不会再在她身上动心思,那么靠着秦芷秀出府的想法已是无望。 出了柳府后把自己变丑点吧,不然三天两头的还要应付流氓,只是自己实在不喜欢在脸上涂涂抹抹啊,还有,出去后是住在繁华的城镇里还是普通的小村庄,要不直接住到没有人烟的深山老林里,这样也不用把自己变丑了。 深夜,柳真雅伏案在桌写写画画,认真设计着未来的住房……画着画着,冷不防一阵睡意袭来,揉揉眼睛,睡意朦胧地躺到床上,不一会便呼吸平稳得酣然入睡。 感觉睡了好长好长的一觉,一觉睡醒脑袋还在隐隐作痛。敲着脑袋睁开眼,却在下一刻差点惊跳起。 不是在床上睡觉吗,怎么会在树木茂盛的山林里? 难道又转世重生了? 跳起身,身上还穿着睡觉前的衣服,那么便没有再次转世,而是被人无声无息带到野外来了吗?昨天晚上正在设计自己的住房时一阵睡意袭来,睡意……是了,睡意来的不正常,自从有了暖园她就没觉得瞌睡过,可是昨天晚上却突然觉得困的不行想睡觉。 晚饭是自己做的,不会有问题,渴了吃的是暖园的水果,也不会有问题,是有人在屋里放了无色无味的迷烟吧?否则以她的敏锐感觉不会什么都没察觉到。 可是,好奇怪,为什么迷晕她后把她丢到了山林里而不是杀了她?如果是秦芷秀派人把她从柳府弄出来,以她的性格来说她不会让她活着。而除了秦芷秀,柳真雅想不出还会有第二个人做出这种掳人的事。 不过,不管是不是秦芷秀,这个把她掳出柳府的人都算做了件好事,至少她活着出了柳府。 想着大夫人和柳叔睿这会儿可能正在找她,柳真雅决定就留在这山里生活一段时间,等个把月风波平了之后再回到集市中生活。当然,柳真雅想过大夫人和柳叔睿对她的失踪的反应更可能是无所谓、毫不关心,毕竟,在他们心里,她是个他们不能掌控的女儿。 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一切谨慎为上! 18初遇 转身往森林深处走去的时候,脚尖踢到了一软硬硬的东西,低头一看却是一个包裹。疑惑着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块足十两的金锭子和一些碎银。 耶,把她偷运出府还给她留下钱财?这偷运她的人也太好心了吧? 顺手把包裹扔到暖园里,柳真雅转身往森林深处走去。 穿梭在阴森森的山林里,柳真雅并不觉得怕,相反感觉如回家一般自由自在。有暖园在身,她不担心挨饿受冻,饿了就回暖园自个儿在木房子里弄吃的,困了同样可回暖园大睡一觉,对别人来可能是致命的森林之行对她来说却是难得的悠闲之地。 在森林转悠了大半个月,柳真雅从森林里往暖园移了一株野山椒,馋了很久的泡椒凤爪、野山椒牛肉丝、酸辣肘子……终于可以自己做了。 森林里的日子很悠闲,不用整日担心有人在背后算计,不用束缚自己的性子,可是吧,柳真雅到底是个人,是个人就不能脱离人群,在寂静的森林里待久了感觉自个人都变木讷了。 估计着外面的混乱已经平了,柳真雅往脸上抹了些东西,顷刻间就变成了一个肤色暗黄的普通女孩,然后就甩甩手开始往山下走。 来到山下的官道上,看到那高高的城门,柳真雅眼里闪过一抹深思,果然还在京城的边界上,看来迷昏她并把她弄出柳府的该是她认识的人。不过,说啥也不要留在京城这是非之地了,最多再等两三年,这京城将成为各皇子施展手段的事故多发地。 交了几个铜钱的入城费,柳真雅大大咧咧进了京城。当然,她重回京城可不是为了回柳府,而是为了去买一匹能跑远路的马,嗯,再顺便问问马行的人柳府的事。 马行也是个小道消息流传之地,柳真雅一问最近京城有无大事、趣事发生,马行的伙计张口就说了一大串,从皇帝身子越加不好有立储的倾向,到听说丧妻四五年的骠骑将军想要再娶被休的礼部尚书家千金秦芷秀为妻,再到下个月十五皇后将在二品以上官员家中选娶七皇子正妃,以及柳尚书刚认回的嫡小姐又失踪了,柳尚书和夫人找了五天五夜都没找到,差点急白了头,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大家都在传说柳家大小姐多半不在了…… 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消息,柳真雅挑挑眉骑着白马慢悠悠出了京城。 京城之外天大地大,到底要往哪儿走呢?思考了一瞬的柳真雅决定跟着马儿走,“马儿啊,我不给你指路,你想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在哪儿走累了咱们就在哪儿停下来。” 白马对着地面喷了一口粗气,撒开蹄子欢快地跑在官道上。 走啊走,停啊停,柳真雅觉得这样果然比自己一个人待在深山老林里要好。 经过一处不知名的山岗时,被柳真雅取名为小白的白马停了下来,不愿再继续前进。 “小白,怎么不愿走了?”柳真雅从马背上跳下,伸手轻抚着白马的脖子。 “呼哧!”白马一甩脖子朝路边走去,然后在柳真雅郁闷的眼神中开始低头吃草。 “原来是饿了啊。”柳真雅只得待在一边等着马儿吃饱。 缓缓和风吹过,头顶是一片艳阳天,天色如此之好,柳真雅忍不住掏出竹笛吹起了上辈子听过的有名笛曲《姑苏行》。 潺潺音乐声在寂静的山林中响起,听起来格外清幽动人。 一首曲子吹毕,吃饱的白马已经站在柳真雅身边整装待发。 “吃饱了?那咱们继续赶路吧。”柳真雅跃身坐在了马背上。 马儿驮着柳真雅刚走了没几步,一道人影唰的一下站在一人一马面前,不光柳真雅被吓了一跳,连白马也被吓得举起前蹄嘶吼。 来人是着一身靛青色长袍的青年男子,长袍样式简单,但看它在阳光下绽放着耀眼的光芒便知布料是极佳的锦缎。再看青年男子,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面如冠玉、身形高挑,乌黑长发被一条紫色锦带懒散束着放在身后,风一吹过,几根调皮的发丝紧跟着飞舞在空中。 他站在柳真雅前方默默盯着柳真雅,柳真雅不由自主抖了下身体,这人的眼神好似会噬人。 “你是何人?拦住我的去路有何事?”紧握着缰绳,柳真雅开口问道。 来人还是静静盯着柳真雅,直到柳真雅不耐烦地轻踢了马肚子,他才缓缓开口问道:“刚才,你吹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声音一如他给人的感觉——疏离而清冷。 原来是对她吹的曲子好奇,柳真雅慢慢放下了心,“曲名叫《姑苏行》。” 男子侧眸看向柳真雅,“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要不是看到了他眼里清晰的疑惑之色,以及清楚记得自己现在的姿色绝对引不起别人的注意,柳真雅真想回他一句“你这搭讪方式太老土了”。“我肯定我们从来没见过面。” “是吗?”男子低首默默站到了路边。 路被让了出来,柳真雅高兴地又轻踢了下马肚子,“小白,咱们重新上路啦。”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被柳真雅抛在了脑后,继续欢天喜地和小白没有目的地乱走。 走了大概一个多月,经过一座靠山的小村庄时,小白怎么也不走了,柳真雅决定以后就在这里安家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村庄离县城较远村人比较淳朴,还是这时候的人天生就要淳朴些,柳真雅两三句话就打听清了这个村庄的情况,连村子里有多少住户各都是干什么的都明了在心。 这个村子叫计家村,顾名思义,这个村子的男女老少百分之八十都姓计,村子共有十五户人家,平时都是靠打猎为生。 村子的村长听说柳真雅想要在村里安家,老人高兴得裂开了不剩几颗牙的嘴,“好啊好啊,我们计家村好些年没外姓人住进来了。”然后叫上几个小年轻帮着柳真雅选地、修房。 房子盖得很简单,不过是用几根大木头支撑起来的一个木架,再在木架四面以及屋顶上弄些茅草遮风挡雨,这样一栋房子就算成了。柳真雅没嫌弃,不见整个村子都是这样的住房吗? 这个小山村太偏僻,户籍管理什么的都很松,柳真雅完全不必担心会有人在这个地方认出她原来的身份。 决定在这住下的当日,柳真雅去村里一个大婶家洗了个澡,然后就恢复了本来面貌,果然如她所料,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对她的长相赞叹不已,却没一人起非分之心。 这样真的很好,既然要长期相处下去,她不耐整日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更不想顶着张假的脸去欺骗大众。 在计家村安顿了下来,柳真雅才发现计家村人说是以打猎为生,其实还是种田种地的,只是田地离计家村很远,而且一共只有不到一百亩的田地。那一百亩田地种出来的粮食就是整个计家村人的口粮。 因为地处偏僻,田地少,村子人口又简单,所以计家村人在粮食方面实行的是平均分配制度,还是按人口平分。柳真雅一住进来就代表着又多一个人来分口粮,但整个村子的人都热情欢迎柳真雅入住,柳真雅感叹这村子的人真是淳朴过了头。 哎,这么热情淳朴的人,少不得要帮他们计划一下,至少不能让村子里的老人和孩子吃了上顿没下顿。 本来还说是悠闲度日呢,结果一住下来就又操心上了,柳真雅郁闷地拍拍在山林周围吃草的小白的屁股,“小白,你说你咋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了呢?” 19打猎 柳真雅在显得稍微有点与世隔绝的计家村生活的很开心,白天和村里的女人们一起做些农活,晚上或和她们一起绣绣花或吹笛子给村里的小孩子听。 至于帮助计家村村民致富的想法,柳真雅在计家村落户几日后就放弃了,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如果她用逆天的东西强行改变计家村的贫穷,或许这个村子将再也不复淳朴。 她不希望这些天真淳朴的脸染上世俗的市侩。反正村子几辈人都是这样自给自足的,也没见他们出现什么问题,就算多了一个她,了不起她自己养自己,而这又有什么困难的? 被暖园调养了十多年,柳真雅的个子长得很高,眼睛很利,跑得很快,在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后,她就参加了村子里组成的男人打猎团。 带上几只猎狗,柳真雅和男人们在村人期盼和担心的眼神中朝山里出发了。 计家村背靠的山叫剡(shan,四声)山,地处大周朝西北边境,山林里花草树木繁盛、动物繁多,且因为剡山周围住户稀少,所以计家村的男人每进山打一次猎就可保全村人三个月的肉食。 剡山大的有点出乎柳真雅的意料,以上辈子走过的山林来看,这剡山和中国的昆仑山差不多大。其实柳真雅暗自怀疑这剡山就是中国的昆仑山,只不过因为历史走向不同所以这山名也不同了。 村子里的男人们很照顾柳真雅,进了山,一个个热情地打算教柳真雅怎么打猎。柳真雅呵呵笑着感谢,然后抽出背后的弓箭瞄准前方呼啸跑过的一只野猪。 “啪!”看上去差不多有百来斤左右的野猪一个后仰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过。 “……”男人们张口结舌地看着柳真雅细细瘦瘦的胳膊,把一只疯跑的大野猪射翻了,那射出去的箭上到底附有多大的力道啊? “啊,兔子!”柳真雅眼尖地看见一只灰色的兔子从前方五十米经过,连忙搭起弓箭再次“咻”的一声射了一箭出去。 弓箭正中红心,射中了灰兔子的心脏。 “嘿嘿,真雅,你这箭法是咋练的,能不能教教俺们?”一群男人双眼放光地盯着柳真雅,就这技法,哪还需要他们教啊?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这个该怎么说,难道告诉他们上辈子活得太长,空闲的时间太多,所以无聊了就顺便捡了些有趣的东西学学,这射箭只是其中一种?柳真雅干笑着道:“我力气天生比别人大三分,再加之三岁的时候就开始练武,所以……” “习武的啊,怪不得。”村子虽然比较闭塞,但男人们也知道这世上有些练武的人是可以飞檐走壁的。 柳真雅偷偷抹汗,这不算骗人吧,上辈子学的太极、五禽戏,这辈子确实是三岁的时候又重新捡起了修炼。 “真是太好了,今天有真雅这个善射的强手参与,我们肯定会大丰收。”领头的计大叔乐呵呵咧开大嘴,长满厚茧的大手狠狠在柳真雅的肩上拍了拍。 柳真雅苦笑着接受大叔的赞扬,大叔拍人的劲可真不小啊。 估计是山林太大,打猎的人太少的缘故,柳真雅和众人几乎还没真正深入山林就猎到了足够全村人吃一两个月的猎物。 “呵呵,有真雅在真是太好了。我们以往至少要花三天时间才能打到这么多猎物,结果这次一天时间不到就弄到了这么多,可以早点回家了。”男人们肩上抗的、手上提的、背上背的都是猎物,虽然猎物的重量压得大伙身形都弯曲了,但大伙脸上都是喜滋滋的,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大丰收啊。 柳真雅同队伍里所有人一样,肩上背上都挂满了猎物,只见她背上背着一头獠牙森森的大野猪,左右两肩各挂着一溜的野兔、野鸡,高挑的身形都快被满身的猎物淹没了。 “各位大叔、小哥,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要过冬了,我们明儿是不是再上山一趟打些猎物好过冬?多猎些毛多的动物,剥下皮来好给村里的爷爷、奶奶、大婶、姐姐妹妹们做些过冬的衣物。”柳真雅说话时声音清脆好听,中气十足,可见身上的重量并没给她造成困扰。 “真雅这话……在理,好……那我们明儿就再辛苦一趟……呼……”计大叔扛着猎物走得嘿哧嘿哧的,说话的气量都不足了。 回到村里,众人把身上的猎物堆到一起,居然形成了一座小山,引来村民们的一阵阵惊呼。 “今天有一半的猎物都是真雅猎的,别看她长得娇娇柔柔的,啧,那射箭的技术真是别提了,我们村里恐怕只有小旭能与之比比。”计大叔对着众多村民一声高呼,完全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真的呀?真雅,真是你猎的?”村里的男女老少像看什么少见的稀罕物一样齐齐向柳真雅围了过来。 “那还有假?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计大叔乐呵呵地看着真雅被众人围困。 “呵呵,呵呵……只是侥幸而已。计叔,麻烦您等会儿把我的那份肉和皮子送过来,我先回去洗个澡。”实在不适应被一群人眼冒绿光的盯着,柳真雅只得逃之夭夭。 一阵风似得跑回自己那简陋的小屋,柳真雅吁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开始烧水洗澡。虽然可以直接去暖园泡灵水,但柳真雅享受的就是自己动手的这份满足。 洗完澡看见人们还围在外面高声谈笑,柳真雅擦干头发再用一根骨簪把头发半挽了起来,然后面带笑容地走向众人。 “计大叔,赶快给大伙分肉啊,再等会天色晚了就看不见了。”柳真雅一边说着一边笑着走进,却发现被大家围在中间的不是猎物,而是一个年轻男子。 着灰衣的男子抬起头,眉眼弯弯的,柳真雅瞧着却是瞳孔一缩,心也咚咚快速跳着似要蹦出胸口,“尔言……”这个男子和庄尔言长得一模一样。 “你就是大伙说的刚住进计家村的柳真雅姑娘吗?小生柯旭这厢有礼了。”柯旭微微一笑,如春风拂过,拱着手对柳真雅轻轻一鞠礼。 尔言不会有这么妖孽的双眸,他是柯旭,计大叔提过的柯旭,是村里的小姑娘们一提起便脸红的柯旭。柳真雅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柯旭和尔言长得一模一样,但尔言因从小就生长在富贵家庭,身上总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后来家变,眼里更是不由自主带着些冷酷的味道,而这个柯旭……要不是看他明显是男人身形,单凭那双如女子般风流妩媚的狭长凤眸就足以被人认作是女孩子。 柳真雅太专注于想着柯旭是不是庄尔言的转世,没看到柯旭微笑间眼里闪烁着点点光华。 柳真雅沉思间,计大叔的大嗓门突然响起,“你们看这真雅和小旭,一个如花美貌,一个文韬武略,一个曾经是琴棋书画全精的大家小姐,一个是我们村子的唯一秀才,可真是极配的一对啊。荷妹子,你不是一直担心小旭的婚事吗,你觉得我这个注意怎样?” “我倒是满意,可也要真雅……”柯旭的娘,柳真雅的邻居计荷笑盈盈地看着低头的柳真雅。 年老的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年轻一点的纷纷笑看打趣着柳真雅和柯旭,只有两三个和柳真雅差不多大小的女孩脸上写满了不开心,至于不开心的原因,不言而喻。 “计叔,这样的话可别乱说,没得坏了柳姑娘的名声。”柯旭脸上仍旧挂着柔和的笑,“柳姑娘,计叔只是开玩笑而已,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柳真雅茫然抬起头,她还不知道计大叔说了些什么。 见到柳真雅茫然的样子,柯旭眼里的笑意更深,“听说明天还要上山去打猎,我也和你们一起吧。” 柳真雅怀疑地看着柯旭,这么书生气,不会还没上山就累的走不动了吧? “好啊好啊,明天有你小子帮忙,我们就更轻松了。”计大叔猛拍着柯旭的肩膀哈哈大笑。 柳真雅以为柯旭会被计大叔拍的垮下肩膀,计大叔的手劲她可是亲身体会过的,却只见柯旭纹丝不动,仍旧笑容满面地站在那里。 柳真雅的双眸亮了亮,或许真的是而言的转世,虽然性格看上去有些变化,但重新投胎转世有些变化是正常的不是吗? 这天晚上,柳真雅翻来覆去得睡不着,整个人沉浸在悲喜莫名中。不敢确信柯旭是否就是尔言的转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那张和尔言一模一样的脸,这辈子还要和他在一起吗? 第二日,柳真雅略显沉默的和村里的人上了山,耳边听着柯旭和村里的人谈笑风生,却从始至终没插过一句话,也没瞟过柯旭一眼。 柯旭的射猎术当真和柳真雅不分高下,凡是经过两人身边的猎物无一例外都被打下了。 听说今儿主要是打些皮厚毛多的猎物,柯旭让大家把打中的猎物齐放在一棵树下,再让一个人看着,然后就带着大伙在森林里七拐八弯。 “做冬衣、冬靴的话,牛皮、羊皮最好不过了,我知道有个地方,那里经常是野牛、野山羊出没的地方。”柯旭驾轻就熟地走在前面带路。 走了约半个时辰,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柯旭挥手让大家停下,“就是前面。大家轻声点,别把它们吓跑了。” 收敛足音往前走了几步,果然看见好些黄的、黑的、灰的、白的野牛野山羊正在悠闲地吃草。 野牛是比较大型的动物,如果不是射在要害上,一两箭根本没办法拿下它,而野山羊很敏捷,跑得速度较快,同样比较难猎。而且,现在这么多的野牛野山羊聚在一起,一发起疯来,他们这十来个人的队伍到时只有被追着逃命的份。 唉,早知道早上出发的时候让大伙在箭头上抹些迷药。柳真雅正惋惜地想着可能打不到几头野牛、野山羊,“咻咻”几声,就见除她和柯旭以外的所有人都利落地射出了手中的箭。 完了,牛羊们全部会被惊走。抬头往前望去,却诧异地发现被惊了的牛羊们虽在逃跑,可跑得极慢,好像在等着猎人们去追它们,甚至好些牛羊跑着跑着突然倒在地上,最后被其它奔跑过的牛羊活活踩死。 柳真雅异常无语地看着一半人去追逃跑的牛羊,一半人欢呼着上去捡被踩死的牛羊,这猎物也来得太容易了吧? 走上前想去帮着捡轻松得来的猎物,却在经过柯旭身边时顿住脚步,这种感觉…... 柳真雅猛地回头看向柯旭,只见他的黑眸里一道红光滑过,转瞬即逝,然后双眸里又荡漾着柔柔的笑意。 “怎么了?”柯旭眼里的担心是那么明显,一点都不让人觉得作伪。 柳真雅眯起陡然变得犀利的双眸,不会感觉错,这周围有灵力波动的迹象,刚刚一定有人施法,村子里的其他人不太可能,只有这柯旭…… 难道尔言这辈子转世成了什么精怪? 20落差 之后柳真雅一路观察着柯旭,想找出他不是人的证据,甚至不是庄尔言转世的证据。只是柯旭感觉灵敏,柳真雅的目光一落到他身上就被察觉,转而睁着略带疑惑的双眼问她怎么了。无奈,柳真雅只得暗地里琢磨。 回了村子,柳真雅好好了解了柯旭的身世一番。 柯旭和柳真雅一样,是村子里少数几个不姓计的,但柯旭的娘亲计荷却是土生土长的计家村人。柯旭的父亲叫柯正阳,二十多年前独身一人闯进计家村,之后和计荷成亲生下了柯旭。柯旭两岁的时候,柯正阳说要出去考取功名让柯旭母子过得更好,之后就独身一人离开了计家村,但自此一去不回。 柯旭长大懂事后,一心读书学习,想考个功名然后找到他的父亲问问为什么要丢下他们母子这么多年。 而柯旭也是个聪颖的,计家村里百分之九十的人大字不识几个,柯旭硬靠自己的毅力过了童试、乡试,而明年三月即将参加会试。村子里的人都说以柯旭的能力,肯定轻轻松松过会试夺得第一名会员。 说完了柯旭的身世,村子又热心地对柳真雅说柯旭如何如何孝顺,如何如何知冷热,再如何如何坐怀不乱……总之,他绝对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超级好夫君。 柳真雅抹着汗往自己的家里走去,却在家门口被满脸微笑的柯旭堵住,“都打听清楚我的事情了,有何想法?值不值得你托付终生?” 嘴角抽了抽,柳真雅毅然抬腿打算当没听见这两句问话。 “喂喂,别忙着走啊。”柯旭一个闪身又挡在了柳真雅面前,“其实,如果你有疑问的话可以直接问我,我很乐意为你解答。” “让开,我们现在这样孤男寡女的没得叫人说闲话。”柳真雅指望着礼教能逼退这个熟读四书五经的家伙。 “呵呵,村里的大伙恨不得你这会住到我家,哪会说闲话?”柯旭一挑眉,眼里艳光四射,身上那酸腐的儒生气质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柳真雅屏住呼吸,双眼瞪着柯旭眨也不眨。这家伙……之前看他,长相虽与庄尔言一般却迷惑不了她——因为上辈子她身边有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美女妖精玉晋吟,不过觉得他眼睛特别出色,似能迷人心魂。但这会儿,儒雅的气质一退,整个人变得危险、诱惑不已,特别是挑眉的时候,只觉得被他注视的人的整个心神都被那双魅光四射的双眼吸了进去。 要不是脑子里突然出现一阵阵清凉,让她保持了整个神智清明,柳真雅不敢保证在那样的魅惑之下她不会失态地扑上去。 吸了口气很快镇静下来,柳真雅对着柯旭微微一笑,“男狐狸精。”然后不看柯旭的脸色,扭头快步进了自己家的院落。 看着那个优雅笔直的背影,柯旭微眯双眼,嘴里轻喃道:“真是敏锐的直觉,身上这么浓厚的灵气,可是千年难的一见的补品啊。” 回到屋里,关上门侧耳倾听,直到感觉外面没了柯旭的气息,柳真雅才一脸紧张地舒了口气。本来想马上去暖园找小蜜商量下柯旭这件事,又想到如果那柯旭真是妖精可能正隐藏气息暗暗观察她,只得按捺下焦急另找合适的时间。 两天后,柳真雅在自个家里看到柯旭背了个大包裹出了家门,看他走的方向似要离村。 不管他去那里,此时正是去暖园的好时机。 柳真雅一闪身就进了暖园。 “小雅,你好久没来看我了。”一进暖园,小蜜就贴在柳真雅脸上娇声抱怨。 “对不起,不是我不想来看你,实在是这几天遇到了个棘手的人物。”坐在草地上,柳真雅愁眉苦脸地看着小蜜,“村子里有个叫柯旭的人,我觉得他不是人类,更重要的是他和尔言长得一模一样。要不是性情和尔言不同,我真的会把他当作尔言在世。” “尔言转世成妖了?”听柳真雅这么一说,小蜜和柳真雅的第一反应都是一样的。 “我也这么在想,如果他真是尔言的转世……” “真是又如何,难道你就把他当作庄尔言然后嫁给他?” 柳真雅顿时说不出话。 “小雅,虽然你还叫柳真雅,但你自己应该清楚你现在是大周朝的柳真雅而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公民柳真雅,有些事情你得学会忘记,比如对尔言的情,对尔言的爱,不然对你这一世的丈夫不公平——不论那个人是不是尔言的转世。”小蜜小小的脸上布满了严肃。 柳真雅苦笑不已,“你说的我都懂,可是要做到何其苦难?我和尔言那么多年的感情,哪能说忘就忘,说丢掉就丢掉?” “特别是看到这个时代丈夫是如何对待自己妻妾、子女之后就更忘不了尔言,对不对?”相伴一百多年,小蜜对柳真雅的心思不说了解百分之百,百分之□十还是有的。 被小蜜鄙视了,柳真雅讪笑不已。“你知道像我现在,对金钱、权势全无所求,一辈子求得不过一份真情,一份温暖,而且已经享受过世间仅存不多的真情真爱,我没法降低自己的标准去将就一个次等的。” “说来说去,你就是没法忘记尔言,而且还一心希望找到尔言的转世,最好他还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对柳真雅的固执,小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嘿嘿……”柳真雅傻笑着,没有否认小蜜的猜测。 “那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找不到尔言的真正转世就不结婚了不生小孩了?” “我也没办法啊,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接受不了尔言以外的男人。” 小蜜再次翻了个白眼暗自咕哝道:“那你这辈子就等着打光棍吧。” “小蜜,我怀疑柯旭是妖,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我证实?”和小蜜哈拉了几句心情自然放松,柳真雅才有心思计算柯旭的危险性。“而且,我觉得他不是普通的妖精……怎么说呢,一般的妖精,如玉晋吟、小狐狸那样的,一靠近他们我就知道他们不是人类,可是这柯旭,他身上的气息完全是人类的气息。只是那天我在他身边发现了妖怪施法时的灵力波动,前天和他说话时,他那双眼简直比催眠术还要厉害,我差点就被他勾了魂去。” 小蜜想了想,然后摊着小手一脸无奈,“暖园的那些药草对付普通人没半点问题,对付妖怪,特别是道行高深的妖怪,那是半点用处都没有。你不是说他可能是尔言的转世,干嘛还想着让他现形?难道知道他的真身是某个妖怪后,你就不觉得他是尔言的转世了?” 柳真雅抓抓脑袋异常烦恼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他非常危险。” “你自己当心吧。”小蜜轻轻叹了口气,“只凭他和尔言长得一模一样,就说明你这世和他必然有很深的牵扯。”虽说缘分是个很难琢磨的东西,但有时候那蛛丝马迹却是表露的异常明显。 “要是那家伙怀有坏心要吃掉我怎么办?”柳真雅苦恼地问着小蜜,“我会点儿道法,可只对鬼有用,要是那妖怪想让我当他的滋补品,我不是非得束手就擒?” “祈祷吧,祈祷那是个和玉晋吟一样好心的妖怪。” 柳真雅在暖园纠结了大半天,然后才抱着两只胖胖的、憨实可爱的大熊猫出了暖园。二十一世纪的大熊猫不易繁殖,可进了暖园,一对大熊猫夫妇一胎会生上三四只熊猫宝宝,而且健健康康的全部存活。 冬季快到了,晚上一个人睡有点寂寞,所以柳真雅决定抱两只大熊猫出去陪她过冬。 偷偷摸摸去山里晃了圈,直到快天黑,柳真雅才抱着两只大熊猫宝宝大摇大摆地进了村。 “哎呀,这是什么动物,黑黑白白的,真好玩。” “从来没见过这种动物呢,真雅,这是在山里捉的吗?” “这种动物的肉能不能吃啊,会不会中毒?” …… 柳真雅怀抱着的熊猫宝宝受到了村里人的好奇围观,大人们讨论着它们是什么动物,肉可否吃,小孩们爱不释手地摸着它们身上的毛,然后哀求着大人们不要把它们杀了吃了。 见着众人议论纷纷,柳真雅笑意盈盈开口道:“我看这两只毛茸茸的甚是可爱,而且抱着还很暖和,我冬天不是一个人住吗,有它们陪着,想来这个冬天不太会难过。所以啊,我把它们抱回来是当着猫猫狗狗养的,而不是给大伙吃肉哦。” 大人们善意地笑了笑,说柳真雅真会找过冬的暖物,小孩们则跳脚欢呼,纷纷要求柳真雅把两只熊猫放在地上陪他们玩。 大熊猫宝宝们是在暖园出生的,看着憨态可掬,实际聪明机灵,也不怕人,被柳真雅放在地上后,眨巴着萌萌的熊猫眼,肥肥的屁股扭啊扭的,逗得大人小孩一阵阵欢笑。 不到一会儿时间,熊猫宝宝们就成了全村人的新宠,令柳真雅不得不感叹国宝的魅力,国宝果然是到哪儿都是国宝啊。 当天晚上,柳真雅正在屋里喂两只大熊猫吃苹果泥时(暖园的灵气把它进化了,不光吃竹子,其它杂食的东西都可吃。),柯旭推开了柳真雅的家门。 “哎呀,这就是让我娘喜爱不已的小动物啊?”见柳真雅被惊得一愣,柯旭嘴角微勾,然后走过去自动自发地捞起了一只大熊猫,“雅雅,这就是你今天在剡山猎的动物吗?不错啊,我在这生活了二十多年,小时候也把剡山当自家后花园逛,可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稀罕的动物。” 大熊猫扭着圆圆的屁股,黑黑亮亮的眼睛乞求地看着柳真雅。看来大熊猫也察觉到了抱着它的这个人身上的气息不善。 “放开团团,不要碰它。”柳真雅一把抢过大熊猫团团,团团表现出的不舒服令她一时忘记纠正柯旭对她名字的不正确叫法。对了,柳真雅给这对熊猫宝宝起了对很俗的名字,大点的叫团团,小点的叫圆圆。记得还是上辈子时中国有对很出名的大熊猫就叫团团和圆圆,她又一直是个取名无能的人,所以没有一点犹豫地剽取了那对大熊猫带有喜庆意义的名字。 “团团?”柯旭打趣地看着一副防备姿态的柳真雅,“你还给它们取了名字?这只叫团团,这剩下的一只莫不是就叫圆圆?” “怎么?不行吗?这是我的大熊猫,我想给它们取什么样的名字就取什么样的名字。” “大熊猫?”柯旭眼神一闪,“这也是你对它们的命名?不过倒是挺贴切的,似熊又似猫……”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大半夜的跑来我家,而且进来时还不敲门。” “没什么,只是好奇让我娘都赞不绝口的稀罕动物。进来时我敲门了,只是你专注于喂团团圆圆食物,可能没听见敲门的声音。”柯旭的样子看上去很无辜。 骗子!她怎么可能会因为专注于喂团团圆圆食物就听不到敲门的声音?“夜深了,你是不是该回你自己家了?” “不想回去,雅雅身上有种令人很舒服的气息,感受过之后就不想离开你身边了。”柯旭对柳真雅露出了令人脸红心跳的笑容。 “请叫我柳姑娘,或者柳真雅,要不跟着村里的大伙叫我真雅也行,就是别叫我雅雅。”真是肉麻死了,“还有,你是熟读诗书的谦谦君子,请别说令人误会的话。” 几番交锋,柳真雅已经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柯旭不是尔言的转世,因为太了解庄尔言,而且只要一个人的灵魂不变,那么无论转世几次,他的性格变化都不会太大。 尔言很冷酷,但多数人觉得他很正直,可以倚靠,大家对他多是敬畏,而且在妻子、儿女面前,他的眼神柔和的能滴出水;而眼前这个长相和尔言十分相似的柯旭,他的表情太多变,性格同样深沉却如笑面虎般令人感到不安。 “好吧,柳姑娘。其实我今晚找你除了看看团团圆圆,更重要的是……”柳真雅来不及反应就被柯旭紧紧抱在了怀里,一声呢喃自柯旭嘴里逸出,“想借用你点身上那股迷人气息。”话落,柯旭薄薄的唇已紧贴在柳真雅的红唇上。 感觉体内的灵气不断被吸出,柳真雅强自凝聚心神,然后狠狠一掌拍在柯旭的腹部。 柳真雅身上的灵气太纯净太美味,柯旭吸的忘乎所以,一个不小心被柳真雅功力十足的一掌拍得退了几步远。 揉了揉肚子,柯旭委屈地看着柳真雅,“尚书家的千金都是你这般粗鲁吗?” 敛去所有表情,柳真雅面无表情地看着柯旭,“说吧,你到底是什么精怪所化?找上我到底有何目的?” “我早就说了嘛,只是喜欢你身上的气息而已。”柯旭如孩子般嘟嘴,眼里波光潋滟,只是配着那张俊逸柔和的脸,整个人端的是妖媚惑人。“先生难得放假一趟,我回来看看娘亲,谁知会遇上你啊,你身上的气息真的太诱人了,让我忍不住想……偷香窃玉。” 没看清怎么回事,柳真雅就又被柯旭贴着吸了口气。 见柯旭吸了她一口气之后就迅速地倒退几步,柳真雅狠狠擦着自己的唇,拧眉思索地望着柯旭,“你这行为……我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像极了民间传说和故事话本里说的狐狸精采阴补阳。” 柯旭右手托着下巴,露出一个美好的侧脸,“那天在山上打猎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你似乎有些本事,想不到这会儿凭直觉猜出了我的真身。” 真是狐狸精。柳真雅说不出心里是失望还是庆幸,“你为什么要变成计大娘儿子的样子?为什么要查我的身份?” 柯旭顿时露出一个哀怨无比的表情,“你以为我愿意变成这柯旭啊?要不是倒霉遇上被雷劈的柯旭,身为狐族最美最有气质的本公子会沦落到现在用这副比不上本公子原身半分的人类躯体吗?想本公子的原身风华绝代,连那妲己、褒姒都比不上本公子半分……” 听着柯旭的絮絮叨叨,柳真雅脸上不由自主带了一丝愕然,这只狐狸精好像和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21关系 柯旭开始对着柳真雅一股脑的抱怨自己的倒霉。 话说某天天气很好,狐狸精从深山老林里溜达出来想看看人世繁华,而计家村的柯旭也趁着天气好想去后山走走。然后一人一狐就在剡山的山边相遇了。 柯旭正赞了声“真是毛色纯正的白狐啊,要是给娘亲做成围脖一定既漂亮又保暖”,而听到柯旭话的狐狸精正全身炸毛地想要攻击柯旭,天上突然一道响雷劈下,恰好劈在柯旭头顶。 然后,狐狸精眼睁睁看着傻子柯旭被劈成一块黑炭,还来不及幸灾乐祸又一道雷劈下,这道雷劈在了狐狸精头上,随之,白狐狸精也被劈成了黑狐狸精。 狐狸精再次醒来后发觉自己变成了人,虽然全身上下看起来有点黑,身体还散发着烧焦的味道,但他是谁?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狐狸精,随便施个法术就能变得美美的,到时让谷里那些还不会变身的死家伙羡慕死他。 变成了真真正正的人,而不是变成人形后还留着狐狸耳朵、狐狸尾巴的半人(所以说他前面自夸自己比妲己、褒姒还要美自然是骗人的),正想高声欢呼来着,旁边响起了一道弱弱的声音,“兄台,你怎么变成了我?” 看着那傻啦吧唧的灵魂,狐狸精叉着腰高声道:“你是你,我是我,我怎么会变成你?” “可是你就是变成了我嘛,”傻啦吧唧的灵魂很委屈地辩解,“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和一只纯白色的狐狸被雷劈了,你身上的焦痕分明是被雷劈过的样子,还有你看那边那块焦炭,它应该就是那只白狐狸了。” 狐狸精以扭断脖子的速度看向那快小小的黑炭,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飞跑过去抱起那块黑炭仔细一瞧,立马哭得稀里哗啦的,“哇,我的原身啊,怎么会变成一块焦炭......” “这是你的原身?也就是说兄台你就是和我一样被雷劈死的白狐狸?这世界还真的有狐狸精啊。”原版柯旭的灵魂飘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用满是探究的眼神打量着狐狸精。 狐狸精哭够了之后就想办法脱离柯旭的身体,可惜用了很多办法都没能成功。狐狸精如丧考妣,柯旭却想的很开,说今儿可能是他们两个人的大劫,只是最后他死了而狐狸精活了。 想着狐狸精占了自个的身体,柯旭忙把自己的事一股脑地告诉了狐狸精——这人的适应能力比现代人还强,至少现代人对待自己的死亡绝没有他这般看得开。 狐狸精听完后一脸迷惘,“你干嘛把你的事都告诉我?” “因为我感觉自己快要消失了。”在狐狸精眼里傻啦吧唧的灵魂慢慢变得透明,接着从脚开始一点点消散,“记得啊,要替我孝顺娘亲,还要帮我找到我爹。” “然后我就变成柯旭啦。”盗版柯旭对着听得津津有味的柳真雅摊手,“而且在他身体里呆的越久,我会的法术就越不能用,像以前飞檐走壁、腾云驾雾,何等妙哉,到了现在,那就完全是奢望。不过,”盯着柳真雅的双眼骨碌碌直转,“我刚才吸了你两口气,发觉灵力恢复了不少,虽仍不能腾云驾雾,飞檐走壁还是可以勉强尝试一下。” 柳真雅直觉眼前一花,一张俊脸就凑到了自己眼前,距离近的可以数数对方的眼睫毛,“以后让我多亲近亲近你可好?” 狐狸精眼里满是真诚,那执着的神情令人不忍拒绝,可是柳真雅却不吃他这套,一巴掌把他的脸拍向一边,后退两步冷声道:“办完柯旭嘱托你的事,你就回深山修炼吧。人间,到底不是你这样的异类该深入的。” 揉了揉脸颊,柯旭仍旧一脸委屈,“你以为我不想回去修炼啊?只是其它修炼者说我既然占了这柯旭的身且出不来,说明我和他有缘,缘没断我怎么都不能回族地,不然我一生的修行都将功亏一篑。而且吧,我觉得你就是能斩断这份缘的契机,让我多吸几口你的气,说不定我的修为就会全部恢复,到时我自然就可以脱离这具身体逍遥自在。” 还要让他多吸几口气?柳真雅抽抽嘴角,伸手在衣袖里一阵掏,最后摸出一块光华大绽的蓝色晶石,“这叫沁澜石,自带灵气,送给你,你平时修炼的时候就吸取它身上的灵气吧。石头里的灵气用完了再来找我要。” 趁着柯旭伸手接石头的间隙,柳真雅拿着菱角尖锐的沁澜石狠狠在他手臂上一划,然后再快速后退,右手食指黏着石头上的暗色血迹按上胸前只有自己才能看见的项链坠子。 柯旭神情魅惑地伸出舌头舔去手背上的血迹,“干嘛要弄伤我?你不会以为那块石头就能伤了我吧?” 柳真雅很大方地把石头甩向柯旭,“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你泄露我的秘密。”沁澜石来自异空间,里面含有大量的灵气,如果能用这灵石换得一个狐狸精保镖,柳真雅一点都不介意多送他几块晶石。 “怎么以防万一?”柯旭眼里闪过一道极快的幽光。 感受到对方传来的隐隐杀意,柳真雅觉得这只狐狸精是两面三刀的最佳代言人,在不是自己对手的弱者面前,他可以纯良,可以儒雅,可以温柔,一旦觉得对方对自己有威胁,他立马毫不客气地表示出兽的凶性。 也难怪嘛,他的真身是狐狸,狐狸可是以狡猾见长。“呵呵,简单的很,你的血成为了我控制你的媒介,如果你不妄想伤害我,自然你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你有伤害我的念头,啧啧,你可以马上试一下。” 话音刚落便看见柯旭的身体像被电击一样抽搐不已,柳真雅满意地笑了笑。联合小蜜、尔言、暖暖、江城、玉晋吟、小狐狸研究了暖园好几十年,总算把暖园的全部功能搞清,除了是个什么都可种可养的超级随身庄园,还是个能保护主人的最佳武器——它可以同时接受很多人的血契,也即代表凡是和它签订血契的人都可自如出入暖园,而不是如柳真雅好久以前理解的那样必须与她身体接触由她带入。但能和它签订灵魂契约的永远只有一人,当签订血契的人威胁到签订灵魂契约的人,它会主动帮助后者消灭前者,直至不再有任何威胁。 见柯旭的身子仍旧抽搐不已,双眼还渐失清明,柳真雅出声道:“赶紧把你脑子里想对付我的念头停了吧。你放心吧,只要你不对我起歪念,你什么事都不会有。还有哦,在我这儿得了沁澜石的事可不要告诉其他人,不然我到时候有的是办法摆平一切麻烦,而你可就不一定了哦。” 柳真雅第一万次觉得有暖园真好,种田、种地、威胁、杀人越货、旅行……简直是超级万能啊。 双手提起慢慢停止抽搐的柯旭,柳真雅一把把他拎了出去,“天色不早了,回家洗洗睡吧。”然后拍拍手掌,愉快地关门睡觉。 清晨一大早,柯旭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柳真雅家。 这个家伙成为柯旭之前到底修炼了多少年?这道行高深的连她都不能察觉他的行迹啊。心里想着,嘴里也不自觉问了,柯旭淡淡回答初云道:“从开灵智到变成七分人三分狐的样子,再到现在大概一共花了四五千年。” 柳真雅暗暗咂舌,这么长的修炼时间,那道行肯定比玉晋吟高多了。自己果然很有眼光啊,找了个这个棒的保镖。 柯旭突然感到背脊一凉,抬头看到柳真雅算计的笑容,忍不住防备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想你挺不容易的,修炼了几千年还不能完全修成人。” “是挺不容易的。”柯旭心有戚戚焉地点头,“对了,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你对我的控制不能解除吗?” 真是狡猾的狐狸,这么快就看透了她。如果他拐弯抹角地问,她肯定会东拉西扯不告诉他真话,可是现在一开口就直接问到主题,她反倒不好隐瞒。“等我或者你死了,契约就自动无效了。” 柯旭摸着下巴一脸算计,“我死在你之前那是永远也不可能发生的事,那我就期待你的死亡吧。幸好你是人类。”柯旭对着柳真雅意有所指。 “想说如果我不是人类,你就会与我同归于尽吗?”柳真雅笑眯眯地反问,见柯旭学着她耸了耸肩,双眼不禁笑得更加弯弯,“呵呵,我也庆幸我是人类,不然千百年都对着你这张脸,我还不得被烦死?” 柯旭气结,不过几秒钟又在柳真雅取笑的眼神中转化为云淡风轻——狐狸的情绪就如他的性格一样多变。 暂时都不清楚对方的实力和底牌,两人小心翼翼把对对方的芥蒂放在心底,做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平样子,和谐地谈起了其它问题。 “以你的本事肯定早就查到柯旭父亲的下落了吧?怎么没让他回来和计荷婶团聚?”柳真雅兴致勃勃地八卦着,柯旭正要说话,柳真雅站起身往内室走去,“等下,我们边吃东西边说。我积了很多山林里的野果,然后用了好多灵气保存它们,呵呵,很甜的,你也尝尝吧?” 不一会儿,柳真雅就抱着一篮子的野果出来了,有小番茄、紫葡萄、野樱桃、沙棘、刺梨、树莓等不下七八种野生果品。当然这些野生水果都来自暖园,不过柳真雅想柯旭不会对这些野果产生怀疑,因为这些野果品种在剡山都能够找到。顺便嘛……如果这家伙是个吃货,或者对灵气持绝对渴求的态度,那么他大概会心甘情愿为她做事。 “这些果子里带有灵气。”吃了一颗树莓,柯旭带着淡淡的惊奇道。 “那当然,我那放着野果的框里可放了不少沁澜石。”柳真雅笑眯眯应道:“灵气可是保存食物的好东西。” “你太浪费了!”柯旭指责不已,虽然天地间到处充满灵气,但像这么浓这么纯的灵气居然被这死女人拿来保存食物,真的是暴殄天物啊! 故作不知柯旭的愤怒和指责,柳真雅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我又不会修炼,攒着那些灵石也无用啊,更不能把它送人替自己找来麻烦,所以除了漂亮可以当首饰戴,它的作用就只有保存食物不腐烂了。” 翘着二郎腿咬着鲜甜可口的野果,柳真雅一派悠闲地问道:“好了,开始说你的报恩之旅吧。” “什么报恩?我又不是故意上了柯旭的身。”嘀咕了一句,柯旭也不由放松身体懒懒道:“柯旭让我替他孝顺他的母亲,所以计荷不死,我就不能离开。他那个父亲柯正阳倒是在成为柯旭一年后就被我找到了,我也去问了他为什么丢下柯旭母子十多年不管,结果人家指派大批护卫不准我近身。 稍稍查了下,才知道柯正阳离开计家村不久救了被西边匈奴人追杀的当今圣上,圣上赞他勇猛果敢,封他为勇王,并把自己的亲妹同文公主下嫁于他。婚后一年,两人就生下了一个儿子。计荷对柯正阳来说就是个阻碍,所以他根本不会认计荷母子。” 看了下狐狸的神色,眼里恶意闪闪,不像会好心放过柯旭的样子。“你打算怎么做?” 柳真雅一问,柯旭顿时唉声叹气,“披着柯旭的人皮,我没法直接施法于柯正阳,所以我打算认真学习考取状元,然后当着皇帝的面问他一声为何丢下柯旭母子十多年不闻不问。” 明明可以用法术的,前几日用法术帮村民打猎就是证明,只是这家伙……“真是恶劣的恶趣味。” 柯旭脸上挂着一抹和他的原身一模一样的笑容,“我们狐族虽然花心,却决不会做始乱终弃的事,为了不给狐族的小孩做反面典范,我当然要替天行道教训教训那个柯正阳,算是回报计荷这么多年对我的好。” 柳真雅没有漏看说到计荷时柯旭眼里深藏的那丝孺慕,这家伙坚持用人类的方式收拾柯正阳恐怕还有舍不得离开计荷的原因。 想到这,柳真雅不禁深深笑开,狐狸精占了柯旭的身体果真是缘。勇王,勇王世子……转来转去,又和京师那群人扯上了关系。 22进京 冬季很快到来,莽莽白雪把整个计家村围在山脚不能进也不能出。 因为无所事事,村子里的人们白日里东家窜西家,说些被反复了几十次的家里长短,到了晚上就老婆孩子热炕头,努力为大周朝人口的增长做贡献。 比起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无事可做的男人们,女人们白日里就忙多了,要准备一日两餐,要照顾家里老小,要为家里人缝制冬日衣物……冬日里,女人们反倒忙得更加不可开交。 别人很忙,柳真雅很烦,因为那个同样因为大雪而停止了上课的狐狸精天天来她家鼓吹她陪他上京。 她好不容易才从京城出来,干嘛又急急送死去? “你这么厉害,会死才怪。反倒是我,总觉得去了京城会有危险,而你就是我的救命符。”柯旭很是理直气壮。 “给我滚远点,为了你就把自己的一生送去让人算计,给我做梦去吧!”柳真雅顺手从桌子上抓了一把花生壳向柯旭扔去。 “小雅雅,去嘛,陪我去嘛。”见柳真雅因为他拖长的声音身子一颤,柯旭把暗笑在心底,这女孩逗起来真的很有意思。“其实我觉得你就是现在不答应,等开春我进京赶考时,你到时还是要和我一起走。” “有什么依据?”死狐狸精凭什么说的这么笃定? “狐狸天生的直觉吧,反正我就感觉只要我还没脱离这具身体,我和你之间的牵扯就不会断。”狐狸精托着下巴一副“信我者得永生”的样子。 “嘁……”一个白眼甩过去,柳真雅扭头和团团、圆圆玩了起来。 面上不屑,柳真雅心里直觉认为柯旭的话将成为事实,恐怕柯旭离开的时候也是她离开的时候。只是,不想让柯旭那般随心,还想着和上天计较一番,所以装作不在意地把柯旭的话丢到一边,整日在家练练太极、琢磨琢磨吃食、再练练字,以及和团团圆圆玩玩。 二月的时候雪停初春来临,积了两个多月的积雪开始慢慢融化,闻到初春气息的村人们就带上农具踩过漫过脚踝的积雪去地里干活了。 柳真雅高兴于自己这次的直觉不准。柯旭四月份考试,现在已二月中旬,也就是说他现在必须往京城出发了,可是并没有发生什么她不得不跟着走的事,所以…… “记得好好考啊,中了才能得到皇帝重视,也才有机会把你这具身体的父亲拉下马。”柳真雅笑眯眯派了拍了拍冷着张俊脸看不出表情的柯旭。 “你——”柯旭刚张口,他的娘计荷就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 “真雅,快,赶紧躲起来,把你的团团圆圆也藏好。”计荷拉着柳真雅的手一脸焦急,“官老爷们来了,不能让他们看见你和团团圆圆,不然……” “又是那群整天只知盘剥民众而无事可干的混蛋,他们今年怎么早就进山了?就不怕那没化的雪把他们全部埋了吗?”柯旭的眼里闪过一丝戾气。作为狐狸精当然可以无声无息地杀了他们,但他现在是人身,不能连累村里人,且修炼之人不得妄造杀孽,不然别说现在进村来勒索的这几个杂碎,连远在京城的勇王也早就被他灭了。 “是呀,这雪才化了一半呢,路湿溜的很,我们都没想到他们今年进山的这么早。我想是因为一个冬天没人给他们送银子、野味和供他们取乐的女孩,所以他们急了吧?村里的其他年轻姑娘都躲起来了,真雅,赶紧的,你也快跟我躲起来吧。”计荷一边说一边把柳真雅往后屋拉。 柳真雅反手拉住计荷不让她去后屋,因为后屋放了很多东西不宜外人看见。 “真雅,快跟我走啊,那些官老爷要是看见你,他们肯定要把你带回县衙……前年,村里有个叫银杏的漂亮姑娘就被他们带走,听说那孩子被他们活活给弄死了,银杏的爹娘报仇无望,最后也一死了之。那些人是官,我们是民,自古民不与官斗,好孩子,听婶子的话,赶快躲起来,啊?”计荷望着柳真雅满眼湿润。这孩子比当初的银杏漂亮多了,要是落到那群豺狼手里,不敢想象接下来等着这孩子的是什么。 拍拍计荷的手,柳真雅哀叹不已,恐怕这就是她离开的契机了,果然老天爷不会让她平平凡凡安安静静的一辈子。 因为上辈子经历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所以柳真雅特别信缘,随缘,离开的契机已经来了,那她也没什么好挣扎的了。既然非走不可,干嘛还怕招惹是非?她柳真雅是随缘,可从来都不是软性子,有些事情见得多了更加喜欢惩恶扬善。 想到此,柳真雅挣开计荷的手,道:“躲什么躲?躲了以后让他们把村子翻个稀巴烂吗?要我说,直接把他们弄到永远也不敢再来计家村。” “真雅啊,我们也恨那些官老爷,可是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农人,哪有什么方法和胆子与官作对?好了,再不躲就来不及了,快和我去躲着。”计荷说着又使劲把柳真雅往后屋扯。 “计婶,你就信我一次吧。你们在这等我一下。”再次挣脱开计荷的手,柳真雅向后屋跑去。几秒钟之后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两颗黑色的药丸。 “这是……”柯旭好奇地看着柳真雅手上的药丸,这药丸怕是用各种灵药制成的,居然含有这么多的灵气。 “这药名为幻灵丹,入水即化。一颗药能致一个人一辈子置于最恐惧的幻觉中,如果药丸被十个人分食,效用就要小的多,最多能让十个人处于幻觉中几个时辰。”面对计荷敬畏和柯旭深思的眼神,柳真雅眯眼笑呵呵道:“呵呵,有点像民间话本里流传的妖魔鬼怪使用的幻术吧?传说中,狐狸精最善幻术——” “药丸给我,我去把它弄成水给那些人喝。”几乎是一把抢过柳真雅手里的药丸,柯旭警告地瞥了柳真雅一眼,拂袖而去。 听着外面柯旭和很多人寒暄的声音,计荷紧紧握住了柳真雅的手,“真雅,那药丸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吗?不会是别人骗你的吧?不行,我要去看看,如果没用,那些人一发狂,小旭他——” “计婶,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拿大家的命来玩耍的。”柳真雅一把拉住计荷,“只要他们喝下含了幻灵丹的水,绝对永生不敢再踏进计家村。” “可是……” 趁计荷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外面,柳真雅又从暖园拿出二十颗幻灵丹,取下腰间的荷包,把幻灵丹装入荷包里再放入计荷的手心,“计婶,我把剩下的幻灵丹全部给你了,如果府衙里的人还敢再来计家村讹诈银子,强抢民女,你就不要客气地把这些药丸加入水里给他们喝。不过,计婶,你有幻灵丹的事别告诉别人哦,除了你和你儿子,再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不然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计荷拿着荷包的手直哆嗦,她无助地看着柳真雅喃喃道:“真雅,这么珍贵的药丸,你全给了我……” “婶子,你就放心拿着吧,这药丸放在我身上根本没用,还不如拿来保护收留了我的村人。”柳真雅对着计荷笑了笑。 计荷双手捏着荷包,正准备对柳真雅说些感激的话,却突然被外面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打断。慌忙跑出去,却看见那些次次都是昂着头嚣张进村的官老爷们像看见鬼一样连爬带跑地往村子外跑。 “他们?”计荷扭过头,激动地看着柳真雅。盘剥了计家村几辈子的官老爷们就这么轻松被收拾了? 柳真雅笑着点头,“幻灵丹起作用了,也不知道那些家伙看见了什么,哈哈,你看,有个人栽雪地里去了。”指着因害怕直把脑袋往雪堆里钻的傻瓜哈哈大笑,见计荷也一副忍俊不住的样子,柳真雅认真道:“婶子,这些人肯定还会来的,所以下次他们再来时就要靠你给他们喝加了幻灵丹的水了。” “啊,我?”计荷笑意盈盈的脸顿时变成了苦瓜脸,“那些人每次来的时候我也是必躲的其中一个。” 看着计荷年过三十五却风韵犹存的脸,柳真雅了然,能把柯旭生的那么漂亮,做母亲的肯定也很漂亮。只是,狐狸精一心要为计婶子夺回她该得的东西,名声、地位……如果计婶子仍旧这般心性淳朴,将来对上勇王和他妻子并没有多大胜算,说不定这正是一个改变的机会。 想到此,柳真雅劝解计荷道:“婶子,几个戴着官帽、穿着官服的强盗而已,而且你现在身上又有对付他们的利器,还怕他们做什么?柯旭那么聪明,这次去京里一定会高中的,到时你就是状元母亲,将来和那些高官、夫人的应酬那是多的数都数不清,你何不趁此机会锻炼一下免得到时手足无措令他们嘲笑你和柯旭?” “锻炼?如何锻炼?”计荷一脸迷惘却没有退缩,这一刻,为儿子着想的心胜过了一切。 “比如说他们再来,你要礼貌地把他们迎进来,迎进来之后要怎么阻止他们对你动手动脚,并让他们心甘情愿喝下加了幻灵丹的水……这些就是你该考虑并锻炼的。”柳真雅一步步促使着计荷思考,“那些人回去之后肯定会对周围的人添油加醋地说计家村哪里哪里不好,说不定还会说计家村住着妖魔鬼怪呢,到时计家村的声誉就会一落千丈,甚至会连累村里人的成亲嫁娶,你该如何保住计家村的声誉呢?” “这些……应该是村长考虑的。”计荷迟疑道。 “你觉得村长能考虑到这些东西吗?”柳真雅进一步劝说,“柯旭中了状元当官以后会遇见比这更复杂的事,你如果现在不学着全面思考,到时可没办法帮柯旭啊。” 计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闭了下眼睛坚定对柳真雅道:“真雅,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放心,我会好好想下该怎么做。我认识些字,小旭留在家里的那些书我会去好好琢磨琢磨,不懂的我能来问你吗?” “这个,恐怕不能,因为我刚才还在和柯旭商量要一起进京呢,我……”用什么理由作为进京的借口呢,柳真雅纠结不已。 计荷却误会了柳真雅纠结的表情,听到说要和柯旭一起进京,顿时双眼都放光了,“好,好,婶子懂,你和小旭一起进京吧。” 计荷满心喜意地离去,柳真雅站在屋里一脸茫然,婶子懂什么了? 23共谋 计家村被掩映在山坳中,柳真雅对着那个渐渐看不到全貌的小村子挥了挥手,又告别了一个地方,不知道以后是否还有机会来这里看看? “喂,凭你的能力,就算被府衙的人抓去也有本事全身而退吧,为什么愿意跟着我离开?”柯旭走在因雪化而泥泞的小道上,一身轻松。真是,体内灵力充足了,连走路都轻松了。 “你是修道的,当明白有时候天命不可违。我错过了这一个离开的机会,接下来肯定会出现一个更加令人头疼的契机,那时候可能就会有更多人被牵连在其中,并受伤。”上辈子修心修性近百年,柳真雅的处世法则一直都是随心随性,所以当自己感觉到这辈子会和柯旭有所牵扯,没怎么挣扎就决定顺其自然。 对于柳真雅的回答,柯旭倒是另眼相看,“我突然发觉你比我更像修道之人。”他所见过的修道者,不论是人还是异类,即便如他这般修炼了上千年骨子里还深埋着一丝血性,谁犯到他们绝对千百倍报复回去哪管什么天命不天命。哪像这柳真雅,好似不论什么不幸落到她头上,她都能微笑以对,不能解决的,笑笑就过去了,这种心性,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修炼出来的。 “呵呵,人活一世本就是修身修心啊。”柳真雅似是而非地应付了过去。 出了剡山,柯旭提议租辆马车去京城,说柳真雅一身娇气,长得又漂亮,两人单身上路怕会惹来是非。 柳真雅暗暗翻了个白眼,说一切随意。这家伙,居然拿她当借口,明明是他自己不想走路又不受牛马欢迎。 因为随时有沁澜石提供给他吸取灵气,柯旭整个人脱胎换骨,那身飘逸如仙,那眼淡漠如寒山流水,总的说来就是越来越不像尘世之人。吸取的灵气越多,那妖怪的味道就越不能隐藏,普通人只觉得不能抗拒他的魅力,而那些感觉敏锐的动物则恐惧的不敢靠近,就如那些矫健的马,柯旭一靠近,马儿们就惊恐地嘶吼不已。不然,早一人买匹马上路了,哪还会在这磨磨蹭蹭地租马车。 坐在晃悠悠慢吞吞的马车上,柳真雅抚额叹气,为嘛一定要和这只狐狸精扯上关系呢? 柳真雅唉声叹气的声音弄得柯旭万分不自在,“我是去赶考,你一路唉声叹气的就不怕把我的好运叹走吗?” “唉!”柳真雅又叹了口气,然后看着柯旭不自在的神情幽幽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像个大家闺秀一样就这么窝在马车上,你不觉得丢脸么?” 柯旭头一扭,脑后的长发跟着一甩,“有什么好丢脸的,不就是坐个马车吗?难道你没见过男人坐马车?” “男人坐马车的见过不少,狐狸精坐马车还是第一次见到。”柳真雅继续幽幽道。 柯旭撇嘴不已,不就是马车震得人屁股生疼吗,居然拿话挤兑他。眼珠转了转,奸诈的狐狸精开始转移话题,“你回到京城后是回去尚书府还是跟着我这个穷儒生?” 听到这个问题,柳真雅立马把身体坐正,是呀,虽然顺其自然地回去了,也代表着以后可能会卷入各方势力,可是,心甘情愿的卷入和被别人逼迫着卷入是有本质区别的…… “柳真雅,去了京城后,我们就以夫妻相称吧。”柯旭轻描淡写地丢下一枚炸弹。 “哈?你说什么?”柳真雅从马车里跳起,脑袋撞到车顶上,痛的她捂着脑袋直呼疼。 柯旭窃笑不已,能看到这个在气势上压过他一筹的柳真雅吃瘪,这滋味真是美妙。“你看我长得这么好看,到了京城还不引得各家闺秀心思浮动?”狐狸精的本性,何时何地都不会忘记炫耀自己的魅力,“高中状元之后,我怕会被那些被我魅力吸引的女人分成一块一块。但如果我成亲了那情况又不同了,有了正妻,那些家大势大的大人总不会把自己的女儿赶着送上来当妾吧?” “魅力?是,你那狐狸精的魅力没几个人能抵挡。”柳真雅边说边皱眉,只是心里却开始认真思考柯旭的提议。 只要回了京城,就免不了会与柳尚书一家再见面,以柳尚书和他夫人对权势的追逐,她一露面无异于送羊入虎口。想要割断与他们的各种联系是不可能的,如此一来…… “好,我答应你。我们去了京城以后就以夫妻相称。”柳真雅郑重地点头。 “……”柯旭无言,他还在找能说服她的理由呢,岂知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看来你还没有觉悟呢。”挑眉看着柯旭,柳真雅的嘴角挂着一抹讽笑,“当你同意替柯旭尽孝道,下定决心要从勇王那里讨回公道,只要你还是柯旭,你这一生就不可能风平浪静。” “柳真雅,到底我们俩谁才是修行之人啊?”不过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看得比他这个活了千年的狐狸精还要透彻。 柳真雅但笑不语,要论见识,这只在深山修行千载的狐狸精绝对没有她见过的奇人奇事多。 “对了,虽然以夫妻相称,但我不会占你便宜的,你我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其实真夫妻假夫妻对柯旭来说都无所谓,毕竟人类几十年最多百来年的时光在他眼里不过转瞬即逝,而他的真身是要悟天道的狐狸精,他不认为他会对一个人类动心,即使这个女孩有着不输给狐族的美貌,以及同样不输给狐族的狡诈性子。不过这样说可以安柳真雅的心,所以他说了。 “呵呵,”柳真雅优雅一笑,“做我的真夫君,你还不够格。”她对与只狐狸精结为真夫妻无爱。 达成了口头上的协议,柳真雅和柯旭窝在马车里商讨着到了京城后可能会面对的一切可能以及与之相对的应对之法。 到了京城,柯旭直接带着柳真雅到了一座极大但表面看起又极为破落的庭院。 “这是我当年占了柯旭的身体后来京城查柯旭父亲下落时顺手买的,本想着以后考中状元就把柯旭的娘亲接来住,没曾想你比她先一步住进这座庭院。”柯旭笑着把柳真雅领进了庭院。 只是刚跨进正门,柳真雅便皱眉,这院里有股不详的气息。“柯旭,这院里有些不对劲。” 柯旭耸动着鼻子四下嗅了嗅,“嗯,有股腐臭的味道。” 柳真雅和柯旭对视一眼,是死尸的味道。 “你的宅子成了停尸院了?”柳真雅一边往里走去,一边用手捂着鼻子,死尸的味道太不好闻了。 “估计是看几年没人进来住,所以……”柯旭大踏步往腐臭味道散发的方向走去。 “你们是谁,怎么闯进我家?”一个人影和柯旭撞了个对面,柯旭急急后退了几步。 柳真雅看过去,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眉眼清丽的姑娘。女孩此时正柳眉倒竖,双眼恶狠狠地瞪着闯入她家园的柳真雅和柯旭,“你们是谁?”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柯旭绕着女孩转了一圈,恍然大悟道:“这栋宅子原来主人的小女儿。” “你是……”女孩也上上下下打量着柯旭,然后双眼一亮道:“啊,我也想起来了,你是买我家房子的柯公子。” 柳真雅对着女孩正皱眉,女孩一改泼辣的姿态怯怯对柯旭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柯公子您,我刚才说话的语气有点不对,请您见谅。” “无碍无碍。”柯旭大度地摆摆手,“只是我很好奇,你们一家当年不是说要回乡吗,怎么……”右手食指在空中转了一圈,“怎么还住在这儿?” 女孩先是欲言又止地瞅了柯旭一眼,紧接着便满目泪光,“当年,我爹娘带着我和哥哥、弟弟以及他们多年的积蓄打算回乡,却在刚出城不久就遇上了一伙盗匪,他们杀死了我爹,我哥哥和我弟弟,我爹临死前把我和娘推到山坡下……我娘受了好重的伤,我也不知道我爹的老家具体在哪里,没办法,只能把娘带回这座宅子……这些年,幸亏有这栋宅子,我和我娘才幸免于沦落为乞丐。” 柯旭正听得入神,女孩上前几步,噗通一声跪在柯旭面前,“柯公子,我知道房子已经卖出去,我和我娘再住进来不对,可是……求您不要把我和我娘撵走,出了这栋宅子,我和我娘根本无处可去……” 柯旭正要弯腰扶起女孩,柳真雅上前一步拉开了柯旭。 “怎么了?”柯旭疑惑地看着一脸严肃的柳真雅。 扭头看向不明所以的柯旭,柳真雅满眼疑惑,“你真是狐狸精?你没发觉到那女孩身上的不对劲?” 柳真雅问话的声音很小,弄得柯旭也紧张起来,虽然恢复了些功力,但到底还是人身,遇上其它修行的妖和怪,他几乎没有什么应对之法,只能拔脚逃跑。“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 “那女孩……那女孩身上没有活气,没有人气,她……她不是人啊!”柳真雅焦躁道,手拉着柯旭的手臂又后退了几步。 不知道这女孩是妖还是鬼,如果对上的话,她和柯旭能有几分胜算? “不是人?”柯旭一点都没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望着那个还在低低哭泣的女孩满眼不解,“明明就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柳真雅真想一巴掌拍死这狐狸精,该精明的时候脑袋却如装了一袋浆糊一般,“她一靠近,那腐臭味就越来越浓,还有,没有呼吸,没有生气,她根本就是个活死人!” “咦?活死人!”柯旭扭头瞪大眼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女孩。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活死人?”女孩眨眨水汪汪的杏眼,满脸无辜。 24母爱 看着女孩一脸懵懂的表情,柳真雅拉着柯旭手臂的手紧了紧,这是一个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的人,而这样的人很可怕,因为她不知道她必须依靠活人的生气才能如普通人一样说话、生气、笑闹,从而不知不觉间她会杀害很多人,更奇特的是她不会有自己杀人的记忆。 而一个人死了却没有自觉,却是在两个前提之下,一是死得很突然,二是心里有极强的牵挂。从女孩的话里推断,她可能是被她的父亲推下山坡后摔死的,死得自然突然,至于心里那个牵挂恐怕就是她的母亲了…… 柳真雅很考虑着要不要对女孩吼一句“你不知道你已经死了吗?” 只是柳真雅没来得及问出口,因为厢房里突然传出一阵断断续续的痛苦□声,然后就见女孩如风般跑进厢房。 柳真雅和柯旭对视一眼,也快速跟了上去。 两人进了一间阳光照不进去的房子,屋内阴森森的气息让柳真雅忍不住轻轻搓了搓手臂。这栋宅子,还有住在宅子里的女孩都不对劲,难道在大周朝的第一次收鬼、超度会发生在这里? 凭着良好的视力,柳真雅和柯旭看清了屋里的另外两个人。 一个即是变为活尸的年轻女孩,还有一个躺在床上的妇人。妇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瘦的只剩一双眼窝深陷且一点神采都没有的眼睛。只是柳真雅莫名觉得妇人在暗中观察她和柯旭,而且那目光特阴冷,令她全身都开始起鸡皮疙瘩了。 因为吸了灵气,感觉、触觉都恢复了很多的柯旭狠狠打了个冷颤,“柳真雅,你看那妇人……” 那妇人此时正伸着手在空中僵硬地挥舞,嘴里冒出一串急促的啊呜之声,而女孩则一把握住夫人的手紧紧不放…… 柳真雅刚一张嘴,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不禁脸色一变得干呕不止。闭气屏蔽了恶臭,等那股恶臭散去之后,柳真雅才有气无力地对着柯旭小声道:“对着床太远,瞧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然我们走进些瞧瞧。” 刚一抬步就被柯旭紧紧拽住了手臂,“别去了,我看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吧。这儿的感觉给我很不好。”修行一千多年的狐狸精会怕一个半人半鬼的东西,说出去都没人会信,但是柯旭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是纯粹的人类之身,他现在连对上人类中的武艺高手都只能尽力逃跑,更别提对付已超出人类的范畴的半人半鬼。 只知道女孩是个没什么道行的活死人,对床上妇人的情况却一无所知,而妇人给她的感觉又阴森,所以柳真雅对柯旭的提议没表示意见,和柯旭踮着脚打算静静退出房间。 “燕儿,坏人来了,不能……不能放过他们……”刚退到门口,便听见屋内传出一声包含恨意和杀意的声音。 “燕儿知道,燕儿这就去杀了他们……他们的身体很干净,可以给娘好好补补,呵呵。”女孩的笑声充满了僵硬之感。 “不好,她们想要杀我们。”感觉一股恶臭迎面扑来,柳真雅和柯旭同时拔腿向外跑去。两人逃跑的动作都不慢,毕竟谁也不想被燕儿杀了拿去给妇人补身体。 身后一阵腥风袭来,柳真雅灵敏地往旁边一跳,还顺手还了一掌回去。 燕儿被柳真雅满含灵力的一掌打得一阵头昏眼花,好似灵魂和身体都分离了。 见燕儿停在那里,脸上一阵痛苦的扭曲,柳真雅对她的武力值有了初步估算——似乎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你们不是普通人。”挨了柳真雅一掌的燕儿退去了无辜和怯懦,脸上显露出死人的苍白和鬼的阴森。 “你也不是普通人啊。”柳真雅站在离燕儿几步远的地方,似笑非笑,“连我都被你骗了,之前那么天真的样子,让我以为你不知道自己死了呢。” “你已经很不错了,以前那些进入这座宅子的人连死都不知道是我杀了他们。”燕儿笑得更加天真,只是这笑在柳真雅看来显得格外血腥。 柳真雅的眼珠转了转,“那你之前的话也是骗我们,根本没有遇上强盗——” “那是真的。”燕儿一声厉吼,乌黑的发无风自动,四处飞散,带起一阵又一阵的恶臭,“那些强盗杀了我的家人,我和娘确实是被我爹推下山坡……可是我和我娘还是当场就死了,不过我们俩谁都没意识到我们已经死了,然后喝干了那些强盗的血。 家已不成家,再无归处,我和娘就回到了这栋宅子。本想守着娘亲好好过日子,可没几天,我们就开始吃不下普通人吃的食物,而是渴求着鲜血……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饥渴,我和我娘再一次吸干了一个无意中闯进宅子的人。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之后我们就陆陆续续地吸食了好多人,以血为生。 凡是进入这座宅子的人都消失了,这引起了京城里很多人的恐慌,随后就出现了很多号称能够斩妖除魔的人,不过他们全死了!哈哈,被我和我娘吸净体内血而死!” 柳真雅一边听燕儿的诉说,一边找柯旭的身影,可是也不知那小子躲哪儿去了,一点影踪都不见。啧,贪生怕死的狐狸精! 果然,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啊,幸好这活死人一点都不厉害。柳真雅开始暗暗蓄积力量,还一边分散着燕儿的心神,“既然那些道人都被你们杀了,你娘为什么却一副得了重病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燕儿一脸愣愣的,“那些道人中有个人很厉害,他用一把木头做的剑刺中了我娘,然后我娘就一天比一天虚弱,不能见光,喝再多的人血都没用……我不明白,为什么一把毫不起眼的木头剑能伤害我们,明明那么凶残的盗匪被我们一口就咬死了……” “木剑?”柳真雅笑眯眯地拿出一把木剑,“是像这样子的木剑吗?” 燕儿呆呆看着柳真雅手里的木剑,然后,恐惧迅速布满脸孔,全身哆嗦着踉跄后退,“拿开!快把那把剑拿开!” “拿开?我把它拿开,就又该轮着你追着我跑了。它叫桃木剑,是专门用来克制像你这样的鬼怪的,放心,制成这把桃木剑的桃木至少成活了千年,刺在你身上绝对不会让你变成你娘那个样子,绝对立刻让你灵肉分离,投胎转世。”柳真雅慢吞吞举起剑,身上柔和的气息在木剑被举起的那一刻变得冷凝,平静、淡漠的双眼直直看向燕儿,令燕儿的身体僵在原地,无论如何也动不了。 “燕儿姑娘,我来帮你解脱,希望你下辈子投个好胎。”柳真雅挑起桃木剑往燕儿的心口刺去,却在下一刻刺了个空。 燕儿被一个散发着恶臭的“人”扑倒在地,定睛一看,不是燕儿的娘吗? 见惯了各种恶事、善事的柳真雅眼里闪过一丝动容,明明已经动不了,明明不能见光,可是为了女儿,这个母亲居然来到了青天白日之下。伟大的母爱啊! “燕儿,快……逃,快逃!”燕儿娘忍受着光的照射,用最后的力气推了推被她扑倒在地的燕儿,“燕儿……” “娘……娘?我不走,不走,要走我们一起走。”母亲的呢喃唤回了被迷惑的神智,燕儿看到倒在地上的母亲,以及她身上突然冒起的阵阵青烟,不禁嚎啕大哭,“娘,您别死,别留下燕儿一个人。” “燕儿……”燕儿娘想摸摸燕儿的头,但干瘦的手臂刚一暴露在日光之下便又漫起青烟,燕儿娘顿时痛的在地上打滚。 “娘!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救您,娘……”燕儿无助地捧着她娘的手,眼睁睁看着那冒着青烟的手臂化为了一滩水,不禁仰天长啸:“啊!” “咔!”凌空劈下一道闪电,天空瞬间乌云密布。 “不好!”感觉到天空怨气四溢,生怕燕儿从活尸变为僵尸,柳真雅不再犹豫,提起木剑就对着燕儿的后背心一刺。 “燕儿!”眼见木剑刺穿了女儿的心窝,身体正在化为一滩水而不能动弹的燕儿娘一声凄吼。 “对不起。”柳真雅闭上眼睛,不忍再看燕儿娘眼里的悲愤,“但这是对你们母女最好的方式了。” 燕儿母女造了太多杀孽,而且燕儿还差点变成僵尸,如果不在这里阻止她们,这世界会死更多无辜的人,而她们也将永被抛弃于三界六道之外。 手中的木剑一阵抖动,柳真雅睁开眼,只见两个秀丽的灵魂飘在半空中。 “对不起。”望着两个面色平静的灵魂,柳真雅再次道歉。 “谢谢你帮了我娘和我解脱。”燕儿的灵魂对着柳真雅鞠了一躬,“我和我娘当时只是想帮我爹、哥哥、弟弟报仇,可是吸过一次人血之后就再也不能控制,渐渐的,我和我娘都迷失了心智,要不是今天遇上你,我和我娘可能就永远是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那样我将无颜面对我爹和我兄弟。” “姑娘,谢谢你。”燕儿娘的灵魂也对着柳真雅鞠了一躬。 一股森寒之气袭来,燕儿母女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大洞,洞里伸出两根粗壮的铁链子哗啦啦自动绑在了燕儿母女的脖子上。 看着燕儿母女因为铁链子的紧缩而表情痛苦,柳真雅无奈道:“你们杀了太多无辜的人,所以必须先受到惩罚,然后才能转世投胎。” 燕儿憋着气对柳真雅露出一抹笑,“这是我们改得的。” 又是哗啦一声响,燕儿母女的灵魂被拉近黑洞,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连黑洞的痕迹也不复存在。 “柳真雅,我来帮你了。”柯旭提着一把铜剑跑了进来,看到地上燕儿的尸体和一滩水,不禁一愣,“咦,死了?你解决的?” 柳真雅用吃人的目光瞪着柯旭,“你跑得挺快的啊。”果然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柯旭扭头,“你知道我是狐狸精嘛,跑得是比较快。”转过头,又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跑出去发觉你没跟上来,可把我急坏了,然后抢了一路人的剑就跑来帮忙了。我没有丢下你独自逃跑哦!” 柳真雅翻了个白眼,“如果是另外一个人,你再回来帮忙时只能看见他的尸体。” “哇,她真是你杀的?”柯旭看着柳真雅小声道:“你就不怕?” “怕?”柳真雅目光流转,冷哼一声,“我更怕有人躲在背后戳人一刀。” 柯旭的脸色阴沉了一瞬,转瞬又恢复明艳,“我虽是妖,却绝对不会做那般诛心的事。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骗过你,我刚才是逃了但绝不是存心丢下你,我也真的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柳真雅扭头沉默不语。 “我的灵魂离不开这具身体,你给我提供了足够的灵气,但也只能让我跑快点、跳高点,其它的如法术什么的,仍旧完全不能用。” 默默看了柯旭一眼,柳真雅轻叹气道:“抱歉,是我迁怒了。”唉,不知不觉中又把他当成了尔言,所以和燕儿对峙时会不自觉地期待他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结果未能如愿,更加明白他不是尔言,因此失望兼迁怒了。 柯旭没想到柳真雅会道歉,不禁愣了一下,然后低头走到燕儿的尸体边淡声道:“你看起来对鬼怪自有一套收拾方法,这女孩的尸体,怎么处理比较合适?” 柳真雅眯了下眼眸道:“直接烧了吧。”虽然这里流行土葬,但燕儿的身体可是差点变成僵尸,因此即使土葬了她的身体也不会腐烂,反倒会因为埋在地下而自动吸收湿气和阴气,千百年后说不定就是一具完全靠天地灵气自我成型的僵尸。 拿来火折子和干木柴,柯旭点火烧燃了燕儿的尸体。 熊熊火光映红了柯旭俊美的脸颊,只听他缓缓道:“这宅子出了这么一件事,怕是不吉利,我们要不要重新找个住处?” 柳真雅忍不住失笑,一个狐狸精,一个修天道的狐狸精居然因为不吉利而打算搬家,这也太……嗯,不对,或许正因为他是狐狸精所以更看重这“吉利”二字吧?“我是无所谓,在哪儿都能住。不过我觉得不用另找住处,这儿就挺好的,你想啊,这宅子大概鬼名远播,等你高中状元之后那些巴结你的人肯定会因为这座宅子的名声斟酌再三。住这儿,咱们的耳朵可会省事很多,还可以少见一些不想见的人。” 柯旭仔细想了下柳真雅的话,眼里露出一抹好笑,“我倒没想到这鬼宅还有这作用。只是,我现在没有法力,这宅子又因为活死人的气息变得阴气森森不适合普通人居住,我们两人大概不会受影响,可其他人……” “除了我们俩,还有什么人会住进来?”柳真雅一脸迷惑。 “这么大的宅子,难道你打算自己打理?肯定要买些仆人回来啊,打扫的、做饭洗衣的……反正,这么大的宅子,以及我们以后的身份,如果没有十几二十个侍女仆人像话吗?” 柳真雅嘴角抽了抽,这些问题她倒真是从没想过。只是他们一个狐狸精,一个算得上是斩妖除魔的,这样的身份真的适合时时被仆人侍女簇拥着吗? 25再遇 宅子里埋了很多尸骨,为了不被别人当成杀人凶手,柳真雅和柯旭当即请了衙役。很多衙役听说要进那栋有名的凶宅,纷纷又是摇头摇手,大有打死不去的意味,直到柯旭说在宅子里搞鬼的活尸已经被他杀了,十几二十个衙役才勉强压制着惶惶之色去了宅子。 不管是活尸还是僵尸都以人血为生,被他们吸血的人死后样子不会有所改变,宅子又因为燕儿和她娘亲的存在阴气大增,埋在地下的尸骨腐化的程度大大降低,因此被埋在地下的几十具尸身被挖出来时还能勉强看出他们生前的样子,只有最早一两年死去的人看不清样子只剩下一堆遗骸。 衙役们张贴告示让人前来认尸,一时之间,柳真雅和柯旭住的这栋宅子热闹非凡——前来认领尸身的人都是嚎啕大哭。 有好些个情绪激动的人还拉着柳真雅和柯旭控诉,控诉他们为什么不早点出现收拾了那活尸,这样他们的亲人都不会死了…… 柳真雅和柯旭无言以对。 闹了好些天,挖出来的尸骨被领走了一大半,还剩一小半无人认领,衙役们都说那一小半可能都是外乡人,应该无人来认领了,最后让柳真雅和柯旭自己处理。 就当做好事集阴德吧。柳真雅和柯旭把无人认领的尸骨埋在了京郊的荒地。 尸骨的事情处理完后,柯旭急急忙忙去参加会试,柳真雅一个人在家里收拾宅子。先去暖园挖了好多带有灵气的花草树木栽在院子里,后又跑去买了朱砂、黄纸回来写了几十张符纸,最后把符纸烧在宅子的每一个阴暗角落…… 做完这一切,柳真雅满意地拍了拍手,这样一来,宅子里积存的阴气很快就会消散了。 至于宅子的清洁,一些家具的摆放……柳真雅想了想转身去找邻居们。 这栋宅子刚被柯旭买下来时,这周围住的都是富户,自打偶尔进来这栋宅子的人再没出来,怕死的邻居们一溜地搬走了,再搬来的都是些中等以下的人家。 这些邻居们多是以在京里做苦力为生,柳真雅就想着请他们来收拾宅子里需费大力气的活,这样就不必买进仆从了,一来可以省钱,二来宅子里没有不熟悉的人,她就可以放心大胆吃暖园的蔬菜、水果、肉禽,而不用担心秘密被人发觉。 邻居们果然很愿意帮柳真雅的忙,别说宅子里害人的东西已经消散了,就冲着邻里的份上,大家都很愿意帮忙,更别提柳真雅还给了丰厚的报酬。 柯旭的会试一共考了三天,考完后精气神严重不足地回了家。一踏进门却不由自主精神一振,四下一望,俊脸瞬间扭曲的不成形,“柳真雅,你个败家子!”急吼吼地往客厅跑去。 客厅里,柳真雅正翘着二郎腿吃自己做的银鱼羹,柯旭一阵急惊风似得冲进来把她骇的不轻。手拍着胸口,等那一口呛在喉咙的银鱼下了肚,柳真雅才用白眼横着柯旭,“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吗?” 鼻子嗅到那碗散发着香味的吃食含有大量灵气,柯旭的眼红了,“我不在的这三天你都做了些什么?你个败家子!” “我做了什么?”柳真雅好整以暇,心里想着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他一副炸毛的样子。 “你……你把那些天材地宝大咧咧摆在院子里,是怕自己的命太长了吗?”柯旭又急又怒地想拍桌子,含有那么纯那么浓的灵气的植物,居然不是给他用而是拿来当院子的摆饰,暴殄天物啊,会遭天谴的! “天材地宝?”柳真雅一脸疑惑地挠了挠下巴,“我什么时候把天材地宝大咧咧摆在院子里了?” 柯旭气结,猛地一拍桌子,“你还否认!院子里开的正旺的花,那快要结果的树,小池子里的水……哪一样不是天材地宝?” 柳真雅眨了眨眼眸,然后一脸失笑,“你说院子里那些花草啊,呵呵,它们是含有大量灵气,但称不上天材地宝吧?”伸手阻断柯旭的话,“再等两天,等这宅子里的阴气、怨气全部消散,那些花草树木身上的灵气也会消散,到时看起来和一般的花草树木别无而致了。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惹上麻烦的。” “真的?没有骗我?”柯旭还是很怀疑,因为这个女人最喜欢捉弄他。 “你爱信不信。”柳真雅继续吃心爱的银鱼羹。 “你从哪儿弄来那么多含有灵气的花草树木?”柯旭眯眼打量着柳真雅,这个人身上还藏有很多的秘密,可惜她严防死守,一点儿底细都套不出。 “秘密。”柳真雅动作优雅地把一碗银鱼羹吃的干干净净。 柯旭冷哼一声,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 接下来,柯旭一边等着会试结果,一边不断探查柳真雅的秘密。 无视柯旭的探究,柳真雅在努力把自己的家变得舒服:宅子里的家具都是前任房主的,样式陈旧,质地粗糙,于是一律打折卖给周围的邻居,再画了几张图纸去找工匠做新的。想着柯旭的娘不久也会来京里住,柳真雅毫不吝啬地贡献出了暖园出产的精品木料——好几百年的檀香木、黄花梨木。 木制的椅子冬天坐着太硬太冷,于是一边指挥无事可做的柯旭去京郊的山里打猎剥些动物皮毛,一边拾起针线做起了皮毛靠垫、坐垫。 就这样忙忙碌碌几天过去,柯旭的会试结果出来了,不负所望,果然是会试第一名。穿戴上计荷一针一线做出来的衣裳,柯旭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皇宫走去,准备面圣进行殿试,“柳真雅,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一定是状元夫人。” 柳真雅望着远去的背影,微微叹气。殿试的时候那勇王一定在场,柯旭想要得到状元之位一定会经过一番波折,不过......现在的柯旭是狐狸精,他应该有办法面对各方刁难吧? 放下担忧的心,柳真雅坐在庭院里晒着太阳,慢悠悠做着针线活。暖暖的太阳照的人懒洋洋的,做了一会针线的柳真雅忍不住脑袋一阵轻点——想睡觉了。 正在这时,大门外传来叫门的声音。 摇摇脑袋,柳真雅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跑去开门,“谁呀?” “是你。”来人的声音是好听的男中音。 “请问你找谁?”柳真雅抬眼望过去,是个一脸冷漠的帅哥,不过很眼熟啊,在哪儿见过吗?来这个世界的前十几年都在柳府足不出户没机会认识外男,后来住的计家村除了柯旭再没其他亮眼的帅哥,那么就是在出京城去计家村的路上认识的,路上认识的……柳真雅努力在记忆里挖找面前人的样子。 “听说这栋宅子以前闹鬼?”男子用带着冷意的声音发问。 正在找寻着过往记忆的柳真雅心不在焉地回答:“不是鬼,是活尸。” 男子的双眼瞬间闪过一道光,“是这房子的主人柯旭收了活尸?” “他?他当时被活尸吓得往外逃窜。活尸是我收的。”柳真雅突然恍然大悟地一拍掌,“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当时我正在路边吹笛子,你突然出现问我那首笛曲叫什么名字,还问我我们是不是见过面。啊,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男子的眸光瞬间一暗,平静道:“你刚才答应帮我捉鬼。” “诶?我答应帮你捉鬼?”柳真雅吃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怎么不知道?” “你说这栋宅子以前不是闹鬼,而是活尸作祟;还说收了活尸的是你而不是柯旭;我请你去皇宫帮我捉鬼,你说好。”男子的声调异样的平静、清冷。 “我,我……”完全不记得自己答应过什么的柳真雅望着面前那双深邃的眼睛,结巴了半响最后只得无奈认栽,“好,我试试看吧,但不能保证一定能收服那只鬼。” 一丝笑意在男子的眼里划过,“需要提前准备什么工具吗?” “不用。”柳真雅回答的有气无力。 “那好,现在就进宫。” “哦,进宫……进宫?”柳真雅瞪大了眼,“你说进宫?去皇宫收鬼?” “我刚才说的很明白,是去皇宫收鬼。” “呵呵,呵呵……”柳真雅傻笑不已,“哪儿的鬼我都能收,就是皇宫不行。皇宫龙气积存,按说该是最阳的地方,可是历来皇宫又是争权夺谋最厉害之地,那儿死去的人多是含冤、含恨,可以说皇宫又是世上最阴的地方,在这最阳最阴之地形成的鬼,我还没有本事去收服它,你另请高明吧。” “你之前已经答应了去收鬼,人不能言而无信。”男子淡淡道。 柳真雅瞬间愁了眉,“我又不是故意言而无信的,实在是皇宫的鬼多是厉鬼,我真的没能力收。” 其实收鬼真的没什么,但是皇宫那个地,柳真雅是一步也不想踏入,谁知道单纯收个鬼会卷入什么争权夺利的事件。 好似看出了柳真雅心里顾忌的东西,男子双眸闪了闪,淡声道:“不是厉鬼,她一直在皇宫游荡、吓人,没有真正伤害过什么人。” “你能看见鬼?”他说话的语气分明已经透漏他能看见鬼,“那你干嘛不直接让那只鬼离开?” 男子抿了下唇,答道:“我从小就能看见鬼,但是从未与鬼交流过,而且他们好像很怕我,从来不敢接近我。” 从来不敢接近?柳真雅上下打量了男子一番,最后试探问道:“你是皇子?”鬼不敢接近的人只有那么几类,一为修道之人,此乃鬼怪天敌;一为受上天庇护之人,如皇帝。此人身上没有修道者的气息,那么就该是受上天庇护之人,而当今皇上五十多岁,这一位看来就是下一任的帝王了。 “你如何知道?”男子没有否认,接着又问了一句,“这与鬼不能接近我有关?” “皇族血脉有龙气保护,属阴的鬼当然不敢接近。” 柳真雅给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男子却仍不能解惑,“我的皇兄们还有几个皇弟,他们身后有很多鬼,只有我身后没有。” 男子的表情很平淡,不知为什么,柳真雅却从中看出了深深的疑惑以及诚心的求助,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忍不住提示道:“你在当今圣上的身后看见过鬼吗?” 男子思虑片刻,随后瞳孔一阵紧缩,“你是说我——” “我什么都没说。”柳真雅连连摇手打断他的话,“好了,我跟皇子殿下您去皇宫收鬼,但是您要保证我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平安出宫。” “我保证。”男子允诺。“我是七皇子颜沃秋,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想到皇子的名讳一般人不敢直呼,他又改了口,“或者叫我七皇子也行。” 颜沃秋说完一阵暗自疑惑,他一向对人抱有强烈的戒备心,可是自从听了她吹的那首《姑苏行》,就觉得对她异常熟悉,怎么也防备不起来,现在居然向她说了对父皇、母后也没说过的秘密。还有刚才说他是父皇继承者的暗示,如果是其他人对他这么说,他才不管她能不能收鬼,他铁定第一时间送她去与鬼作伴。 “民女叫柳真雅,七皇子殿下怎么称呼民女都可以。”反正不管人家皇子殿下怎么称呼,她都没那个胆子拒绝。柳真雅暗暗嘀咕着,人家已经表明了身份,她要不要补上见礼呢?平民遇上皇族,怎么都该下跪请安吧? “柳真雅,柳真雅……”颜沃秋念叨着柳真雅的名字,心神一阵恍惚,然后就感觉心口一阵阵发疼,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柳真雅……柳柳……” 见颜沃秋双手按着胸口,脸色苍白,柳真雅连忙扶住他,“七皇子殿下,您怎么了,胸口痛吗?” “柳……柳,我……”头一歪,颜沃秋昏倒在柳真雅怀里。 柳真雅呆愣着扶住昏迷的颜沃秋,整个人仓皇无助,她没听错吧?七皇子殿下好像叫她“柳柳”?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只有一个人会叫她柳柳。 “尔言……”柳真雅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一阵凉风吹过,柳真雅回神,连忙如大力士般把颜沃秋抱到自己床上。转身又去暖园盛了一杯灵水喂颜沃秋喝下,约一分钟之后,他的眼皮动了动。 柳真雅紧张地盯着他。 眼睛张开,瞳孔里倒映着神色紧张的柳真雅,双眸眨了眨,深深的笑意渗透到眼底—— “柳柳,我找到你了!” 26相认 面对着熟悉却又陌生的笑容,柳真雅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握着颜沃秋的手不断轻唤“尔言,尔言……” “不是说入乡随俗吗,我现在叫颜沃秋,你要叫我沃秋。”颜沃秋抬手拭去柳真雅眼眶下的泪水。 “沃秋……秋天确实听肥沃的,都收获了。”柳真雅破涕为笑。 颜沃秋也忍不住把嘴角往上勾,“我好好一个名字居然被你这样解释了。” 柳真雅把颜沃秋的手放在嘴边轻吻,一边轻吻一边流泪道:“我是真没想到我们还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遇见,刚出生那会儿,我好恨自己当初莽撞的行径,要不然我就不会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再世为人了。” “没事,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们的小指上拉着红线,是永生永世的情缘呢。你看,我们这不就赶了一回潮流,穿越了,呵呵。”颜沃秋对着柳真雅眨了眨眼,柳真雅再次笑开,不属于庄尔言的面容却做着专属于庄尔言的动作,这神态真是搞笑。 “我都做好了孤独一辈子的打算。”虽然理智上知道找到投胎转世的庄尔言的可能性很小,可情感上,柳真雅更深知自己没法带着对庄尔言深深的爱另嫁他人。庄尔言是没有缺点的完美丈夫,而这大周朝,男人稍微有点钱就可劲的娶妻纳妾,柳真雅没法想象自己和其他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 分享一个丈夫?柳真雅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成亲了?” 颜沃秋一愣,对上柳真雅要吃人的目光,忍不住噗哧一笑,坐起身把柳真雅往怀里一揽,“我成亲了,你该怎么办呢?” 这口气一听就是在逗她,柳真雅气哼哼地在颜沃秋腰上一扭,“哼,我告诉你,我也成亲了,丈夫就叫柯旭。” 颜沃秋的身躯一僵,低头严肃看着眼里带着戏谑笑意的柳真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从听说柯旭会抓鬼,到找到这儿,所有人都说柯旭成亲了。他的妻子,应该是你吧?” 刚刚相认,柳真雅舍不得他有任何不愉,于是认真解释道:“我和他的婚约是假的,柯旭和你上辈子遇到的情况很相像,他也是占了别人的身体。”柳真雅笑呵呵说了狐狸精乌龙占了别人身体的事,“不同的是他的本体是只狐狸精。他占了人家的身体,自然就得延续人家的命运,如考状元啦、替目报仇啦…… 而我的情况就要复杂些,我的爹是户部尚书柳叔睿,娘是信王爷的庶女,XX郡主颜柔,哎呀,算起来我们两个还是表兄妹呢。我的那对爹娘惯会钻营,其实钻营也不是错,可是他们拿女儿去打通关节就有点……身边还有个庶妹柳淑兰在一边虎视眈眈。我那庶妹也是个人才,我刚刚从庶女变为嫡女,才刚开始想办法怎么脱离未来被控制的生活,她就使人把我迷晕丢到了城外的深山里。唔,把我丢到深山里的人,我怀疑不光是柳淑兰,恐怕柳淑兰的亲妈还在后面使了大力。” 颜沃秋听得津津有味,这比柳柳上辈子年老时喜欢看的狗血连续剧有趣多了,“先说说你为什么会从庶女变为嫡女。” 柳真雅在颜沃秋的怀里蹭了蹭,然后叹气道:“那是一出狗血剧啊。秦姨娘是礼部尚书的嫡女,柳叔睿刚进京来赶考时就被秦尚书看中,认定他将来必有出息,于是就为秦姨娘说亲,两人约好柳叔睿高中状元后就成亲。柳叔睿是中状元了,但却被皇上赐婚,赐的就是颜柔。颜柔横插一杆子成了柳叔睿的正妻,秦姨娘屈居为妾。” “秦姨娘好歹是尚书嫡女,为什么硬要巴着柳叔睿为妾?以她的身价,成为高门大户的嫡妻一点也不难啊。”颜沃秋突然插口问道。 “两个原因。一,柳叔睿仪表堂堂,姐儿都爱俏,秦姨娘早就倾心于柳叔睿;二,基于不服气的报复心理。颜柔虽然是御封的郡主,但她的出生摆在哪儿,是庶女,王爷的庶女仍旧是庶女,光出生上,颜柔就低了秦姨娘一截。秦姨娘觉得以她的身份为妾,颜柔不敢给她脸色看,所以……” 柳真雅说着又叹了口气,“实际上颜柔也确实没给秦姨娘脸色看,完全是以平妻的态度对待秦姨娘。只是颜柔把个柳叔睿把的死死的,正妻以外的女人那都是生产工具。秦姨娘和颜柔差不多同时怀孕,大夫把脉时把出两个人怀的都是女儿,然后呢,秦姨娘就开始使坏心眼了,买通了产婆在生产时把颜柔的女儿调换成了她的亲生女儿,颜柔的亲生女儿反倒成了她生的庶女。” “真是好计谋,既为自己的亲生女儿摆脱了庶女的身份,又帮自己报复了颜柔。”颜沃秋对秦姨娘的手段刮目相看。 “颜柔的手段其实才叫更高一筹。秦姨娘虽然把我和柳淑兰换了,但她对我一直不好,小时候想把我饿死,稍大点就把我关在偏僻的院子里不准出去,也从来不请嬷嬷教我礼仪、女红什么的。后来被柳淑兰无意中闯到院子来,她才不得不让我出现在众人眼中。她做的最失败的一点就是大庭广众之下对我和柳淑兰区别对待,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漂亮的衣裳她都只给柳淑兰,从来没有我的份。哪像颜柔,不论喜不喜欢,人家对庶子、庶女都像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秦姨娘明显的区别对待引起了颜柔的怀疑,之后不久颜柔就查出了我的身份……然后颜柔就出了在我看来是最高明的一招。她对外说秦姨娘居心不良,在她怀孕之初就假怀孕,然后在她生产之际买通产婆抱走了双胞胎女儿中的大女儿……最后,秦姨娘被柳叔睿休回老家,颜柔认回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嫡女,还离间了秦姨娘和柳淑兰的关系。” 颜沃秋神色亲昵地捏了捏柳真雅白玉般的脸颊,“不害臊,自己夸自己漂亮。” 柳真雅嘿嘿一笑,在颜沃秋的怀里扭了扭,“我这辈子是非常漂亮嘛,说是倾国红颜也不为过。”说完感受到颜沃秋的胸膛在不断起伏,柳真雅红着脸捶了捶颜沃秋的胸膛,“你呢?我把我的事都说给你听了,你把你的事也说给我听听啊。” “我啊,”颜沃秋紧抱了柳真雅一下,“比起你身边不见血的阴谋,我身边是漫天血光。” 颜沃秋用低沉、略带磁性的嗓音低诉着没有遇见柳真雅之前的过去。 颜沃秋是嫡皇子,但以他为分界线,他和他以后的皇子都比前面几个哥哥要小很多岁,因为当今皇后是皇上的第二个皇后。皇上娶这第二个皇后时已经四十多岁。 前面六个皇子都很出色,都早已开始为皇帝分忧解劳顺便发展自己的势力。前面六个皇子里的三皇子也是嫡子,他是当今元后的儿子。三皇子十七岁时被封为辰王,同年,他的王妃为他生下了一个嫡子。 辰王嫡子满周岁的那天,当今册封辰王为太子。 太子因为是嫡子早就是各方势力的箭靶,被明立为太子后就更成了很多势力除之而后快的对象。被立为太子不到一年的时间,辰王的嫡子、庶子相继死去,最后连太子妃也在再次怀孕中死于中毒。太子悲伤的不能自已,身体也随之垮掉,大皇子魏王趁机给太子下了毒,太子最后是虚弱致死。 太子的死亡拖垮了身体本就不好的皇后,随后也随太子去了。 皇帝明知道是谁害死了他中意的继承人,却因为几个皇子的翅膀早已长硬而无法动手。迫于各方压力,皇帝娶了没有势力的第二任皇后,不久,第二任皇后为皇帝生了七皇子颜沃秋。 颜沃秋自出生起便是九死一生。先是有人在皇后怀孕时下了能让人身体虚弱的药,导致皇后生产时难产差点一尸两命。颜沃秋艰难地活了下来,但她的母后再也不能生育,还落下了一身病。 勉强活下来的颜沃秋并没有从此一帆风顺,而是三天两头地遭受各种意外和毒杀。靠着皇帝暗中的保护和颜沃秋自己好到爆的运气,他磕磕绊绊慢慢长大。 皇子很早就议亲,颜沃秋也不例外。从十三岁到十八岁,颜沃秋曾议定了三个妻子,但三个妻子总是在定亲后不久不明死亡,然后朝中有了七皇子克妻的传说。 直到现在,颜沃秋快十九岁了,家里后院仍空无一人。 “奇怪,以你的身份就是没有妻子也应该有妾侍、通房之类的,后院怎么会空无一人?”柳真雅听完后举手提问。 柳真雅可爱的神态引得颜沃秋十指大动,最后忍不住把柳真雅紧紧箍在怀里,呼吸急促地把自己的唇印在了柳真雅粉嫩的唇上,完全夺了她的呼吸和空气。 在忍不住想要把某人就地正法时,颜沃秋放过了怀里嘤咛声声的某人。望着怀里娇人眼含春情、红唇饱满肿胀,狼心蠢动的颜沃秋不甚满足地舔了舔唇,嫁进皇家的女子不能失贞,唉,为什么不是在可以先上车后补票的现代呢? 等柳真雅回过神还能瞧见颜沃秋眼里没得到满足的欲光,不由轻嗔了一句,“色狼!” 颜沃秋低笑着含住了柳真雅的耳垂,“十几年没做,难道你就不想?” 脸红了下,柳真雅娇嗔道:“你个老不正经的!”恢复了上辈子的记忆,心理年龄就变成了一百多岁可不就是老不正经吗?“快说说你后院为什么没人。” 颜沃秋暗自笑开,女人,特别是作为妻子的,最关心的就是这些事。“怎么会没人?我刚满十三岁,我父皇、母后就开始往我后院放人了,可是她们都代替我死了,代替我中毒,代替我出意外,代替我被刺杀……”颜沃秋苦笑着说,“从出生到现在,替我而死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六十了。柳柳,会不会介意我曾经有过其他女人?” 柳真雅撅嘴在颜沃秋脸上狠狠亲了一下,“那时候你只是单纯的七皇子颜沃秋,而不是我的尔言。” 颜沃秋眼里顿时弥漫着醉人的柔情蜜意,“正如你所说,我那是单纯的七皇子,每日为活命挣扎、痛苦,根本没有心思在女色上。我的运气实在是好,不,可能不是运气,应该是我上辈子超度亡魂积了太多阴德,所以这辈子别人每日每日地害我,我都险险躲过去了。或许这也是那些鬼不敢靠近我的原因,我身上的福气厚着呢。” 靠在颜沃秋怀里,柳真雅一脸满足,“呵呵,幸好我们这辈子又相遇了。”不然他们两人铁定一个孤独终老,一个一生掉在各种阴谋阳谋和争权夺利的深渊中爬不出来。 “说起来还多亏了你。”颜沃秋不断轻吻着柳真雅的脸颊、唇角,“你的那首《姑苏行》让我觉得忘记了很重要的人或者事,今天遇上你又觉得对你熟悉的不得了,后来你说你叫柳真雅,那一瞬间,我好像突然从一片迷雾中走了出来……再次醒来,我就记起了上辈子,认出了你。” “接下来怎么办呢?”柳真雅这时才想起他们现在的处境很复杂,她既是柳府不明生死的嫡女,又是柯旭名面上的妻子,而尔言是皇子,还是顶着嫡子身份的皇子……他们两个要重新在一起,那困难可不是一点点。 “柳柳,上辈子咱们低调、平凡,一生做的好事都是为死人做的,这辈子,咱们坐拥天下作对天下最尊贵的夫妻如何?”颜沃秋笑看着柳真雅,眼里闪闪发光。 柳真雅一顿,“你想当皇帝?” “我是嫡子,就算做个贤王,我那些同样有逐鹿天下之志的兄弟也是不会放过我的,更何况,父皇属意我继承他的位置。现在恢复了上辈子的记忆,我就更想当一次皇帝试试,上辈子有用的、没用的知识学了那么多,我不想浪费它。咱们这辈子换种高调的方式活活,怎么样?”颜沃秋语气轻柔,望着柳真雅的双眼却充满了坚定和执着。 回望着颜沃秋的双眼,懂了他的野心和执着,柳真雅的眼里瞬间也充满了跃跃欲试,“夫妻一体,肯定是你走哪儿,为妻的就跟着你到哪儿。哪怕是你想要把这大周朝翻个个,为妻我也定陪着你上天下地!” 27落第 两人你侬我侬了半天,说说过去,展望未来,直到黄昏天了,柳真雅才想起颜沃秋初来的目的,“你让我去皇宫捉鬼,再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我母后被一个宫女的鬼魂缠的日不下咽、夜不能寐。那鬼估计才死不久,所以功力不够,只能吓吓人了事,我担心时间长了她的功力增长了,那我母后……”恢复记忆后,颜沃秋仍旧称呼当今皇后为母后,不止因为这一世只能当颜沃秋,还因为皇后当得起他一声母后。 颜沃秋说着摸了下下巴,“唔,这样算来,我还要感谢那女鬼呢,要不是她缠着我母后,我就不会到处打听捉鬼的人,这样我就不会打听到柯旭也不会找上门来,最后我和你更不可能相认了。” “其实皇后娘娘身边有你,那鬼哪还敢靠近她啊?” 颜沃秋弯着食指在柳真雅的额头上轻叩了下,“我已是成年的皇子,早就分宫独住,所以是不可能时时待在母后身边的。” 柳真雅了解地点了点头,“那也是。不过那鬼缠着你母后,看来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吧?” 颜沃秋苦笑了一声,“她是皇后,还是没有强大母家势力的皇后,要从那么多拥有多方势力相助的妃嫔和皇子手下存活并保住我,她手里没有几十甚至上百条人命,你觉得可能吗?” “果然皇宫是天下最阴暗的地方啊。”柳真雅开始为未来的自己担忧了,“我说,要论阳谋我还勉勉强强,论阴谋的话,你说我是皇宫那些人的对手吗?” 想起自己两次被人迷昏,柳真雅没一点自信能斗得过这些古人。 握着柳真雅的手,颜沃秋安慰道:“你放心吧,父皇现在还在,且他没有向我和母后以外的人透露过他属意我,而我自己的势力已经足以和大皇兄、二皇兄、四皇兄、五皇兄对抗。我会小心保护好你,在我的位置坐稳以前,我不会把你暴露出来。” 听到颜沃秋这么说,柳真雅虽然欣喜于他对她的保护,但又不得不担心另外一个问题,“我不出面,那些大臣会逼你娶亲,那时你该怎么办?这世上太多如柳尚书那般醉心于权力的人,只要你能给他更多的权势,他们才不管自己女儿的死活,即便是女儿嫁过去守寡或者被谋杀,他们也无动于衷。 还有啊,我跟着你去皇宫捉鬼,这一去结果不是仍旧暴露了吗?” 柳真雅满心不情愿,恢复庄尔言记忆之前的那些女人她可以忍,可以忽略不计,现在除了面貌不同,他内里和庄尔言并无不同,她怎么可能忍受他再和别的女人发生亲密关系? 想到这,柳真雅若有所思地瞪着颜沃秋,“我可先告诉你,即使到了这个三妻四妾合理合法的世界,你以后如果让另外的女人插入我们其中,即便上辈子的情分仍在,我们俩仍旧只有一个结果——恩断义绝。” “夫妻那么多年,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你去皇宫肯定是偷偷去,我不会让人发现你。”重新把柳真雅拉到怀里坐下,颜沃秋眼里染上了一丝怒色,因为柳真雅的不信任,“我之前告诉你我以前有很多女人,你是不是在介意这个?”不待柳真雅分辨,他继续道:“其实你真的不用介意,那么多女人我只和其中一个女人发生过一次关系,而且还不是我自愿的。” “怎么回事?”难不成还有人逼着他和别人发生关系,切,男人。 柳真雅鄙视的目光太明显了,了解柳真雅的颜沃秋眼珠一转就明白了她在想些什么,不禁好气又好笑,“你是女人,又是被人忽视着长大,所以秦姨娘用在你身上的手段在我看来真的可以忽略不计。我身边的女人除了最开始母后指的那一个,剩下的都是兄弟以及父皇的大臣们送的。她们各有各的主子,为了得到我的重视,私下里斗的你死我活。其中有好几个人我连名字都不知道,就死于陷害和谋杀了。” 见柳真雅一脸认真思索的模样,颜沃秋继续道:“至于我母后给我指的那个女人,那也是个不安分的,见我久不亲近她居然给我下了药,我当时也没防备她所以也才有了那么一次……” 柳真雅这时不知该同情颜沃秋还是该安慰他,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被一个女人下药强上,唔…… 颜沃秋的下一句话证实了柳真雅的猜测,“我醒来后自然是杀了那女人。但是这件事让我萎靡不振了一年,让我觉得自己很肮脏。当时不知是什么原因,现在回想起来怕是我的灵魂仍记着你呢,知道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所以在不安、愧疚。” 不得不说最后一句话令柳真雅瞬间产生了心花怒放之感,对未来莫名的担忧也随风而去,一时间还笑得牙不见眼。 最后,颜沃秋做了总结性的陈述,“我知道你有暖园,可是暖园只能是偶尔的避难所,而不是我们这一辈子的居住地,所以,我必须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之才能保证你的安全,那时我们并肩而立,谁也不敢说话。” 望着颜沃秋那张意气风发的脸,柳真雅又在他脸上吧唧啃了一口,“好,我信你。现在我们去皇宫捉鬼吧。” 望了望渐黑的天空,颜沃秋摇头道:“这时间宫门已关,我们去了也进不了宫,等明儿一早再进宫。” “那你不回宫,没事吧?” “没事,我是求了父皇的允许才出宫的。” “你出宫怎么不带几个侍卫?”想起电视里皇子出宫都是身后跟随一大群随侍,这会儿对比颜沃秋孤身一人,柳真雅不禁有点好奇了,“都不怕被别人刺杀。” 颜沃秋还没来得及回答,屋外传来一声怒喝:“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 柳真雅眼睁睁看着颜沃秋一阵风似地蹿了出去,听着外面一阵阵刀剑相撞的声音,连忙也一脸紧张地跑了出去。 前院里,颜沃秋正和几个身穿侍卫服的人打斗。不过明显是颜沃秋占上方,只见手持软剑忽左忽右,如飘飞的鬼魅,只几下功夫,几个穿侍卫服的人就成了剑下亡魂。 见颜沃秋望着几具尸体神色平静,柳真雅便知他是真的已经习惯于被窥探、刺杀,心里不禁一疼,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她转世后过得苦,但因为暖园的存在她从来没把那些苦当作苦,可尔言却一直都是一个人,他的心里该有多累? 颜沃秋用手里的剑尖指向了窝在一边当背景的人,“你是何人?”只是在下一刻,他差点丢掉手里的软剑,喂,那谁,为什么和上辈子的庄尔言长得一模一样? “你……你……”颜沃秋难得的结巴了。 顺着颜沃秋的目光,柳真雅才看见在一边沉默不语的柯旭,“柯旭,你回来了?” 撩撩袍子,拂去袖子上颜沃秋之前与人打斗扬起的灰尘,柯旭静静看着柳真雅与人交握的手,然后抬头扬起一抹笑,道:“柳真雅,你这样做不对哦,当着我的面红杏出墙。” 被柯旭凌厉的目光盯着,柳真雅不由一缩手,只是颜沃秋突然紧抓着她的手,她怎么使劲都抽不出来,最后只得对柯旭露出一抹傻笑,“嘿嘿,嘿嘿。” “她没有红杏出墙,因为她本就是我的妻子。”听到柳真雅叫出柯旭的名字,颜沃秋就已经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柳真雅的假丈夫。本来就不会同意柳真雅那与别人扮作夫妻的愚蠢计划,现在看着柯旭的长相,颜沃秋就更不会同意了。 在看清柯旭的长相时,颜沃秋心里产生了危机感。上辈子他是庄尔言,却披着萧凌春的皮与柳真雅过了一辈子,这辈子刚刚和柳真雅相认就遇到一个和庄尔言长得十分像的人,而那人的内里还是只狐狸精……联系上辈子,对比这辈子,颜沃秋总觉得这个叫柯旭的人会对他和柳真雅的人生产生影响。 “她是你的妻子?”柯旭看着柳真雅,眼里流转着复杂的光,“柳真雅,你没对我说过你已经成亲。” “我是还没成亲,但这辈子只有他才能真正成为我的夫君。”没法说明上辈子的事,现在又和尔言再次相遇了,她没法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当柯旭的假妻子。柳真雅抬头直直对上柯旭充满指责的目光,如此,她只能对不起他了,幸好他们并没有真正举行过成亲仪式,要是在举行了成亲仪式后再和尔言相认...... 柯旭眼珠一转,委屈地看着柳真雅,“你说过你会帮我。” 颜沃秋慢条斯理地收起软剑,淡声道:“柳柳要帮你的事,我知道,也有了另外的办法帮你。你不是只需要个女人帮你挡桃花和其他人的谄媚吗,那也不一定必须是柳柳,只要长相上配得上你且有手段就行了,对吧?我可以为你推荐一个人,长相、心计自不必说,更重要是不会对你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唯一的缺点就是身世有点差,她是个孤儿。” 柯旭久久不说话,似在思考又似根本没听见颜沃秋的话。 “柯旭,他提的这个主意怎么样?对了,我还没给你介绍,他叫颜沃秋,是当今的七皇子。”柳真雅对柯旭眨了眨眼,“他这个身份……你和他合作,对你的将来只有好处。” “七皇子啊……”柯旭突然托着下巴一脸感叹,“如果我们合作,你敢帮我对付勇王吗?”人间报仇有人间的法则,柯旭决心要让那个抛妻弃子的勇王从最高处落下来。 “勇王?你要报复的对象是勇王?”柳真雅只说了柯旭的来历和身世,却没告诉颜沃秋柯旭打算复仇的对象是谁,这会儿陡然听到勇王的名号,颜沃秋真的吃了很大一惊。 “你不敢?”柯旭挑眉望向颜沃秋。 “倒不是不敢,而是我现在还没有打垮他的实力,因为父皇很宠信他——” “等一下,”柳真雅打断了颜沃秋的话,“我们一定要在院子里谈这些很秘密的事吗?还有这几具尸体,我们是不是要把他们弄走?” “不用弄走,直接把他们化了就是了。”颜沃秋说着从腰间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往尸体上撒了些什么东西,然后就见那几具尸体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化为了一滩水。 “你们人类果然很狠,居然这般对付自己的同类。”柯旭暗自嘀咕。 不过柳真雅和颜沃秋的耳力都是超好的,自然听见了他那细声的嘀咕,柳真雅解释道:“不是我们心狠,不这么做的话,估计今天晚上我们三人都会处于被人追杀中。” 柯旭怀疑地看了颜沃秋一眼,“是这样吗?” 柳真雅无奈抚额,敢情这狐狸精在某种程度上还是纯洁无比。 回到厅里坐下,颜沃秋先问了狐狸精打算怎么报复勇王,狐狸精的报复方法有两个:一是勇王以正妻之礼把计荷迎回勇王府,这一个估计是不能了,因为狐狸精初占柯旭身子的时候就跑来京城找了勇王,结果勇王概不承认;二是使法让勇王和现在的妻子分离,最好是他现在的夫人和孩子主动不要他。 柳真雅再次抚额,她是疯了才会认为狐狸精是单纯的。 颜沃秋轻咳一声笑道:“你这报复方法确实要比直接一刀杀了勇王还要痛快,却也是最不容易成功的。因为我父皇很宠幸勇王,先把我大周的长公主嫁于他为妻,后又把京畿的安全交由他守护,而勇王对我父皇也是赤胆忠心,所以只要没犯叛国投敌、弑君的大罪,我父皇绝对都站在勇王那边。你那报复方法是行不通的。” “那一刀杀了他?”柯旭迟疑道。 “你可别。”柳真雅抢在颜沃秋之前出声阻止,“勇王虽然背叛了柯旭母子,但到底没犯抵命的大罪,人家又把京城守卫的好好的,你如果真杀了他,可就有点对不起黎民百姓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该怎么办?”柯旭显得焦躁不已,“难道就任他抛下我和我娘高高在上地享受他的富贵?” 柳真雅眨巴着杏眼望着一脸焦躁的柯旭,“柯旭,你今晚有点不对劲。” 柯旭身子一僵,然后咬着牙怒声道:“今天的会试,本来陛下就要钦点我为状元了,哪晓得勇王突然有要事找陛下相商,等陛下再次出来时他钦点了会试第二名的人为状元,而我仅得了个第四名,榜眼、探花都被别人得了。” 柳真雅和颜沃秋面面相觑,勇王当真不想认柯旭这个儿子,所以把他的未来之路都给切断了? 28进宫 柳真雅和颜沃秋搞不懂那勇王的想法,说他顾忌自己和长公主的面子、名声,不想认柯旭这个儿子,那么他就该派人彻底解决了柯旭以及他的母亲,可是他什么都没做,甚至任柯旭面圣;说想认这个儿子吧,在柯旭找上门时他把他连打带骂地赶出了府门,正当柯旭要有出息时他又断了柯旭的高升之路…… “实在弄不懂勇王这个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柳真雅烦恼地挠了挠脑袋。 “其实勇王并没有真正断了柯旭的高升之路,不然柯旭现在就不会是第四名进士。”颜沃秋望着柯旭一脸思索,“从你们的话里听来,我觉得勇王不认柯旭可能有原因。” 柳真雅想了一会儿,扭头看向柯旭赞同道:“嗯,听沃秋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勇王在保护你。” “保护我?”柯旭的俊脸扭曲了一下,“你们是在为他开脱,还是你们脑子本身有毛病?” “唉,狐狸精,亏你还是狐狸精呢,脑子一点都不会转弯。”柳真雅左手托下巴,右手在柯旭眼前挥了挥,“我前面十多年一直待在尚书府的后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听府里下人的议论我就知道皇上的几个皇子斗得有多厉害,而下面的大臣有一多半都站了队。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得了今科状元,你说那些皇子会放过你这个有用人才吗?” “我不理他们的拉拢不就得了?”柯旭一脸轻松。 柳真雅和颜沃秋对视叹气,颜沃秋认真对柯旭道:“你活的日子是不长,但想必你是一直在深山修炼,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深入人间吧?”待柯旭疑惑地点头,颜沃秋投给柳真雅一个“难怪这么单纯”的眼神,“柯旭,人间很复杂,而皇宫的人更是人间最复杂的,以你现在的样子,我估计不到一年就会被那些权臣啃得连渣都不剩。” 柯旭愕然瞪眼,“你说真的?为什么?” 颜沃秋解释道:“和王孙贵族、权臣打交道不是你一句不理就能了事的,你越出色、越聪明,他们就越想拉拢你,拉拢不了你,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地毁了你。你第四名的位置刚刚好,上不打眼,下不遭人忽视,努力一番,你可以请父皇外放远离京城这争斗之地。” 柯旭有点接受不能,“这么说柯正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了?” 柳真雅连连摆手,“我们只是这么怀疑,并不能肯定。”如果柯旭把他们的猜测听进了心,而事实却不是这样的,那柯旭到时还不得伤心并怪她和沃秋? “人类真的好烦啊。”柯旭抓狂地揉揉脸颊,“不过是让我娘回到我爹身边过些好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啊?” 接下来,颜沃秋以自己的经验劝告柯旭最好暂时不要妄动,看看勇王柯正阳的后续举动。 在两人商讨期间,柳真雅去厨房做晚饭,拿出暖园的食材做了四个热菜:葱熘羊里脊、拔丝金枣、干烧桂鱼、东坡肘子,四个冷菜:橙汁藕片、酸辣黄瓜、凉拌剁椒皮蛋、熏鲅鱼,以及一个清炖乳鸽汤,再配上万年贡米做成的喷香米饭……颜沃秋和柯旭双手抱着肚子,眼睛盯着桌上的菜直放光,嘴里也不断吞咽着口水。 柳真雅刚一坐下,两人拿起筷子在桌子上就是一阵翻飞。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饭菜,一边欣赏两大帅哥狼吞虎咽的吃相,心里想着果然所谓的风度那就是给别人看的。瞧瞧面前这两位,嘴里包了一大口还没咽下手里已经又夹了一筷子菜准备喂进嘴里,一个是皇子,一个是狐狸精,啧,那几百年没吃过饭的样子哪还有什么风度? 差不多四十来分钟的吃饭时间,颜沃秋和柯旭两人没出声说一个字,就顾着把桌上的菜全部喂进肚子里了。 最后,桌上装菜的盘子一片干干净净。 柳真雅佩服地看着两个肚子胀的溜圆的人,“你们可真厉害,八菜一汤,连那么大一锅米饭也吃的一点不剩。更让人佩服的是,你们夹菜那力道那速度居然没让这些菜盘子移动分毫,我当时端上来怎么放的,现在还怎么放。” “我——嗝!”颜沃秋讪笑着捂住自己的嘴巴,时隔二十年再吃到暖园食材做成的饭菜,再加上柳柳那经过千锤百炼的手艺,哎呀,好险没把盘子吞下去,不然就让狐狸精看笑话了。“嘿嘿,柳柳的手艺太好,饭菜太香,皇宫膳房的手艺就是拍马也追不上,所以……”颜沃秋耸耸肩,笑眯了眼。 柯旭侧了侧身子,双手在柳真雅和颜沃秋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揉了揉肚子——饭菜太好吃的结果就是吃撑了。“柳真雅,你藏私。你之前给我做的饭也美味,但多是粥和小菜,我都不知道你的厨艺快达致臻境了。” “噗……”柳真雅和柯旭忍不住同时喷笑,臻镜?这狐狸精以为厨艺好似练功呢。 “哎哟,肚子好痛!”颜沃秋抱着肚子一脸痛苦,哎呀,真的吃得太胀了,连笑一下都觉得很难受。“柳柳,有没有消食的药啊,我怕晚上睡不着觉。” 柳真雅甩了个白眼给颜沃秋,“活该你肚子痛。真是的,又不是没有机会再吃了,用的着那么一副难民的样子吗?好了,等着,我去看看有没有消食片。” 柳真雅进了内室后闭眼默念着健胃消食片,她记得暖园的木屋里存放着很多盒,还是老牌子江中牌的。 望着一瞬间出现在手心的小盒子,柳真雅眼里闪过一抹深切的怀念,这消食片还是为小时候的暖暖和江城准备的,因为两个孩子吃东西没有节制,经常是遇着好吃的就要一次吃个够。 从盒子里取了六片药片,柳真雅走出内室,一脸没好气地各放了三片药片在颜沃秋和柯旭的手里。 颜沃秋接过药片直接吞下。柯旭却拒绝吃下那小小白白的药片,拒绝的理由也十分正当,“你做的饭菜里含有十足的灵气,我要慢慢把它消化、吸收,不想浪费一丁点。” 柳真雅硬把药片塞入柯旭的手心,“放心的吃吧,它只是让你的肚子不那么胀,不会阻碍你吸收灵气。” 柯旭带着好奇的眼神吞下了药片,喉结一动,立马一脸扭曲,“这是什么怪味道?甜不甜辣不辣酸不酸苦不苦的。” “……我正想让你直接吞下,不要嚼。”柳真雅扭头,不好意思看柯旭被消食片的味道刺激到不断吐舌头的样子。 和着口水把药片咕咚一声吞下肚,柯旭皱着脸往厨房跑去,再次出来时嘴角湿湿的挂着几滴水。 因为暂时还弄不懂勇王的做法和想法,柯旭决定听颜沃秋的劝告什么都不做。该聊的都聊了,饭也吃了,于是大家洗洗睡觉吧! 当柳真雅和颜沃秋并肩走进同一间房,柯旭的声音颤抖了,“你们……你们要睡一起?” 柯旭惊诧、指责的问话令柳真雅脸一红,对哦,都忘了这辈子只是他们自己认定了夫妻关系,在别人眼里仅仅是相识的男女。 颜沃秋眯眼看着柯旭,看得他把头偏向了一边,才勾起嘴角扶住柳真雅的肩膀淡声道:“我们是夫妻,不睡一间屋难道还分开睡?” 柯旭愤怒地瞪着柳真雅、颜沃秋进屋后被关上的门。 回到自己房间的柯旭躺在床上反复翻滚,怀里抱着被子一脸愁闷。想到柳真雅和颜沃秋同房同床,心里不由恼怒不已,凭什么啊?明明答应当她的妻子,结果一看到七皇子就反悔了! 还说狐狸精会谄媚呢,分明人类的女人才是个中高手! 狐狸精很烦恼,烦恼得睡不着觉,烦恼得想把颜沃秋从柳真雅的房间里拎出来。想做就做,走到门口又一顿,人柳真雅都说了,她这一辈子认定的夫君只会是颜沃秋,他有啥资格去破坏人家啊? 柯旭回到床上,继续有气无力地翻滚。 这厢,等颜沃秋关好了房门,柳真雅直接把他拉进了暖园。 见着一陌生人进了暖园,飞上飞下的小蜜瞬间瞪大了眼,好奇地瞅着颜沃秋,瞅着瞅着就一脸恍然,“我就说小雅怎么这么快就带陌生人进暖园了,原来是尔言,这就不奇怪了。” 颜沃秋伸出手指点了点小蜜的额头,“你认得出我?” “灵魂没变,身体散发出的灵气、气质都没变,因此我能认出来。”小蜜扑扇着翅膀坐到颜沃秋的肩头,“看来你和小雅还是有缘啊,又在这一世遇上了。” 颜沃秋笑着点了点头。 和小蜜叙完旧,颜沃秋以平常的口吻对小蜜道:“你以前和玉晋吟好玩时配制的易容丸还有吗?柳柳明天要跟我去皇宫捉鬼,她不能以现在的样子去皇宫。” 小蜜用胖胖的小手挠了挠脑袋,“易容丸啊,嗯,好像还有,我去屋里找找,你等一下哈。”说完向小木屋飞去。 趁小蜜找易容丸的时间,柳真雅和颜沃秋手拉手走在草地上。 “暖园好似没什么变化,和我上辈子最后一次进暖园时看到的样子一样。”颜沃秋半眯着眼感觉灵气围绕全身,只觉全身被洗涤了一次一般,疲累全无,全身舒畅。 “嗯,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一直被关在后院没机会去找奇珍异宝。和柯旭相遇的那个剡山,它有点像中国的昆仑山,山里面有的东西,咱们暖园都不缺。”柳真雅也一脸笑眯眯,时隔十多年,她终于再次和尔言携手走在了这片土地上。 “我们投胎转世十多二十年了,不知道暖暖和江城现在怎么样,还有咱们的那些小孙孙……”现在平静下来,颜沃秋最想念的就是自己的儿女和孙子、孙女。 “暖暖和江城……如果还在的话,他们现在也该是一百多岁了。不过我相信儿孙自有儿孙福,即使没有我们在身边,他们也会过的好,毕竟都是咱们亲手交出来的孩子。”柳真雅安慰般捏了捏颜沃秋的手。 “也对,那些都是鬼精灵般的孩子,到哪儿、有没有我们在身边都不会吃亏的。” “喏,我找到了,这易容丸还剩两粒。”小蜜满脸兴奋地飞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一个五彩的漂亮小瓶子。 颜沃秋接过小瓶子在手里上下抛了抛,“嗯,柳柳你明天进宫就靠它了。啊,对了,小蜜,如果你无事的话再多制一些易容丸吧,我估计这几年我都不能以颜沃秋的样子出现在柳柳身边。” “为什么啊?”小蜜歪着脑袋打量两人,“既然相认了就该快点结婚啊,我还等着你们快点再给我生个暖暖和江城呢。” “抱歉,小蜜,暂时不能满足你的愿望了。我这一世的身份是大周朝的七皇子,将来会继承这个国家。朝廷现在的情况很复杂,我不能冒险把柳柳放在明处,我担心我护不了她。等到尘埃落定之后,我会来接她让她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 小蜜先是一愣,然后一脸了然,“上辈子国家机器太厉害,所以你把你骨子里的野心和欲望是压制了压制,这辈子有这么好的条件,不甘心居于人下了吧?” 颜沃秋眉一扬,坦荡而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野心,“那是当然,凡是男人都有称霸天下的野心。而且,比起历史上自行摸索的帝王,我的资本不是摆在那里吗?我有自信我会比过往任何一位帝王都要做得好。” “你这是自信到自大了。”小蜜毫不客气地训斥,“哦,你上辈子接触过黑帮,管过你老爸的公司,也自己创立过公司,以为治理国家就像管理公司一样容易啊?还是你以为你有着二十一世纪的记忆和知识,你就能把这大周朝建立成另外一个二十一世纪?你醒醒吧,光凭着现代的知识想成功治理一个封建国家是不可能的。” 见颜沃秋被小蜜说的皱起了眉头,柳真雅充当起了两者间的和事佬,“小蜜说的有理,尔言,你有把大周建成一个什么样的国家的计划吗?现代社会是一个人权的社会,大周是个封建社会注重皇权,尔言你可不要想当然哦。” 待小蜜笑眯了眼一脸得意,柳真雅又把目光对准了小蜜,“小蜜你也不要小看尔言啊,别说尔言上辈子的经历,这辈子他一出生可就接受着正统的皇子教育,我相信他能治理好这个国家。” 柳真雅的话一落,颜沃秋和小蜜同时不满足地瘪了瘪嘴,所谓两不偏帮其实就是墙头草,柳柳(小雅)怎么对得起他(她)对她的情谊啊? 不过两人一精灵已经相处了一百多年,这点小小的不满转瞬即忘,一转身两人一精灵就高兴围在一起回忆起了过去,回忆完毕再商讨商讨怎么治理一个国家。 直到柳真雅感觉外面天色已亮,两人一精灵才意犹未尽地告别,相约从皇宫回来后继续讨论。 因为暖园就是个灵气园的存在,所以即使一整晚没合眼,柳真雅和颜沃秋仍旧精神奕奕,一丝疲倦都不显。 颜沃秋自个儿找地方洗簌,柳真雅去了厨房开始准备早餐。上辈子,柳真雅一家的早餐都是以清淡、营养为主,这辈子她打算继续上辈子的养生之道,所以早餐不打算大弄却一定营养又饱肚。 柯旭挂着黑眼圈打着呵欠来到客厅时,柳真雅正在把自己弄好的早餐往桌上摆——三笼溢着蘑菇和鸡肉香味的灌汤包,六个又大又白的咸鸭蛋,三碟即下饭又开胃的四川酸萝卜,最后是一锅熬得又香又糯的黑米粥。 “柯旭,起床了?快去漱洗吧,弄好就来吃早饭。”摆弄着碗筷的柳真雅一抬头就看见柯旭的熊猫眼,“咦,昨晚没睡好?都变熊猫了。” 柯旭满含委屈地瞅了柳真雅一眼,只是她没看到,因为她说完就低头给颜沃秋盛黑米粥了。 颜沃秋拉着柳真雅在身边坐下,瞟过柯旭走向厨房的僵直背影,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之意。 活该,让你觊觎我的柳柳! 望着柳真雅和颜沃秋之间你给我夹一个灌汤包,我给你剥一个咸鸭蛋,眼神对视间充满了柔情蜜意,柯旭顿觉香浓的粥失去了味道,吃在嘴里泛着淡淡的涩。 “沃秋,尝一下这个。”柳真雅夹了一块被切成小块的酸萝卜放进颜沃秋嘴里。 颜沃秋陶醉地闭上了眼睛,“一点点酸,一点点辣,真是太令人怀念的味道。” 柯旭看着两人只觉再也吃不下去了,嘭的一声放下碗筷站起身道:“昨日,状元郎邀我今日去吃酒,我这就去了,晚上会回来晚一点。” 不待柳真雅和颜沃秋有什么反应,柯旭转身抬脚走人。 “诶?”柳真雅想叫住柯旭,“这早饭都还没吃完呢。” 颜沃秋勾唇按住柳真雅的手,“他有约,不会饿着的。我们也吃快点吧,吃完就进宫。” 第一次进有皇帝住的皇宫,而皇宫身份最高的两大主人是她这辈子的公公婆婆,柳真雅紧张的把自己所有衣服都拿出来扔在床上,让颜沃秋选出一件可能最得皇上、皇后喜欢的衣裳。 颜沃秋手指拎着床上的衣裳,嘴角抽搐不已,就这么三四件衣裳要他怎么选?更别说这三四件衣裳的质地只有两样,一为麻布,一为皮革。“柳柳,你离开柳府后就没置两身绫罗绸缎制成的衣服吗?这麻布的,一看就是平民穿的,这皮革的,这么热的天你穿身上不长痱子吗?” 听颜沃秋这么一说,柳真雅才觉得自己办了件傻事,不禁嘿嘿一笑,“都紧张的忘了章法了。公公婆婆是皇帝、皇后,这对一直都是小平民的我来说可是人生第一次啊。” “那我们这会儿去成衣店看看有无合适的衣服?” 柳真雅正想点头,忽而一想又觉不需换好衣服,“我觉得就穿这一身麻布衣服去皇宫是最好的,这样才能减少因为你而放在我身上的关注。大家都会想,我一无财二无貌,有什么值得七皇子看重的?再一查,哦,原来是个驱鬼辟邪的骗子……这样,大家就会把我忽略了。” 颜沃秋笑看着柳真雅,突然伸手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就这么办。” 吃下易容丸,变了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孔,再穿上一身土的掉渣的麻布衣服,柳真雅跟在俊美无双的颜沃秋身后像小跟班一样进了皇宫。 29捉鬼 来到皇宫的正德门,颜沃秋递过自己的腰牌,四个威风凛凛的守卫一看立刻立正放行。 柳真雅走在颜沃秋身后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四人却连一个眼角余光都不施舍给她。正想对颜沃秋说这四个人真尽心尽责,忽然感觉身后一阵被人注视的目光,快速回转头,正好和四个守卫打量的目光对上。 四个守卫的脸上很是尴尬,柳真雅对他们笑了笑然后无事般回转头。 走了一两分钟,柳真雅又回头望了一下,却见四个守卫剩下了三个。守宫门的人可以随时离开吗?柳真雅疑惑了下后恍然大悟,肯定是去报信了。 正感叹于颜沃秋所受到的关注度时,颜沃秋走在前面轻声道:“柳柳,从这里开始一举一动都要严谨,眼睛不要乱看。总之在外人看来怎么呆怎么来。”停了一下又继续道:“其实这皇宫没什么好看的,只有紫禁城的三分之二大,房屋、建筑和紫禁城差不多。” 柳真雅了解地点点头,然后目不斜视地走在白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上。她内心大周朝对皇宫并不好奇,因为上辈子看过世界各国各种巍峨壮丽、富丽堂皇的皇宫。而这辈子一出生听到的话语,睁开眼睛后看到建筑都让她以为回了中国古代转世,即使之后知道了所在的朝代是中国历史上没有的由颜姓掌权的大周朝,但对比目前的社会环境,柳真雅觉得大周朝的皇宫再雄壮、华丽也超不过故宫。 低头走过一座座宫殿,无视很多悄悄打量她的太监、宫女。说到太监,柳真雅再次肯定这个世界和中国有关,因为太监是中国宫廷的特殊产物。 “到了。”颜沃秋领着柳真雅停在了一座红木镶金漆的宫殿前,正门口挂着写着“长乐宫”三个鎏金大字的匾额。 这里便是当今皇后所住的宫殿了。 正巧,一身着绿宫裙的宫女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看见颜沃秋脸上顿时笑出了一朵花,“殿下,您可回来了。娘娘担心了您一晚上。” “我母后怎么样?”颜沃秋抬脚进了正门,一脸焦急地要去看自己的母后,好似忘了身后跟着一个人。 年轻的宫女轻瞟了随着颜沃秋疾步走的柳真雅一眼,甩了甩手里散发着馨香的绢帕,抿嘴笑问道:“殿下,您带来的这位姑娘是……” 颜沃秋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柳真雅一个急冲差点撞到他后背,“惠香,我在问你我母后怎么样了。” 名叫惠香的宫女的笑脸一僵,眸光一转,脸上又带着十分自然的笑,“禀殿下,不知是不是昨儿殿下送来的安神茶起了作用,娘娘昨儿晚上没再做噩梦了,今儿一早起来精神还算好。” “嗯。”颜沃秋转身继续往里走去。 柳真雅低垂着头勾唇无声笑,又是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上辈子见得多了,不过这辈子应该会见得更多吧,因为这辈子的尔言是皇子将来还是皇上,地位高贵,兼之还有一副令女人心动的长相……唔,看来要从现在开始准备苍蝇拍了。 长乐宫里站着很多宫女,几乎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按着颜沃秋交代的,柳真雅完全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小心瞧着四周的眼里满是不安和怯懦。 演戏嘛,自转身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最擅长的就是演戏了。 颜沃秋的娘,当今的皇后娘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年约三十五六岁,皮肤白皙,一双凤眼又柔又媚。只是估计被女鬼吓着了,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眼里充满了惶惶不安。 看见颜沃秋时,她整个人好像都放松了,对他绽开了一抹慈爱的笑容,“小七,你可回来了。你父皇说你去宫外找大夫了,真是让母后担心急了。”皇后轻轻摸着颜沃秋的脸,“怎么样,还好吧?没发生什么事吧?” 颜沃秋蹲在皇后身边,双手握着皇后的手道:“母后还不知道我的本事吗?那些人算计了我那么多次,什么时候占到过我的便宜?” “那就好,那母后就放心了。”皇后拍了拍颜沃秋的手,笑得温柔无比,抬眼间看到局促站立在正殿中央的柳真雅,真心的笑容一收换上平淡疏离的面容,“这姑娘是谁?是你带回来的?” “母后,她就是我替你寻的能治你病的人。” 柳真雅走上前,脸上带着丝明显的恐惧下跪磕头,“民女陆紫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儿,你……”皇后一脸难以言喻的纠结,摆摆手让殿里的宫女都退下,等殿里只剩下他们母子加柳真雅三个人时,她才开口道:“你说我吃不好、睡不好、一睡着就做噩梦是因为被女鬼纠缠,我信你的话,找了很多和尚道士来驱鬼,结果呢?那些人嘴里说着能驱鬼辟邪,最后还不是没能驱走缠着我的女鬼?这姑娘,唉,你从哪儿找来的啊?不会又是个骗子吧?” “母后,你放心,这次找到的这个陆紫绝对不是您之前见的那些骗子。”对着皇后自信的笑了笑,颜沃秋转过头面对柳真雅又是一副冷冷的样子,“陆紫,过来替我母后看看吧。” “是。”柳真雅迈着小碎步来到了皇后身边。 先看看皇后的身体有没有被女鬼损伤,结果还好,女鬼只是让她的精神有点不济,并没有带来实质性伤害。其实女鬼也不需要怎么报复这个皇后,因为皇后本身的身体很差,而且体内还有不止一种毒…… 望着柳真雅一脸沉重的样子,颜沃秋心一紧,“柳……陆紫,结果怎样?” 再看了下皇后的气色,柳真雅抿抿嘴小声道:“那个女鬼不是问题,也没给皇后娘娘的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收了女鬼以后皇后娘娘就不会再做噩梦。麻烦的是皇后娘娘本身的身体……” “母后本身的身体怎么样?”颜沃秋急切问道。 “皇后娘娘中毒了,娘娘的体内至少有五种毒药。五种毒药相生相克,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但它却能让人慢慢虚弱致死。” 皇后的凤眼里闪过一道利光,“看来你确实有些本事,之前的那些和尚、道士甚至太医都说本宫是当年生皇儿的时候难产导致身体虚弱。哼,本宫自己的身体除了本宫自己,还有谁比本宫更清楚?之前见的那些和尚道士都是骗子就不用说了,至于太医院的那些太医,本宫会中毒必有他们的努力。” “这些人,我总有一天会把他们……”颜沃秋眼里闪过一抹如狼般狠戾的光芒。 “那些人真是打的好主意!”皇后一声冷笑,“朝中势力复杂,被几个皇子暗中分割成几派,而后宫历来都与前朝息息相关,想必是都想着与其任后宫一个实力雄厚的妃子正位中宫或世家千金坐镇中宫为朝堂带来新一轮的波澜,不如选一个家世、背景都没有的来当这个皇后……都估摸着本宫是任他们拿捏的棋子和摆设呢!” 柳真雅听着皇后的话是一阵阵冷汗连连,这位皇后婆婆说话百无禁忌的,是打算替她收完鬼、解完毒后就把她杀了吧? 柳真雅向颜沃秋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喂喂,你老娘打算要杀我灭口啊! 颜沃秋回以一个“放心,一切有我”的眼神,“陆紫,母后体内的毒,你能解吗?” 柳真雅还没回答,皇后便抢先温柔道:“既然能瞧出我中毒,陆姑娘肯定有办法替本宫解毒,陆姑娘是吧?” 柳真雅心里泪流,皇后婆婆这是在威胁她是吧,是在威胁她吧?“民女师父曾经炼制出了一颗解毒丹,据说能解百毒。师父逝世后把这颗解毒丹送给了民女,民女愿把它献给皇后,只是……”抬眸不安地瞧了皇后一眼,“因为没人吃过解毒丹,所以民女也不敢肯定它能完全解了皇后娘娘体内的毒。” “没人吃过的药……母后,这太危险了……”颜沃秋又紧张地握住了皇后的手。 皇后神色一阵恍惚,转而又变成了坚定,“陆姑娘,七皇子请你来主要是收鬼的,你先把那鬼收了,解毒的事稍后再谈。” 柳真雅真想默默扭头,皇宫的人做事真是太谨慎了。真是的,中了那么多种毒,最多还能活个一两年,要是换成她,如果有人给她一颗解毒丹,管它是真是假她绝对二话不说就吞下。反正都要死了,司马当活吗呗。 默默的在长乐宫里转了几圈,转啊转的,直到皇后的眼神变得失望、不耐烦,柳真雅才指着皇后寝宫里凤床上挂着的同心结道:“那只鬼栖身在这同心结里。” 被颜沃秋扶着的皇后脸色大变,“这结是本宫的女官六月结的,难道她就是缠着本宫的那只鬼?” 不管皇后的大惊失色,柳真雅从衣袖里掏出桃木剑,轻轻往那同心结上拍了几下,接着一阵青烟从同心结里飘出。 青烟散去,一个美丽的二十七八岁女人站在三人面前。她望着皇后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为了取信于皇后,柳真雅又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恭恭敬敬把瓶子放在颜沃秋手里,“请殿下把这瓶子里的灵水涂抹在皇后娘娘的眼皮上,这样皇后娘娘便能看见这只鬼并与之交谈。” “六月,真的是你?”被抹过灵水的皇后一睁开眼就看见离地约两米的女鬼,顿时别吓得脸色发青,急的颜沃秋慌忙轻抚她的胸口为她散气。 六月瞪着隐隐泛红的眸,轻轻飘向皇后,“皇后娘娘,你好狠的心啊!” 30出宫 “你为何这般怨本宫?”被吓得脸色发青的皇后的眼里透着疑惑和不解,“六月,本宫自认一直待你不薄,更没做过令你怨恨本宫的事。相反,你被人陷害致死,是本宫帮你报了仇,甚至还为你安顿好了你的家人。” “帮我报仇?”六月的灵魂在空中一阵扭曲晃荡,发出凄厉的笑声,“皇后娘娘,你怎么就忘了你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呢?” “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会害你?” “我都知道了。”六月的语气里含着深深的怨恨,“你怕我夺了陛下恩宠,所以指使雨珠诬陷我与侍卫有染,得了个宫廷□的罪名。” 柳真雅悄悄抬眼看了下皇后,只见她先是一脸震惊,尔后又笑得苦涩,“六月你喜欢陛下?难怪陛下每次一来长乐宫,你就抢着在本宫身边侍候……本宫还真是迟钝。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皇后说着摇了摇头,“重要的是六月你觉得本宫会因为嫉妒你就陷害于你?你在本宫身边有三四年了吧,本宫送到陛下身边的天姿国色有多少,你比本宫还清楚吧?你看本宫嫉妒过她们,为难、陷害过她们吗?” 不待六月继续争辩,皇后继续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本宫没有指示任何人诬陷你,至于你说的雨珠,在你死的当日她就自杀了。而且据我所知,诬陷你□后宫的并不是雨珠,雨珠不过是看见你和一个侍卫在花园里拉拉扯扯,之后又和一个叫小唯的宫女略提了一下,真正把陛下引去花园的就是那个叫小唯的宫女。” 六月听到这里,浮在空中的灵体又是一阵剧烈的抖动,“不可能是小唯,小唯是刘美人的人,而刘美人……” “而刘美人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对不对?”皇后眼里闪过一丝冷笑,“你在宫里这么多年了都还没看透吗?皇宫是容不下多余的东西的,而你还打算和她争同一个男人的宠爱,她怎么可能放过你?” “刘美人……她是我在这冰冷的皇宫唯一信任的人,我喜欢陛下的事只告诉过她一人……”好似被打击到了,六月的灵魂慢慢安静下来,一闪一闪的好像随时都要消失,“那她现在怎么样了?”六月最后问道。 “怎么样,当然是暴毙了啊。”皇后面无表情的回答,“你好歹是本宫身边的一品女官,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小的美人陷害。” “死了……她居然死了……”散发着淡淡红色光芒的灵体瞬间黯然失色,变成了灰茫茫的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六月怎么了?”皇后惊讶地看着快要散成一片灰蒙雾气的六月。 “怨恨已了自然不能再留在阳间,她要去投胎了。”柳真雅简短利落地回答。 说话间,六月的灵魂已经消散,带点阴森气息的皇后卧房恢复了温暖。 皇后一手扶着颜沃秋,一手轻轻揉了揉额头,“陆姑娘,这事就算解决了吗?”待柳真雅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六月在本宫身边徘徊了这么多天,她怎么会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毕竟,本宫处置刘美人时就在这长乐宫。” 柳真雅低头解释道:“她的灵体很弱,白天栖身在同心结里没有知觉,只有晚上阴气最强的时候她才能出来吓唬人。” 皇后了解地微微点头。 “母后,让陆姑娘给您解毒吧。”颜沃秋扶着皇后在椅子上坐下。 皇后拍了拍颜沃秋的手,笑着道:“皇儿,这事急不得。陆姑娘今儿替母后解了毒,谁知道那些人还会不会给母后下更厉害的毒。” 柳真雅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皇后不是想把她留在皇宫专门替她服务吧? “依母后看,”皇后果然接着说道,“就把陆姑娘留在宫中作个女医官,你觉得怎么样?”皇后转头对着柳真雅微笑,“陆姑娘解决了本宫的烦事,就留在宫中让本宫好好谢谢你。” 柳真雅很想翻白眼,这些人都是什么心态啊——抓到一颗能用的棋子就绝不放过,难怪古人的寿命普遍不高。心里这么想着,脸上换上一种慌张怯懦的神情,小声道:“民女不敢,谢皇后千岁厚爱。” “不敢?还是不愿?”皇后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柳真雅赶紧一脸害怕地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息怒,民女不敢。民女从小于山野间长大,也甚少与人接触,个性呆板,规矩、礼仪都不懂,实在......” 皇后轻哼一声打断柳真雅的话,“个性呆板?能说出这番话的人瞧着就不是个呆板的……” “母后,算了吧,她既然不愿意又何必勉强她?”颜沃秋神色淡淡地说了一句,“这皇宫是什么样的地方,现在又是什么样的局势,没什么人比我们更清楚,好歹她救了母后一命,我们又何必硬把她拉入这滩浑水中?” 听得颜沃秋这么一说,皇后沉默半响,然后挥挥手无力道:“留下药丸,赶紧送她出宫吧。” 颜沃秋把柳真雅送到了宫门口,在几个宫门守卫看不到的视线里柔和了脸上的冷硬,对柳真雅轻声道:“待会儿回去的时候要小心跟踪的人。最近一段时间待在家里不要出来,也别担心我,一有空我就会来找你的。” 想着以后还能相守一辈子,柳真雅也不婆妈,点点头,顺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他,“我知道了,你也要多加小心。这里面是小蜜制作的丹药,固本培元,还有解毒的奇效,你留着防身吧。” 颜沃秋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接过,然后目送着柳真雅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以下。 回家的时候,因为担心身后有人跟踪,柳真雅特地绕着远路往城外的山里走去,结果不出所料,来到人烟稀少的郊外后她便感觉到有好些个呼吸平稳脚步轻缓的人跟着她。 小心使得万年船。柳真雅一边念叨着,一边往山里走去,“呵呵,如果让那些家伙亲眼看着我在青天白日之下消失,不知道会被会被吓得变成疯子。”难得的,柳真雅起了恶作剧之心。 走到山林边,柳真雅停下脚步坐在地上,嘴里叼着根草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弄得隐秘跟在她身后的人眼里闪过一串串问号,怎么停这里了? 一眨眼,柳真雅从地上消失了,跟踪的人不由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眼花了,不然怎么怎么看见一个大活人突然变不见了? 再定神一瞧,他们要跟踪的人确实不见了,到哪里去了? 也顾不得分谁是谁的人马,好些个分属不同阵营的跟踪的人纷纷从隐秘的地方跳出来瞪大眼睛在柳真雅消失的地方搜寻着,但一直等到眼睛发麻也没找出一个人影。 四处搜寻了约半个时辰后仍没得到什么收获,几泼人带着一脸怪异和不甘的神色离开了森林。 柳真雅正美美地躺在暖园里吃着甜味十足的美国红提,一点都不知道那些跟踪她的人在心里如何腹诽她是一只鬼或者妖怪变的。 见柳真雅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小蜜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扑腾着翅膀在她的眼前飞来飞去,“小雅,你这样子能当好母仪天下的皇后吗?” 咬着红提的嘴巴一顿,柳真雅认真思考了下道:“没做过皇后,不知道能不能当好。不过一切都有旧例来循,到时按着以往的例子来就行了,没什么好担忧的。” 小蜜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她根本没担忧,是在打趣她好不好?不过她问的也是实话,小雅说好听点是淡然无所求,不好听点就是没有追求得过且过,这样子的她能当好一国之母?不会把整个过国民都带懒散了吧? 扭头看到了小蜜眼里的无奈,柳真雅接着道:“你就那么不信任我吗?好吧,有些旧制我可能真的无法适应导致直接无视或者废除它,但我还知道一个理——是人适应社会,而不是社会适应人,所以我不会把这个周朝当成现代社会,该我遵守的我会一样不落的遵守。”说着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笑,“再不济还有尔言呢,你总该相信他吧?他不会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找上我的。” 小蜜无趣地撇了撇嘴,也是,还有尔言了。尔言在小雅面前既是丈夫又是父亲,对小雅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恨不得把世界上的所有都捧到小雅面前,这辈子还多了在皇宫生活的经历,想必更会把小雅护的滴水不漏。 和小蜜在暖园里东拉西扯,直到天边的繁星照亮了夜空,外面再没有跟踪之人的痕迹,柳真雅才一下子从暖园瞬移了出来,伸伸懒腰,抬腿往家里走去。 31报复 “哟,舍得回来了,还以为被皇宫的繁华晃花了眼呢!”一跨进正厅便迎来一道阴阳怪气的问候声,柳真雅一愣,然后勾起唇笑回道:“我倒是想留在金碧辉煌的皇宫,可谁让家里有只吃白饭的狐狸精呢?” “哼!”柯旭不忿地扭头,柳真雅没说错,他确实是吃白饭的,不能指望一个雄性狐狸精精通厨艺对吧?“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那颜沃秋也不送送你,这京城一到晚上可是群魔乱舞。” “他如果送我,那我可真的会被留在皇宫回不来。”抬头看到柯旭一脸阴沉沉的,不禁疑惑问道:“你怎么了?今儿不是和那些学子一起喝酒去了吗,没喝好?还是被人挤兑了?” 柯旭眼里闪过一抹尴尬,难道让他说因为担心她在皇宫会吃亏没什么心情喝酒所以就早早回来了?还因为回来后等的时间有点久所以有点火冒三丈了?唔,还是算了吧,说了保不准会被这女人说自作多情。 “唔,没什么,本来大家相互之间都不怎么熟,而且都担心几天后会被圣上委派什么职位,因此喝完酒就散了。”柯旭说着长叹了口气,“我有预感我会被外放。” 柳真雅接口道:“其实外放也不错啊,现在的京城太乱了。” 柯旭撇了撇嘴,如果外放了还谈什么报仇? 看柯旭那样子柳真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凭柯旭现在的实力及当今的局势想要把柯正阳拉下马又谈何容易,更何况柯正阳忠君爱国......“柯旭,不如放弃什么复仇吧,只要你和你娘过得比柯正阳好,这会比什么样的复仇来的更让柯正阳痛苦。” “那不是让我什么都不做?”柯旭才不想便宜柯正阳。 “是呀,‘我们的幸福与你无关’,我认为这才是报复的最高境界。”柳真雅开始游说柯旭,“你想啊,权、钱、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肉体的痛终有一天会好,只有心理的痛才会令他终身难忘。什么样的痛才会让他的心永添一道伤口呢?过去属于他的永远不再属于他,他不屑一顾的成了别人捧在手心的宝贝,做到了这两点,你说他还会无动于衷吗?” 柯旭的双眸瞬时绽放出不逊于明亮烛光的亮光,“你仔细说说。” 呵呵,看来有希望把柯旭带往另一条路。“所谓报仇,其实就是让仇人家破人亡一无所有,而柯正阳不过是不认你们母子,并没有对你们赶尽杀绝,所以他罪不至死,也因此你对他谈不上报仇,勉强可称之为报复。 报复比之报仇就简单多了。功成名就对现在的你来说只是时间问题,在这个前提下,你要先想想你母亲未来的幸福。柯正阳有公主为妻,背后还有国家的主宰——当今的皇帝做靠山,无论你如何争取,你母亲的原配位置也回不来了,或许公主和皇帝会看在你的份上给你母亲一个平妻的位置。 你已成人,又有官职在身,到时必然只有你母亲一人和柯正阳、公主住一起,虽为平妻,以你母亲的性子,你认为她有胆子在公主面前摆架子吗?到最后仍不过是一个高级的妾而已。” 柯旭抿着唇,一脸严肃,他没法否认柳真雅说的事实。肉体凡胎的他斗不过皇权,而他那个性子柔顺的娘也没法和传说中雍容华贵的公主斗,更没法奢望公主会善待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且会和她抢独占了十几年的丈夫的女人。 柳真雅很满意柯旭把她的话都听了进去,于是继续道:“你娘今年才三十多一点,为什么不想办法让她忘了柯正阳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找个对她好的男人,再生个一男半女的,这样既报复了柯正阳将来你离开了她也有个依靠不是?” 柯旭细细思索道:“这样能行的通吗?我娘对他可是一往情深,这十多年来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他。” 柳真雅摸索着下巴道:“其实在我看来,你娘对柯正阳是怀念多过爱恋,很多年养成的习惯,如果你告诉她柯正阳早娶妻生子把她忘了,我肯定她痛苦几天后就会一切恢复正常。” 眼带怀疑地看着柳真雅,“你就这么肯定我娘只会痛苦几天?” 双眼眯成一弯新月,柳真雅带着笑意道:“把实情告诉你娘的时候,记得叫上村头的大牛叔,有大牛叔在说不定根本没有你娘伤心的机会。” “你说……你说大牛叔和我娘......”柯旭惊讶地张大了嘴。 “应该吧,好几次我看见你娘和大牛叔说话时都脸带桃红,而大牛叔也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帮我娘找个男人真的能报复柯正阳?”柯旭再次确认。 “相信我,男人,特别是位高权重的男人最难忍受被不看在眼里的人忽视。柯正阳要是知道你娘和另一个男人成亲了,而你叫另一个男人父亲,他大概会气得吐血吧?你再有空没空的时候带上你娘和后爹在柯正阳面前露露面,呵呵,那结果……另外,他不让你在京城发展,那你就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在外面慢慢发展一步一步做到封疆大吏,那时即便他为王爷也拿你莫奈何。” 柯旭想着如果自己是柯正阳,自己不要的女人和儿子对着另一个陌生的男人亲昵无比,时不时的还来自己面前现现恩爱……哇呜,一定会被刺激得吐血。唔,看来在七皇子没坐上皇位前,娘亲和大牛叔还是不要出现在柯正阳面前刺激他了。 最毒妇人心呐!柯正阳感叹不已,一般人哪想得出这般毒辣的主意,完全是杀人不见血。柳真雅这女人花样百出,以后千万不能与她为敌。 “干嘛这样看着我?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我又不会吃了你。”柳真雅无奈地翻了个大白眼。狐狸精害怕人类,说出去谁信啊? “呵呵。”柯旭一阵傻笑,“柳真雅,赶紧做饭去吧,我肚子饿了。吃了你做的饭菜再吃外面的,那简直比吃猪食还难受。” 柳真雅无语半响,最后扭头慢慢往厨房走去。她就知道会这样,无论谁,只要一吃了暖园出产的菜就会赖着她把她当厨娘。 五天之后的一个中午,满身怒气的柯旭一阵风似地冲进了客厅,对着悠哉喝着大红袍的柳真雅一阵抱怨怒吼,“那个混蛋柯正阳,他不打压我一下会死吗?可恶啊,你知道我被外放到哪里去了吗?汉阴,最北边的边境小城,民风彪悍,局势混乱,我看那混蛋老头是巴不得我死在那里。” “汉阴?”眼珠转了一圈,柳真雅才在脑子里找到汉阴的信息。汉阴位于大周的最北方,以蓄牧为主,是一个大周和北齐人混居的地方。如果把大周的地图换以中国地图来看,汉阴就是内蒙古的一个城市,而北齐差不多就等同于外蒙古。 “是呀,就是汉阴!大周谁人不知到汉阴任职的官员从来都是有去无回,可那柯老头……”愤怒之后是失望和无奈,柯旭一下子萎靡下来,“柯正阳果然不希望柯旭活着。” 凭着直觉以及百多年的人生阅历,柳真雅知道事情不像柯旭说的那么简单,只是一时之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安慰道:“那里局势混乱,民风彪悍又如何?你堂堂一个狐狸精难不成还会怕区区人类?” 柯旭扭头,幽怨地看着柳真雅,“你之前还告诫我,人心复杂不可小觑。” 柳真雅无语凝噎。 但是皇帝的任命已下,柯旭无力反抗,只得怏怏地向柳真雅告辞,他要尽快回计家村解决娘亲和大牛叔的事情,然后带上他们到汉阴去上任,他可不放心把他们留在计家村,谁知道柯老头还会耍什么手段。 见柯旭一脸悻悻的样子,柳真雅想了想摸出几块灵晶给了他,“这些灵晶足够令你的灵力上升一个台阶,到时即使汉阴的民风再彪悍也伤害不到你了。” 收了灵晶的柯旭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因为他知道这女人手里的好东西多了去了,“平时多帮我注意下柯老头,有什么消息记得告知我一声。”深深望了柳真雅一眼,最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闹腾人的柯旭一离开,偌大的院子一下安静下来,柳真雅顿时还有点不习惯,练了几天的毛笔字才又恢复了平静。 吃、穿、用完全自给,颜沃秋短时间内也不会上门来看她,柳真雅就索性关闭了家门一个人在家当宅女,每天看看书、写写字、绣绣花,剩下的时间再和小蜜聊聊天。 日子过得很无聊,柳真雅想着要是有台电脑就好了,可以看看电影、小说什么的,还可以玩玩游戏,可惜当年没预料到会有这样带着记忆投生的情况发生,怕混乱历史进程以及转生后自己的记忆,所以关于现代科技的东西,暖园里一样都没有。 唉,失策呀! 不过,这声感叹在隔壁一个邻居颤颤惊惊来串门并留下吃了一顿午饭后就烟消云散了,因为接下的日子只能用忙乱来形容。 32回府 柳真雅现在住的这栋宅子在整个京城是著名的有进无出的鬼宅,自传出柯旭收了在宅子里捣鬼的活尸的消息,宅子外整日里飘荡着些探头探脑的人。及至柯旭取得功名,宅子外围观的人达到极致,众人都好奇是否真是凶宅变风水宝地了。 柳真雅深知人们越阻挡越好奇的猎奇心理,找了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邀请周遭的邻居来改名为“柳宅”的宅子做客。 宅子被柳真雅用含灵气的植物和符纸净化过,整个宅子给人一种干净、悠远的清净感,邻居们一进来就有种心灵被洗涤了一番的清透感。 因着“鬼宅”,这附近住的多是平民和没什么地位、身家的小商人,说话就没什么讲究,一开口就问自己好奇的事,“柳姑娘,这鬼宅的鬼真的都被柯相公收了?” “是鬼么?我怎么听说是什么活尸?” “活尸是什么?” “不知道,我家那口子说柯相公是这么告诉他的。” “柳姑娘,这房子以后不会再出问题了吧?” “是啊,这几年住这儿提心吊胆的都不敢从这房子门口过。” …… 听着邻居大婶们你一言我一语,柳真雅笑着安抚道:“大家安心吧,柯公子走之前把房子里的脏东西收拾干净了,以后这房子再不会出现问题了。” “柳姑娘这么说我就安心了。”柳宅隔壁的王婶一脸安心道:“不瞒柳姑娘,这几年这栋宅子把我们是给害苦了——我们王家糕点铺世代都在这官井巷扎根,几代下来,铺子累下了极厚的人脉,可是这宅子一出事,铺子的生意完全没法做下去了。家里公公和孩子他爹都打算把铺子搬到其它地方,但王家一向都是做平民生意,积攒下来的钱在这京城还不够买一栋宅子。”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邻居林婶接口道:“想搬走吧,又在这住了好几十年了,相识的人都在这儿,很是舍不得;不搬吧,旁边有这么栋鬼宅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安心。” “以前请了好多道士来收鬼,结果都是有来无回,没想到最后竟是文弱的柯相公收鬼成功。”一个头戴红花、嘴角长着一颗红痣的大婶一边嗑着柳真雅摆桌上的炒瓜子,一边八卦柳真雅和柯旭的关系,“说起柯相公,柳姑娘怎么没和他一起去汉阴任职啊?我们大伙都以为你俩……”说着并排比起了两个大拇指,再加上脸上那暧昧的神色,惹得一干大婶都若有所悟地呵呵笑起来。 柳真雅嘴角一抽,不用怀疑了,这大婶绝对是媒婆。“呵呵,不瞒各位婶子,真雅确实定亲了,不过未婚夫在海外走商,等他回来就成亲。柯旭乃真雅义兄,各位婶子不要误会了。” “哦。”一干大婶纷纷露出一脸失落之色,还以为有什么故事可听呢。本想继续八卦柳真雅的夫君,但是一看到柳真雅温和的笑,都不约而同把话题转向了柯旭为何会收鬼。 东家长西家短一阵后,午饭时间到了,柳真雅起身去厨房做饭,几个热心的大婶挽起袖子去帮忙,还剩下一圈人继续在客厅八卦。 其中一个说:“你们看柳姑娘那气质、那身段,怕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吧?” 另一个答道:“我看八/九不离十,这姑娘比我见过的清河郡主还要好看。” 又一个接着道:“清河郡主?勇王爷和同文公主的女儿?我也见过,柳姑娘长得确实好看多了。” 第四个摇头不赞同前面几位的话:“我说你们都猜错了,如果柳姑娘真是大家千金,她会和一个走商的定亲?士农工商,商人地位可是比我们平民还低。” 其余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第四位的话。 厨房里的柳真雅可不知道这群无聊的大婶们把她评了又评,兀自开心地和几个热心的大婶们准备午饭。 招待这群没甚关系的邻居,柳真雅不会拿暖园的食材出来用,现在用的这些食材都是去早市买的。即便如此,这些食材也比现代的好了很多,纯天然、绿色无公害。 准备的午饭也很丰富,红烧肉、回锅肉、土豆烧排骨、干煸肥肠、辣子鸡丁、黄瓜鸡蛋、烧豆腐、炒青菜、白菜豆腐汤、蒸馒头、大米饭……全都是家常小菜,但分量绝对够,每份菜都是一大盆子。 以京城普通四口人家来说,柳真雅这一顿用去了一家人至少两个月的花费。 这些大婶们家里都不富裕,有几家甚至连保温饱都是问题,柳真雅这一顿饭大大满足了她们的口腹之欲,个个吃的油光满面。饭后还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可惜没带自己的小儿子(孙子)来打打牙祭。 吃了午饭后又聊了一会天,这会儿聊的就是柳真雅家里还有什么人、都干什么的,柳真雅会绣花吗,识字吗……只恨不能知晓柳真雅的祖宗八代都是干什么的。 直到天色已晚门外传来小孩子找祖母的呼唤声,聊得热火朝天的众人才如梦初醒,纷纷提出告辞。 待人走完,柳真雅疲倦地揉了揉额头,再看看地下到处都是瓜皮、果皮不仅更加头疼,适应了安静的生活,这热闹的日子真是一点都过不惯。 第二日,柳真雅后悔对邻居太热情了,她压根就不应该邀请她们来家里做客,原因无它,昨日那些邻居们今日又来了,这次还带上了好些小孩子,男孩女孩都有,大的十来岁,小的才刚学走路。 无奈地把昨日吃剩下的瓜子、花生、梨子拿出来招待小孩,然后等着大婶们表明来意。 大婶们也不客气,或拿出自己的绣件请柳真雅指导,或请教柳真雅昨日那些好吃的菜是怎么做出来的,还有些则吞吞吐吐请柳真雅帮着她们家的孩子启蒙。 对于这些请求,柳真雅不知该如何拒绝,人家邻居是看得起你、喜欢你才上门有所求,你一口拒绝了邻居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才升温的邻居关系绝对会马上降至冰点。 无可奈何之下,柳真雅接受了邻居们的全部请求。 从此之后,安静的柳宅每日里都充满了欢声笑语,柳真雅更是成了官井巷人人称赞的好姑娘。 柳真雅原本以为她会这样平平淡淡一直到颜沃秋事成来找她,结果,柳叔睿的到来打破了平静。 穿着一身暗紫色官服的柳叔睿一走进柳宅,正跟着柳真雅背《三字经》的孩子们都齐刷刷看向他。 柳真雅放下书,轻声细语给孩子们布置了功课并让他们回家后才抬起头淡淡看着柳叔睿喊了声“父亲”。 柳叔睿眼里快速闪过一丝不满,转眼却快速走向柳真雅,一边还激动喊道:“真是雅儿,真是我的雅儿!” 猝不及防被柳叔睿抱在怀里,柳真雅狠狠打了个寒颤,这做戏过头了吧? 柳叔睿还在激动道:“一年多前你突然失踪,为父和你母亲就差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最后还是没找到你,为父和你母亲都以为你已经遭遇不测……老天保佑,老天开眼,我们父女终于还是相见了。快,跟我回家,你母亲想你都想的生病了。” “父亲怎么知道我在这官井巷?”柳真雅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和柳叔睿的激动相比较,柳真雅冷漠的过分。 “也是巧合。”柳叔睿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柳真雅的冷漠,反倒轻抚着柳真雅的脑袋一脸慈爱,“你四妹被梦魇了,这几日一直昏迷不醒,为父四处找神医……前段时间,柯县令收了鬼宅之鬼的传闻传遍了整个京城,你也知道我们尚书府前两年出过的事,为父担忧你四妹是不是也撞上了脏东西,因此想请柯县令去看看。哪知,管家回来告诉为父柯县令已经回老家去了,还说在这里看到一个很像大小姐的女孩子。 这几年,为父和你母亲对你日思夜想,哪怕不是你,为父也要亲眼看看才放心,因此今儿一下了朝就来这官井巷了。结果,苍天开眼,果真是雅儿。”柳叔睿说完,已经激动得快要哭了。 柳文静梦魇了昏迷不醒?不知是做了坏事遇鬼还是被陷害了? 看着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柳叔睿,柳真雅心知平静的日子过去了,她不得不再回那个到处是争斗的尚书府。 也好吧,尚书府的嫡千金,这个身份才更配颜沃秋。 柳真雅没有反抗地任柳叔睿带回尚书府。 路上,柳叔睿才问本该一开始就问的问题,“雅儿既然无事这一年多为何不回家?” 柳真雅低头平静回道:“女儿不想再被没有知觉的从卧房移到城外的灵山,然后被野兽吃掉。” “这都是冤孽,这件事是秦芷秀伙同你二妹做下的,秦芷秀现在为将军夫人,为父也拿她无办法。至于淑兰,她也得到报应了,上个月被圣上赐给勇王世子为侧室。” 抬眸看到柳叔睿眼里暗含的得意,柳真雅勾唇讽笑,“曾经二妹为了在勇王世子眼里留个印象,还特地扮成端茶丫头,现在成为世子的侧室不是如愿以偿吗,怎能说是报应?” “淑兰作为户部尚书的嫡女,就是皇子正妃也是当得的,现在为一个异姓王世子侧室不是报应是什么?” “父亲,外人不知,您不会也忘了淑兰其实是庶女吧?”深知此次回去又是被利用,柳真雅一点也不想给一个贪得无厌之人面子,于是再也不掩饰本性张嘴毫不留情地反讽,最好是气得他一佛升天。“庶女当皇子嫡妃,父亲您也真敢想,不怕圣上抄了柳家?” 柳叔睿扭头看向柳真雅,一丝暴戾在浑浊的眼里一闪而逝。 柳真雅淡淡回视,“父亲为何这般看女儿,女儿说的不对?” “好,好,不愧是我柳叔睿的女儿!”深沉尽敛,柳叔睿突然开怀大笑。 33报应 回到柳府,柳真雅受到的欢迎远超出预计,不说家仆们一副谢天谢地的样子,单单大夫人抱着她感激涕霖的样子就令她莫名。 柳真雅的感觉很敏锐,所以以前就是身世大白后也不怎么接近大夫人,因为她感觉得出大夫人对她并无一丝爱女心思,仅把她当做一个利用工具,可是现在不同,被大夫人一抱在怀里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思念和慈爱。 轻轻退出大夫人的怀抱,柳真雅深深看进大夫人的眼眸——双眸因泪水而迷蒙,但那股怜爱怎么也掩饰不住,眼底再也无一年前虽笑着却满是平静的冷漠。 大夫人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柳叔睿说大夫人因思念而病倒并不是骗柳真雅,而是真的因想念而卧床不起,现在柳真雅一回来,她的病莫名就好了。 一年多以前的大夫人明艳如牡丹,现在的大夫人空有一张令人惊艳的脸孔,性子却异常的温柔似水。 这一天,大夫人半躺在床上泪涟涟地看着柳真雅,一眼也舍不得错开。 到了晚上,大夫人准备了两桌丰盛的酒席欢迎柳真雅回家。 柳真雅和大夫人、柳叔睿、柳淑兰、柳文慧及几个弟弟坐一桌,姨娘们坐另外一桌,柳文静因为莫名的病继续昏睡在床上没有参加。 耳畔听着大夫人小心翼翼的问话和关怀,右手拿着筷子机械地吃下大夫人夹的精致菜肴,双眸不小心对上大夫人慈爱的眼眸,柳真雅突然一个激灵,大夫人莫不是被换了灵魂吧? 脑子里一旦扎下这个念头就再也消不去,只是这是一种感觉,真正和大夫人相处时间不多,她没法找到明显被换魂的证据。 因为大夫人不同寻常的热情,这顿家宴不单柳真雅吃的毫无滋味,就连柳叔睿、柳淑兰、柳文慧也是如坐针毡、满脸惊讶。 谢绝大夫人一起睡的提议,柳真雅在她殷殷关切的叮咛声中和柳淑兰、柳文慧回了梅苑。 正准备各自回房,柳淑兰忽然道:“大姐,要去看看四妹吗?” 柳真雅想了下,点头。 柳文静静静躺在床上,胸口微微起伏,要不是脸色过于苍白,她就是一熟睡的正常少女。 “四妹像这样昏睡多长时间了?”柳真雅眼神莫名地看着盘旋在柳文静头顶的黑气团,是这团东西令文静昏睡不醒? “半个来月了,昏睡的很突然,找了全城的大夫来看,甚至还请了宫里的御医,都没找到四妹昏睡的病因。”柳淑兰一派端庄的回答道。 柳淑兰刚说完,柳文慧气愤地鼓起腮帮子,用小声但保证柳真雅能听见的声音道:“四妹才不是昏睡的突然,还不是被某人气的。” 柳淑兰轻轻瞟了柳文静一眼,嘴角微勾却什么话也不说。 柳真雅当做没听见文慧的话,“嗯,四妹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说着轻轻帮柳文静压了下被子。 “大姐,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柳淑兰突然问道,充满了少女柔性气息的闺房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 “这是我的家,你说我为何还要回来?”柳真雅顿了一下后笑着反问,“还是说二妹妹不欢迎姐姐回来?” 柳淑兰的眼里闪过一丝难堪,“大姐多想了,妹妹怎会不欢迎你回来?正如大姐所说,这是你的家,你想回来就回来。” “大姐,你失踪一年多到底去哪里了呀?”柳文慧轻挥着丝帕,眼里闪烁着好奇,“父亲、母亲把京城找遍了都没找到你,后来还是二姐说你去见什么意中人了才停止找你。大姐,你告诉我嘛,你的,咳,意中人是谁啊,长什么样?” 柳真雅扭头凌厉地看着柳淑兰,把她偷偷摸摸运去山上不说还在背后破坏她的名誉,这女孩的心到底有多黑?“淑兰妹妹,姐姐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一个意中人,请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坏了我的名声对你有甚好处?” “大姐你冤枉我……”柳淑兰急急争辩。 “冤枉你?论身份,我们虽同为嫡,但你对你自己的真实身份该心知肚明;论相貌,不是姐姐我自夸,再加一个柳淑兰也没法和我比,你说你有什么值得我冤枉?”此次回来就没打算再扮演忍气吞声、任人拿捏的软包子,见柳淑兰被自己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柳真雅只觉心里痛快至极—— “父亲都告诉我了,我会大半晚上从府里失踪,都是托了你和你那生身母亲的福,听说你们原本想直接弄死我再把尸体丢去灵山让野兽吃?可惜我命大,没被你们弄死,因为你们收买的人不知为什么突然心软了,只是把我迷昏再丢到灵山脚下,还给我留了十两的金锭和一些碎银让我能过得舒舒服服。” 柳淑兰听了柳真雅的话顿时惊慌地捂住胸口后退了两步,柳文静不敢置信地在柳真雅和柳淑兰之间来回看,然后捂住嘴急声道:“大姐,你失踪是二姐联合秦姨娘做的?父亲亲口告诉你的?” 柳真雅眯着眼没吭声。 柳文慧上前一步拉住柳真雅的手腕连声道:“天啦,二姐姐做的事真是……大姐,你不知道,四妹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二姐。” 听见柳文慧的告状,柳淑兰一反心虚的样子,双眸喷火地看着她道:“柳文慧,你敢乱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怎么,你做得出还不准别人说啊?”柳文慧得意洋洋的对着柳淑兰哼了一声,半躲在柳真雅身后快速道:“半个多月前,七殿下来向父亲求一只千年老参,同来的还有勇王爷家的世子,二姐姐知道后倒没有故技重施扮小丫头,只是打扮一新去邀请那两位赏花吟诗。七殿下本就是因为心急皇后娘娘的病才上门求参,哪有时间和心情与二姐赏花吟诗,于是就一口拒绝了。 可是二姐好像没听懂七殿下的拒绝仍旧缠了上去,这一缠就了不得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姐就突然倒在了世子怀里,更诡异的是世子的手正放在二姐的胸口上。当时情况挺乱的,父亲、母亲知道后当即就要让二姐出家,世子是个负责任的好人,他为了救二姐就立即开口说娶二姐为世子妃,然后四妹在惊讶之下就说了句‘二姐乃庶女怎可为世子嫡妃’,接着第二天四妹就昏迷不醒了。” 柳真雅略带惊讶地看着正僵直着身躯极力忍着愤怒不爆发的柳淑兰,就说以柳淑兰的心高气傲怎么会成为世子侧室,原来还有这么一遭。而且,柳淑兰原本要倒向的该是颜沃秋吧,只是不知怎么倒向了世子的怀里,估计是颜沃秋在中间动了手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柳真雅在场柳淑兰就会收敛自己的高傲和狠戾,但柳文慧却是不会放过这个打击柳淑兰的机会,“二姐就是太心急了,如果乖乖的做个知礼的大家千金,以二姐的身份和才华不虚任何经营那皇子妃和世子妃之位就会送上门任二姐挑选,哪会像现在这样,堂堂尚书府千金沦为妾室?” 似还嫌攻击得不够刻骨,柳文慧翻着嘴皮继续道:“或许这就是报应?秦姨娘当初用自己的女儿换了母亲的女儿最后落得个被休的下场,二姐想要害死大姐,所以最后沦落成世子的妾室?现在又害的四妹昏迷不醒,二姐,你要小心啊,因为接下来不知道会有什么报应等着你。” “三妹这般说得很痛快吧?”柳淑兰挺直身躯,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眉眼刻着高傲,“哼,不错,我是想设计七殿下和世子,可是那又怎样?别告诉我你柳文慧玉洁冰清得从来没把殿下和世子看在眼里,如果你有我的嫡女身份以及父亲母亲的真心爱护,你柳文慧说不定会做的比我更大胆。 至于我占了大姐的嫡女身份,那完全是我娘做的孽,与我何干?大姐失踪……我承认我嫉妒大姐,可我还没丧心病狂到害死自己的亲姐姐,我也是事后才知道凶手是我娘和我的贴身丫鬟,而且我当时就主动告诉父亲了,还把那丫鬟交给了父亲。最后,我无数次对你说过,文静的昏迷更与我无关,连医术那么高明的御医都诊不出她的病,我何德何能让她昏迷这么久?” 听出柳淑兰话里的激愤,柳真雅轻轻叹了口气,也许这个女孩子这会说的是实话,只是啊,这个家里容不下真心的姐妹之情,她只能听听就算。 柳真雅一边叹息一边又把目光转向了床上躺着的柳文静,这一看却是再也移不开目光——柳文静头顶的那团黑气正在慢慢融入柳文静的脑子。 疾走两步来到柳文静床前,伸手想要挥开那团越来越小的黑气,忽一下,手挥空,黑气完全融入了柳文静的脑子。 眼见着黑气消失,柳文静的眼皮开始颤动,柳真雅心慌的后退了一小步——醒过来的会是柳文静还是其它的“东西”? 好似过了很长时间又好似只有一瞬间,柳文静睁开了双眼——一双迷离、深邃的黑眸,只见她轻轻眨巴了两下眼睛,清浅的笑融入其间,嘴角也同时勾起一抹端庄、柔和的笑,“大姐......” 柳真雅被叫的浑身一颤,全身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这双眼睛、这个笑好熟悉! 34牡丹 柳真雅呆呆看着柳文静憔悴脸上露出的惹人怜惜的笑,脑子里的各种想法突然被一条线连接上了,许多想不通的事也一下子都被想明白了。 大夫人为何态度大变? 柳文静为何会突然昏睡?清醒后为何又露出不属于她的熟悉神态?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一切都是那团融入柳文静脑子的黑雾引起的——它先是控制了大夫人的身体,现在又占了柳文静的身体。 陪着笑得云淡风轻的柳文静聊了几句,柳真雅压下自己的心思静静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跨进小厅,四个茉字辈的丫头一字排开规规矩矩跪在地上。 柳真雅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年龄最大的茉竹就哽咽着声音请罪道:“姑娘,婢子们没照顾好您,让您为奸人所害不得不在外流浪一年多,请姑娘责罚。” “请姑娘责罚。”茉莉、茉茶、茉梅紧跟着磕头请罪。 柳真雅站在四人身前,轻声叹口气,然后亲手扶起她们,“我被人用药带离柳府,与你们何干?” 四个丫头一脸悲戚地擦着泪,“如果我们晚上再警醒点……” 柳真雅打断道:“再警醒也没用,动手的人早晚会找到漏洞动手。”看见四个丫头更加自责不由笑着打趣道:“其实你们可以往好处想,我不但没什么损失,还得到了向往的自由,繁华城镇、偏僻小村、江南柔美、深山幽景我都见识过了。” “真的?”四个丫头也顾不得自责了,纷纷瞪大水眸好奇地看着柳真雅。 “那还有假?好了,先让我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再给你们讲讲我的经历。”因为这一天一直都防备着大夫人、柳叔睿,之后又发现了大夫人和柳文静身上的怪异,精神极度紧张之下就容易觉得疲累,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好,姑娘您先坐着,婢子去给您打水。”茉竹转身弄热水去了,剩下的三个铺床的铺床、准备亵衣的准备亵衣、帮柳真雅卸妆的卸妆。 折腾了两柱香时间,收拾整齐的柳真雅躺在熏香四溢的床上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规律的轻缓呼吸声。 第二天清晨,院子里小鸟清脆的叫声吵醒了柳真雅。 从床上坐起,柳真雅噙着笑满足的伸了个懒腰——任柳府是何等的龙潭虎穴,任柳叔睿有着何等的狼子野心,任大夫人何等的心狠手辣,任妹妹们如何勾心斗角,这个地方、这些人再也困不住她。 正坐在梳妆镜前让四个茉梳妆打扮,门外一个小丫头禀报说大夫人派白嬷嬷来接她去兰苑用早膳。 茉竹掀起帘子走出去和白嬷嬷说了些什么,转身回来时脸上带着喜悦的笑。 “姑娘,带上这支蝴蝶戏花的珍珠簪吧,这是夫人专为您打造的。”茉竹拿着一支展翅飞翔的蝴蝶珍珠簪在柳真雅头上比了比,“夫人这一年变了好多,但是对姑娘却是越来越关心了。” 看着铜镜里仍显稚气的脸庞,柳真雅一边用手指摸摸额前的刘海一边轻声问道:“母亲哪些地方改变了?” 四个丫头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该怎么说,随意编排当家主母可会被撵出府。 “你们有话就说,我不会说出去的,而且不光是你们,就是我自己都觉得母亲好像变了一个人。”柳真雅给了四个丫头随意说话的保证。 “夫人是半年前开始变化的。”茉竹想了想轻声说道,双手仍轻轻梳理着柳真雅脑后披散着的黑发,“半年前,夫人去东林寺上香,回府后生了一场重病,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呢。醒来后,夫人先是不吃不喝,然后就大发雷霆的把身边的嬷嬷、大丫鬟全部撵走了。接着,夫人不但把二姑娘又迁回了梅苑,还把几位姨娘身边的小少爷接去身边教养。更奇怪的是从这之后,夫人一有空就念叨姑娘的名字,甚至为了姑娘整日吃斋念佛。” “还有呢,”消息灵通的茉梅接着道:“婢子觉得夫人最大的不同是对老爷的态度变了,看着老爷的眼神平淡了些,还拟了个时间表让姨娘们轮流侍寝,每一个都不会轮空。” 茉莉轻声细语道:“大夫人之前那种大家主母的风范就是和京城的王妃们比也不会差,现在的大夫人……处理事务、对待下人都有了明确的个人喜好,不像之前那么不偏不倚却又高高在上的让人只能仰望,总觉着更有人气了些,婢子以前都不太敢接近大夫人。” “嗯呢,就是茉莉姐姐说的这样。”茉茶咬着唇怯声道:“也不是说大夫人以前不好,但是……娘家人宠爱、夫君信任爱重、子女崇敬、下人爱戴……大夫人好似完美的没有缺点,这样的人着实可怕了些。” 看着说完就一脸惴惴不安的四个丫头,柳真雅失笑,谁说古代的女人不识字就没有见识了?她身边的四个丫头分明比她早一步看穿大夫人,以前她就只觉得大夫人太大方明艳了些根本不像一个庶女,以及太有手段笼络得住丈夫压得住妾室姨娘,或者太势利了些连亲生女儿都能拿来做棋子,从来没想过她的淡漠、她的狠戾……她的各方面都完美的不似一个真人。 不似一个真人啊……听了丫头们对大夫人前后变化的对比,柳真雅肯定了之前的猜测,以前的那个大夫人根本不是真的大夫人,怕是被什么精怪占了身体的假夫人。 从今后,文静也会慢慢变性格吧?变得越来越不像柳文静。 带着四个丫头来到了兰苑,面对一脸期盼的大夫人,柳真雅笑着蹲身请安,再柔声唤了声“母亲”。 一声母亲唤的大夫人不由红了眼眶,上前一步就紧紧把柳真雅抱在了怀里,“我的儿,这些年苦了你了,母亲对不住你。” 听出大夫人话语里真切的悔恨和愤恨,柳真雅心里一软,用手里的丝绢轻轻擦拭着大夫人脸上的泪痕,“母亲,您这话是从何说起?女儿才是不孝,这一年累的母亲担忧都生病了。” “傻孩子,傻孩子。”见女儿一脸自责,大夫人抽泣的更加厉害,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要对女儿说,可真到这时候又不知从何说起,这般荒唐的事,自己亲身经历了都还不敢相信,更别说年龄还小的女儿了。 握着女儿白玉般的小手,大夫人决定把一切都告诉女儿,这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啊,不管女儿信不信她总要试一下,她不能容许女儿对自己如陌生人般疏离。 挥退屋里的大小丫鬟和婆子,再让白嬷嬷亲自守在门外,大夫人拉着柳真雅的手坐在椅子上欲言又止。 “母亲,有什么话您就说,女儿愿为母亲分忧解劳。”柳真雅笑着对红肿着眼眶的大夫人道,话里带着淡淡的撒娇。 “雅儿,你……”紧着柳真雅的一双小手,大夫人顿了下后咬牙道:“若果母亲说你一年多前见过的母亲不是你母亲,现在的我才是你真正的母亲,你信吗?” “当然信。”柳真雅歪着脑袋一脸纯真的看着脸色忐忑的大夫人。 “你信?为何?”柳真雅的反应有点出乎预料,大夫人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因为你是母亲,而我是你的女儿啊。”柳真雅乌黑的眼里满是信任。 “雅儿!”大夫人忍不住激动再次哭了,哭了好一会才边擦着眼泪边慢慢道:“接下来母亲的话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母亲,母亲不会骗你。 开隆十八年,我四岁那年遇上了一件奇事——我遇上了一株会说话的血色牡丹。我是信王府不受重视的庶女,平时没人和我说话、没人陪我玩,从四岁到十六岁,血色牡丹充当了我忠实的挚友,它陪我说话分享我的喜怒哀乐。” 柳真雅睁大眼听着大夫人传奇般的过去,心里想着现在在柳文静身体里的黑雾多半就是那血色牡丹了。 牡丹花成精了吗? 植物成精不奇怪,奇怪的是天姿国色的牡丹成精后居然成了搅乱人间的邪物。 大夫人还在继续讲:“小时候太无知,遇见精精怪怪的东西也不知道害怕,牡丹它要靠人类血液养活,我就傻乎乎的每天割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喂养它。只是妖怪就是妖怪,不能和它讲仁义道德,我把它当作我最好的朋友,它却在我满十六岁那天占了我的身体。 我被它用妖术困在身体里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用我的身体陷害我的兄弟姐妹,献媚于父王和皇伯父。看着她被父王和皇伯父捧为掌上明珠,封为文澜郡主,最后还抢了秦家小姐的未婚夫……” “民间故事里仁义的妖怪都会化成漂亮的女人来人间报恩,我遇到的妖怪却是最会恩将仇报,占了恩人的身体和亲人不说,还妄想操控着丈夫祸乱朝纲,一个妖怪,她最大的梦想居然是成为我大周的皇后,真真是可笑!” 柳真雅傻呵呵张大了嘴,牡丹精居然想当人间的皇后?!人间帝王的命数它也敢插手,它的胆子太肥了吧! “牡丹本是想帮助柳叔睿推翻我颜氏王朝,但柳叔睿虽有野心却没想过自己当皇帝,柳家能出个皇后他自己有份从龙之功就是他的最大目标和最终目的。牡丹弄清楚了这点就觉得柳叔睿不是个可造之材,柳叔睿完不成她的野心,那么占着我的身体也就无用了,因此半年前从东林寺回来后它就突然脱离了我的身体,自此我才得以回到身体。” 大夫人讲完后久久回不了神,柳真雅听完后满头黑线,想当皇后的牡丹精,必当皇后的自己,那自己和柳文静不就不得不拼过你死我活? 嘿,牡丹精似乎可以无限制地更换身体,和打不死的小强属同一个类型,自个拼得过吗? 35秘闻 牡丹精的目标是皇后,而大周朝的下一个皇帝必然是颜沃秋,这样一算下来她和被牡丹精占身的柳文静......不行不行,她收过鬼、收过妖,但是没杀过人啊,如果能把牡丹精赶出柳文静的身体就好了。 可是牡丹精把本体藏得很好,化成的形体又是一团雾气,进入人体后据大夫人所说根本是和所占身体的灵魂化为一体,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休想在不伤害主体灵魂的前提下把她分离出来。 以自己现在所拥有的逆天东西和本事,不知不觉弄死一个普通人不在话下,问题是主动杀死一个人类所要付出的代价自己恐怕付不起。 那么就在颜沃秋登上皇位前把柳文静嫁出去? 柳真雅摇了摇头,这其实与柳文静并无多大的关系,就算成功把柳文静嫁了出去,等颜沃秋登上皇位牡丹精完全可以脱离柳文静的身体再找一个来占。 果然还是该从最根本——牡丹精那里找解决方案吧? 话说,作为一个妖精,牡丹精为什么不认真修炼反倒要来搅和人间事啊?没听说过妖精当了皇帝或者皇后就能一步登天啊。 柳文静自清醒后,性格没多少变化,只是性格更加温柔,说话更加轻声细语,整个人如明月的清辉,不灼目却有着独特的让人忽略不了的光芒。 柳真雅观察了披着柳文静皮的牡丹精一阵,发觉她简直是天生的演员,演什么像什么,从现在的她身上完全找不到一丝大夫人的痕迹。要不是那会儿碰巧遇上她刚好完全占领柳文静的身体,柳真雅相信她根本认不出现在的柳文静已不是真正的柳文静。 柳真雅在观察牡丹精,牡丹精何尝没有注意柳真雅?实在是完全附身柳文静的时候柳真雅那一挥给了她太大的惊吓,附身颜柔近二十年,当了柳真雅的母亲十多年,她从来不知道柳真雅能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 在还是颜柔的时候,在得知柳真雅是自己亲生女儿的时候,牡丹精对柳真雅就有一种莫名的排斥,她以为那是因为柳真雅天生的清冷性格,现在想来却是妖精和某些拥有灵异之人的天生敌对。 柳真雅是她的敌人,不论是妖和修炼者的天生敌对,还是现在是亲姐妹某天可能会因争同一个男人而成为对手,她和她永远不可能和平共处是一定的。 柳真雅现在很忙,内要学习管理内宅的各种手段、寻找牡丹精的弱点,外要了解各家情况以便将来的交际应酬。 “母亲,那秦芷秀乃一个被休的女人,为何还能嫁给骠骑将军做正妻?”在了解勋贵、世家的各种关联时,秦芷秀的名字再次映入柳真雅的眼帘,勾起了她对秦芷秀的好奇——作为一个不光彩的被休之妇还能嫁堂堂一个将军为正妻,她是怎么做到的? “那是因为骠骑将军身份低下,他本来不过是一连字都不识的农人,家里穷过不下去就进了军队,后来凭着一身蛮力慢慢出头。他这样的身份别说世家千金,就是勋贵之家的女儿都不愿意嫁给他。偏偏这骠骑将军又是个心大的,一心想娶个知书达理的世家千金,直到快四十了还独身一人。 秦芷秀原就有几分颜色,虽然被休,京里大多人对她却是同情,因为当年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是我抢了她的夫君。骠骑将军又是那样的身份,因此秦芷秀嫁于他反倒得了更多的同情和怜悯,偶有几个不赞同的声音也不好意思大加评说。”大夫人说着带上了一丝对秦芷秀的佩服,“那秦芷秀也算是个奇女子,能屈能伸,日后造化怕是甚大。” 见大夫人一脸推崇,柳真雅只觉浑身无力,大夫人本身的性情居然是这么善良和天真么?“母亲,秦芷秀得道了不会让你好过的,因为你抢了她的一切,她的地位、她的儿子女儿还有荣华富贵。” 大夫人一愣,好一会才醒过神苦笑道:“女儿你不提,我都忘记我是造成她今天这样的罪魁祸首。是呀,她要是得势了,第一个不放过的必定是我。” 听了大夫人的话,柳真雅一时没法说是被牡丹精占身的大夫人好,还是现在的大夫人好——前者飒爽英姿心狠的只容得下自己,后者温柔清浅心地善良。不过,想到能拿自己还没生下的孩子做赌注的牡丹精,柳真雅觉得还是现在的大夫人更好些,虽然她要辛苦点保护她,但她心甘情愿。 “母亲,你也不必太担心,因为她的儿子、女儿都还要靠你教养呢。”柳真雅只觉得自找苦吃,挑起了母亲的担忧现在又得负责安抚她。 大夫人摇了摇头,“贤哥儿还好点,那淑兰就说不定了。淑兰不像她亲生母亲,反倒像极了养大她的牡丹,势力心重,更是个狠得下手的。” “淑兰被许给了勇王世子,应该再翻不起什么风浪吧?”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大夫人想起小时候无意中偷听到的一些消息不由眯了眯眼,“勇王是深得圣宠的异姓王,但圣宠岂是那么好得?勇王一家早就站在了风口浪尖处,现在又加上你父亲把淑兰嫁入了勇王府,圣上还不知道会怎么看勇王呢。” 柳真雅转了转眼珠,想起勇王对柯旭那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行为,再把大夫人的这一番话联想在一起,不由靠近大夫人悄声道:“母亲,勇王的来历是不是有问题?” 大夫人慌忙看了一眼周围,见下人都好好守在院子里,不由舒口气嗔怪地看着柳真雅:“你这孩子,这些话今后可不能乱说了。” 果然啊,母亲知道些什么。柳真雅抱着大夫人的手臂更加小声道:“母亲,我被带出府的这一年遇到一个人,按他的说法他才该是勇王的嫡长子,而勇王则是抛妻弃子、攀权富贵之人。柯旭是个很好的人,我落难的这一年多如果不是他和他娘亲以及计家村的人收留我,我早就没命了。可惜他和他娘命不好,勇王不但不认他,还把他手到擒来的状元之位剥夺,更利用手中权势把他发配到了边疆。” “雅儿,和勇王沾上边的人你以后最好别接触。”大夫人握着柳真雅的手满脸紧张,“那勇王不会有好下场的,谁接近他谁就会倒霉。” “母亲,为何这么说?大周谁人不知勇王是圣上的救命恩人,圣上不但把公主嫁给他,还把京畿的安全交给他全权负责,那恩宠可说是大如天。” 大夫人连连摇头,“傻孩子,你只看到表面恩宠,却没看出圣上这是在捧杀呢。圣上是多精明的一个人,对自己的儿子都是连捧带打,哪会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赋予信任?” “母亲怎知勇王来历不明?” 大夫人的嘴张张合合,最好无奈伸指点了下柳真雅的额头,“你这孩子,在这等着抓母亲话里的漏洞呢。好,你既然想知道,母亲就告诉你。 那是我十岁时候发生的事,我太长时间没见到姨娘甚是想念,于是就一个人偷偷跑着去找姨娘。经过一处偏院的时候听到父王和一个陌生人的谈话,才知道当今圣上一点都不信任勇王,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圣上怀疑他是北齐的奸细。 圣上一方面派我父王暗中查探勇王的身世,一方面把公主嫁给他监视他。” “我听说勇王妃同文公主是圣上同母的亲妹。” 大夫人摸着眼露惊诧的女儿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即便是亲妹又怎样?勇王当时不但救了圣上一命,还凭着一人之力力挫北齐围攻大周的阴谋,这么大的功劳除了封爵、赐婚还有什么可奖励?当时皇宫里身份够、年龄够的只有一个同文公主。 即便同文公主再不愿,圣上的命令她又怎敢违抗?”大夫人说着抬手指了指头顶,“圣上为了那个位置和他的兄弟、叔叔伯伯斗了一辈子,到如今活得好好的只有一个信王,所以牺牲一个公主算的了什么?” 七草一向都知道古代的皇室子弟为了一个皇位那之间的斗争只能用“惨烈”一词来形容,第一次听说现场版的还是忍不住心惊胆颤,当今圣上在民间的声誉只有“仁厚”一评,外面的百姓能想到他们歌颂的万岁背地里是那么的多疑和肮脏吗? “母亲,那淑兰嫁入勇王府圣上会不会……” “我最近也是在为这个问题发愁,只是我的话你父亲和妹妹都不会听。”大夫人也对柳叔睿的态度感到头疼,虽然不喜欢他,但也不希望柳府就此湮灭。谁知只是劝他退了淑兰和世子的婚事,柳叔睿就一脸伤心失望的说她变了,说她再也不是那个善解人意的贤内助了。 柳真雅听了大夫人的苦处,嘴角抽搐个不停,母亲大人喂,父亲只是说你变了这还是好的,心思敏锐点的说不定会怀疑你被鬼上身了,到时就是长了十张嘴都说不清。毕竟性格变得太明显了,以前的大夫人和丈夫有着共同的目标,锐意进取的心比丈夫还要强烈,现在一转身就什么都和丈夫对着来,作为枕边人没有怀疑才怪。 正准备和大夫人讨论讨论怎么不露出马脚,门外传来柳文静清雅的声音,“白嬷嬷,母亲在里面吗?我今儿身体好了些,特来给她请安。” 柳真雅一个激灵,是了,和母亲的讨论歪楼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把害人精牡丹消灭于无形啊。 36婚事 柳文静低垂着头走进来,莲步轻移,拖地的月华长裙被走得摇曳生姿。 柳真雅看着这样的柳文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样娴雅贞静的女子才是很多现代人向往的仕女吧! “母亲安,大姐姐安。”柳文静蹲身福礼,等到大夫人叫起才姿态优美的慢慢挺直身子,微抬脸露出端庄宜人的微笑。 柳真雅侧身避过柳文静的礼,待柳文静直起身子同样带着一脸微笑问道:“妹妹身子可大好了?” 柳文静半垂着头露出羞涩的脸庞轻声答道:“谢大姐姐关心,妹妹身子已大好。母亲,女儿久未来请安,还请母亲原谅。”说完又对着大夫人福了一礼。 “你病了这般久,该好好养着。”大夫人笑得温柔和善,“至于请安,少了几次又不会影响你对我的孝心,你把身体养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孝心了。” “母亲!”捏着帕子,柳文静脸上满是感动。 听着大夫人和柳文静你来我往说些没啥重点的话,柳真雅听了一会儿就开始神游天外。 回到柳府两天所知道的东西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的总和都要多,脑子都快要转不过来了。 首先,母亲被牡丹精占了身体,以前那个高贵傲气的母亲是假的,现在这个温柔良善的才是真的。 其次,牡丹精现在又占了妹妹柳文静的身体,她会利用这个新身份接近皇子和打压、陷害阻了她青云之志的人。 再次,柯旭的父亲柯正阳可能是别国的奸细,真实为何还有待考证。 最后,她又回到柳府,该如何在一片围追堵截中和颜沃秋成功搭上线而不被各方人马注意呢? 勇王柯正阳的事她可以置之不理,最多可以为柯旭带去个口信;自己和沃邱的事也不急,反正自己年龄还小还没及笄呢。 排除没必要理会和不着急的,那么当务之急就是除掉柳文静体内的牡丹精了。 盘算了一下自己的武艺和驱鬼术,柳真雅皱眉无意识扯着手里的丝绢。 妖不同于鬼,鬼只有灵体,妖不但有灵体还有本体。要除掉一个妖,必须同时把本体和灵体消灭掉,不然灭掉本体灵体可以不断寻找合适的宿体,灭掉灵体本体可以继续修炼出一个新的灵体。 进入柳文静身体的是牡丹妖的灵体,现在要尽快找到她的本体。 至于怎么除掉灵体,柳真雅思索着或许可以用驱鬼术一试,毕竟脱离了本体,灵体和鬼没有多大区别。从大夫人的记忆和观察柳文静现在的行为可以知道,附身的牡丹妖灵体并不能使用法术,这么看来,牡丹妖的灵体恐怕还没有曾经遇到过的厉鬼厉害。 也是啊,如果厉害的话,牡丹妖何必要占人身体?直接变成一个超级大美女去迷惑皇帝、皇子去了。 这么一想,柳真雅顿时放下心来,嗯,牡丹妖其实没多厉害,不过,动手之前,有些事还是要找母亲确认一下。 回过神,才发现厅里只有母亲和自己了,“母亲,四妹妹呢?” “你四妹妹身体才刚刚开始好,见不得风,我让她回去休息了。”大夫人一脸慈爱地拉过柳真雅,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后又握着小手不放,“雅儿刚刚在想什么呢,四妹妹走了都没注意到。” 柳真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刚刚在想那牡丹。母亲,牡丹既是妖,为什么去年府里闹鬼的时候她没一点反应,最后还搭上了肚里的孩子?” 听到柳真雅提起那个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婴孩,大夫人就伤心的想落泪,那也是她的孩子啊。“从我和牡丹认识以来就没见她使过什么法术,占了我的身体后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像鬼啊妖啊什么的也看不见、分辨不出来。” 柳真雅点头,就说牡丹明知道嫡子对柳叔睿的重要性,怎么会眼睁睁任婴儿被鬼的阴气所伤,原来是根本看不见。 这下确定了,牡丹妖真的还没一个鬼厉害。 “母亲,您现在还能感应到牡丹吗?” 大夫人一脸谨慎的左瞧右瞅,然后附耳到柳真雅耳边悄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约感觉牡丹还没离开柳府。雅儿你平时要小心,别接近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我担心牡丹现在就藏在那些花草里。” 见大夫人一提起牡丹就一脸害怕,柳真雅小手拍了拍大夫人的后背安慰道:“母亲,您别怕,她不会再来找您了,至于我,您就更别担心,她不敢接近我。” 柳真雅的语气好像在说她一点都不怕牡丹,大夫人更加提心吊胆,“雅儿啊,你别不当回事,牡丹是妖,我们可是肉身凡胎的凡人,斗不过她的。” “母亲,我没有不当回事,就是因为把她当回了事所以才让您别担心,她不敢对我怎么样的。”柳真雅继续安慰胆颤心惊的大夫人,“而且我已经有办法对付她了,现在先要把她的本体找到。牡丹的本体是牡丹花,母亲,您还认得牡丹的真身吗?它还在不在我们家里?” “雅儿,你要干什么......”大夫人拉着柳真雅的手连话都快说不顺,“不准,母亲不准你去做危险的事!” “母亲!”柳真雅拍拍大夫人的手,抬首对上大夫人慌张的眼眸认真道:“您相信女儿,女儿真的有办法对付她。而且,女儿可以告诉您,您没感应错,牡丹确实还在我们府里,不但在我们府里还上了其中一个妹妹的身。”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大夫人慌乱的直流泪,“牡丹是个祸害,她会毁了我们柳家。” 柳真雅叹气,她虽然喜欢但真的很不习惯这个如菟丝花柔弱的母亲,“的确,牡丹会毁了柳家,所以我问母亲还认不认得牡丹的真身,以及知不知道她的真身在哪儿。” 大夫人一边握着柳真雅的手流泪,一边回忆道:“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真身,但牡丹在我身体里时非常爱护一盆红中带金的牡丹花。那盆花一直小花园里,但现在牡丹离开了我的身体不知道那盆花还在不在花园。” “走,我们去花园看看。”柳真雅拉上大夫人就向外走去。 走了两步,大夫人突然停住脚步拉着柳真雅惊慌问道:“雅儿,你为何有对付牡丹的办法?为何知道牡丹上了你其中一个妹妹的身?” 柳真雅对天翻了个白眼,现在才注意到,够迟钝了。“因为我能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被父亲带回来的那天,我亲眼看到一团黑雾钻入了四妹妹的脑子,不一会儿四妹妹就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你......你是说文......文静......” “是,现在的文静不是以前那个一举一动都显小家子气的文静了,现在的文静是牡丹。”柳真雅直言打碎大夫人不确定的幻想,“她刚醒来那一刻,她的眼神、微笑、说话语气都像足了以前的母亲,所以我确定牡丹现在就在她身体里。” 大夫人呆呆随着柳真雅的问话把她带往小花园。 小花园里花团锦簇,但就没有一盆红中带金的牡丹。照看小花园的仆人说,那盆牡丹在昨天晚上被四小姐要走了。 晚了一步!柳真雅哀叹。 现在去要也要不回来,知道了柳真雅有“看见”能力,牡丹肯定把自己的本体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拿不到牡丹的本体,柳真雅又牵着呆呆的大夫人回了房。 一回房间,大夫人的双手紧紧捏住柳真雅的手腕慌乱道:“雅儿,你看得见我们旁人看不见的东西?” 这个母亲的反应还真是够慢的,“是呀,如果不能看见我怎么会知道牡丹现在正在四妹妹的身体里。” “天啦,这可怎生是好......”大夫人愁眉苦脑的在屋里转圈圈,“如果被人知道了,你的名声......大家都会害怕你的。” 大夫人的话令柳真雅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这是自长大以来从柳府收到的第一份来自亲人的关怀,“母亲,您不说我不提,没人会知道的。至于牡丹,我们就悄悄处理了她。” “那牡丹知道你......” “她或许知道我知道了她的身份,可是她不敢提的,因为她更怕暴露身份。” “那好,既然你有把握,牡丹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只是你要答应母亲,一定不能逞强,不要拿自己去冒险,实在不行就放她去。还有你能看见那些东西的事,不要再告诉第三个人了,连你父亲那里也不要提。” “好,我都答应母亲。”柳真雅忍不住挂着甜笑把自己投入了大夫人的怀抱。 快正午的时候,柳叔睿下朝回家。 柳真雅和大夫人正亲昵的说着过去一年在外面的所见所闻,柳叔睿带着满身火气走了进来。 “老爷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恢复本身的大夫人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虽然不赞同丈夫的种种行为,甚至看不起他的品性,但本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原则,对丈夫一直都是关怀备至。 “还不是那些酸儒生,整天有事没事盯着别人家。”因为气愤,柳叔睿很是粗鲁地灌下一大杯大夫人让丫鬟奉上的清茶,“那些个酸儒说我柳家做事没有章法,有违礼法。前段时间只敢在背地里说些三不着五的话,今儿直接对着我点名道姓了,累得圣上数落了我一顿。”越说越气,柳叔睿直接把手里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柳真雅对柳叔睿的好感欠奉,他一回来,她就想回自己的小院蹲着,这会儿见他毫不掩饰的在母亲面前大发脾气,立刻就更不满了:“父亲只要坐的端行的正,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人的闲话您在耳朵里过一遍就行了,何必放在心上伤了自己的身体?” 柳叔睿没好气地瞪了柳真雅一眼,“我今儿吃亏落还不是因为你们姐妹?那罗御史听说柳家两个嫡女妹妹都快成亲了而姐姐却连亲都没定,就在圣上那里说我偏疼次女乱了长幼。” 柳真雅低头扮起了沉默,心里却在暗自咂舌。虽说历朝历代的御史都喜欢探听别人家里的事,但连次女比长女先定亲这事都要拿出来批判一番......这罗御史要么真的是个酸到心的老八股,要么就是和柳叔睿有仇。 柳叔睿接着又对大夫人道:“真雅的亲事......我这边很早之前就定下了几个人选,他们的家世、品行都堪称良配,你赶明儿就带着真雅到那几家走走,看着合适的话就选一家尽早定下来。” 大夫人笑着连连点头,“好好,我明儿就递帖子。” 听了柳叔睿的话,柳真雅倒是吃惊不已,这么快就打消把她嫁给皇子的打算啦? 不过柳真雅倒不是很担心,柳叔睿想用她去笼络势力也要看她同不同意,再不然她背后还有个更有说话权利的颜沃秋。 随着柳叔睿说出的一个个人名、家世,只见大夫人的脸色从笑意盈盈到平淡再到满脸黑,最后忍不住用尖锐的声音问道:“老爷,你给真雅选的居然全都是纨绔子,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叔睿脸上的笑挂不住了,脸一黑怒声道:“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会给她选家世那么好的人家吗?” “老爷!”大夫人贤惠的表情也快端不住了,“你就看上他们的家世而不在乎人品吗?你说的这些人中哪一个不是只知吃喝玩乐、整日里花街柳宿的?更不用说他们家里早已妾侍、通房成群!” “哼,妇人之见。”被大夫人明晃晃地指责,柳叔睿恼羞成怒,不禁轻视地看着大夫人道:“他们现在荒唐是因为还没有成亲,等成亲后有个正经娘子提点着自然慢慢就会经事了。再说了,凡是有钱有势的男人,谁个内院不是娇妻美妾、左拥右抱?真雅嫁过去是正室,又是你我的女儿,谁敢给她脸色看?” “你......”大夫人脸色铁青,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就这么决定了,你明天就带着真雅去我说的那几家拜访。”柳叔睿说完就想甩袖子走人。 “父亲,”柳真雅叫住柳叔睿,淡淡道:“我想我的婚事不用您担心了,女儿在外流浪的一年多已经定了人家了。”本来想看柳叔睿唱独角戏,但这会儿看着他的嚣张和不讲理,柳真雅觉得和颜沃秋的事还是要早点露点底,不然被柳叔睿横插一手喜事可能会变成悲剧。 “什么?你和人私定终生了?你个不孝女!”柳叔睿愤怒地扬起了手。 柳真雅头一偏,躲过柳叔睿的巴掌,抬头平静地看着他道:“相比父亲看中的那些人,我自己选的夫君想必会更符合父亲的意。七皇子殿下承诺过,等我明年一及笄他就上门来提亲,他允了我上门做嫡妃。” 如果刚才听到女儿和人私定终生,柳叔睿的感觉是怒火中烧,那么现在听说那个和女儿私定终生的人是七皇子他的感觉则变成了轻飘飘的像在天生飞。 惊喜交加之下,柳叔睿脸上的表情极度扭曲,“此话当真?” 柳真雅眼里悄悄闪过一丝冷意,“女儿再不济也不会拿自己的婚姻大事来开玩笑。” 37管家 柳叔睿几乎是双眼放绿光地催促着柳真雅说她和颜沃秋相遇、相识的经过。 柳真雅把自己早就打好的腹稿用讲传奇故事的方式绘声绘色地讲了一下颜沃秋英雄救美的经过,以及英雄是如何爱上美人的,最后带着点羞涩带着点恐惧以及点点愤怒道:“七皇子说了等我明年及笄就娶我。父亲,女儿是七皇子定下的人,您一定要把女儿说给那些纨绔子吗?如果七皇子知道了这事,那女儿......别说板上钉钉的正妃位置,怕是侧室之位也没有我的份。” 低着头不敢和柳叔睿审视的目光对上,其实很想假哭一番来增加一点无助,可惜,对着名义上的父亲大人假哭怕是会被看穿,还不如用现在这样普通千金小姐遇上这种事的大多反应。 柳叔睿看着低头的柳真雅,突然哈哈大笑几声道:“好,好,不愧是我柳某人的女儿。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放心,你和七皇子的事我不会向外透露一句,你的几个妹妹也不会知道。你和七皇子的婚事,父亲会帮你处理妥当的,你就在家安心等着待嫁吧。” 说完不看柳真雅的反应,柳叔睿捋着自己的胡子踏着轻飘的步子向书房走去。 等完全看不到柳叔睿的身影,大夫人一个跨步走过来握着柳真雅的手急切道:“你这孩子,你这孩子......哎,我费尽心力让你脱离那个圈子,你——” 见大夫人急的脸色发白,柳真雅抱着她的手臂晃了晃,“母亲,七皇子会是个好丈夫,您相信女儿的眼光。” “七皇子会是个好丈夫?”大夫人冷笑,“是的,他会是个好丈夫,在圣上及帝师的言传身教下,他做不出宠妾灭妻的事,他只会尊重嫡妻、爱护嫡子嫡女。” 听出大夫人话里反讽的意思,柳真雅继续撒娇道:“母亲,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是七皇子他和别人不同,和父亲不同,和圣上不同,和历代任何一位皇家子不同。” 见自家女儿脸带向往,声音带着甜蜜,大夫人心里暗暗哀叹了一声,“雅儿啊,母亲我算半个皇室人,对皇家的了解还比不上你从认识不到多长时间的七皇子那里知道的?皇家,名义上好听,暗里.....七皇子是圣上唯一的嫡子,虽然这几年我一直被牡丹压着不能动弹,但通过她的眼睛我还是看明白了很多事,七皇子怕是圣上中意的继承人。 做了皇帝,三宫六院必不可少,就算七皇子心里只有你一个,下面的大臣也会逼着他接受他们家里的女儿,那时你该怎么办?当你的夫君身边围绕着各式各样二八年龄的如花美眷,你要如何度过只剩夫君敬重的深宫寂寞日子?而且要得到夫君敬重你还要有一个前提——不妒不嫉,为其广纳后宫。” 大夫人越说越气,因为自家女儿听了她的话仍旧一脸笑盈盈没有一点改口之意,“雅儿,看了你父亲对我所谓的深情,对秦芷秀的‘深情’,母亲对你只有一个希望——找个憨厚老实真心对你好、家底过得去的人家,平平安安过完你的一生。” 低头看到大夫人眼里真切的担忧,柳真雅更加抱紧她的手臂靠在她的肩上悠悠道:“母亲,我知道您对我的好,可是七皇子......这一辈子我和他之间的那根线无论如何都是斩不断的。七皇子说我明年及笄时就会上门提亲不是玩笑话,他当时是对天地发了誓言的。我的眼睛能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我看见了,他向天地发誓时天地间的誓约力绑在了他身上,如果违誓,他的下场就会如他誓言所说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什么?”大夫人满脸惊愕,“你说的都是真的?” 柳真雅嘻嘻一笑,“神鬼之事,女儿敢乱说么?而且不光我看见了,七皇子自己也知道啊,和我一样,他的眼睛也不同寻常。” “......”受到的惊吓太多,大夫人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皇后娘娘之前生了一场大病,就是他发现是鬼缠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才生病的。” 僵了很久,大夫人才轻抚着柳真雅的脑袋轻声道:“这大概就是老天为你们定好的缘分吧。” 柳真雅笑着倚在她的肩头蹭了蹭。 “好吧,既然和七皇子的事已成定局,那有些东西你是时候学起来了。”大夫人突然风风火火地走出去叫着丫鬟婆子 ,干脆利落而不凌乱的下了一道又一道的指令,指使着整个兰苑都高速度运作了起来。 等到大夫人叫了一堆丫鬟小厮,再让人抱着一堆账本来到柳真雅面前,柳真雅风中凌乱了,这是干嘛? 大夫人拍拍柳真雅的手,转身正色对占了整整四五排的下人道:“从今天开始,柳府的一切将由大姑娘管理,你们有什么事也统统都报到大姑娘这里来让她拿主意。” “母亲......”柳真雅扯扯大夫人的袖子,头痛啊,这是训练她管理内宅的能力? “雅儿,你只有一年的时间锻炼自己,如果连一个柳府都管不好,和那位的事你也别妄想了。”这个时候的大夫人露出一脸厉色,斥责道:“你以后要面对的远要比柳府事务复杂。” 柳真雅唯唯诺诺的连声应是。 柳真雅以前跟在被牡丹占了身体的大夫人身边学了一段时间的管家,但那时候因为不喜欢那个人因此学的不尽心,不过学了个皮毛而已。还以为管家是件简单的事,因为在现代的时候整个整个庄家都由她管着,可是等接手以后柳真雅才觉得自大了,现代的管家哪能和古代比? 现代的时候虽然暗地里和鬼怪打交道,明面上的身份不过是一稍有钱的平民,从不和那些什么亿万富豪、国家高级官员打交道,那时她所谓的管家不过是管着家里几口人平常的吃穿用度。 而古代的管家就复杂多了,大到作为命妇定期进宫请安,时不时出门运用运用夫人外交和其他贵妇人联络联络感情,下到连府里的小猫小狗生病都要管,中间才是一家子大小的吃穿用度。 初时,柳真雅很是手忙脚乱了一阵,因为大夫人不提点事事都要自己摸索,而处理内宅事务的方式又没有形成一个准则,她只能按自己的理解先处理了再去大夫人那里求点评。 幸而,进宫请安、夫人外交还不需要柳真雅作主打,她暂时只需要把柳府的一亩三分地管好,否则,她自己都不知道会闹出多少笑话。 不过,就是管理柳府的一亩三分地那也是伤透了柳真雅的脑筋。 柳府的主子,除了柳叔睿和大夫人,共有包括柳真雅在内的四个女儿三个儿子,还有两个姨娘,剩下的通房因为说不上话柳真雅就直接把她们当侍女对待了。 包括门房在内,柳府共有一百三十二人,除了十一个主子,剩下的一百二十一人全是仆人。而这一百二十一人中有差不多八十人是签了死契的,四十来人是签的活契,死契和活契的仆人又要区别对待。 主子里面,全府的主人柳叔睿他的各种用例都是没有限制的,想吃就吃、想拿就拿、想用就用;大夫人因为是柳叔睿的正妻,她的用例也没有限定,但是大宗的如一次性要用五千两以上的银子还是要先报给柳叔睿知道,他同意了大夫人才能用那笔钱;其他的如小主子、姨娘、丫鬟、嬷嬷、小厮其用度都是有定例的,不过或多或少的区别而已。 府里各人除了柳叔睿和大夫人其用度自有定例,柳真雅只要按时发放定例就出不了什么错。这一部分不会出错,难的是要如何在发放定例前既不少其用度,又要在其中节约出一部分钱来犒劳自己,就如大夫人所说,“你总不能自己管了一辈子家反而没为自己存下一厘钱吧?这样的话,争那个嫡妻位置、争那个管家权有什么用?还不如打扮的漂漂亮亮当个宠妾光享受就好。” 因此,大夫人给柳真雅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如何为府里节流。 于是柳真带着四个贴身丫鬟雅开始满府乱窜。 先是问父亲、母亲、姨娘、弟弟妹妹各方面的喜好并牢牢记住,再弄清下人们出门买货的时间、地点,然后又派人去外面弄清蔬菜、肉类禽蛋、丝线等各类物品的大约卖价,最后把下人们报的价格与自己派人去外面查的价格作个对比...... 看着纸上记录下的至少相差两倍的价格,柳真雅龇牙,府里这么多贪污的,“节流”这个任务一定会完成的很成功。 38探妖 柳真雅拿着几张用来作对比的纸飘飘悠悠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四个茉字辈的丫鬟跟在她身后也一脸兴奋的小声交谈着。 “大姐姐,你回来了?” 柳淑兰甜腻腻的声音在前边响起,柳真雅脚步一顿,抬头看到并立微笑的三个妹妹,心里暗叹总算来了,“啊,今儿这么早就下学了?” 虽然年龄一年年长大,但几姊妹的学业并没有停下,仍然在大夫人从信王府请回的嬷嬷手下学习,而柳真雅因为失踪一年没能继续学习,现在整日琢磨着如何管家就更没时间去嬷嬷那里报到了。 “嬷嬷今儿一早起来嗓子有些不舒服,因此让我们休息一天。”柳文慧淡笑着解释,“大姐姐管家顺利吗?妹妹们刚才还在商量趁着今儿有空去帮帮大姐姐。” 柳真雅很想翻白眼,难怪每次一对上这几个妹妹就觉得自己的神经绷得紧紧的,这几人太会话里藏话了。 “是呀,正好我们三个当妹妹的可以跟着姐姐学学如何管家。母亲和连嬷嬷(新的教习老师)都教过我们如何管家,但母亲把府里管理的都井井有条我们都没机会亲自试试手。难得这次母亲把家务都交给了大姐姐,大姐姐给我们个机会练练手吧。”柳淑兰一边说一边步履轻盈地走到柳真雅身边,纤细带着幽香的身子靠近了柳真雅,满脸亲昵之色,“大姐姐不会拒绝吧?” 柳真雅当然很想拒绝,因为她心知肚明这几个妹妹并不是真心想管家而是想给她添乱。 只是还来不及拒绝,柳文静温柔的声音就先一步响起,“大姐姐这么好的人如何会拒绝?二姐姐来年就成亲了,哪怕为了二姐姐嫁出去不落柳府的面子大姐姐也必定会把母亲教的东西倾囊以授,再则说了二姐姐还是大姐姐的嫡亲妹妹呢。” 转头看向话里暗藏锋芒的柳文静,注意到她微笑的嘴角以及眼里暗含的冷意和挑衅,柳真雅的双眼眯了下,啧,挑衅?她还没打算动手,对方已经促着她先动手,不会是打算后发制人吧? “从两个月前到明年我及笄,柳府的管家权母亲已经全权交给我了。你们三个想去哪一块看看,现在就告诉我吧,我给你们安排。正如四妹所说,你们都是我柳府的血脉,你们在外代表的都是柳府的脸面,不能让你们出府都只知道卖弄唇舌,落下一个纸上谈兵的坏名声,影响柳府的声誉。” 呵呵,讽刺人、话里藏奸谁不会啊? 听了柳真雅的话柳文静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刚刚那个话里话外说大夫人偏宠柳真雅而忘记柳淑兰的人不是她一样;柳淑兰面色微变,但转眼又端起一副端庄柔和的样子,好似没听出柳真雅话里的讽刺。 柳文慧直接挂着一脸甜笑抱紧了柳真雅的手臂,“大姐姐,我年龄小母亲和嬷嬷讲的管家好多我都是有听没懂,我不会在内务上指手画脚给大姐姐添乱,只要大姐姐做事的时候带着小妹让小妹多听听多看看就行了。” 柳文静仍旧不动声色,柳淑兰的凤眸里却是闪过一道利光,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柳文慧一眼。 虽然心里已经骂了不止五句的国骂,柳真雅的面上仍是一派安抚人心的柔和,“好啊,你以后上午仍跟着连嬷嬷学习,下午就跟着我看我处理府里的各种事吧。淑兰,文静,你俩打算拿哪一块来练手?别客气,随便挑,我也是忙得没睡过几个好觉了,有你俩帮忙想来我也可以松活一下。” 柳淑兰的双眸转了转,“我对厨房这一块比较感兴趣,正好我也想再锻炼锻炼自己的厨艺。” 柳文静低头柔声道:“我帮着大姐姐监督下人吧,这个简单不费神,因为他们的工作都是被分派好了的,我只要定期看看就行。” “好啊,以后这两块只要你们不主动来找我,我也不会主动询问。”一个掐住了府里的吃食,一个妄想在府里建立自己的势力,啧啧,真是都不简单啊。“你们对我的帮忙,我记在心里了。对了,你们参与管家我会和母亲说一声,你们自己也去和母亲说一声吧让她心里有个数,还有连嬷嬷那里的课程,你们应该商量下怎么两者兼备,不落了学习也不耽误管家。” 目送着三个妹妹一脸忍不住喜色地往兰苑走去,柳真雅轻笑着摇了摇头,有心是好事,但心大了最后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姑娘,”茉梅一脸愤色的抱怨道:“二姑娘拿走了厨房那一块的管理权,您还如何节流啊?” 茉梅活泼、嘴巧,柳真雅就派了她去外面调查市场,因此她非常清楚节流的大头就是在厨房。 “最担心的是分了部分管家权的两位姑娘会暗中给姑娘使绊子。”茉莉柔声提醒道。 “那三位总是见不得姑娘得任何好处。”茉梅轻声抱怨。 茉竹扯了扯茉梅的袖子,等她抬起头就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三位再不好也是姑娘的亲妹妹,茉梅怎能忘记尊卑在姑娘面前说小话。 柳真雅不知茉竹的心思,只是针对茉梅的抱怨、茉莉的提醒回答道:“你们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淑兰和文静拿了部分管家权必将竭尽全力的做好,他们不敢给我使绊子的——淑兰嫁到勇王府做世子侧室,柳府是她未来的靠山,且她的嫁妆还掌握在母亲手里,她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我;文慧和文静就更不用说了,她们还要靠着母亲给她们议亲呢……” “姑娘,话不是这么说的,您忘了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各有一个亲弟弟吗?”茉茶憨憨插嘴道:“您现在没有亲兄弟,府里的一切将来都是三位小少爷继承,作为三位小少爷的亲姐,老爷和夫人不会亏待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 “哇,茉茶,看你平时只知道吃,想不到也会说出有用的话。”茉梅笑嘻嘻地伸手摸摸茉茶的额头,“让我摸摸是不是发烧了?” 茉竹和茉莉相视一眼,低头不语。 一语惊醒梦中人!柳真雅一愣才想起三个在脑子里只有个模糊面容的弟弟,是啊,淑兰、文慧和文静各有一个亲弟弟呢,母亲没有亲生儿子,那将来…… 这个时代,没有亲生儿子的夫人的日子是很难过的。 只是一转念又想到文静体内的牡丹以及文慧推却管家的举动,柳真雅心里的担忧一轻,她会除去牡丹到时文静将不再是威胁;文慧,虽然有些小打算,但暂时看起来不想站到自己的对立面,那么就慢慢看着再打算吧;至于文静,啧啧,麻烦啊...... 等到晚上用过晚膳,大夫人和柳叔睿在客厅的宣布让柳真雅心里再无担忧。 “我今儿考虑了一天,晚上你们父亲回来又和你们父亲商量了一下,都觉得家里的管家权不能分割,还是交给真雅一个人管理。”大夫人伸手阻了柳淑兰快要出口的话,“但是我们也不会只偏心真雅而让你们只会纸上谈兵,所以我们决定另外给你们几个庄子练手。” 三个妹妹脸上都不约而同涌上一股喜色。 柳叔睿接着道:“我给你们一人一个庄子和一间铺子及百亩良田,交到你们手里后你们自己管理,盈利与否就看你们的管理水平如何,盈利多少都算你们自己私有,亏了的话,你们或去找你们的母亲、姨娘,或自己想办法,我是不会出钱补亏空的。这一个庄子、一间铺子及百亩良田就作为以后你们出嫁时嫁妆的一部分。” “谢父亲。”柳真雅和三个妹妹喜笑颜开地福身道谢,提前得了这么多好东西又能全面锻炼自己的能力谁不开心? 没了三个妹妹在一边捣乱说酸话,柳真雅的管家工作做得越来越顺手。 瞧着二妹妹和三妹妹脸上的笑越来越灿烂,四妹妹看自己的眼神带着越来越重的杀机,柳真雅算算日子北边的某狐应该已经收到她的信,这边和某妖的第一个回合打也可以开始了。 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天空和挂在檐角下的红灯笼,柳真雅不自觉想到多年前给秦芷秀下药的那个晚上也是这般黑,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好时机。她这会儿不杀人而是探妖,同样是个好机会啊。 轻轻推开柳文静的房间门,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柳文静正一无所觉的熟睡着。 柳真雅手里拿着一把抽过无数鬼并伴她穿越时空的桃木剑,轻轻举了起来。 桃木剑这般厉害的净化之气柳文静都未能察觉到仍睡得死死的,可见占居人体后真的变得和普通人一样了。 桃木剑落下,落在柳文静的额头上。 几分钟后,柳文静酣然甜睡,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像上辈子那样,桃木剑一碰到不洁之物就会迫使其化为黑烟四散。 柳真雅一挑眉角,咬破手指,把手指上滴落的血全部滴到了桃木剑上,血一滴到桃木剑上就被吸收,紧接着朴实无华的桃木剑就如被抛了光一样,盈盈光华闪烁尽显轻灵之气。 再次举起桃木剑,这次不是轻轻落下,而是狠狠一下拍在柳文静的额头,黑而寂静的空间响起一声刺耳的“啪嗒”声。 木剑落下,柳文静的表情瞬间变化,那表情比孕妇生产时还要痛苦。 “啪”,柳真雅又用木剑打了下柳文静的额头。 柳文静开始抱着脑袋在床上哀嚎、打滚。 柳真雅没有丝毫同情心地开始接连拍打她的头、背、腰…… 拍打了大约七七四十九下,柳文静的房间突然变得阴冷无比,柳真雅看着一团黑气从柳文静痛得昏过去的柳文静身体里挣扎出来。 眼疾手快地用桃木剑对着黑气进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拍打。 桃木剑吸了一缕黑气,黑气团往外漂逃的速度慢了下来,摇摇晃晃如八十老妪。 凭着过人的眼力,柳真雅发现黑气团逃往了她小时候住的偏僻小院。 收敛气息慢慢跟在黑气团身后,柳真雅暗笑,把本体藏得再好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自己暴露了? 39事了 原本以为牡丹多厉害,结果...... 不过还是有点奇怪,吸人阳气的厉鬼和用人血来魔修的妖不是应该比普通鬼和普通妖厉害的多吗,为什么牡丹会这么弱? 柳真雅跟着那团黑气走进了偏僻小院。 一打开小木门,柳真雅就看见桃树边正开的灿烂的红带金牡丹花。 再仔细一瞧,源源不断的生气从桃树流往牡丹花,牡丹在吸小桃树的生气? 长得如一把大伞的小桃树焉焉的,像快要死掉。 还记得刚认回大夫人那会,因为没法和大夫人沟通就经常带着四个丫鬟来这小院,把开心的、不开心的事都对着小桃树倾吐。那时的小桃树多有生气啊,因为被自己喂过暖园里的水,小桃树常年不掉叶,花开时粉嫩嫩的整个小院都一片桃花香,结出的果实也是又大又甜。 抓着那如长了腿般想要逃跑的牡丹,空着的手安抚般摸了摸小桃树,“小桃树,对不起啊。” 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关系。 她给小桃树喂了灵水,小桃树慢慢开了灵智,散发出的气息也带有了灵气。——这是她给小桃树带去的,算是小桃树的幸,因为只要它继续修炼下去,会有修成精的一天。 又因为自己的插手,牡丹脱离了大夫人的身体,然后占据了这个小院吸取了小桃树赖以维生的灵气。 被牡丹这么一吸,小桃树以后可能永远也成了精,一辈子就是这么一株不能移动不能说话的桃树。——这是小桃树的劫,这个劫同样是她带来的。 一幸一劫,一饮一啄,其规律自有定数。这个定数恰恰是柳真雅不能随意行事的束缚,因为有可能她无意间的一个举动就会带来一连串不可估计的因果。 提着手上的牡丹,柳真雅进了暖园。 “小雅,你都好长时间没来找我玩了,是不是把我忘了?”一进去还没召唤,小蜜就啪啦一下飞过来语带幽怨的抱怨。 “小蜜,对不起啊。”自回了柳府后确实忽略小蜜了,柳真雅连忙知错的道歉,“这两个月一直忙着管家,晚上休息时几个丫鬟又睡在隔间......忽略了你,对不起。” “只要不是存心忘了我就好。”小蜜笑呵呵地蹭了蹭柳真雅的脸颊,忽然鼻子一动惊呼道:“什么味道,好臭啊。”小鼻子一直嗅着,小翅膀扇动着,最后,小蜜的目光停在了牡丹的身上。 看着绿叶抖擞个不停,时不时再飘下几片花瓣的牡丹,柳真雅轻轻甩了甩手里的花,“这时候知道怕了?” 小蜜用手指戳了戳牡丹的花瓣,“这是快要成精的牡丹?不过用的是邪法修炼吧,散发出的味道这么臭!而且就是用邪法也没用得体,伤了自己的根本,一辈子也不可能修成人。” 顿时,柳真雅把同情的目光丢到了更加抖个不停的牡丹身上,做妖做到这份上怕是会死不瞑目吧?“我就觉得作为一个妖居然察觉不到我跟在它身后,真是弱的彻底了,原来根本是它根基不好。我没想过今晚能抓到它,本来只是想探探它的底,再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它的本体,没想到一次性本体、灵体全给抓住了。” “草木要修成精是所有修炼者里最耗时的,就是修炼成精其实力也比较弱。”小蜜大大的眼眸转了转,“你打算把它怎么办?留在暖园陪我?” 柳真雅摇了摇头,“这牡丹狡猾的很,我可不想把它留在这里祸害暖园以及你,我打算等柯旭回京了就交给他。妖与妖之间应该会比较好交流。” “哦,那你最好劝他毁了这朵花的修为——全身都是臭味也不知道作了多少孽,而他替天行道修为、功德都会涨不少。” “呵呵,那可正好,他正愁修为不够没法脱离那具身体呢。” “外面有人找你来了,你该出去了。”小蜜恋恋不舍地看着柳真雅。 “小蜜,我出去后你弄个结界把它困起来,等柯旭一回来我就交给他。”柳真雅把焉头焉脑的牡丹丢地上,转身用手指点了点小蜜小小的身体安慰道:“放心,再忙我都会来看你的,而且等明年我和尔言结婚了,我们就会有大量的时间进来陪你。” 身体刚移出暖园,就听到外面四个贴身丫鬟小声而焦急的叫声。 “姑娘,您在哪儿呢?” “姑娘,在这的话请出个声啊!” “茉竹、茉茶、茉莉、茉梅,我在这呢。你们小声点,别惊动其他人。”柳真雅一边回应几个丫鬟的呼声一边又引了一汪暖园的泉水浇灌正慢慢失去生机的小桃树,弄完后拍拍裙边快步走出了阴暗的小院。 “姑娘,这大半夜的,您怎么会来这个鬼地方,可真是吓死奴婢几个了!”半夜起夜的茉竹想去看看自家姑娘被子是否盖好,结果一撩开纱幔,床上哪有人啊? 茉竹惊得赶忙叫醒另外熟睡的三人,一番讨论之下谁也猜不着自家姑娘大半夜的去了哪里。本来想去禀报老爷和夫人,又想到姑娘平时稳重的做派,犹豫着这一禀报会不会坏了姑娘的事? 最后,她们没去禀报老爷和夫人而是四人悄悄摸摸去自家姑娘平时可能去的地方寻找了一遍。 “姑娘,可找到您了,再找不到,等一天亮,奴婢四个的屁股可要开花了。”茉梅嘟着嘴,一脸幽怨,“姑娘,您不会是大晚上的梦游到这里来的吧?” “姑娘从来不梦游啊。”茉茶一句憨憨的接口让茉梅的幽怨瞬间变为哭笑不得。 “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姑娘,这都子时一刻了,我们回去吧。”本来心里有许多话要问,只是看着姑娘笑意盈盈的脸,茉竹顿时觉得什么都问不出来,这个姑娘啊,她从来都没看懂过。 “姑娘,您来这干嘛呢?”温柔的茉莉是担心极了柳真雅,找到了人放下了忧心就开始追根问底,就怕柳真雅一时兴起再来几次同样的半夜失踪。 “没事,就是突然睡不着了想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想起那听我说过所有喜怒哀乐的小桃树,一时兴起就过来看看。”见着四个丫鬟一脸无语的表情,柳真雅笑了笑,“安心,安心,下次去哪儿一定会提前告诉你们的,不会让你们再这么担忧了。” 四个丫鬟听了柳真雅的承诺都抿着唇悄悄笑开。 天亮后,四姑娘柳文静再次昏迷不醒成了柳府的大新闻。 接了管家权利的柳真雅有一瞬间想泪流满面,治好柳文静的病也成了她的责任!派人去请了京城威望高、医术好的大夫来看诊,老大夫诊了脉之后甩手走人,“贵府逗我呢?你们的四姑娘哪里有病,脉相平稳有力,比大部分人的身体都要好。” “大夫,大夫,你再看看吧。”哭得双眼通红的黄姨娘挡住了老大夫的路,哀求地望着他眼看就要下跪。 “大夫,不是我们不相信你的医术,实在是......”作为柳府的代理人,柳真雅不得不站出来说话,“我们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四妹。” 唉,明明知道文静为什么会昏睡,也知道她最迟中午就会醒来,偏偏现在这个时候不能把她放在那里当不知道。 “她睡着了——” “醒了,四姑娘醒了!”小丫头惊喜的欢呼声打断了老大夫的话。 “真是的,就会浪费老夫的时间,还有许多病人等着老夫看病呢。”老大夫捋捋花白的一翘一翘的胡子,背着药箱就走了。 柳真雅掩唇一笑,真是可爱的老大夫。 走进柳文静的闺房,只见她坐在床上正在丫鬟的服侍下喝人参鸡汤,精神很好,脸色红润、双目漆黑有神。和大夫人刚摆脱牡丹控制时比起起来,这结果差不多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难道是年轻人身体好,所以文静摆脱牡丹的控制后没有一点后遗症? 转念一想,柳真雅估计又是自己的功劳。那牡丹是被桃木剑加自己的血抽出来的,桃木剑和自己的血都起净化作用,不但净化了牡丹,恐怕把柳文静体内由牡丹带去的所有症状都给净化了。 想到这,柳真雅抚额,不知不觉又助了敌对方一臂之力,亏本了啊! 等看完柳文静,柳真雅拿着一摞账本来到了大夫人的兰苑。 大夫人正半躺在榻上享受小丫头的捶肩、捏腿。 见柳真雅进来,大夫人挥手让小丫头退下,慈爱地看着柳真雅道:“你四妹没事了吧?”柳文静一昏睡,大夫人就猜到与自己女儿有关。 “没事了,她好的不能再好。” “那牡丹......”大夫人迟疑着,“你把她怎么样了?” 大夫人那样子明显是想求情,柳真雅嘴角抽抽,虽然随意杀人要不得,但随意圣母更是被禁止的啊。“当然是直接弄死啊,那种祸害还留着干什么?” “她死了?”大夫人神情怔愣,迷蒙着双眸叹道:“也好,她那个性子,要是放了她恐怕会害了更多人。” “嗯。母亲,牡丹的事到此就了了,您就慢慢把它忘记吧。我这会儿来找您是有事和您商量。” “什么事?”大夫人一脸恹恹的表情,“所有事不是交给你处理了吗,你自己拿主意。” “那好吧,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地收拾您的陪嫁嬷嬷了啊。” 40告别 在柳真雅得到管家权之前,柳府内宅的管理人是大夫人,但她也仅是个管理人,命令下达后都是她的陪嫁嬷嬷齐嬷嬷去执行。 比起大夫人总领一切,真正手握实权的是齐嬷嬷,府里下人职位的调动、各种采买都是她一句话的事。 趁着方便行事,齐嬷嬷没有丝毫客气的疯狂敛财,疯狂到什么程度呢?疯狂到她名下有两三个庄子、五六个赚钱的铺子、几百亩良田,家里两个儿子、她儿子的妻妻妾妾以及孙子、孙女都靠她养着,她那一家人过得比京城大半人都要滋润。 大夫人不信齐嬷嬷是这样的人,因为不论是被牡丹占身前还是占身后,她身边所有人只有齐嬷嬷对她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后来夺回自己的身体看她年纪大了才让她回家享福。 “不可能,齐嬷嬷那么老实的一个人,我平时给她的赏赐也不少,她怎么会贪柳府的财产?雅儿,你不会查错了吧?”大夫人希冀地看着柳真雅,心里忐忑不安。自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除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回到了身边,其余事情真是没有一件是省心的,难道自己真的比不上牡丹? 柳真雅把账册交到大夫人手里,打破她的希冀道:“母亲看看吧,这些账册是我花费了一个多月时间调查、整理出来的,那些勾画出来的地方都是齐嬷嬷贪污的证据。还有一年前,你让她回家养老,她不是说还想继续帮你充当你在外面的耳朵和眼睛从而要了一家首饰铺子一家钱庄去看管吗?她看管的挺好的,两家铺子的所有收益都被她和另两个掌柜的分了。” “怎么会?嬷嬷怎么会......”大夫人双眼愣愣的,神情呆滞,怎么都想不通忠心耿耿的齐嬷嬷为何会变成一个吃里扒外的人。 母亲的抗打击能力有待加强啊。“这还不算什么,其它如克扣丫头月例的事也是小事,您知道她现在还打着您的名义做些什么吗?”见大夫人的脸色渐渐发白,柳真雅垂下双眸沉声道:“她的大孙子大概比我大两三岁的样子,整日里仗着您是他祖母的陪嫁嬷嬷在京城作奸犯科,偷鸡摸狗、打架斗殴、仗势欺人、逼良为娼都有他的份。” 大夫人捂着胸口全身颓废地瘫在椅子上,“这些事你是怎么查到的?” “齐嬷嬷克扣下人的用度问府里随便一个人都知道;至于她联合铺子、庄子的管事中饱私囊的证据倒是花费了我好长一段时间去查证,是我差小厮们去威胁、利诱那些管事们强问出来的;她那个孙子的事根本不用查证,因为那程才良在京城太有名了,随便拉一个人就能说出他三大箩筐的罪名。”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查到齐嬷嬷是柳府最大的蛀虫时,柳真雅才知道柳叔睿这个尚书庇护了多少人。 大夫人很无力的把对齐嬷嬷的处置权给了柳真雅,嬷嬷贪的太多了,她想求情都说不出口。 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齐嬷嬷那么和善的样子,哪里看得出刻薄、贪财的影子? “母亲,您别难过。”见大夫人一副被伤到心的样子,柳真雅措辞小心地安慰着,“纵容她贪婪的是牡丹,与您无关。” 大夫人摇摇头,“我是在叹息人心啊,说变就变。齐嬷嬷看着我从小长大,我把她当做第二个娘亲,哪知……罢了罢了,有些人的想法我从来没弄懂过,你看着处理吧,该罚的罚,该惩的惩,该送官的送官。” 刚接手管家权时,因为怕闹得人心惶惶、怕出错,柳真雅在摸索一段时间后仍按着大夫人的方式管家,没做任何形式的改变,只是按例发发月钱、每日理个一日两餐的单子、为兄弟姐妹们做做衣服打打首饰。 等府里下人发觉柳真雅没有安插自己的人手、打压别人的打算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做派,柳真雅这时才派人进行全方位的调查,下人的年龄、家底、品行,府里有谁和谁结党、勾结,采买那一块吞了多少钱等等。 弄了个门门清之后,柳真雅感叹,之前她太看得起牡丹了,实际上妖就是妖,装腔作势行、心狠手辣有,但在洞悉人心方面就有点落下成了。管家十多年,柳府内院的收支差不多勉强平衡,但身边的嬷嬷和名下庄子、铺子的管事却被喂的肥的快要流油了。 没有大夫人的求情,柳真雅觉得可以施展自己的手段大肆整顿了。 说是施展手段,柳真雅其实没做什么不道德或者触犯法律的事,不过解了几个管事的职再拉来齐嬷嬷对质,然后让他们主动交出这么些年吞的钱财,不交直接衙门见。 自古就有句话叫“民不与官斗”。齐嬷嬷是大夫人的陪嫁嬷嬷,本质上仍是一个下人;管事们是柳府白纸黑字聘请的,但他们是地位低下的商人。再则说了,柳真雅手里有他们贪污受贿的确凿证据,他们能狡辩到哪里去? 从齐嬷嬷和几个管事身上收缴回来的银子达十一万两之多,看着那装在箱子里白花花的雪花银,柳真雅直咂舌,被贪了这么多钱,柳府众人还能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柳叔睿利用职务之便揽的钱财怕是这收回的好几倍吧? 不由自主的,柳真雅脑海里出现了一副柳叔睿穿着“囚”字白服的狼狈图。 追回了大部分钱款还不算,柳真雅最后还是把他们扔给了京畿衙门。 齐嬷嬷等人大吼柳真雅不信守承诺,他们已经交出了全部的钱财,为什么还要把他们送去衙门,为什么不放过他们一命? 看着被几个衙役束着手,满眼恨意的齐嬷嬷等人,柳真雅站在他们面前冷笑道:“你们自己都不是圣人,还要求我做以德报怨的事?本姑娘的行事准则,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当她是好揉捏的包子呢,齐嬷嬷几人一看就是贪心不足、心眼狭小、报复欲极强的人,她会傻得放过他们然后给他们再报复的机会? 柳真雅这一手让外面打着柳府旗号为虎作伥的人龟缩了起来,柳府内部有想法想伸手的人同样规矩了起来。 没有理会齐嬷嬷、管事们会得到什么下场,提拔了新人管理庄子、铺子之后,柳真雅开始清理内门了。 内门的清理比外门困难,因为内门的人也有贪,但他们贪的不多,那点钱最多让他们挨几板子。说不好清理是因为他们参与了各个势力的内斗,像一个厨房既有大夫人的人又有两位姨娘的人,还有几位姑娘的人。 虽然不想那么说,但柳真雅自己作为女人最明白女人很是会借题发挥,她裁了一个人必会惹其主子不满,然后就会一个牵一个,扯出一大串人,最后她可能不但达不到自己的目的还可能惹得一身骚。 就在柳真雅想着把府里的全部势力合理的一锅端时,柯旭风尘仆仆地赶回京城了。 他趁着半夜独自摸进了柳真雅的闺房——这狐狸是偷着摸回京城的,根本不敢正大光明的上门拜访。 睁开眼看到满眼血丝胡茬满脸的柯旭,柳真雅直接从床上挑起先是一脚飞踢,然后跳下床左勾拳、右勾拳、左踢、右踢……直到柯旭被打的在房间抱头鼠蹿,嘴里连连低声哀呼“是我,是我,柯旭”,柳真雅才哭笑不得地停手停脚。 “你大半夜的摸进我房间干什么?再晚一步出声,我就直接把你当贼劈了。” 柯旭揉了揉火辣辣生疼的小腿肚,满脸委屈,“你还是个女人吗?”这武力值高的连他这个灵力正在慢慢恢复、手脚灵敏的狐狸精都只有挨打的份。 柳真雅抬头望着屋顶,“我还没拿出我全部的力量。” 柯旭龇牙,“你比我更像妖。对了,你信上说你遇到一个牡丹妖,在哪里?带我去看看。”牡丹妖啊,吸了它的功力能让自己恢复真身么? “你小声点,吵醒了我的丫鬟,我还要不要见人——” “放心吧,我进来的时候就把她们打晕了,不到天亮不会醒的。”柯旭不耻地看着柳真雅,“以前在计家村光着膀子进山、口沫横飞的和大男人争抢猎物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担忧你的闺誉?切,人类就是会装模作样。” 不想和他扯这些口水话,柳真雅转身往门外走去,“牡丹妖已经被我抓住了,你在这屋里等我,我去把那株牡丹花挪过来。” 柳真雅空着手去了一趟小院,十来分钟后再次回来时手里提着一株瑟瑟发抖的红带金牡丹。 柯旭接过柳真雅手里的牡丹,眼里异光连连,“你这女人的运气真是不知该如何形容了,先是碰到我,后遇到一株修炼八百年的血牡丹……说你运气好吧,普通人遇上妖大都只有等死的份;说你运气不好吧,我和这牡丹偏偏功力受损对普通人几乎没什么威胁。” “当然是好运气。”柳真雅一向自豪于自己的幸运,从现代到古代,如果不幸运,她这会儿造成一柸黄土了。“拿着牡丹赶紧走,别留在这里碍眼了。” “哼,我偏要留在你这里碍眼,还没人敢赶我走呢。”柯旭赌气般坐到柳真雅床上,静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你在信上提过的柯老头那事儿,是真的吗?” 柯老头的事?什么事?“啊……”反应过来的柳真雅“啊”了一声大悟道:“我不清楚是真是假,只是母亲告诉我那是她小时候亲耳听到、亲眼看到的。” 柯旭叹了口气,“我估计是真的。汉阴那个地方大周人和北齐人交杂住在一起,民风特别彪悍,一点小事最后就会变成一场血战。我才过去的时候遇到过一次北齐的边疆守卫组队来汉阴抢劫,死了好多民众…… 原本我应该和我那些前任一样要么被北齐军收买,要么被北齐军压着如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出城,但自我正式成为汉阴县令,北齐军队不但再没有过来抢劫过,而且还主动约束边境的北齐民众,不准他们来汉阴挑事。 除了你信里提过的那事,我想不出北齐军礼遇我的原因。”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柳真雅打了个呵欠懒懒问道。 “没打算怎么办,就像你以前说过的,他是他,我是我。”柯旭挑起眼角神采飞扬道:“我娘和大牛叔已经成亲,肚子里又怀了一个宝宝,柯正阳已经没法影响我们一家了。” “谁说影响不到了?”柳真雅看不得某狐狸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只要你还在官场他就能影响到你。” “这也是我这次回来想告诉你的,我和我娘、大牛叔商量了一下,等任职期满,我就回计家村打猎、种田去,以后再也不要和柯正阳有什么联系了。”柯旭很是满意柳真雅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嘿嘿,想不到吧?我当官是为了我娘,现在她幸福了,我还有什么抛不下的?当官的要整日里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我还是当我逍遥山野的狐狸精就好。” 柳真雅愣了一下之后忍不住扑哧一笑,“你可真想得开。”正如人与人不一样,妖与妖也是不同的,柯旭视人间富贵如浮云,牡丹却是一心向往那人间富贵的极致。 “那当然,得道成仙才是我的目标,人间的富贵算什么?”柯旭高傲地昂起头,转而低头和柳真雅相视而笑,“除了这株可能提升我功力的牡丹妖,我来京城最主要还是想要和你告别。这一次再回汉阴,你我二人怕是再无见面机会,你以后多保重啊。” 柳真雅不敢认同柯旭的观点,她给了柯旭那么多的灵石,现在又送他一株牡丹,在没有还了她的因果之前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扯不断的。 看出柳真雅的想法,柯旭抿唇一笑,“你忘了我的真身了?我是狐妖啊,欠你的是狐妖澈,而不是人类柯旭。狐妖澈有着很漫长的生命,要还你的因果不必一定要在这世,我有预感,这一世这一次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那么,好吧,”对缘分、因果的了解,柯旭体内的狐妖不会比柳真雅少,因此柳真雅点头赞同道:“不管是人类柯旭还是狐妖澈,再见了。” “再会。”定定看了柳真雅一眼,柯旭扬起魅惑人心的笑提着牡丹转身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因为柳真雅身上纯净的灵力,她是澈放在心上的第二个人类,第一个是他的人类母亲——计荷。 澈对柳真雅有好感,那是一点点好奇、一点点佩服堆积起来的,好奇作为人类身上为何会有那么纯净的灵力,佩服她的智慧和淡然。如果不是颜沃秋惊鸿一现,澈想他会陷落在那个名叫柳真雅的人类女人手里,但是颜沃秋及时出现了,同时令他看清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牵绊,因此他及时醒悟了。 而这一醒悟,他度过了所有修炼者最难过的情劫,等恢复真身他的形体一定是真真正正的人而不是还有着毛茸茸耳朵和尾巴的半妖。 狐妖澈欠柳真雅和颜沃秋一份人情,一个因果,在得到成仙前他一定会还上的。 等柯旭如来时一样突兀的离开,柳真雅躺回床上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起床后柳真雅继续烦恼于怎么清理府内各方势力。 勉强拿出一个计划后,茉竹拿进来一份帖子。 接过一看,是从三品御史中丞王中丞家的千金王怡邀请去赏花的帖子,“邀请我们府里姐妹四个都去呢。” 王中丞……柳真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大夫人给她讲的各种关系表,最好找到了王中丞这个人的资料,“这发帖子的王怡就是圣上指给勇王世子的世子妃吧?” “是呢是呢,就是这个王怡姑娘。”茉梅叽叽喳喳道:“听说这王怡姑娘才貌双全,一手山水画令人身临其境。” “这帖子就是想拒绝都没法了。”柳真雅甩了甩手里烫金的帖子,“人家是未来的世子妃,咱们家淑兰是世子侧妃,哎,家世高一筹,名分低一等,你们说这姑娘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虽然和柳真雅一样有着小人之心的想法,但作为丫鬟可不能把那些话说出口,茉竹思索了下道:“或许王姑娘只是顾着礼数呢,毕竟再七八个月就要成一家人了呢,这提前有个机会能好好相处一下了解了解对方的性子是再好不过了。” “时间是三天后,茉莉,你去通知下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吧,让她们到时好生打扮一下。”柳真雅无奈地摸着下巴,有种预感,这个聚会怕是宴无好宴啊。 哎,希望是她想多了。 到了约定的日子,柳真雅四姐妹打扮一新,各带着一个丫鬟坐上马车出发去王中丞家。 撩开帘子,正抬脚准备上马车,看到已经坐在里面红光满面、环佩叮当的三个妹妹,柳真雅扭头泪流,用得着把自己扮成唱戏的么?脸上抹那么多的粉不怕一说话就往下掉啊? 还有柳淑兰,红衣、红裙、红唇、红蔻丹,头上的首饰金光闪闪,这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串红鞭炮吧? 对比三个妹妹把自己往珠宝、衣服展示台上打扮,柳真雅觉得自己素雅的过分,不过一袭鹅黄的半袖,一条粉白拖地的襦裙,头上右边插着一根由粉珍珠和白银拼嵌而成的样式精致但绝对适合自己年龄和今日妆扮的水月株钗,左边再戴上一朵淡黄的绢花。 真这样去了王家一定、肯定、绝对会被嘲笑! 放下已经踩上小凳的一脚,柳真雅冷着声音对三个妹妹道:“给你们一炷香时间,回去换下你们这花枝招展的打扮。特别是淑兰,你这一身正红是什么意思?告诉大家你不满意圣上的赐婚,所以才在他亲指的正室面前一身红的出现?快点回去换,不换的话我们今儿就不用去了,超过一炷香时间也不用去了。” 对于柳真雅的权威,几个姑娘是敢怒不敢言,咬牙跳下马车蹬蹬蹬跑回去换衣服。 一炷香之后,三个姑娘总算恢复了正常,虽然仍旧有浓妆艳抹的嫌疑,但至少不再那么金光闪闪了。 马车晃了约半个时辰,目的地到了。下马车前,柳真雅再次警告了一番:“被教养嬷嬷教了那么久,我不知道你们平时是没有认真学还是怎么的,今儿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土财主的炫耀感和浮躁感。如果不想坏了你们自己的名声,请你们拿出自己平时的教养谨言慎行。否则,我觉得有必要再请个严厉的嬷嬷让你们从头学起。” 随着小丫鬟的指引,柳真雅带着三个妹妹来到众多千金聚集的花园里。 “淑兰妹妹,自上回一别我们有半年多时间没见了,听说你母亲身体不好,现在好些了吗?”一走进花园,一姿容纤丽的少女迎了上来。 “谢怡姐姐关心,母亲的身体已经大好。”柳淑兰笑着微微曲膝一福,起身笑着对她介绍道:“我三妹和四妹你早已见过,我就不介绍了。你没见过的这位是我嫡亲的大姐姐,柳真雅,大姐姐,这就是今日赏花会的主人王怡姐姐。” 王怡比柳淑兰大一岁半,自然比柳真雅也大一岁半,柳真雅刚对着王怡行过一礼,又过来几个笑意妍妍的女孩,“怡姐姐,你怎么还不过来啊,大伙儿都等着你作画呢。” “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个新姐妹。这是柳尚书家的大姑娘柳真雅,她是妹妹,你们可不能欺负她。真雅,这穿藕色衣裙的是唐太傅家的三姑娘福文,浅绿衣裳的是刘御史家的独女芳丽,这两个粉红衣裳的是清永侯家的双胞胎姐妹灵芸、灵珊。”王怡的笑和轻声细语都令人感到舒服。 “各位姐姐好。”柳真雅笑着矜持行礼。 全都是不简单的千金小姐,这次的赏花会也是赏人会啊! 作者有话要说:俺全部重新码了一遍,好痛苦!!! 41婚变 小时候因为秦芷秀的关系,所有可以出府长见识的机会都被她挡了,柳真雅一直龟缩在柳府没出府过一步;等没人阻碍她出门认识朋友的时候她刚好处于一个尴尬的年龄,要学习多样的知识和和技艺,更和披着大夫人皮的牡丹相处不来......从出生到十四岁,唯一一次出门就是被人在睡梦中丢到山脚后在外流浪了一年。 在这种有众多千金小姐参与的聚会上,三个妹妹左右逢源,如鱼儿进入水里般自在。柳真雅站在一旁微笑任人围观打量,顺便围观、打量别人。 “你便是五姑母家的雅表妹吧,长得可真漂亮。”昵侬软语中夹杂着一股子清爽。 柳真雅侧头看过去,是一个身着淡紫色半臂、米白色襦裙的年长女孩。紫色,只有皇室宗族才能用的颜色,“我是柳真雅,请问你是......”叫自己表妹,是信王府的人吧?柳家这边,柳叔睿可是没有来往的亲戚。 “我父亲是你母亲的二哥,我叫颜安卉,花卉的卉,在家排行为七,你叫七表姐、卉表姐都可以。”颜安卉勾起红润的唇一笑,眼里也流转着亲切友善的笑。 “原来是二舅舅家的卉表姐,卉表姐安好。”柳真雅脸上也带着高兴的笑,“母亲说我今儿肯定会在这儿遇见你,而且一眼就会认出我,我原本不信,没想到卉表姐真的一眼就认出了我。” “那是自然,哪有自家人认不出自家人的道理?”颜安卉用丝帕掩唇一笑,“况且,你和三姑母长得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自然一眼就能认出。” “真的吗?我自小身体不好难的出来走动一次,近年来我的身体好了些母亲的身体又不好,不然早就让母亲带着我去外祖父家拜访了。” “哪需要姑母带着啊?从尚书府到信王府不过半个时辰的马车,又是自己家,你想来就来呗,难不成还怕生?” 颜安卉的打趣让柳真雅微红了脸,“是有点怕生,从小到大我还没去过外祖父家里呢,今儿要不是卉表姐先认出我,我哪会知道我还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姐姐?” 颜安卉怜惜地拍了拍柳真雅的手,外人不知,自家亲戚哪会不知道当年那档子庶女换嫡女的事,“下下个月十七是祖母五十五大寿,到时候就有机会认亲戚了。放心,祖父、祖母、几位叔伯、伯娘都是和善的人,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都是爱玩爱闹的人,平时都念叨着你和姑母,一看见你这俊俏的模样,指不定把我们这些孙子孙女都忘一边去了呢。” “卉表姐就会打趣人。”柳真雅一脸羞涩的娇俏。 听卉表姐说着信王府众多表姐弟们的趣事,柳真雅一边轻笑着一边极力忍受背后灼灼烫人的目光。 不经意间一转头,和柳淑兰瞪圆的杏眸对上,牵起嘴角回以一笑,柳真雅回头继续听颜安卉说些家里的趣事。 ——敌视她有什么用,该怪的是秦芷秀的胆大包天以及她自己没能力得到信王府的爱护。 只是,柳真雅怀疑柳淑兰会懂这点,她多半已经认定卉表姐的态度这么好是因为柳真雅才是大夫人的亲女、信王爷的外孙女。 柳真雅以为柳淑兰会任性地插/进她和颜安卉的谈话,结果没有,只见她挽着王怡的胳膊,说说笑笑间脑袋都碰在了一起显得格外亲密。 所谓姐妹情深也不过如此,不过妻与妾之间会有姐妹情分吗?柳淑兰的心计不说深,但只要改了她那个毛躁的性子和为了维持自尊而硬撑的骄傲,她其实是个心灵很通透的女孩,再稍加雕琢不会比以前的大夫人差。 “淑兰,走错了棋,怎么会想着去招惹王怡呢?”见柳真雅的目光定在另外几个相谈盛欢的女孩身上,颜安卉望过去看到笑意盈盈的柳淑兰不禁低声哀叹,“王怡可不是善茬。真雅,走,我们也过去瞧瞧,听听她们聊什么聊得那么开心。” “怡妹妹,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把我和雅表妹都抛一边不管了?”颜安卉用极其自然的口吻打趣着红晕满面的王怡。 “颜姐姐这话可是冤枉妹妹了,分明是你和柳大妹妹第一次见面,姐妹情深的把其他姐妹忘一边了。”王怡歪着头,杏眼弯弯,纯真可爱的样子令人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 “哦,这样算起来倒是我们姐妹的不对了。好吧,为了给众位姐妹赔罪,我先来一幅姐妹游园图?” 王怡啪一声拍了自己手掌一下,“早就等着你这话了。姐妹们,走,咱们去亭子里看颜姐姐大展身手。” 一呼拉人全部移步去了凉亭。 凉亭里的石桌上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宣纸等物品,看来这是预定的一环。 不过不是赏花会吗,这花都还没开始赏怎么就先作起画来了? 柳真雅一边疑惑着,一边看着颜安卉展开宣纸挥洒。 颜安卉的动作很自如,中间没有一丝停顿,看得出来是经过长期而用心的训练的。 不大一会儿时间,颜安卉就画好了一幅游园图。古代的人作画重神而不重形,因此游园图上的人物都是潦潦几笔勾勒,而不可否认的就是那么几笔就把整个人物的神态勾勒了出来,和花草、园林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起。 “真棒,颜姐姐的作画技巧越来越高深了。”王怡看着铺在石桌上的图满脸赞叹。 颜安卉伸手轻掐了下王怡的脸蛋,笑着道:“还打趣姐姐我呢,今儿聚在这里的姐妹谁不知道论起画你个小丫头才是个中高手?” 王怡拉着颜安卉的手摇了摇,撒娇道:“姐姐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我那点儿技巧也能成为个中高手?连我父亲大人的一半都比不上呢。只有那些闲云野鹤的丹青高手才能被称为个中高手,我们这些不过是些闺阁玩耍。” “还谦虚呢。”颜安卉笑着摇了摇头,“好了好了,咱们暂不说丹青的话题了,一提起来你就疯魔似的忘了其它的事,你不会忘记你今天邀请大伙来是为了观赏你家新开的茶花吧?” “是呀,怡姐姐,我们先赏花吧。看完了花,大家一人作一幅茶花图好不好?”柳淑兰笑着提议道。 当着小透明的柳真雅看见柳淑兰话音一落,好几个女孩都不屑地撇了撇嘴。 王怡把大家带到了一座专门修建的园子里,里面满满都是正在盛开的茶花。 柳真雅一眼扫过,心里暗暗算了下,这座园子里种着不下二十种的名贵茶花,以前世走南闯北的经历也只能认出其中的四五种,如花朵颜色为中国红且呈六角对开的松阳红,白色的兼具梅花样子的茶梅,叶片似白芙蓉中心细瓣丛间有黄色花蕊的绯爪芙蓉,大红色的有着八、九轮花瓣的赤丹...... 红的、白的、粉的、红白相间、粉白相间......放眼望去完全一片花的海洋。 柳真雅的暖园里有各种各样的茶花,连那些通过现代技术嫁接出来的名贵茶花在暖园里摆的到处都是,因此面对面前的茶花海洋,柳真雅很淡定,就当看着一般的野花没有一点新奇感。 其他人就没有她那么好的定力了,要知道茶花这东西择地势、气候,难种的很,而王怡家一园子种的全是茶花,一株一种姿色少有重复,这得花多大的精力和多少的财力啊? 被娇花引了神智的千金小姐们不约而同发出惊叹的声音,驻足观赏着花朵一脸恨不得搬一株回家慢慢欣赏的纠结着。 “王姐姐,你好厉害啊,这些花你都亲自照顾了吗?”双胞胎中的灵芸崇拜地看着王怡道:“王姐姐不仅是作画能手还是种花能手,勇王府的世子殿下有福了,等你嫁过去这些茶花他是想怎么观赏就怎么观赏,真是羡慕她啊。” 王怡羞愤的敲了下灵芸的小脑袋,“小妮子瞎说什么呢,再瞎说我撕了你的嘴。” “呵呵,王姐姐害羞了。”灵珊在一边笑嘻嘻的拍手。 双胞胎的话刺激了某人的神经,然后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怡姐姐,这些花真是你亲自照顾的吗,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做些泥腿子做的事啊,把手弄脏、弄粗了可怎么是好?要我说,直接找些个会种花的手艺人来看着就行了,他们擅长这一块,手艺肯定比我们半懂不懂的人做得要好。” 看着好几个人对着说扫兴话的柳淑兰怒目以对,柳真雅很想抚额,但是作为柳淑兰的姐姐作为柳府长女,这个当口她不能再继续当小透明了,于是对着仍挂着满脸笑容的王怡道:“王姐姐,我家淑兰妹妹是嫉妒你能种出这么漂亮的花呢。她前一阵子要学着种花,结果是种什么死什么,我们姐妹几个都笑称她是‘花之杀手’。” “是呢是呢,二姐姐她把最容易种活的湘竹都种死了。”柳真雅话一落,为证明柳淑兰确实是出于嫉妒而口无遮拦,柳文慧跟着出声证明。 “噗......”王怡忍不住噗嗤一笑,“柳家二妹妹,你大姐和三妹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种什么死什么?” 柳淑兰尴尬扯了扯嘴角,“大姐姐就是喜欢露我的底,看我出丑。” “柳家二妹妹,你以后如果还想种花就来问我吧,呵呵......虽然比不上那些专门种花的艺人,但比起作画,我自认为我更擅长种花。”王怡笑着提出了邀请。 柳淑兰的笑脸变得更加难看,低声应道:“好的,有空我会向怡姐姐请教的。” 茶花园里的小插曲很快揭过不提,回到凉亭以茶花为题吟诗作画时又出现了问题。 作画时,清永侯家的双胞胎不小心打翻了砚台,漆黑的墨汁撒在了柳淑兰水红的襦裙上。 王怡把柳淑兰带去她的闺房换裙子,双胞胎为赔罪跟了上去。 柳淑兰被王怡带走,柳真雅立刻心神不宁,总有种又会出事的感觉。 和颜安卉说了声,叫上个小丫鬟带路,两人就去找柳淑兰。 凉亭离王怡的闺房挺远,心里再着急又没法像现代那样想跑就跑,等来到王怡住的院子外,柳真雅觉得时间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刚想进院子,旁边的墙根边传来一个男人很平静的声音,“你的话我记在心里了,你放心,我这会就进宫请旨,到时我们两人都解脱了。” 听壁角是不道德的,但总觉得男人的话很奇怪,要不是小丫鬟的阻拦,柳真雅这会儿早蹲墙角边了。 正打算置之不理,一个年约十六、七的年轻男孩着一身青色锦袍从墙角走了出来,黑眸里带着凌厉的杀气扫向柳真雅。 柳真雅表情淡然的回视。 气势昂然的男孩顿了一下,抬头直视前方悠然离去。 柳真雅目送男孩离去的背影。 “大姐!”满脸诧异的柳淑兰从墙角处冒了出来,身上穿着新换的粉樱襦裙。 望着脸色不自然的柳淑兰,柳真雅眯起了双眸,“你和刚才离去的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你们躲在这里商量些什么?” 柳淑兰抿了抿唇,然后似鼓起勇气般抬首对着柳真雅灿笑:“刚才那位是勇王世子,我们没商量什么,不过是碰巧遇上然后告诉他我不想为侧,不想屈居在王怡之下。” 柳真雅呆住,僵化,果然还是出事了吧! 42婚期 赏花会进行到一半,柳真雅就以身体非常不舒服的借口拉着柳淑兰和另两个妹妹稍显尴尬得离开了。 走在前,柳真雅能感受到背后那些或探究或嘲讽的目光。 看着丝毫不觉自己做错的柳淑兰,柳真雅心里各种复杂说不清楚,柳淑兰是脑子短路了吧?拉着对方说不想为侧,不想屈居于王怡之下,这可是当今皇上亲指的婚,她这“不想”是什么意思,怪罪皇上乱点鸳鸯谱?从古至今,皇帝的话就是金口玉言,还从来没有收回去过呢。 一路沉默着回到柳府。 下了马车,柳真雅用眼神示意柳淑兰跟上,然后四姊妹径直往大夫人的兰苑走去。 看到回来的姐妹四人不是开心的笑颜,而是一脸苦大愁深的样子,大夫人奇了,“你们姐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以为要过了正午才回来呢。” “母亲,淑兰妹妹今天怕是撞了大祸。”顾不得和大夫人寒暄,柳真雅直奔主题,“今日的赏花会上,淑兰妹妹对勇王世子说她不想为侧,不想屈居于王怡之下。勇王世子把淑兰妹妹的话听进了心里,答应她进宫请旨请圣上取消他们的婚事。” “此事当真?”大夫人再也维持不了慵懒的样子,站起身一脸严肃,“淑兰,你说,你大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柳淑兰支支吾吾地低着头,“是……是真的……” 中途被柳真雅从赏花会上拉回来的柳文慧和柳文静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难怪大姐姐一路上都一副要吃了二姐姐的样子,这二姐姐不是脑子有病吧,居然对自己未来的夫君那样说话? 两个小的站在一旁不断吞口水,眼里的恐惧掩也掩不住,这是圣上指的婚,而二姐姐却直接告诉男方她对这桩婚事不满,这岂不是表示对圣上指婚的不满? 圣上那么万万人之上的人,被柳淑兰这么一表示反抗不会气得直接抄了柳家吧? 柳文慧和柳文静对视一眼,双双把吃人的目光转向柳淑兰,心里不断诅咒,真是个祸害精!如果柳府这次因为她的不知好歹而被圣上降罪,她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孽障,你可是要害死整个柳家?”被气得快要喘不过气的大夫人抬手一个耳刮子扇过去,“你去外面给我跪着!” 现在还不是处置这个逆女的时候,现在当务之急是要阻止勇王世子进宫请旨,可自己没有随时进宫的权利……大夫人雷厉风行地派出了很多小厮、丫鬟去找下朝后就满大街遛弯的柳叔睿。 一炷香时间过去,柳叔睿还没回来。 大夫人坐立不安地在正房里踱步,每隔一两分钟就问“老爷回来了没”。两个小妹妹坐在椅子上哑巴了一样闷不吭声,只是时不时分别把希冀和愤恨的目光投向大夫人和跪在门外的柳淑兰。 相比大夫人和两个妹妹的焦急,柳真雅虽然面上同样露出了焦急的神情,但心里却是淡定无比。勇王、勇王妃都不是常人,勇王世子要进宫请旨必须得经过他们两位的同意,而他们两位又不是三岁孩儿且久经政治怎么会同意? 所谓进宫请旨退婚不过是柳淑兰和勇王世子柯嘉容的自说自话, 这场婚事皇上已经做主了,谁也没法退掉它。 打量着跪在地上隐隐垂泪的柳淑兰,柳真雅叹息,柳淑兰怎么会长歪成这个样子?从小到大受到的都是最好的教育,更没有任何人把她往歪路上引导,怎么自个儿就长歪了呢? 小时候还以为她会往以前的大夫人那个方向长成呢,大气、明艳、心计、手腕都高人一等,结果出去流浪了一年回来见到的柳淑兰却是个嚣张且心眼儿白的,完全辜负了自己的期望。 时间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柳叔睿带着一脸的铁青色怒气冲冲地回来了。“夫人,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来找我的丫鬟慌里慌张地说什么淑兰丫头做错了事被你罚跪,让我被同僚好一阵笑话。” “老爷,快随我去勇王府请罪吧,迟了我们柳家就完了。淑兰做错了什么事,我路上再告诉你。”大夫人拉着柳叔睿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大夫人和柳叔睿离开,正房里就剩下四姐妹。 柳真雅坐在椅子上事不关己地喝着茶水,柳文慧和柳文静走到门口挤兑起揉着膝盖的柳淑兰。 “二姐姐真是娇生惯养,才跪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了。”柳文慧一开口就是讽刺,“你可真行啊,不想为侧?不想屈居于王家姑娘之下?亏你说得出口,你是什么身份,人家王姑娘又是什么身份?” “三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人家二姐姐为什么说不出啊?你可别忘了,人家二姐姐可是货真价实的正二品官员和郡主的‘嫡女’,凭着这个身份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柳文静故意加重“嫡女”二字的读音表明了自己的轻视。 柳淑兰抬起头狠狠瞪了柳文慧和柳文静一眼。 柳文慧手里的绢帕轻轻从柳淑兰的眼前挥过,“怎么,我们说的不对?二姐姐,可有想过自己成为柳家罪人的一天?” “二姐姐,你太天真了。你看着吧,你这一辈子都只会是勇王世子的侧室,如果你安分些,凭着父亲的地位和手腕,你还会有站在王怡头上的一天,可是现在嘛……呵呵。”柳文静的笑里充满了恶意,“很快你就会明白什么叫欲哭无泪、投诉无门。” 听着柳文慧和柳文静的你一语我一言,柳真雅对柳文静刮目相看,以为只有自己看出柳淑兰这辈子没有出头之日了,没想到这小丫头也…… 果然是桃木剑和自己血液带的灵气对她的影响吧,这才几天时间啊,这丫头的脑子简直聪明到一定境界了。 扼腕啊,除个妖而已,为什么一定要为她人做嫁衣呢? 在柳文慧和柳文静挤兑柳淑兰挤兑到没话可说,柳淑兰跪到全身乏力、手脚发软兼头昏眼花的时候,大夫人和柳叔睿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大夫人还好,看见仍跪在门口的柳淑兰,皱着眉头直接越过;柳叔睿就没有那么好脾气了,直接一脚对着柳淑兰的心窝踹了过去。 柳淑兰吐了一口血后昏倒在地。 闲闲坐着的柳真雅一下子站起身,心头一阵发凉,柳叔睿这行为是真心想要杀女吧? “老爷,事情已经解决了,对淑兰你就小惩大诫吧。”大夫人阻止了柳叔睿的再一次伸脚,“她下个月就要出嫁了,你这一脚下去不是要她命吗?” 大夫人叫来柳淑兰的贴身丫鬟把她抬了下去,顺便还给了她们一张帖子去信王府请大夫。——柳淑兰身上的伤不好请外面的大夫来看。 看着暴怒的柳叔睿,柳文慧和柳文静颤颤惊惊的站到一边装木头。 “母亲,事情解决了?”作为现任的管家人,柳真雅没有任何障碍的直接开口相问。 大夫人点头,“勇王爷和王妃都是深明大义之人,说淑兰那些话都是小孩子之言,他们不会放在心上。” “勇王世子呢?”勇王夫妇的反应柳真雅早就料到了,现在要看的是勇王世子是什么态度。 “勇王世子是个很孝顺的孩子,勇王和王妃既然不再计较,世子自然也不会再反对什么。”大夫人说到世子态度有点不自然,看起来似隐瞒了些什么。 “那母亲刚说淑兰下个月就出嫁是什么意思?” “未免再节外生枝,我们和王爷、王妃商定下个月初十就让淑兰嫁进去。” “下个月初十?还不到一个月的准备时间,时间上来得及吗?还有,刚发生了这种事就让淑兰嫁过去,淑兰和世子心里都会有芥蒂吧?”只想到婚事不可能取消,没想到最后把婚期提前了半年多。 “芥蒂?她心里还敢有什么芥蒂?”柳叔睿怒吼道:“她嫁过去有什么样的结果都是她应得的!哪怕是勇王爷要她以死赔罪,为父我也绝无二话。” 柳真雅垂眸不语。 倒是大夫人好气又好笑地嗔怪了一句,“老爷说什么气话呢?淑兰可是你的亲骨肉,她过的不好,你心里会舒服吗?” 柳真雅默默接了一句,不管过得好不好,只要能为他所用给他带来好处,他的心里就会万分舒服。 “哼!”柳叔睿怒气未消地冷哼了一声。 “世子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年纪虽小却堪称良配。淑兰比那王家的女儿早嫁过去半年,以后过得好与不好就看淑兰这半年的本事了。”大夫人走到柳真雅身边拍拍她的手臂道:“你是大姐,和淑兰的年龄又相当,有些事我不好说,你就替我去给淑兰说道说道吧。” 柳真雅黑线,母亲大人可真看得起她啊,当个管家的不够,现在还要兼职婚前心理顾问吗? 43成婚 和柳淑兰有什么可说道的啊?就算她诚心说了,柳淑兰也会把她的话往另一个方向理解吧? 柳淑兰很虚弱地躺在床上,双眼红肿,看起来哭了很长时间。 柳真雅一进门,柳淑兰就用很嘶哑的嗓子吼道:“你来干什么,也来看我的笑话吗?” 很隐晦地翻了个白眼,柳真雅一言不发的坐在床头边的凳子上。 到底还是柳淑兰沉不住气,静默了一会儿后先开口道:“想笑话我就尽管笑吧。” 歪头看着面如死灰的柳淑兰,柳真雅吃惊地发觉她脸上笼罩着一层死气,不会吧,这小孩居然想死?“原来你自己也知道你做的事会让人笑话啊。” 柳淑兰死灰的眼里涌上一抹愤怒的光,“我死也不会让你们看不起我。” “哎!”柳真雅叹气道:“和容世子的婚事是你自己手段不清求来的,到了这个时候你再不满意也没有你后悔的余地了。当然,死除外,你如果死了就不用履行这个婚约了。” 柳淑兰脸上露出一抹脆弱的神情,很快又把脑袋偏向一边道:“你是说我自作孽吗?是,我是自作孽,当初想算计七皇子结果把自己算计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容世子一表人才,你其实并不是不满意他,而是不满意王家姑娘和你侧室的身份对吗?”柳真雅试着剖析柳淑兰的心理,“以及为将来在身份上可能低家里姐妹一等而不顺心对吗?我说你,除了和家里的姐妹进行各方面的对比,你这辈子就没有其它的追求了吗?” “你这些风凉话说的真是一点不心虚,呵呵,也是,因为你不用争已经什么都有了,父母的宠爱、嫡女的身份、漂亮的外貌,咳咳……”说的太激动,柳淑兰忍不住一边捂着胸口咳嗽一边泪流,“我真恨,恨你小时候为什么没被秦姨娘弄死,你死了我今日仍是大家羡慕的柳府嫡女,就不会有进退两难的今日。” 柳淑兰眼里的恨意令柳真雅心惊和不解,从小到大她没做过对不起柳淑兰的事,就是秦姨娘那件事那也是牡丹和秦姨娘之间的博弈,虽然最后柳淑兰的生母由大夫人变成了秦姨娘,但那与她完全不关,柳淑兰恨她根本没有理由。 不过,柳真雅也理解,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却有无缘无故的恨,就像小时候没有认回生母那会,她和柳淑兰没有利益纠葛,柳淑兰不照样因为她的长相厌恶她吗? 柳真雅在心里自个安慰,没有人嫉妒的人生是不完美的人生。 “你恨我还是爱我都与我无关,我今儿也不是来看你笑话你的,而是来告诉你你的算盘落空了。你和容世子的婚事是由皇上所指,不可能取消,为了让你不再胡思乱想,父亲、母亲已经和勇王府商定,下个月初十就是你和容世子成婚的日子。” 见柳淑兰瞪大眼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柳真雅决定快刀斩乱麻,快点把柳淑兰嫁出去吧,免得整日里对着一个心怀鬼胎的妹妹。 “淑兰,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你说说我的心里话。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你和我追求的不同,所以你不必把我看作敌人,属于你的东西我不会沾一下,属于我的东西也请你禁止触摸。你也不必恨我或者嫉妒我,因为占了我十来年嫡女身份的人是你,占了我母亲疼爱的人是你,让我小时候过得和个乞丐差不多的是你生母,趁我睡着把我偷出府最后又扔到深山令我自生自灭的仍是你生母……论怨和恨,我比你更有资格。 我自认我还是很善良的,所以这些过去的事情就不和你计较了,只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不要再在我背后下黑手,因为有些事可有一有二绝不可再三,而且我的容忍度是有限的,把我惹急了,我相信你不会愿意看到那个结果的。 另外,婚期已经定了,你也别奢望婚事取消或者逃婚,就安安分分地在家里等着待嫁吧。 最后,母亲让我来和你说道说道,本着为姐的责任,我就和你说上一二吧。 一,你让容世子主动取消婚约的行为太鲁莽了,容世子他还是世子,很多事他做不了主,因此你对他说的那番话勇王爷和王妃已经全部知道了,这代表着你还未进门已经失了公婆、夫君的好感;二,王家姑娘是个精明的,以后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你最好不要去挑衅她,你如果还有脑子的话就好好想想容世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赏花会上,你为什么去换个裙子就那么巧合地遇上他;三,婚后的日子都是过出来的,你已经失了先机,如果不想嫁过去住一辈子的冷宫,你最好收敛你的性子好好研究下怎么为人妻、为人媳。”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柳真雅站起身,顺势拍了拍裙子,“父亲那一脚踹的挺厉害,你好好休息,有什么想吃的就派你的丫鬟直接去大厨房要。” 到大夫人那里报告了一声完成任务,大夫人很满意地拍了拍柳真雅的手,“我儿真是越来越能干了,接下来就和为娘的一起好好为你淑兰妹妹的婚事做准备吧。” 柳真雅僵住,让一个未订婚的女孩来准备婚事,这不合适吧?! 柳真雅僵化的模样逗笑了大夫人,“你放心,为娘知道分寸,有些事不会让你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沾手的。” 柳真雅抹掉一脸的冷汗。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柳真雅和大夫人就紧赶慢赶地为柳淑兰的婚礼做准备。柳淑兰的嫁妆很是丰厚,当了大夫人十来年的亲女,几乎是甫一出生她的嫁妆就开始准备了,再加上其生母秦姨娘的添妆,为了不违世子侧室的礼制,柳真雅和大夫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近三十抬的嫁妆压成二十四抬。 柳淑兰和容世子成婚那天很是热闹,看在勇王、柳尚书的份上,全京城有头有脸的都派人来参加了,喜宴上圣上还插了一脚颁了一道赐柳淑兰封号为“宁”的圣旨。 听着人们对柳淑兰那丰厚妆奁的讨论,对圣上对勇王府荣宠的羡慕,对柳淑兰得圣上钦赐封号的惊讶,再看看柳淑兰喜上眉梢、扬眉吐气的得意,柳真雅在暗地里摇头,那又怎么样呢,一朝为侧终身为侧,柳淑兰这辈子还有比这更风光的时候吗? 打发四个茉到一边守着,柳真雅一个人坐在勇王府内莲花湖边的石凳上闭目养神。 一阵风掠过,一道很熟悉的气味尽在鼻前。 睁开眼,满眼都是如月般清晖的俊颜,嘴角顿时勾起一抹笑,“你今儿也来参加婚宴了?” “知道你今天会出现在这,天上下刀子都要赶过来见一面寥解相思之苦。”颜沃秋轻轻坐在柳真雅身边,眼里带着清风般的笑。 “最近很累么,都长黑眼圈了。”怜惜地看着颜沃秋,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柳真雅已经心疼的双手摸上去了。 颜沃秋左手揉了揉眼睛,摇头道:“还好。这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必须受的累,再累我心甘情愿。”侧眸瞟到尽责放哨的四个丫头,忍不住轻笑了下,“你那几个丫头倒是尽责。” “她们是看我和你认识,不然早就打上来了。”柳真雅了解自己的丫鬟,完全以自己的心意为行动准则。 “最近,你父亲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在朝堂上开始蹦跶了,不管哪派人拉拢他都一派稳坐泰山的样子。”全身放松下来,颜沃秋享受着难得的清闲,“父皇对他这副不站队的样子倒是满意的很。你提点他的?”很难想象柳叔睿那么一个唯利是图的人会没有缘由的在这面对各种诱惑时坐怀不乱。 “我只是告诉他我及笄时你会上门提亲。”柳真雅同样一脸的漫不经心,都老夫老妻了,想念是有,但那种一见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搂搂抱抱的动作却是做不出来的。 “难怪。不过你这个父亲也真敢下注,我敢说除了父皇和我自己没人知道我明面上、暗地里的势力,不论怎么看我都是光杆皇子一个,他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柳真雅撇嘴,“你太小看他的钻营手段了。他那人不光胆子大,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别看明面上对那些人的拉拢无动于衷,我敢说暗地里他正在争取那些势力。” “看他怎么做吧,正如父皇所说,这个时候把水搅得越浑越好,越浑我才越有出头之日。”停了一下,颜沃秋轻声道:“小雅,我很想你。” 柳真雅的老脸红了一下,“到时天天见面你就会嫌我烦了。” “上辈子咱们面对面一百年,我嫌你烦了吗?”颜沃秋侧眸看着柳真雅,眼里情深款款,“那个狐妖,去了边关后还和你有联系吗?” 红晕退散,柳真雅忍不住送了颜沃秋一个白眼,个醋坛子!“上个月他偷偷回了一趟京城,替我解决一个麻烦的同时向我告别,等他在汉阴三年期限一满就回辞官回老家,为他的人类母亲养老送终后就会回深山专心修炼。这一世,我们大约和他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颜沃秋偷乐在心底,算那个妖怪有自知之明,哼,爱上人类的妖怪什么的都退散吧! 44回门 嫁出去一个柳淑兰,柳真雅觉得天空很蓝,空气很纯净——终于不用天天面对一个用各种眼神和嚣张语气对自己天天挑衅的人了。 柳府里喜欢挑衅柳真雅的人其实不少,只是从没有一个像柳淑兰那般经常性和明目张胆,不过柳真雅理解,谁让她明面上有一个可以和自己叫嚣的嫡女身份呢。 柳淑兰一出嫁,所有针对柳真雅的动作都从明面转到了暗地里,虽然麻烦不见少,但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柳真雅觉得清净不少。 敲敲因长期埋首账本中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肩膀,柳真雅把手里处理好的账本递给茉竹,又从茉莉手里接过一摞新的账本,顺口问道:“明儿就是淑兰回门的日子,该安排的事都安排了?” “姑娘就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不会出乱子的。”茉茶站到柳真雅身后替她按摩起了肩膀,适中的力道令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总之,明儿大伙儿都打起精神来别给我那淑兰妹妹找到一丝说小话的机会。”人的本性不是那么难改的,再加上难得有这么一次可以炫耀的机会,柳真雅不认为柳淑兰会放过——她现在是从三品的世子侧室,再加上圣上钦赐的封号,其身份、地位和柳叔睿、大夫人完全相当,而他们这些兄弟姐妹则需要对她下跪请安。 柳真雅可以预见,明日的回门礼重中之重是几个姐妹如何给柳淑兰请安。 真是要命,跪天跪地跪父母,前世今生她就只跪过祖宗牌位,现在要对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下跪,可真是...... 原本以为容世子和柳淑兰会一大早就回柳府,但实际上等到下午的时候,勇王府的马车才慢吞吞在柳府门口停下。 柳真雅带着两个妹妹及一些丫鬟婆子在门口迎接——这就是王权社会,柳淑兰不过是成为世子侧室,他们这些一父所出的姐妹就要下跪亲迎;这更是一个男权社会,家里的弟弟们就可以省略这一跪而在客厅里陪着父母等待。 心里有很多的不甘不愿,但是看着被四个丫鬟从马车上扶下的柳淑兰,柳真雅不得不跪下自己的双腿,嘴里还要恭敬地喊着欢迎辞:“臣女恭迎宁夫人。” 在心里数着秒数,直到数到十,才响起柳淑兰那故作娇柔的声音:“你们木头人吗,还不快去把本夫人的姐姐和妹妹扶起来!大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你们可真是折煞我了,快起身,快起身。” 如果真的折煞的话,用的着行完整个礼还多跪了两三秒钟才让人叫起?真是一点没估计错,这个女人就是会没有眼色的一回门就耍威风。 顺着丫鬟的手起身,抬头看向前方,柳真雅有一瞬间的惊愕——怎么又把自己装扮成大红包了? 作为侧室,柳淑兰不能穿正红,所以她穿了一身玫瑰红的衣裳。玫瑰红是很娇很艳的颜色,这种颜色很择人,穿好了艳冠群芳,穿不好就会给人以不伦不类的感觉。 柳淑兰就给了柳真雅三姐妹不伦不类的感觉。柳淑兰的长相偏秦芷秀,是那种很端庄、很大方的类型,往着典雅方向穿着、打扮会很出色,偏偏穿了一身玫瑰红的衣裳,又给自己化了一副突出血红唇色的娇媚浓妆...... 看着柳淑兰,柳真雅的脑海里只浮现一个词——恶俗。没有正室的端庄,也没有侧室的娇媚,十来年的淑女教育在她身上是丝毫没起作用。 “二姐姐,姐夫呢,他没陪你回门?”一声轻俏的问候令热闹的场面冷寂了几秒钟。 柳真雅以为柳淑兰会生气,但她没有,脸上挂着娇笑道:“你姐夫啊,刚刚从将军府过来的时候遇上七殿下,被七殿下叫进宫去了,所以我只好一个人回来了。不过世子说了,咱们两家离得近,以后想过来拜访随时都可以过来不差这一两天的。” 柳文慧轻声嘟喃:“可是二姐姐你今天回门啊,哪有回门不是夫君陪着而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柳淑兰用手里的丝帕压了压嘴角,侧首笑答:“呵呵,三妹妹真好,都知道替姐姐打抱不平呢。你放心吧,这点小事姐姐我没放在心上,甭说我只是个侧室夫人,回门时世子陪不陪要看他的心情,就说他愿意先陪我去将军府看将军夫人我就对他感激万分。” 柳淑兰说完对着柳真雅几人一笑,然后由丫鬟簇拥着往内门走去。 身后,柳文慧呆呆看着柳真雅,“大姐姐,二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姐姐和容世子先去了秦姨娘再嫁的将军府。呵,三姐姐还没懂二姐姐的意思吗?她的‘回门’是回秦姨娘再嫁的将军府,咱们这尚书府排在骠骑将军府之后,咱们父亲、母亲也要排在将军夫人之后。”望着前方的柳淑兰,柳文静眼里光彩闪烁,“二姐姐似乎不想认柳府这个娘家呢。” 柳真雅叹气,柳淑兰的行事真是蠢到无可救药了。秦芷秀是她的亲娘,可是除了少数人,外面谁不知道她是大夫人的嫡女,而秦芷秀是被柳叔睿休弃的歹毒姨娘?她带着世子在回门当日大大咧咧去拜访再嫁为将军夫人的秦芷秀,这不是又把舆论目光集中到柳府了吗?而且,对一个姨娘,表现得比对亲母还亲热,这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柳真雅弄不懂柳淑兰的心里,她在回门礼当日先和世子去了骠骑将军府,然后再一个人回柳府,这一行为相当于给了柳叔睿一个响亮的耳光,为了什么?为了报复柳叔睿把她嫁去给别人当侧室?为了告诉柳府的人她还有一个当将军夫人的亲娘撑腰? 不管是为了什么,只能说柳淑兰走了一步臭棋,一步奇臭无比的棋。 进了内院,给父母、姨娘们请安,和兄弟姐妹们相互问好,完后在椅子上坐好等着父母开口问话。 “淑兰,成婚三天,可还好?王爷、王妃和世子对你可好?”大夫人带着淡淡的笑问道。 “谢母亲关心,王爷、王妃和世子对女儿很好,不过三天就让女儿感到像还在家里一样快乐自在。”柳淑兰笑得很矜持。 “那就好,你过得开心我们当父母的就放心了。”大夫人和蔼地点点头,“要是有不如意的地方你就给家里透个口信,再怎么说王妃是母亲的亲姑姑,有些事母亲还是能够说上几句话。” 柳淑兰正要道谢,柳文慧快一步道:“母亲,您就别操那么多心了,咱们二姐姐有将军夫人给她撑腰呢。” “将军夫人?”大夫人和柳叔睿都是满脸疑惑。 柳文慧瞟了柳淑兰一眼,回眸微笑道:“父亲母亲不知道吧,二姐姐今日来得这么晚是因为她和世子姐夫先去了将军府看秦姨娘。” “嘶!”两个姨娘和三个已经懂事的弟弟纷纷倒抽一口气。 大夫人和柳叔睿脸色铁青,柳叔睿拍了下桌子沉声道:“淑兰,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淑兰狠狠瞪着柳文慧,双眼充满控诉:“三妹妹,我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般诬陷我?”转向柳叔睿,泪花盈盈,“父亲,事情不是文慧说的那样。我和世子确实是先去了将军府,但不是为了去看将军夫人而是世子找骠骑将军有要事要办。今儿一早,我和世子弄好回门礼正准备回门,出发的时候宫里有人来传话,然后世子就告诉我让我等他一阵子,等从骠骑将军府办完事再一起回门。我本来想一个人回门,但世子又说反正我和将军夫人认识,就让我和他一起去将军府,我同意了。 不过我没想到一等就会等那么长时间,正午都过了好一会儿世子的事情才办完。出了将军府我们就直奔尚书府,半路上又碰到正出宫找世子的七殿下,说是又有什么要事要商量,和我打了一声招呼又急急忙忙进宫了。最后还是我一个人回门。” 柳真雅眨了眨眼眸,虽然柳淑兰说得合情合理,但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她是故意去将军府的呢? “哼,以后不准和秦芷秀来往!”柳叔睿阴沉着一张脸直接下令,“被我知道你和她还有来往,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父亲,二姐姐现在是世子的人,你打断她的腿,整个勇王府都会来找你问话。”这样一本正经的话出自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娃娃,这个一脸稚气未脱的小娃娃就是柳淑兰同父同母的亲弟贤哥儿。 “噗......”柳淑兰笑着把贤哥儿拉到了身边,纤指点点他的小脑袋,“贤哥儿你真是太可爱了。” “二姐姐,我已经长大了。”贤哥儿拉下额头上的手指,一张小脸上满是认真和严肃,“二姐姐,我知道当人家的侧室日子一定不好过,你一定要忍耐,等再过几年我中了状元到时就没人敢给你脸色看了。” 贤哥儿的话一落,厅里一片寂静。 柳真雅扭头看向粉嫩的小男孩,心里叹气,贤哥儿么?柳淑兰走了,贤哥儿又冒头了,这日子可真没有个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刚毕业,要忙着找工作、搬家,仍旧是忙的一团乱,没多少更文的时间,因此这篇文暂时是三日一更。 45打算 柳淑兰的回门以短暂的聊天后留下满满两车物资而结束,连饭都没留下吃一顿。 目送勇王府的马车离去,柳文静站在柳真雅身侧轻轻嗤笑一声道:“父亲的本意是二姐嫁过去后能帮衬着家里,现在看来最好是老天保佑她别牵连到柳家。” 望着一下长大许多懂事许多的柳文静,柳真雅很想对她说一句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柳淑兰那性子那做事方法,别说帮衬家里不给家里惹祸就是好的了。 柳淑兰一走,柳文慧和柳文静就像没爪的小猫,就是想挑事也没那个立场。 不过在柳真雅看来,经过牡丹一事,柳文静就如脱胎换骨了一样,对人处事都发生了大变样,虽然仍然有些刻薄,但没那么急功近利了,因此她大概不会再挑事。 而柳文慧么,嫉妒心强,动手能力差,翻不起大风浪。 最近几天柳真雅又开始忙的有点脚不沾地,因为这几日柳叔睿不知在计划什么,整日里行色匆匆,但每次回家就会带着穿着各色官服的人钻进书房不出来,一呆就是一整夜。 柳真雅问过大夫人,但大夫人很遗憾的告诉她她什么都不知道,自牡丹离去大夫人的性格变化太明显,很多事情柳叔睿对她根本是不露一点口风。 问不出什么,柳真雅决定静待,反正对于柳叔睿的野心她算的上是深知,而且他这个人做事都是很有计划的,好不容易搭上颜沃秋这条线,相信他不会乱来做出自毁长城的事。 正惬意地坐在花园里的石凳上看一本游记,花园另一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柳真雅不由皱起了眉。 在一边做着针线的茉梅已然按捺不住,放下手里的绣活,抬起亮晶晶的双眸渴盼道:“姑娘,奴婢过去看看?” “去吧。” 看着茉梅一溜烟的跑掉,另外几个丫鬟相视无奈摇头,茉梅这性子还真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也亏得是在姑娘身边,换一个主子恐怕早就把她发卖了。 没几分钟,茉梅就风风火火跑回来了,站定,喘口气后禀报道:“姑娘,是王姨娘在花园晕倒了。” “晕倒了?我去看看。”当家就是麻烦,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是内宅的都要过问。 “姑娘您别急,奴婢已经差人去请大夫了。府里供养的大夫今儿正好给夫人请脉,奴婢想他这会儿已经去了王姨娘的院子了。”茉梅跟在柳真雅身后邀功,“王姨娘身体一向很好,平时就是没病没灾的,刚才昏倒估计是……”茉梅面有难色地吞下了某个猜测。 柳真雅脚步一顿后才接着往王姨娘的院子走去。怀孕么?近几个月,柳叔睿对姿色上佳的王姨娘很是宠爱,王姨娘也才二十八岁的年纪,怀孕的话并不奇怪。 只是王姨娘怀孕了,大夫人那边,不对,大夫人对柳叔睿只有两分不到的夫妻之情,王姨娘有孕她不会不开心,指不定是很开心,因为她很喜欢小孩。 走进王姨娘的院子,只见里面的丫鬟婆子一脸喜色。 果然是怀孕了么? “杨大夫,姨娘身体如何?”柳真雅笑着问那正在收拾药箱的大夫。 “王姨娘身怀两个月身孕,坐胎不是很稳。不过也没多大问题,姨娘底子很好,接下来好好养一个月等胎坐稳就没事了。” 柳真雅点点头,“嗯,那你开些养胎的方子吧。” 大夫走后,转过屏风,柳真雅走进内室。 王姨娘躺在床上正一脸慈爱的摸着看上去仍平坦的肚子,柳文慧和顺哥儿坐在床边用紧张且敬畏的眼神盯着她的肚子。 三人神情专心,连柳真雅进了内室都没察觉。 “王姨娘,我们姑娘来看你了。”茉竹轻咳一声提醒屋里三个忘形的人。 在三人抬起眼的时候,柳真雅嘴角也挂上了一抹柔和的笑,“王姨娘,恭喜你再为父亲开枝散叶。不过,大夫说你的胎坐的不怎么稳要好好休养一个月,接下来你就好好养胎吧。文慧大了懂事了,你有什么事尽可以交给她。有什么想吃的,养胎需要的药材,不够、不好的话你也尽可以报给我。” 王姨娘柔媚的脸上立刻堆满感激的笑,“大姑娘,劳你费心了。” 柳真雅摇头一笑,“你肚子里怀的可是父亲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尽心?” “大姐姐,姨娘又会给我们添一个弟弟,你说是吧?”柳文慧笑得灿烂,晶亮的眸子里是所有人都看的出来的挑衅。 啧,要不要这么积极的生事?“嗯,我也希望姨娘这胎是个弟弟,母亲盼小孩子的哭闹声已经盼了好久了。” 柳真雅很高兴的看见自己话一落王姨娘和柳文慧的脸色都泛白了,呵呵,她的话可就是表面上的意思不含其它引申意义哟。 六岁多的顺哥儿看看笑容骤失的姨娘和三姐姐,再看看笑容一直没消失过的大姐姐,露出似懂非懂的神色,尔后露出可爱的笑道:“大姐和三姐是都开心姨娘要生小弟弟了吗?我也开心,等姨娘生下小弟弟,我就不是最小的了。” “顺哥儿真会说话。”柳文慧笑逐颜开地摸了摸顺哥儿的小脑袋,“姨娘会给你生个小弟弟,以后就有小弟弟陪你玩了。” 顺哥儿抿着小嘴,挺起小小的胸膛认真道:“顺哥儿会带好小弟弟当个好哥哥。” 看着顺哥儿可爱的小样子,柳真雅也忍不住抿唇一笑。这才是正常的六七岁的孩子么,想当年她们六七岁的时候在干啥?用言语和各种手段不停地相互排挤啊,难道果然是女孩子比较早熟? 正笑着,大夫人扶着丫头的手走了进来。 屋里的人都对着大夫人行礼,连王姨娘也挣扎着想要起来。 大夫人快走几步来到床边按下想要起身的王姨娘,“身子不好可得好好养着,天天行礼请安,落了一次又不会亏我什么。” “夫人深明大义体谅妹妹,妹妹再不知礼不就是不知好歹了么?”让柳文慧搬来一张凳子,等大夫人坐下后,王姨娘笑着道:“我刚听杨大夫说了,夫人的身子已经全好,正该是为老爷添个嫡子的好时候。” “妹妹这话可是打趣姐姐……”看到身旁几个正专心聆听的儿女和丫鬟,大夫人不好意思地微红了脸,“妹妹的孩子不就是我的孩子,等老爷回来知道你怀有身孕,指不定一高兴就把这孩子挂我名下让我们柳府有个名正言顺的嫡子呢。” 王姨娘掩着唇眼露娇色,脸上也不自觉地挂着一抹娇羞的红晕,至于被子里紧握的拳头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对于王姨娘话里有目的的炫耀,以及大夫人明明真诚却又不自觉堵了王姨娘话的机锋,柳真雅听着看着不由在心里大笑,她这个娘真真是个天然呆,走到哪里都无敌的天然呆,王姨娘这下自掘坟墓了吧? “母亲,您和王姨娘聊,我去厨房交代一下。姨娘怀孕,饮食方面需要多多注意,我去让他们专门给姨娘做一份保胎的膳食。”柳真雅忍笑行礼告退。 “那你去厨房交代一声吧,让他们用最好的食材以保你姨娘给我们柳府生一个健康、聪明伶俐的小少爷。” 柳真雅低头闷笑,在四个丫鬟的簇拥下走出内室。 刚走到门边,身后传来柳文慧急促的声音,“大姐姐,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姨娘怀孕,我这个当女儿的也得尽一份孝心。” 柳真雅脚步一停,沉下脸道:“文慧,你规矩学到哪去了?你、顺哥儿还有王姨娘肚里那个孩子是母亲的女儿,王姨娘只是你们的姨娘,你记住了吗?” 柳文慧眼睛一蹬,眼看就要发火,只是一对上柳真雅沉静的双眸,心里一惊,火气降下,勉强扬起笑容道:“谢大姐姐教训,刚才太高兴姨娘怀有小弟弟忘形了。” “以后不要再犯就好。”柳真雅点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柳文慧在身后瞪着柳真雅的脊背,恨不得在那上面瞪出一个洞。 晚上,柳叔睿回来听到王姨娘怀有身孕的消息,果然开心得直捋胡子,然后直接宣布晚饭去王姨娘的院子用,留下大夫人一脸无所谓、黄姨娘满眼哀怨。 陪大夫人用过晚膳,柳真雅散步般回了自己院子,脑子里不停盘算着大夫人的将来。 柳叔睿对现在的大夫人来说是不可靠的,她能保大夫人未来平安、富贵,可是没法给她这个时代的女人所拥有的平常幸福。 这个时代的女人所拥有的平常幸福来自丈夫和儿子,女儿只能给一点点幸福感,因为女儿终究是要嫁出去的。柳叔睿明显靠不住,大夫人又没有亲子,难道真让她把庶子抱到身边当亲子养?就算她愿意,那些庶子及他们的姨娘也未必愿意。 自个倒是愿意赡养大夫人一辈子,但她肯定不会愿意随她住进皇宫,这也就代表着和颜沃秋成婚后大夫人就要孤单一个人在柳府生活了。 那么,只能再让大夫人生个儿子? 大夫人今年也才三十来岁,王姨娘能生,她自然也能生。就算不能生,自己手里不是有个逆天的随身空间吗,里面那么多的仙草,难道还不能调理好大夫人的身体让她生个儿子? 嘴角挂着笃定的笑,柳真雅决定半夜去暖园找小蜜捣鼓些调理身体的药丸。 46圣旨 大夫人被牡丹附身时曾被翠菊的鬼魂用阴气伤过,那阴气到现在都还留在她的身体里,这也是造成大夫人再无孕、身体虚弱的主要原因。 柳真雅把小蜜捣鼓出来的灵药掰碎一点一点加进大夫人的饮食中,慢慢调理着她的身体。 当大夫人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时,柳真雅发现柳叔睿的脸是一日沉过一日。 用膳时柳叔睿偶尔会露几句话,里面露出来的信息和柳真雅猜的差不多,现在朝堂里的局势很紧张。 望着皇宫方向上的层层黑云,柳真雅抿嘴不语,一次政变又要牺牲多少人,又要衍生出多少鬼魂。 没有办法更没有时间出去乱晃,柳真雅只得在家默默祈祷颜沃秋平安。 当一日晚上柳叔睿没回家,从皇宫传出的血腥味渗透到整个京城,而且府外又有皇城军队手持刀剑戒严时,柳真雅知道决定性的一刻终于来临了。 和大夫人对视一眼,沉静坐在大夫人下手主持大局:“关闭大门,禁止进出。不论谁想要出去或者进来都不准开门,违抗命令的立即杖毙。” 家里的大大小小挤在内室,连平时几乎不露面隐身在佛堂念经的姨娘都坐在了一起,眼里难掩惊慌。 天很快亮了,外面的骚动也平息了下来,柳府的众人仍旧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柳叔睿还没回来,也没送回一点消息。 不知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是翻天覆地攸关很多人生死的大事,柳叔睿是一家之主,如果他发生一点什么事那柳府这一大家子人就完了。 到了正午,柳叔睿还没有消息,府里的一些人包括几个姨娘害怕得泪水涟涟,下人们也窃窃私语着是否要开始找下个主家。 看着人心躁动的府内众人,柳真雅眼里闪过一丝冷光,没有劝说没有安慰,直接让几个闹得最凶的下人挨了几十板子,骚乱一下子平息了。 见识了柳真雅武力镇压的手段,柳文静跑到自己姨娘什么嘀咕了几句,然后黄姨娘就派身边的大丫鬟去敲打了下服侍她及安哥儿的丫鬟、婆子、小厮。 柳文慧有样学样,端起架子把她和她姨娘这一派的人训斥了一通。 在这么危机的时刻,大夫人当然不会给自己女儿拖后腿,明白女儿不好说那几个胆小怕事的姨娘,就亲自出马把几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姨娘叫到身边半训斥半安慰的安抚了一会儿。 这一通弄下来,浮躁、担惊受怕的众人全部都规规矩矩守着自己的本分,不敢弄出一点声响。 艰难的再次挨到晚上,柳府众主子正围着桌子食不下咽时,柳叔睿带着一身的血腥气回来了。 只见他虽然神情疲倦,双眼却炯炯有神,亮的惊人。 “老爷,您回来了!” “父亲,您回来了!” 柳真雅扶着大夫人站起身,平静而淡然地看着姨娘、弟弟妹妹们一窝蜂地涌向柳叔睿。 看见自己的妻妾子女,柳叔睿的表情甚是开心,和蔼的挨个挨个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头,才捋着胡子迈开步子走向大夫人,“夫人,这两天辛苦你了。” 大夫人笑着摇头,“哪有什么辛苦,老爷不在,为你守好这个家是妾身的本分。” 柳叔睿欣慰地拍拍大夫人的手,侧首挥退姨娘、下人,厅里瞬间只剩大夫人和冠有柳姓的血脉。 喝上一口大夫人斟的茶,柳叔睿才志得意满道:“夫人,这两天宫里发生了大事,七殿下被立为太子,从此我们柳家会更上一层楼。” “老爷,孩子们还不懂事,你当着他们的面......”大夫人看着疑惑的柳文慧和柳文静欲言又止,女儿和七殿下的事只有他们当父母的知道,两个庶女有颗富贵心,现在这般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女儿还不得被她们算计? “夫人,孩子们年龄大了,咱们柳府的未来、子孙后代的未来就在他们身上,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再则,册封真雅为太子妃的圣旨明儿一早就会送到府里来,到那时你隐瞒也无用。”柳叔睿说着一阵痛快的大笑,“大皇子居心叵测妄图逼宫,被七殿下和老夫识破告知了陛下。陛下英明神武,一番策划把大皇子的势力连根拔除。哈哈......大皇子一番苦心却是成全了七殿下和老夫。” 内室里一片静默,柳真雅含笑看着弟弟妹妹们的神色不断变幻。 “恭喜大姐,贺喜大姐。”柳文静第一个反应过来,对上柳真雅含笑的眼,脸上也立刻挂起笑,嘴里说着吉祥的话。 “太子妃啊......大姐真可谓是一步登天,真是好运气......”柳文慧嘴唇微抖,怎么都说不出令人感到称心如意的话,憋了半响才言不由衷道:“大姐有了好归宿,将来可不要忘了照顾照顾妹妹。” “我能照顾的自然不会推辞。”柳真雅神情不变的应下,这个时候,她能说什么? “恭喜大姐姐。”贤哥儿笑眯眯地看着柳真雅,“二姐姐以前就说大姐姐是几个姐姐中最有造化的,果然不错。” 柳真雅客气道:“这都是父亲的功劳,要不是父亲精明发现了魏王的阴谋估计也不会有给我的指婚。” “这话不错,陛下为你和七殿下指婚就是记着我柳叔睿的一个功劳。陛下本来还想给我一个爵位,被我给推了,七殿下还只是太子,我如果既有爵位又有一个当太子妃的女儿那无异于烈火喷油。”对于柳真雅的说辞柳叔睿很满意,虽然他自己很明白他有这个功劳都是因为七殿下通风报信,估计柳真雅也明白,但是他要的就是这个态度——女儿对父亲无条件的俯首遵从和发自内心的尊敬。 “父亲,儿子以后会更加刻苦学习,要做一个像父亲一样厉害的人。”贤哥儿挺起他单薄的胸膛,双目直视柳叔睿褶褶生光。 “父亲,父亲,儿子也会努力学习的。”小脸嫩嘟嘟的顺哥儿和安哥儿也紧跟着表露心声。 “好好好,”柳叔睿接连三个好字,目露满意的呵呵笑,“你们都是我柳家好儿郎。” “父亲,明天下学我想去看看二姐姐行吗?一来告知她大姐姐被聘为太子妃的好消息,二来让大姐姐收收性子,更要让她知晓我们柳家今非昔比,只有我们这些亲人才是她坚实的后盾。”贤哥儿小心翼翼又期盼地看着柳叔睿,等柳叔睿的目光垂下立刻不安地垂下了头。 柳真雅当真是要对贤哥儿刮目相看,不到十岁的孩子,说话婉转,一套套的完全抓住了别人的心理。 贤哥儿这么一说,柳叔睿不同意才怪,他不就最在意自己的名声和地位吗?柳淑兰婚前和回门时明晃晃打脸的行为,他不找机会打回去才怪。 果然,柳真雅才这么想,柳叔睿就赞同的点头:“我儿会为为父解忧了,很好。这样吧,你明天就向先生请假一天,然后去勇王府看看你姐姐,告诉她到底是骨肉血亲,有什么事记得给家里捎个信。” “是,父亲。”贤哥儿高兴的弯腰拱手应声。 等到父亲和儿子的交流告一段落,大夫人才插话道:“老爷,魏王现在怎么样了?” 柳叔睿一笑,眼里带着深深的不屑,“魏王不孝,陛下却多念父子之情,只把他一家贬为了庶人。” “贬为了庶人么……”大夫人低头暗自感叹,昨日还高高在上,今日就跌落谷底,这就是皇家。 柳真雅低头撇嘴,贬为庶人就是多念父子之情么?让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去过普通百姓的生活,整日里为生计奔波,还不如直接赐死来的仁慈。 “魏王的事我们就不要多提了,再怎么沦落他还是陛下的骨肉轮不到我们议论。” 柳叔睿这句话令柳真雅侧目,看来这人面对不同的人会戴上不同的面具,对内对外也是两种不同的对待方式,难怪当年会得秦芷秀父亲和牡丹的看重,官运也是一直亨通到现在,太会做人了。 “夫人,咱们女儿明年及笄后就成亲,按太子殿下挑的日子来算,距今也不过还有七八个月时间,她的嫁妆你抓紧时间好好准备,看上什么东西不要吝惜银钱。女儿是太子妃,嫁妆少了会被人看不起,在皇家也站不住脚。”柳叔睿开始琢磨自己私库里收藏的东西,“我那里有一座用东海出产的红珊瑚制成的屏风,一对暖玉龙凤配,这两样都是外邦进贡的,极罕见,作为真雅的陪嫁正好合适。另外,陪嫁的庄子和银票再番一倍。” 大夫人笑呵呵的接受,对于几个庶子庶女嫉妒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完全不在意,雅儿是柳府唯一的嫡女,老爷给再多那都是应该的,她有什么好拒绝? 柳真雅为柳叔睿难得的大方大吃了一惊,她看过大夫人给她拟的嫁妆单子,各种珠宝首饰、铺子、庄子不说,光是银票就有十万两,再翻一倍,他的私产到底有多少啊? “父亲,现在的太子殿下上有皇父,下有虎视眈眈的兄弟,如果他最后落得和上任太子一个下场,那咱们柳家……”极和谐的气氛中,满眼不忿的柳文慧用异常为柳家着想的口吻表示反对,只是未说完的话在柳叔睿的瞪视下吞了回去。 “朝廷大事岂容你一个女流之辈、黄口小儿在这里信口雌黄?给我滚下去抄《女戒》、《孝经》各十遍。” 在柳叔睿的怒视中,柳文慧掩面含泪而去。 柳文慧一句话坏了大家的兴致,柳叔睿索性让大家各回自己的院子休息,他自己则让大夫人给他张罗洗漱、吃喝。 柳真雅和柳文静行礼告退,一路微笑着回了梅苑,分别时各自道了一声晚安。 回到房间的柳真雅洗了个澡,等茉竹擦干了头发后躺进被窝,不一会儿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今晚大概会有很多人睡不着吧? 一大清早,睡梦中的柳真雅就被茉竹摇醒,再被服侍着洗脸、穿衣、打扮…… 刚穿好,茉梅就气喘吁吁得跑了进来,“姑娘,快点,圣旨到了,快去接圣旨。” 翻白眼,皇帝真是一项费力不讨好的工作,起得比鸡早。 快步来到大夫人身边跪下,只听传旨的官员朗声念道:“圣旨到,跪!朕之太子皇七子颜沃秋,人品贵重,文武卓然,已至弱冠之龄,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今闻户部尚书柳叔睿之女柳氏真雅年方十四,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与皇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皇太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待选良辰吉日完婚。钦此,谢恩。” “臣领旨谢恩。”柳叔睿带着家眷三次叩头,然后起身低头双手恭敬的接过圣旨。 “柳大人,恭喜恭喜啊。”传旨的官员是个年约六十的老人,眼角下垂,浑浊的双眼时不时闪过一丝精光,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秦大人,辛苦了。”柳叔睿脸上挂着异常热情的笑,“秦大人请上座,喝杯热茶。” 姓秦,还是为未来太子妃传旨的礼部官员,不会是…… 贤哥儿清脆的叫声证实了柳真雅的猜测,“外祖父!” “贤哥儿,我的乖外孙。”看见外孙,秦大人顿时眉开眼笑,把扑过来的贤哥儿抱了个满怀,“外祖父没有时间来看你,你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和家里的姐姐弟弟们相处得好不好,没人欺负你这个没娘的孩子吧?” “外祖父,您白担心了。我是柳家的长子,父亲虽严厉但一心为了我成才,母亲慈祥,好吃好玩的姐姐们从来不会忘了我那一份,弟弟们年龄小还需要我照顾呢。我每天开心的不得了,谁会欺负我啊?”贤哥儿说着不忘给父亲母亲一抹灿烂的笑。 柳叔睿和大夫人满脸尴尬,柳文慧和柳文静的眼刀子不断往一脸天真的贤哥儿身上扔,柳真雅规规矩矩站在一边微笑不语。 秦大人,秦芷秀的父亲,这柳家和秦家莫不是冤孽? 柳家先休了秦芷秀,后又夺了秦芷秀为亲生女儿谋划的夫婿和地位,现在还要秦大人亲自来宣旨道声恭喜,秦大人和秦芷秀会把她柳真雅更加恨入骨子里吧? 正想着秦柳两家的关系,感到一股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冰冷刺骨。 果然再次把自己恨上了吧,人倒霉真是喝凉水都会被呛到。 自然地转过目光,双眸和那双苍老的眼对上,嘴角勾起一抹温和而含蓄的笑。 管他什么秦大人还是妖魔鬼怪,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她柳真雅接招就是。 47混乱 两个老狐狸在那里你来我往的打机锋,其余人等在一旁装木头。 秦大人在皮笑肉不笑和柳叔睿说话时,打量的双眸一直在不着痕迹地观察柳真雅。 见柳真雅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却一派沉静,接到被封为太子妃的圣旨也是没有半点异色,再想想那个被嫁去勇王府作侧妃的亲外孙女,心里不由痛惜,再晚一步这太子妃之位就该是外孙女的呀。 越想越不是滋味的秦大人没心情讽刺柳叔睿了,这会儿再怎么依着辈分讽刺也抹煞不了秦家是失败者而柳叔睿是胜利者的事实。 “哼,柳大人,可要把你的女儿保护好,毕竟,太子殿下的几任未婚妻可都是殁的不明不白的。”拍拍衣袖,秦大人决定走之前再给柳叔睿添添堵。 柳叔睿完全不在意秦大人的诅咒,笑眯眯回答道:“谢秦大人的关心。不过,这太子妃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圣上下旨之前找了钦天监合八字,结果却是天作之合,百年难得一遇的美满姻缘,只能说太子殿下的前几任未婚妻命薄,压不住那天大的福气。” “哼,但愿如此吧,老夫就等着看这未来太子妃是不是真如你说的那般命好福厚。”秦大人冷笑一声甩袖走人。 秦大人一走,柳叔睿立刻变脸一般从笑意盈盈变为满面寒霜。 “老狐狸!”柳叔睿冷嗤,然后脸黑黑的转头对前一刻还温馨和秦大人撒娇下一刻就小脸紧绷的贤哥儿道:“文贤,你最好少接触你那姨娘和这秦大人,实在避不过,保持个面上的交好就行。” “是,儿子谨遵父亲大人教诲。”贤哥儿一副乖宝宝的样子保证以后会少接触甚至不接触那两人。 听着小屁孩的保证,再看看柳叔睿捋着胡子的满意样,柳真雅好笑摇头。 柳叔睿真当他对子女有绝对的控制权吗?可笑,可叹。 贤哥儿啊,十岁的孩子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思。 封颜沃秋为太子、柳真雅微太子妃的旨意一经颁布,柳府几乎一下子就成了京城最热闹的府邸,各色人等一下子冒出来齐聚于柳府,目的都不外乎是拉关系。 这种情况柳真雅不能出面接待,闲了好一阵的大夫人重操旧业,只是人情往来之频繁让因为柳真雅接手家务而过惯了悠闲日子的大夫人硬挨了四五天就直呼受不了。 好在柳叔睿没被各方人马的奉承、巴结迷昏头,等到各级官员都来家里走了一遭顺便吃了一顿饭之后就紧闭大门,再不接待拜访来客。 这一举动正好合了当今圣上的心意,在朝会上表扬了一顿柳叔睿,敲打了一番想改变立场投到太子身边的人,话外之意就是“老子还没死,你们现在就效忠太子还早了点。老子现在还坐在皇位上,你们该效忠的就是老子!” 得了皇帝表扬的柳叔睿满面春风地回家,身后跟着四个娇滴滴的如花少女。“这是圣上赏赐的,夫人你看着安排。” 大夫人贤惠地给了四个美女姨娘的身份,把她们安排在一个既宽敞又漂亮的院子,然后再好吃好喝的供着。 相对于大夫人的贤惠,王姨娘和黄姨娘则是完全不掩惊慌和嫉妒,前几年被大夫人压得恨不能整日龟缩在房里,近一年好不容易有点出头之日,现在又来四个圣上钦赐的娇滴滴的美女,她们怎么争得过? 接着,在大周朝生活快十五年,柳真雅终于见识到了所谓的“争宠”。 王姨娘凭着肚子里的那块肉,今天这里不舒服明天那里不舒服,只有老爷到了她那里她才会全身舒服;黄姨娘则奉行“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今儿是补身子的人参鸡汤,明儿是祛暑的绿豆百合汤;新来的四个姨娘其手段更是层出不穷,什么媚眼勾人,什么花园巧遇,什么弹琴论情...... 姨娘们亲自上阵,她们的孩子也不甘落后,文慧和文静分别用指导学习的借口把柳叔睿拉到了自己姨娘房里;顺哥儿和安哥儿每天努力接受着夫子教的知识,柳叔睿每天一考校两个孩子就争先发言,考校结果得到柳叔睿的表扬立刻就带着一脸天真要奖励,那奖励不外乎是陪自家姨娘用一顿晚膳。 除了大夫人和柳真雅,柳府所有人几乎都跟着自个的主子行动了起来。 柳叔睿满意而满足地享受着美女姨娘们的投怀送抱,柳真雅母女却为开始混乱的柳府伤透了脑筋,这个时候不论是暴力还是怀柔政策都阻止不了姨娘们争宠陷害,更阻止不了下人们跟着自己的主子飞蛾扑火。 圣上对柳叔睿的一句表扬、一个奖励害得柳府人心浮动起来,平静的水面被石子打破,谁也不知道那余韵要震荡到什么时候。 这一日,柳真雅正坐在大夫人身边做针线,大夫人突然干呕了几声。 “母亲,您是不是有孕了?”柳真雅抬起头一脸惊喜地问道。她生过孩子,又用灵药为大夫人调理了这么长时间,这会儿看着大夫人的反应心里已经肯定是有孕了。 柳真雅肯定大夫人却是有点莫名所以,本只当吃坏了肚子,听女儿这么一说顿时有点哭笑不得,“你这丫头,也不看看母亲多大年龄,怎么可能怀孕?”说到最后,大夫人几乎有点神色黯然,孩子,她是想要,可是...... “我来给您把把脉。”拿过大夫人的手,柳真雅开始诊脉,不一会儿脸上就露出开心的笑,“母亲,真是滑脉,而且看脉相,母亲怀的是两个宝宝。” “真......真的?”大夫人摸着肚子一脸不敢置信,“你不会弄错吧?”这孩子又没学过医......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我连鬼都见过,难不成还会诊错滑脉?母亲身体养得好,所以宝宝快两个月了才点点反应。母亲不信我的话就再等两个来月吧,两个月后这肚子就该大了。” 大夫人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弄得有点昏头转向,但不妨碍她明白女儿的话里还有话,“为什么要等两个月而不是现在去外面请个大夫来确诊呢?” “母亲看看府里那几个女人,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你敢把你怀孕的消息透露出去?府里现在只有三个哥儿,你一怀孕那三个哥儿的地位就会受到影响,你不会认为他们会让你平安生下孩子吧?” 大夫人若有所思,“你顾虑的我明白了。几个姨娘间的争斗现在没扯上我一是因为你,二是因为我没有儿子,一旦这个情况有变,至少王姨娘和黄姨娘会联合起来对付我,说不定还要加上个防不胜防的秦芷秀。” 柳真雅点点头,母亲其实什么都明白就是心太软了,“母亲,我明年就会嫁进皇宫,未来能陪您的就是肚子里这两个宝宝,为了他们您不能再那么心软了。” “为了他们......”大夫人神色柔和的摩挲着没什么怀孕迹象的肚子,“是啊,为了他们我必须得拿出主母的风范。” 柳真雅抿嘴一笑,哪用得着再等两个月,母亲这样子分明是相信了自己的诊脉。“母亲,您安心养胎吧,姨娘们就让她们闹,最好是闹得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了她们才反应过来。” 大夫人伸手掐了一把女儿柔嫩的脸颊,一笑,“你个鬼丫头。” 实际上,之后发生的事证明柳真雅的安排没有一点错。 在大夫人怀孕五个多月的时候,圣上赐的四个姨娘中有两个先后怀孕。 那段时间,柳叔睿走路都带着风,柳府人口简单孩子太少了,姑娘四个,而哥儿只有可怜的三个。 两个姨娘怀孕算是为柳家添丁进口,如果怀的是两个哥儿那就更好了。 但是,柳叔睿的喜悦只维持了三天。 三天后,两个姨娘肚里的孩子掉了,一个中毒,一个在花园被人推倒肚子直接撞上了假山,连带两个姨娘都去了半条命。 柳叔睿大发雷霆,怒气冲冲地冲去大夫人房里想要质问她如何管的家。 柳真雅把柳叔睿挡在了门口,借口还是那一个,“父亲,母亲的伤寒还没好,您这时不宜进去见她。有什么事,您和女儿说也一样。” 柳叔睿这才想起自家夫人在几个月前得了伤寒,大女儿孝顺搬到兰苑来伺候生病的母亲,管家权早就被夫人和大女儿交给了三女儿和四女儿。 夫人在院子里养病寸步不出,大女儿一心侍母,她们没有理由和时间去害自己的两个爱妾,两个爱妾没了孩子根本与自己的夫人无关。 想通一切,柳叔睿尴尬地咳嗽一声,故作淡然道:“好好伺候你母亲,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柳真雅似笑非笑地看着柳叔睿。 柳叔睿转身,狼狈离去。 48礼物 大夫人怀孕满五个月的时候正是过年的时候,而柳府的这个年过得不怎么好,因为大夫人仍旧卧床不起。借口是伤寒虽然好了但伤了根本,需要卧床休养几个月。 主母病了这么久,府里谁人敢一幅高高兴兴的样子? 对此,大夫人很是愧疚,“雅儿啊,母亲‘病’了这么久,大家也因此闹心了好几个月,这大过年的就不需要再那么......” “那去告诉大家你没有病,其实是怀孕了?”柳真雅直接问道,要不是无可奈何她会想出装病这个办法吗? 大夫人沉默,这都是因为她无能,一个大家主母居然被几个妾室以及一个被休离的妾给把持了——柳叔睿悄悄派人查了一个多月才查出两个姨娘失了孩子都是秦芷秀做的手脚。秦芷秀被休离柳府好几年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害人,孰知这府里还有多少人是她的势力。 大夫人烦,柳真雅更烦,现在有她保着,母亲成功怀孕,生孩子的时候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她出嫁以后呢?母亲还这个样子,怎么保护未来的弟弟妹妹长大?她总不可能把弟弟妹妹接去东宫照顾。 “现在不把我怀孕的消息公布出去,等孩子生下来焉知不会有人怀疑这孩子不是你父亲的骨肉?”大夫人叹气抚了抚女儿的头发,“你做手脚隐了孕期的脉相,让大夫只得出我得了伤寒的结论,到时候孩子生下在你父亲那儿我该如何自圆其说?” “这点母亲不用担心,当我编出这个谎言的时候就有了应对之法。”不过是催眠柳叔睿和大夫改下说辞,简单的很。 “唉,随你吧。”大夫人选择了妥协,对柳叔睿的欺骗算是为自己出口气。“病”了这么长时间,作为夫君,除了发现“病情”的那天亲自来交代了一句“好好养身体”,之后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才来问一次,而且还是隔着屏风的寥寥几句,那迫不及待离开的样子好像生怕把病传染给他。 除夕夜,柳真雅、大夫人、齐嬷嬷以及柳真雅的四个贴身丫鬟在内隔间里听齐嬷嬷讲她小时候的趣事,外面震天响的鞭炮声和这小小隔间内的欢声笑语自成两个世界。 大年初一一早上就被哭声和尖叫声吵醒。 柳真雅皱着眉头起身,茉竹手脚麻利地把头一晚就配好的新衣往柳真雅身上套。 “姑娘,”茉梅一阵风似的跑进来,“王姨娘殁了。” “什么?”柳真雅猛地扭过头,“怎么回事?她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就生产了,怎么会在这个坎儿......” 茉梅拍拍胸脯,满脸后怕,“王姨娘死时七孔流血,死状很凄惨。更可怕的是王姨娘死在昨天晚上,可是她的丫鬟今天早上醒后才发现王姨娘躺在床上早没气了。” 柳真雅一脸冷凝,又是秦芷秀的手段? 沉思着来到大夫人的房间,只见大夫人满眼同情和叹息,“齐嬷嬷刚才来报了,王姨娘死于中毒,可惜那肚子里的孩子了,是个男孩呢。” “母亲您说会又是秦芷秀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大夫人回答的模棱两可,“总归是成了牺牲品。” 柳真雅抿紧了嘴唇,她怀疑认错了敌人,秦芷秀是心狠,更可能为了贤哥儿的未来下手暗害府里的孩子,可是如果要害首选应该是顺哥儿和安哥儿,因为这两个已经慢慢长成的孩子才是威胁,剩下的还没出世能不能长大都还是一个未知数。秦夫人会那么蠢的不除去威胁最大的反而害些无关紧要的人? “这说不通。”柳真雅突然出声道。 “什么说不通?”大夫人疑惑。 “母亲,府里几个姨娘没了孩子也许根本和秦芷秀毫无关系。”柳真雅把自己的想法分析给大夫人听,最后猜测道:“恐怕这是针对父亲而来的,也许父亲阻了别人的路。要不就是......”柳真雅还有一个猜测,只是心里万分希望这个猜测是假的,“我太子妃的身份碍了别人的路和眼。” 自己有灵气滋润、保护着,体质差不多也是百毒不侵,那些人没法处理自己自然会从柳叔睿这边着手,父亲倒了,她这个太子妃还能当得稳当? 想着,柳真雅继续道:“父亲那官当得极是圆滑,现在又正受皇上宠信,加之背后还有太子支持着,想害他的人聪明的话自然知道没法从政务上打击他,那么就只能从父亲的后院上着手了。后院的话,母亲得了伤寒卧病在床的消息平时来往的人几乎都知道,可以大做手脚的就是父亲的子嗣。父亲子嗣稀少且没有嫡子,如果让父亲眼睁睁看着未出生的、出生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去世、夭折,您说父亲会崩溃吗?父亲精神一崩溃,其它方面自然就不难被找出漏洞了。” 听柳真雅这么一分析,大夫人顿时心惊胆颤的,抱着自己的肚子惊怕不已,“我昨儿晚上还说把怀孕的消息告诉大家,幸好你阻止了我。” 柳真雅皱着眉头,心里叹息不已,这个时候要是玉姐姐(玉石妖)在身边就好了,不管是杀人还是探听消息,她一个就可以顶一二十个普通人。茉竹四人是忠心,但她们没有政治敏感度,派她们出去查探消息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其实就是玉姐姐不在身边,哪怕颜沃秋这时候在自己身边也好啊,他可以帮着自己出主意。 再看看一脸惊魂未定的大夫人,柳真雅心里只恨自己的催眠术不能把一个人催眠成另一个人,要不直接把她变成果断、心思深沉的大家主母该多好?这会儿自己就不用这么烦恼了。 大年初一家里死了人这太不吉利,柳叔睿简直是大发雷霆,一怒之下把伺候王姨娘的丫鬟、婆子全部发卖了。 可是这也无济于事,毕竟人已经死了,投毒凶手也未找到。 柳文慧来向大夫人请安时,柳真雅隔着屏风看见柳文慧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被她牵着的顺哥儿同样一脸哭兮兮的不安。 柳真雅看着不知该是同情还是说句活该,这女孩以后怕是再也嚣张不起来,更不敢挑衅于她了。 请安的孩子离开,柳叔睿余怒未消地走了进来,这一次不是隔着屏风和大夫人说话,而是直接走进了内间。 大夫人蜡黄的脸色让柳叔睿皱了下眉,转而沉声道:“王姨娘去了,我打算把顺哥儿和文慧记到你名下。” 大夫人笑了下,那笑挂在病脸上显得异常虚弱和苍白,“老爷决定就好。” “那就这样吧。”柳叔睿的神色柔和了些,轻咳一声关心道:“你要尽快好起来,这府里没有你做主不行。”又转头对柳真雅道:“真雅你是长女兼长姐,照顾好母亲和弟妹是你的责任,有空的时候提点下你的两个妹妹,这几个月她们把这家管的乱七八糟的。” 柳真雅垂首柔声应“是。” 柳叔睿说完就借口有事离开了,大夫人爱怜地看着柳真雅,“雅儿,母亲我......” 柳真雅笑着摇头,“母亲,您什么都不用说,女儿明白。”柳叔睿对什么都算计,除了自己他根本不会管身边亲人的心情。 大夫人的眼眶一下子红了,“现在才觉得牡丹离开并不是好事,如果她还在,你父亲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把你我不当一回事。” 元宵过后,柳真雅打算让大夫人宅在屋里直到孩子出生的计划落空,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大夫人得了不治之症的消息在京城流传甚广,户部尚书嫡妻得了不治之症尚书大人还不得娶继室啊? 尚书大人本就是三品大员,膝下嫡女一朝被封为太子妃现已荣升为大周新贵,等到太子继位,尚书大人就是皇帝的岳父,虽然其人年龄已不轻,可这皇帝岳母的位置…… 于是好多有心思的人开始或明或暗地探起柳叔睿想要个什么样的继室,更聪明的人直接以探病为由试探到了大夫人这里——大夫人作为正妻原配,选继室她更有资格开口。 柳真雅累的不行,要帮母亲应付那些前来试探的各路夫人,还要照顾已经搬到兰苑来的顺哥儿。照顾顺哥儿最费心,搬过来才不过十多天,柳真雅已经数不清帮他当下多少带毒的吃食和贴身用品。 她果然猜对了,害柳柳叔睿接连失子的不是秦芷秀,而是不知名的敌人。 送走了几波客人,柳真雅瘫坐在大夫人的床边,“这样下去不行,我打算把你怀孕的消息公布出去。” “你怎么又……”大夫人转念一想又同意,“也是,再不公布出去,那些夫人真以为我要活不长了。” “嗯,你尽管安心养胎,我会把一切安排妥当的。” 等为大夫人请脉的大夫再一次请脉,柳真雅把他拉到一边施了催眠术。 晚上又亲自做了一份小菜端去柳叔睿的书房,并趁机对他施了同样的催眠之术。 第二天柳叔睿下朝回来探望大夫人刚好碰上工部侍郎的夫人还没走,不由趁此机会说了个清楚,当然不是对着侍郎夫人直说,而是走到床边替大夫人掩了掩被子关怀道:“夫人今儿怎么样,肚里的孩子没闹你吧?” 躲在一边偷看的柳真雅看到大夫人还没开口,就见那侍郎夫人一脸惊色,“夫人,您怀孕了,不是,不是……” “这都是我的错。”温柔看了大夫人一眼,转头对着侍郎夫人则是一脸痛色:“也不知我柳叔睿犯了哪路神仙,几个怀孕的姨娘相继失了孩子,我怕贱内也……我把贱内怀孕的消息瞒得死死的,府里除了我、我那个嫡女、贱内的贴身嬷嬷以及专门请脉的大夫,再无第七人知道贱内怀孕。我本想一直瞒到贱内平安产下孩子,谁知同僚及各位夫人对贱内关心甚佳,我再不好意思欺瞒各位。这都是我的错,只是还请夫人体谅我对子嗣的忧心。” 得此意外而不幸的消息,侍郎夫人还能说什么,只能堆起一脸假笑败走。 第三天,文澜郡主兼尚书夫人怀孕的消息传遍京城,往日往柳府跑得勤的妇人再无影踪。 消息是传出去了,柳真雅的神经却绷的更紧,那个敌人现在要把目光全力对准大夫人了吧。 就在柳真雅大叫吃不消的时候,太子殿下颜沃秋上门拜访了,为的不是其它,为的是和柳叔睿商量柳真雅的及笄礼由皇家来办。 这等好事,柳叔睿哪有不同意之理?三两句交谈,就把及笄礼的办理权全权交给了太子殿下。 正事谈完,太子殿下要求能和未婚妻见过面,交谈几句。 柳叔睿把两人的见面地点安排在大庭广众之下——花园内。 瞥着站得远远的丫鬟和侍卫,柳真雅撒娇般向颜沃秋抱怨,“你可来了。” “很累?”颜沃秋柔声低问,话语里含着能融化冰霜的暖意,磁性的声音更听得柳真雅全身涌起一股酥麻感。 柳真雅甩了个白眼给他,真是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居然特意用她喜欢听的声音勾引她,“累的不行。” “知道你累,所以我给你送帮手来了。”颜沃秋从腰间拿出一块和田玉的鱼形玉佩,白色的玉佩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莹润的微光。 接过玉佩,感觉到玉佩在微微抖动,柳真雅心里一喜,“是那个?”以前遇到翠菊的鬼魂直接当看不见,去皇宫收鬼时也是直接超度,因为不想过和上辈子那样与世隔绝又稀奇古怪的日子,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自己正处于一个风口浪尖,比起人类,她更相信非人类的能力。 “这里面共有六个鬼魂,怨气小,你把灵气供养给她们一点就可以供你使用了。”见柳真雅一脸欣色,颜沃秋便知自己这份礼物送对了,“你这家里发生的事我听说了些,只是想把你和你父亲推下去的人太多了,我一时也不能确定到底是谁,所以行就送来这六个让你自己查自己解决。” 柳真雅乐呵呵把玉佩放进了袖子里,有了这六个利器终于可以不再畏首畏尾的做 49合作 玉佩里的六个鬼,其中两个是皇宫后妃,不过一个是前朝的,一个是现在的皇帝的;一个是服侍过前皇后的老嬷嬷;一个还很年轻的小宫女;一个中年太监;一个曾经的御前侍卫。 晚上休息前,柳真雅郑重把自己的四个丫鬟叫到了身边,一直看着她们沉思着却不说话。 “姑娘,婢子四人做错什么了吗?”茉梅最先挨不住柳真雅的眼神,被那平静的眼神盯了一会儿就感觉全身像被什么东西爬过一样,鸡皮疙瘩四起。 茉茶憨憨点了点头,“姑娘,婢子做错了什么您直接说吧,您这样看着婢子,婢子害怕。” 茉竹和茉莉也只敢小心翼翼地瞅着柳真雅脸上的表情。 “你们四个都是家生子?”柳真雅手里握着四个小瓶,她不知道现在的打算是对是错,这四个丫鬟可能会害怕她,将来甚至可能会恨她,可是这一生她们四个都与她绑在一起了,有些事情她没法瞒她们一辈子。 “是,婢子四人都是家生子。”四个丫头齐齐点头。 “再几个月,你们就要作为陪嫁随我去东宫,我想信任你们,所以有些话我想在去东宫之前说清楚。你们成为我名下丫鬟有好几年了,但真正服侍我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一年,我只有一句话要问,你们了解我吗?”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由茉竹答道:“婢子了解姑娘喜欢吃各种味道的美食,喜欢穿淡色衣裳,喜欢戴白玉青玉首饰,喜欢各种各样的水果,喜欢早晚在院子里走几圈......说到姑娘喜欢的东西,婢子可以如数家珍。姑娘是一个极其随遇而安的人,喜欢的东西很多,不喜欢的......”偷偷觑了柳真雅一眼,见她满脸鼓励之色才吞吞口水继续道:“姑娘似乎不喜欢含有过多贪婪、妒忌、自私等这些负面情绪的人。”说是不喜欢还轻了,自家姑娘对这一类型人根本是厌恶加蔑视。 柳真雅含笑点头,茉竹的心果然够细,嘴巴也很会说,因为柳府里含有这些负面情绪最多的就是她这辈子的亲人。 有了茉竹开头,茉梅丫头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嘟嘴道:“姑娘的心比大海还宽,最是大度不过。二姑娘、三姑娘她们挑衅那么多次,姑娘一次都没计较过。” 茉茶咂了咂嘴巴,小声道:“那几位姑娘的挑衅,大姑娘不是大度不计较,而是不屑和她们计较,婢子觉得她们在意的,大姑娘压根一点不稀罕。” 这一句话倒是完全推翻了茉梅的说法。 柳真雅扭头看着茉茶,想不到除了茉竹,茉茶这个憨憨的姑娘也能把她看的这么真切。茉竹的想法是经过长期观察才得出的结论,而茉茶却是凭自己的感觉,所以说啊,女人的直觉不可小觑。 “婢子......”温柔而略显胆小的茉莉细声细气道:“婢子觉得姑娘是最厉害的人,琴棋书画、管家、看病、安胎......反正,反正婢子觉得再没有比姑娘更厉害的人了。”茉莉说完后害羞不已,小脸被憋得通红。 “你们平时可能都注意到了,我有些事瞒着你们。”见四人都若有所思,柳真雅正色道:“要不是我和母亲现在的情况很危险,我想一辈子隐瞒下去不让你们知道,可是我现在需要你们帮忙,所以我选择告诉你们。” “姑娘!”茉竹突然跪下道:“您的秘密不需要告诉婢子,姑娘有什么事要吩咐就尽管开口,婢子四人万死不辞,也绝不背叛姑娘。” 茉竹话一落,其他三人也齐齐跪下,大睁着眼纷纷点头。 “我相信你们的话,可是你们敢喝下这个东西以表你们所言不虚吗?”柳真雅对着四人晃了晃手里四个小小的红色瓷瓶。 “姑娘,这里面装的什么?”茉茶望着柳真雅的手心满脸疑惑,接着又赞叹道:“不过这些瓶子好漂亮啊。” 茉茶似懂非懂,茉竹、茉莉、茉梅三人却立刻反应过来猜到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瞬时脸色发白,身子微微颤抖。 茉梅甚至是绝望地看着柳真雅,姑娘真的要她们吃下毒药吗?她们真的不会背叛,姑娘为什么还要她们吃下毒药? “婢子喝。”茉竹跪着向前移了几步,双手接过柳真雅手里的瓷瓶,留下一瓶,剩下的三瓶都被她塞入茉莉等三人手里,“婢子问心无愧,将来也一定不会做出对不起姑娘的事,所以哪怕这里面真是毒药,奴婢照喝不误。” 茉竹说完,打开瓶塞,仰头喝下瓷瓶里的不知名液体。 见茉竹说喝就喝,另外三个丫头都不约而同打开了瓶塞,是呀,她们没行错过一步有什么不敢喝?再说了,她们是奴婢,姑娘要她们死,她们还能反抗不成? 四个丫鬟喝完瓷瓶里的液体后都摆出一幅任凭处置的样子,柳真雅看着不禁笑出了声。“好啦,别一幅英勇赴死的样子,那里面装的不是毒药,喝不死你们。” 四人面面相觑,那她们喝的到底是什么? “那也不是平常东西,对你们身体很有好处,坏处......也有一点点。”柳真雅坏笑看着四人大惊失色。 “姑娘,您就别吊着我们,快告诉我们吧!”感觉危险已过,性急的茉梅跳起来拉着柳真雅的衣袖撒娇。 “唔,等会儿让你们亲自看。”柳真雅把桌上的黄色符纸分发到四个丫鬟手里,“去,在房间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贴一张,我担心等会儿你们的尖叫声会把隔壁的三妹妹、四妹妹她们吵醒。” 四个丫鬟一头雾水地贴好了符纸,然后站到柳真雅身前等着看她卖什么迷魂药。 “看着啊。”柳真雅从荷包里掏出了鱼形玉佩。 茉竹四人惊讶看着几道青色烟雾从玉佩上冒出,似乎眼前一花,几道青烟瞬间变成了几个飘在空中的人,有男有女,穿着各不相同,但表情无一例外的都是欣喜。 “鬼啊!”胆小的茉莉尖叫一声,然后“嘭”一声倒在地上。 “哈哈......”柳真雅乐得哈哈大笑,她就猜到有人会被吓晕,果然在房间里弄个消音的结界是再正确不过的。 “姑娘......”茉竹颤颤兢兢说了两个字,发觉一阵又一阵的疼痛从腰间和手臂传来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她已和茉梅、茉茶害怕的抱在了一起,那疼痛是茉梅和茉茶抱得太紧的缘故。 “小姑娘,没什么好怕的,我们虽然是鬼但我们从没害过人。”穿着一身暗绿宫妃装的艳丽女子围着抱在一起的三个丫鬟飘上浮下。 “程妃,别去吓人家小姑娘了,过来先拜见柳主子吧。”穿着一身水蓝宫妃装的中年女子言辞绰绰,似是几鬼中的老大。 “是,太妃娘娘,安媛这就过来拜见柳主子。”程安媛嗖一下飘到柳真雅面前。 “程安媛拜见主人。”程安媛对着柳真雅行了一个很正式的宫礼,那种嫔妃叩见皇帝时的宫礼。 “妾身陇西董氏茂姚见过主人。”中年宫妃蹲身福了一礼。 “末将京城唐氏长安给主人请安。”唐长安年约二十来岁,羽扇纶巾,一派温文儒雅,一点也看不出他身前是个武将。 “奴卢氏菱花请主子安。”老嬷嬷。 “奴真实姓名早已忘记,当今陛下赐名周福。周福请主子大安。”中年太监。 “婢子吴氏小芸请主子大安。”小宫女。 “你们都起身。”柳真雅挥手让六个鬼起身,“你们是鬼,我是人,人鬼疏途,所以我们可以是合作者,可以是朋友,却不能是主仆。” “这......”几个鬼弄不清柳真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人抓鬼不就是为了利用吗? “人驱鬼是会折寿的,而被驱的鬼其下一世会有因果报应,如果我认你们为仆,我这一世就要分担你们的孽果。”柳真雅解释了不当几个鬼的主人的原因。 “想必你已经有了逃脱因果的办法。”董氏对柳真雅很有信心。 董氏在皇宫飘荡了四五十年,见过无数鬼的生成又消散,七皇子颜沃秋是第一个见到她并抓住她的普通人。七皇子抓到她时说要让她去帮他未婚妻的忙,她当时不愿意,孤寂了那么多年,她当然更愿意呆在一个能看见她并与之交谈的人身边。 可是七皇子说她的未婚妻才是真正能帮她解脱的人,冲着这一点,董氏心甘情愿进了玉佩再被送到柳真雅手里。 柳真雅笑了笑,老年成精,经历多的人脑子转的就是快。“是的,你们待在我身边帮我查探消息或者吓人,但是放心,不会让你们杀人背上孽果。而你们能得到的好处就是——我放开身上的灵力任你们吸。” 见六鬼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柳真雅抚额解释道:“你们可能不知道灵力的作用,我简单告诉你们吧,灵力可以强化你们的形体,可以让你们以后不怕太阳。这是其一,其二,灵力可以净化你们心里的怨恨,如果你们投胎之时修出了自己的灵力,那下辈子将受益无穷。” 六鬼欣喜若狂,下辈子的事谁也不知道,可是可以不怕太阳......因变成鬼少了一部分人性的六鬼觉得只要可以重新站在太阳下,哪怕是柳真雅让他们杀人,他们绝对不会手软。 看着随着六鬼的狂笑,房间里弥漫着一层层阴森的鬼气,柳真雅很想揪着颜沃秋的耳朵大吼,这是怨气少的鬼吗?分明是怨气多多的厉鬼,只不过是不知不觉中学会了收敛鬼气。 深呼吸一口气,手、脚用一定的韵律拍着、踏着,张嘴大叫一声道:“给我安静!” 含着无限压迫的叫声令六鬼鬼身一顿,弥漫在空气中的黑气各自散开回到了六鬼身上。 柳真雅起身走到被吓得软在地上的四个丫鬟身边,往她们各自的身体里输了一股灵力,见她们的脸色由苍白变得红润,才站起身对着六鬼认真道:“你们是厉鬼,我的灵力能助你们固形,但如果你们不学会控制自己的过激情绪,它会把你们带往另一个方向,那时候除了报仇、吸收人类的阳气你们再没有其它意识。真变成了那样,我会直接让你们魂飞魄散再无转世,没有情面可言。” 那一身威严而冷冽的气势证明柳真雅说的绝不是假话,而她一句话就换回了他们失控的意识也让他们深信她有那个能力,六鬼以董氏为首宣示了合作,“好,你怎么说我们以后就怎么做。” 安抚了六鬼,柳真雅又转头对害怕的抱着脑袋的三个丫(剩下一个还昏迷着)鬟道:“这就是我想要隐瞒的秘密,你们害怕吗?” 茉竹看看柳真雅,再看看静静站在一边的六鬼,眼里满是迷茫,一夜之间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 “刚才给你们喝下的东西是一个玉石精送我的,一个作用是强身健体,另一个作用就是帮普通人类开眼。从今以后,你们和我一样,也能看到像他们一样的非人类了。”下巴超六鬼点了点,柳真雅回头又是一幅可怜兮兮的表情,“你们不会怪我吧?他们六个是太子送来帮我忙的,我要靠他们保护母亲,铲除柳府的毒瘤,可是你们又看不见......我不想偷偷摸摸的行事让你们怀疑、不安。” 茉竹还没说话,埋头在茉竹怀里的茉梅倒是抬起头咋咋呼呼道:“姑娘,你说他们是太子殿下送你的?” “是呀。”柳真雅满脸无辜地点头。 三个醒着的丫鬟咔吧咔吧两声下巴掉地,还有比太子殿下送太子妃鬼魂更荒 50及笄 有了六鬼帮助,柳真雅誓要把府里的奸细全部找出来。 快速给六鬼安排了任务,六鬼就开始不分白天黑夜的在柳府蹲点。 这六鬼生前长于阴谋诡计,死于阴谋诡计,对于那些暗地里的手段简直是不能熟的再熟,更清楚哪些人最容易被收买,哪些地方是薄弱环节最容易被入手......不过三四天时间,董氏就交给了柳真雅一份完整的奸细名单。 看着上面的名字,全都是二三等的丫鬟、小厮,最容易被被忽略的那一群人。 六鬼全天候贴身跟随用了三四天时间才把他们全部揪出来,可见他们平时有多小心,要想个法子把他们抓个现行然后一网打尽。 只是,自下到顺哥儿饮食里的毒药没起作用,朝顺哥儿下手的人已经停手,大夫人那里一直都被自己护得严严实实,一时之间要抓那些小人的辫子还真是难。 “其实不难,你在你母亲这里留个空子,相信那些人很快上钩。”经历了先帝、现任皇帝后宫的宫廷斗争,董氏知道如何请君入瓮,于是提议拿大夫人做耳。 “不行。”柳真雅立刻摇头拒绝,大夫人不像她身体好、保命本事又多,万一中招她不一定能救,那时就是一尸两命的事了。 “柳姑娘,”唐长安看看董氏再看看柳真雅,满脸不解道:“为什么一定要把他们抓现行?你是主他们是仆,要杀要卖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何须还要让他们服气?” “对,唐侍卫这句话说得真是太对了。”程安媛兴奋的如蛇一般绕着一人几鬼转了一个圈,“不过是些仆,而且是他们先对不起你,你还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你?总不至于抓个现行让他们承认错误,然后你就放了他们。” 看着三鬼眼里的鄙视,柳真雅苦笑,她从来没想过要放过那些人,只是习惯了一切以证据说话的现代法律,倒忘了这个地界那些人的命都握在自己手里。 甩甩头,重新拟了个单子,然后于次日一早把单子交给了柳叔睿,告诉他太子查证的,上面这些人不但是奸细,还是害他连失骨血的凶手。 柳叔睿握着单子双眼充血、额头青筋暴露,最后摸了摸柳真雅的脑袋道:“这些人就交给为父处理。” 把名单交给柳叔睿后,柳真雅大舒了一口气,后来听闻府里少了十几个下人后就一心照料着怀孕的母亲以及准备自己的及笄礼。 不过,太子承办了及笄礼,自己要做的就是熟悉流程。 十五岁生辰前的半月,柳真雅跟着大夫人身边的齐嬷嬷学习怎么跪拜、怎么感谢父母及来宾,到时来观礼的都是一些皇室宗亲、亲贵大臣,她的动作不能出一点差错。 训练时一边还有两个礼仪通——董氏和程安媛指导,十来天下来,柳真雅觉得自己完全达到了腰上挂一铃铛但走路时完全不响的境界。 生辰前的四天,东宫代表——太子的奶娘侯嬷嬷来柳府考察柳真雅了。 这位嬷嬷很面善,不说话时嘴角一直挂着柔和笑,看着柳真雅的目光透着谦卑和祥和。 不着痕迹地大量了一眼柳真雅,侯嬷嬷恭敬地跪地叩首:“东宫教养嬷嬷侯氏请大姑娘安。”还没成亲,“太子妃”这个称呼还不能贯到柳真雅头上。 “嬷嬷请起。正好,母亲这会正为三天后的及笄礼发愁,嬷嬷来了可解了母亲一大烦忧。”示意茉竹扶起侯嬷嬷,柳真雅笑着道:“侯嬷嬷,你先坐下歇会。茉竹,去看看夫人起身了吗,告诉她东宫的侯嬷嬷来访了。” 侯嬷嬷又蹲身行了一礼才坐下道:“大姑娘的及笄礼,太子殿下请了信王妃做正宾。信王妃不但是姑娘的外祖母,和信王爷相敬如宾,膝下儿女双全、子孙满堂,正是福禄寿的代表,是正宾的最佳人选;有司乃太子少傅的夫人关夫人;赞者乃太子殿下十二妹静宜公主。大姑娘看这三位合适吗?合适的话,明儿一早就正式向她们三位递帖子;如果大姑娘有选定的人选,我们现在就可以重新写帖子。” 柳真雅暗地里和董氏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不是外表表现出来的那般好拿捏,“太子殿下拟定的人选甚好,我没有任何意见。”确实没有任何意见,信王妃、少傅夫人、公主......整个大周怕是再也找不出比她这个更高规格的及笄礼了。 侯嬷嬷眼里的笑意更浓,“那好,明儿一早就把帖子发出去。对了,老奴听说夫人有痒在身起不了床,府里大小事务都是姑娘管着?” 听出了侯嬷嬷话里的意思,柳真雅笑容不变:“咦,嬷嬷不知道吗?父亲已经澄清过了啊,母亲有恙在身起不了床是他联合大夫故意传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母亲,因为前段时间我柳家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家里祸事不断,直到最近平静了下来父亲才把事情说了出来。 至于嬷嬷说的府里大小事务暂由我管,其实是母亲做主我从旁协助,父亲和母亲都说我大了,管家这一项我该尽快学起来。” 柳真雅侧面解释了及笄礼还是大夫人做主,她不可能在自己的及笄礼上还摆出一幅管家娘子的派头失了东宫面子。 侯嬷嬷听了满意,半苍老的眸子划过柳真雅的双眸、脸颊,心里暗暗点头,这柳姑娘不愧是文澜郡主和刘尚书的嫡女,要样貌有样貌,要气度有气度,又是个极孝顺的,太子殿下得了这么一贤内助皇后娘娘可以安心了。 这时茉竹来告大夫人已起身,正在里屋恭候。 柳真雅把侯嬷嬷引进了里屋,然后任她们两个在里面讨论及笄礼需要注意的地方。 时间很快就来到柳真雅十五岁生辰的这一天。 天还没亮,柳真雅就被听着肚子的大夫人、四个丫鬟和大夫人身边的齐嬷嬷推醒,接着就是沐浴、更衣…… 等装扮完毕,天已大亮,茉梅跑出去一圈后回来兴奋告诉柳真雅观礼的来宾差不多都到齐了。 握着大夫人的手,柳真雅只觉心咚咚直跳,好紧张,外面可全是达官显贵。 “大姐今天好漂亮。”柳文慧看着浓妆淡抹而显得神采飞扬的柳真雅,心里满是嫉妒——嫉妒柳真雅得到东宫亲睐,嫉妒柳真雅的漂亮。 柳文静赞同地点头,眼里带着淡淡的羡慕,她不求自己的及笄礼能与大姐的盛大相比,只求父亲、母亲别忘了她的及笄礼就好。 大夫人握着柳真雅的手紧了紧,柔声道:“今日过后我儿就是大人了,真是舍不得。” “哪怕我成了一个老婆婆也仍是母亲的女儿呀。” “呵呵,也是,再大你都是我的女儿。”拍拍柳真雅的手,大夫人笑得满足。 一小丫鬟掀开帘子走进来悄声对齐嬷嬷说了几句话,齐嬷嬷苍老的脸上立刻布满了惊喜的笑容,回头对大夫人和柳真雅道:“夫人,大姑娘,太子殿下亲自来观礼了。” “哇!”屋内的丫鬟、婆子都一声惊呼,太子殿下来观礼这不仅代表了太子殿下对自家姑娘的重视,也代表了皇上、皇后娘娘对姑娘的重视和满意。 “这可真是……”大夫人握着柳真雅的手都高兴得说不出话了。 “太子殿下对大姐姐可真好。” 柳文慧幽怨的话柳真雅直接忽略,听说颜沃秋也来观礼了,心里的紧张忽然烟消云散,似乎只要他在身边她什么都不会怕。 柳真雅嘴角勾起一抹真心而悠然的笑。 “夫人,大姑娘,吉时快到了。”小丫头在帘子外催促着。 当外室的宫廷音乐响起,柳真雅身着正红色的大袖礼服微垂着头小步走了出去。 刚跨步进正厅,四面八方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暗地里深吸一口气,双眼目不斜视地走向正中,停步,再面向南方向观礼的宾客揖礼。 揖完礼抬头的瞬间,看到了站在来宾正中央身着一身华贵玄服的颜沃秋。 心里更加安定,最后淡定向西正坐在席子上。 替自己梳头的赞者是静宜公主,虽然因为一动不动看不到公主的样子,但柳真雅凭感觉猜测静宜公主恐怕还是个和柳文静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 梳子从头顶滑下,头皮传来一阵轻轻柔柔的舒适感,柳真雅瞬间对这小公主起了好感,这么轻柔的动作,这金尊玉贵的小公主私下里肯定练习了很久。 梳完头,小公主退下,观礼来宾就座后柳真雅转向正东而坐,一年轻的少妇端着装有粉色罗帕和白玉发笄的小巧托盘走了出来。 紧接着,一妆扮高贵、气质威严的老妇人也随后走到了柳真雅身边。 柳真雅微微抬眸,这是自己的嫡外祖母,以前牡丹的那身气质就是学自这位老王妃吧? 老王妃站到柳真雅身前,高声吟诵祝辞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跪坐下为柳真雅梳头加笄,完毕,起身,回到原位。 少妇象征性地正了正戴在柳真雅头上的发笄。 等头上的动作停止,柳真雅稳稳起身,转身迎接观礼来宾的齐声祝贺。 祝贺完毕,在静宜公主的陪同下回到了东房。 “七嫂,快换衣吧,还没结束呢。”软糯清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柳真雅转过身,看着身高齐自己下巴且脸带婴儿肥的可爱女孩,忍住想摸她头上小包包的冲动,拿过她手上的素衣襦裙柔声道:“静宜公主,谢谢您参加我的及笄礼。” 一句谢谢令静宜公主红了粉嘟嘟的圆脸,“七嫂,我们以后是一家人不用客气。”说完扭头指挥丫鬟们齐齐上来替柳真雅更衣。 手忙脚乱的换上素衣,正了正表情,然后一脸严肃的走出去继续后面的流程——三拜二加(初加为戴发笄;一拜感谢父母养育之恩,二加为去发笄换发钗;二拜表示对师长和长辈的尊敬,三加为去发钗戴钗冠;三拜感谢皇帝隆恩。) 三拜三加之后是置醴、醮子、得了一个“无忧”的字,再然后是聆训、答谢…… 听完父母的训示及期许,柳真雅庄重回答:“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对父母再行了拜礼,和对周围的宾客行了揖礼之后,柳真雅暗自龇牙,好累! 平时训练没觉得一个及笄礼要花费这么长时间啊,等到亲自体验,没过几个程序就觉自己累得如背了两三百斤重的东西,腰酸的快直不起,腿胀的快要瘫地。 不过这仍旧还没结束呢,接下来还要陪观礼的女眷开席、用膳。 宴席之后还要陪着众多女眷喝茶、聊天,接受大家铺天盖地的赞美之词。 送完最后一位女宾,回到正厅当着颜沃秋和静宜公主的面,柳真雅一脸痛苦的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脸颊。 “累了?”当着柳家众多人的面,颜沃秋伸手把柳真雅一缕汗湿的头发顺到耳后,“快去洗个澡早些歇息吧。” 柳家的文慧和文静以及静宜公主看得面红耳赤,大夫人猛地瞪大了眼,柳叔睿先是一惊尔后眼里爆发出晶亮的光,那亮度堪比现代四十瓦的灯炮。 “嗯,我实在累得不行了,先去休息就不送你了。”困倦地点了点头,没注意众人的脸色,对着大夫人和柳叔睿行了一礼就头重脚轻地往自己院子走去。 一觉睡到大天亮,柳真雅失去的精神气全养回来了。 叫进四个丫鬟替自己梳洗,一边问道:“六鬼呢?” 正替柳真雅拭手的茉莉脸色一白,结结巴巴道:“姑娘,大清早的,能不能别提他们?” 茉莉胆小,经过几天的相处已经明白那几鬼不会伤害自己,但每次一提起他们仍旧害怕得全身发毛。 实际上没有几个姑娘不怕鬼,茉竹的身体僵了一下才故作若无其事道:“他们跟着那些观礼的宾客走了,太妃娘娘说其中有几个人需要深入调查。” “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茉竹摇头,“没呢。” 柳真雅若有所思,现在都还没回来怕是发现了大线索。 陪着大夫人用过早善,大夫人又说起了四个月之后的婚礼。 柳真雅张着嘴半天回不过神,还以为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原来还要继续忙啊。 “皇子大婚自有礼部和宗人府承办,你的嫁妆也在陛下赐下圣旨后准备妥当,你现在要开始准备的就是嫁衣和见礼时用的荷包……” 大夫人絮絮叨叨的听得柳真雅一阵头大,看着大夫人挺起的肚子纠结道:“母亲,我出嫁的日子会不会和你生产的日子相撞啊?”婚期在四个月后,大夫人生产也恰好在四个月后。 大夫人愣住,“对呀,刚好都是在六月,生产不论是在婚期前还是婚期后,我恐怕都没有力气出来主持你的婚礼,这可如何是好?” 大夫人在心里怪罪起来肚里的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两母女面面相觑,丫鬟们也一脸焦急,齐嬷嬷在愣了一下之后倒是宽慰两人道:“夫人,您怀的是双胎,那孕期一般都满不了十月,很大可能会在大姑娘成亲前一月产下小少爷,说不定夫人做完月子正好适逢大姑娘的婚期。” 大夫人一听先是怒瞪齐嬷嬷,这不是诅咒自己的儿子早产吗?但转而又想到女儿的神通,想着肚里的孩子也是女儿一手保下来的,自己的身体又被她调养的健壮如牛,想必肚子的孩子也长得很好,那么完全有可能提前生产…… 想到这些,大夫人瞬间如解决心头大事般笑脸开怀。因对女儿的深信不疑,大夫人从来没想过生产时母子均安之外的其它可能。 柳真雅继续纠结,母亲肚子里的小宝宝可是被自己用灵气和暖园的食物养大的,可以肯定两个小宝宝绝对会在母亲子宫里住到孕期结束才出来。 看着柳真雅皱成一团的小脸,大夫人双眼一转提议道:“我们做两手准备吧,如果我到时没精力就把你外祖母请来坐镇。” 虽然这么说着,但大夫人其实并不打算去信王府找信王妃,理由仍旧是相信女儿受天保佑、运气无敌。 还在想着请外祖母来坐镇合不合规矩,一阵刺骨的冷风从身边刮过。 柳真雅不用抬头看就是程安媛。 “柳姑娘,我们调到大鱼了,呵呵。”不知想到什么,程安媛一脸嗜血的兴奋。 柳真雅心里一动,那个揪着颜沃秋不放的人抓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倒霉催的JJ,太抽了 51情敌 耐着性子陪大夫人聊了大半个时辰,一聊完就带着回来报信的程安媛回了安静的梅苑。 进屋的时候还和慵懒趴在窗台边仰望天空的柳文静点头打了个招呼。 进屋后茉竹谨慎地想要关门,毕竟要谈的是很重要的事。 柳真雅摇头阻止,大白天关门不让人更加怀疑吗? 拿着一本账册坐在窗户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对面窗户的柳文静,“是找到那个不想我当七皇子妃的幕后黑手了吗?” “哈哈……”程安媛突然一阵大笑,暖融融的屋里也随之吹起一股阴森森的冷风。 柳真雅面色如常地翻着账册,除了茉莉又开始往远离程安媛的小角落躲去,另外三个丫鬟已经习以如常的各做各的事,茉梅一手拿着鸡毛掸子掸去屋里家具上的灰尘一边提醒道:“程娘娘,你又兴奋过头,脸都扭曲了。” 笑声顿歇,程安媛捂着自己的脸使劲揉了几下,待扭曲的脸恢复成之前那样青春貌美的样子才朗声道:“嘿嘿,柳姑娘,感谢我们吧,你们柳家的敌人这次可是被我们一起抓出来了。” 柳真雅从账本里抬头,挑眉,“你的意思是幕后之人还不止一个?” “嗯,害你父亲接连丧子的是十皇子和四皇子。不光你父亲,凡是支持太子的大臣都丧了好些个子女,你父亲还好点,丧的两个都还未出世,其他人好多都连成年的嫡子都丧了。” 柳真雅不解,“为什么要害孩子?从那些支持太子的大臣那里直接下手不是更好吗?” 程安媛慵懒地伸了下腰,“软刀子杀人才会更痛,想必十皇子恨绝了太子吧,所以凡是支持太子的都不会让其好过。我也算是看着十皇子长大的,没想到也有看走眼的一天,不知道那个超凡脱俗的孩子是本性如此,还是被那皇宫逼成那样无情的。” “四皇子和十皇子联手了?” “不联手不行,太子之位已成定局,四皇子的势力又被皇上和太子明里暗里打压得不成气候,而且四皇子曾经暗杀过太子,知道太子不会放过他,所以只有选择支持母族势力强盛又有心争夺那个位置的的十皇子。” 这些生在皇宫的人啊……“除了十皇子和四皇子,还有谁要害我家?” “剩下的这个人呢,她要害的不是柳家,也不是特别针对你,她针对的是颜沃秋这个人的妻子。”程安媛捂着嘴咯咯笑个不停,“所以你倒霉就倒霉在成了颜沃秋的妻子。” 柳真雅一愣,然后明了,“这个人是个女孩?” 程安媛一甩袖,整个人一下子飘到柳真雅面前,盯着柳真雅的眼睛用一种很奇怪的声音道:“你有个很漂亮同时又心狠过任何人的情敌。” 柳真雅偏过头,看到程安媛黑色的眸底隐隐泛着红光,笑:“我的这个情敌还是你的熟人?” “哈,不错,不但是熟人,还是亲人,她可是我的亲亲侄女。”说着说着,程安媛的长发开始狂乱飞舞起来,“等了这么多年,害我母子的凶手终于现身了。” 能揪出十皇子和四皇子,纯粹是靠唐长安出众的眼力,他在一众来宾中认出了乔装打扮成小厮的十皇子,然后一路摸出了和四皇子的牵扯。揪出柳真雅潜在的情敌,却属程安媛的无意之举。 及笄礼上,程安媛看见了她那些狠心把她送进宫的亲人,变成鬼后除了一心寻找害她孩儿的凶手,唯二放不下的便是她那懦弱而善良的双亲,一时激动就跟着程家的马车回了程家,结果双亲没见着却没想到因此找到了害死自己和孩儿的凶手...... 整个房间又因为程安媛的怨气而变得阴暗,柳真雅连忙放下账册走过去握住了程安媛的手,暖暖的灵力透过手心安抚了程安媛冰凉的身体。 “冷静下来了吗?” 程安媛眼里的红光一闪一闪,久久之后全部归于沉寂,“柳姑娘,你怪你父亲被权势迷了双眼,可是你想不到有些亲人完全一副为你着想的样子,内里却更加的人面兽心吧?” 鬼魂流不出眼泪,可是那悲伤和恨却深深映在眼底,飘悠悠的身体也被一股深深的孤寂缠绕着,令人看了心酸不已。 茉竹四人担忧地看着程安媛,自被自家姑娘开了眼,她们从姑娘那里也知道不少东西,人死后有灵魂,但成为鬼的灵魂多半是生前遭受了极大的怨事、错待,姑娘跟前的这六个鬼就是因为生前的怨情未解才迟迟不能投胎转世。 看着一向大大咧咧的程安媛如此伤心、孤寂,四个丫鬟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人死后变鬼,那不都是被活人生生逼迫的吗? “我乃靖国公府四房的嫡女,也是靖国公府当时同一辈没出嫁的女孩中唯一的嫡女,以靖国公府的地位本不需我进宫,可靖国公府已袭爵三代,没有特殊情况,我大伯接过祖父的位置,靖国公府将降一等变成靖国侯府。祖父和大伯不甘,于是打起了我的主意,然后不顾我父母和我的意愿强行把我送进了当今陛下的后宫,以换取靖国公府的爵位再承一代。 进宫后,陛下没有亏待我,一进宫就被封为贤妃,再加之陛下人中龙凤,一开始的不甘愿之后是庆幸,因此我也尽心尽力地为家族谋划......”程安媛说着长叹一口气,幽幽的叹息令闻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没想到我尽心尽力的谋划却换来一个死于血崩的下场。我进宫多年无孕,当时几位皇子又闹得特别厉害,大伯急着站位,就打算用自己的嫡女来拉拢一个皇子。我那个侄女也是心灵嘴巧的,七八岁的年纪就能把我哄得呵呵笑上一整天,那段时间她经常进宫,和当时才十来岁的七皇子遇上过几次,没想到就那么几次,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就把人家记挂在了心里。” 再次听到七八岁的孩子动春心,柳真雅只能无奈催眠自己古代女孩子早熟,古代女孩子的七八岁相当于现代的十四五岁......个鬼哦,七八岁的萝莉和十四五的少女之间能划上等号吗? “七皇子乃继后嫡子,大伯对他是极为满意的,但陛下为七皇子定下的第一任正妃却不是我那侄女,而是个家世一般的女孩子。陛下赐下婚旨半年,就在举行婚礼的前一天那女孩骑马从马背上摔下猝死;第二任七皇子妃乃唐太傅的孙女,陛下赐下婚旨没几天,唐家孙女就开始生病,缠绵病榻半年最后还是去了;第三任七皇子妃和程家说起来还有点姻亲关系,是我大伯家老三媳妇的侄女,但这个女孩死得最惨,被一大群毒蛇咬死在床上。” 想着一个女孩被一群毒蛇咬死在床上,不仅四个丫鬟连柳真雅都一阵头皮发麻,“三任七皇子妃的死都和你那侄女有关?” 程安媛的眼里又是一股深深的血红闪过,“那三个女孩的死都是我那侄女一手安排的,这是我那天回到程家亲耳听来的。她想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你,可是你不喜出门,又没什么闺蜜,府里管的严密,你的房间除了茉竹四个其他人根本不准接近,她根本连接近都接近不了你,更别说害你了,所以我那天跟回程家的时候正巧遇上她对丫鬟发脾气呢,因为她对你毫无办法。” “她害你血崩又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件事我就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程安媛的脸又开始扭曲,“我怀孕最不高兴的就是她,因为如果生下儿子,在她的撺掇下支持七皇子的大伯将倒戈支持我的孩子,同时为了不让靖国公府的权利过于集中,她和七皇子的婚事更加无可能。” 柳真雅有点寒心地接口道:“于是为了免除后患,她要除掉你肚里的孩子?还为了陛下那不确定的补偿,连你也一并除掉?” 程安媛嗤笑一声,“她打的好算盘,以为我和我肚里孩子的死能让陛下对程家愧疚,从而换得她和七皇子的婚事。” 四个丫头听得心头一阵阵发凉,她们以为从前那个拿肚里孩子来摧毁秦姨娘的大夫人就是世上最恶毒的女人了,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程娘娘的侄女比起大夫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那时的大夫人是有目的性的,是秦姨娘害她在先,而那程家姑娘,她害死的三个姑娘根本没一点对不起她的地方,这样的人岂不是比鬼还可怕? “柳姑娘,我回来是想请你把我那侄女交给我。”以程安媛的脾气,她当时就能把她那个侄女生扯着吃了,可是牢牢记挂着柳真雅给予灵力的恩情,因此她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先回来征求柳真雅的同意。 “随便你怎么报复,但记得别闹出人命,对你不好。”柳真雅只有这么一句话交代。 程安媛狞笑,“现在想想弄死她简直便宜了她,我要她活着受罪,日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程安媛说完化为一阵风消失。 程安媛走后,柳真雅看着一脸惨白的四个丫头摇头道:“看你们被吓得......倒杯热茶喝下缓口气吧。” 四个丫头没有推迟,争先恐后地倒了热茶喝下,连喝了两杯才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天啦,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最先缓过劲的茉梅开始叫嚷,只是想到那姑娘的手段又觉手脚发凉,忙不迭地又倒出一杯热茶捧在手心暖和暖和。 “真不知那程家姑娘怎么想的,皇上没想过为她和太子指婚,难不成她就一个接一个的把皇上为太子指的女子全害死?”自打听了程家姑娘的做法,茉竹的眉头就没松过。 “程家姑娘太偏执了,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姑娘,还累得太子得了个‘克妻’的名声。”茉茶捧着茶杯抱怨,话里都是对程家姑娘的不满。 “姑娘要把这事告诉太子殿下吗?”茉莉瞅着思索的柳真雅小声问道。 柳真雅想了下道:“要告诉太子,等唐侍卫回来,就让他去告诉太子。”颜沃秋还一直愧疚于皇帝为他定下的未婚妻被他的政敌害死,谁想到会是一个爱他发了狂的女孩而做下的狠事? “那程娘娘家......”茉竹四人面面相觑,告诉太子就代表整个程家就此结束了,一百多年的世家啊,就这么完了? “程家不无辜,能教养出那么一个女孩的家庭能干净到哪里去?而且,程家无辜的话,那三个失去了女儿的家庭算什么?人做错了事就得付出代价。”柳真雅说完又走到窗户边坐下,继续埋首于账册中。 当天晚上,除了程安媛,其他五鬼都回了梅苑,听说了程家的事,五鬼各自都感叹不已。 变成鬼的哪一个生前没有心酸事?程安媛找到了自己的仇人,很快就可以了结一生的仇怨然后投胎转世,不知道他们什么才可以了结自己的心愿? 这一晚上,唐长安被柳真雅派去东宫作报告,程安媛留在靖国公府复仇,其他四鬼和四个丫鬟都沉默着各有所思。 没几天,京里到处流传着靖国公府闹鬼、靖国公嫡女被吓疯的消息,接着靖国公府的处决就下来了——爵位被一捋到底,靖国公府所有财产全部没入国库,靖国公一脉全部贬为庶民,毒害贤妃及三任七皇子妃的靖国公嫡女当场赐毒酒。 “这罪倒是落得轻,只有抄家没有灭族。”大夫人对这结果感到很疑惑,谋害皇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太子也是能看到亡灵的,所以他不会连罪,该是谁的错就找谁,不会连累无辜的人。”柳真雅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靖国公那一脉会获很重的罪,但已分出去的几房最多不能出仕却不会有性命之忧。 大夫人对女儿为未来夫婿说话的样子感到好笑,好笑之余又心惊,“太子的手段可真是......程家只有那一个姑娘被赐了死罪,旁人谁不说他一句仁慈?可是,那失去了女儿的三家会放过靖国公,不见的吧?看着吧,那三家会有后手的。” 果不其然,在程家被贬为庶民一个月后,原靖国公夫妇的尸首被发现在闹市上;出嫁的女儿被夫家休,回家后又被兄弟六亲不认地赶出去,听说现在如乞丐一样靠别人施舍度日;未出嫁的女儿大多被卖入了教坊;男人们,有一两个有志气的直接带着家眷出了海,剩下的就是在京里苟延残喘回忆往昔的富贵荣华。 柳真雅让唐长安和周福出去查了下,程安媛有三个伯父、四个姑姑,除了她父亲这一脉,只有嫁到陇西和河源的三姑母、四姑母没受到什么影响,三个伯父和另外两个姑母都算是家破人亡了。 得到结果的柳真雅暗自咂舌,虽然不排除有心人的暗中插手,但三家联合起来居然只用了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就毁了根基尚算深厚的靖国公府,真是不能小觑人的报复心。 “哈哈,真是痛快。”报完仇的程安媛眉眼飞扬,身上的沉重早已被一种轻盈感代替,之前那让人不敢接近的森森鬼气也变成了轻灵之气。 望着程安媛慢慢通透的身体,柳真雅道:“你离开的时间快到了。” “嗯,我感觉到了,这几天一直有某个东西在背后拉我离开。柳姑娘,谢谢你,还有太子殿下,如果没有你们我报不了仇,即使报了仇恐怕也会连累我的老父母一辈子,你们的大恩,我不知道该如何回报。”程安媛看着柳真雅,眼里带着不能言表的感激。 “今生恩怨今生了结,你已经不欠我什么了,因为你报仇的同时也帮我解决了一个大敌。”柳真雅真心为程安媛高兴,人鬼殊途,做人有千般难,但终究要比做鬼好。 权倾一时的靖国公府就这么落败,留给了京里人无数谈资,送走程安媛,不论外面如何翻天覆地,柳真雅专心待在柳府待嫁。 东宫送来聘礼的时候已是五月下旬,柳真雅没来得及仔细看看那令人为之侧目的各式聘礼,因为聘礼到府的时候正是大夫人发动的时候。 听着屋里大夫人哀哀的嚎声,再看看柳文慧惧怕之下掩藏着的得色,柳真雅站在产房外满脸冷色,她不想和柳文慧打嘴皮子功夫,于是直接对假意抹泪的柳文慧道:“你就在这人跪着吧,母亲什么时候平安生产了你就跪到什么时候起来,如果母亲和她肚里的孩子有问题,那你就给我跪一辈子。” “你敢!”柳文慧跳着向柳真雅扑过来,却被茉竹和茉梅中间截住,茉莉在她背后踢了一脚让她一个踉跄直直跪倒在地。 柳文慧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柳真雅走到她面前冷眼俯视着她:“你敢站起来试试。” 不知道为什么,柳文慧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了,只能结结巴巴争辩道:“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轻轻那么推了一下,谁知道……” “轻轻推那么一下?你不知道母亲是孕妇,不知道你那轻轻一下就可能要了她的命?”紧握拳头,柳真雅生怕一个忍不住就直接挥拳向这个没一点容人之心的臭丫头,“而且你向母亲请安的时间怎么就选的那么好,刚好在我离开兰苑去见太子的时候?” “我……” “你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最好祈祷母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无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父亲不会放过你,连太子殿下都不会放过你。” 柳文慧的脸色瞬间白的和鬼有一拼。 52双胎 肚子里怀了双胎早产是必然的,但在柳真雅认为以大夫人的身体早产十天半个月才是正常的,而大夫人认为提前一个月生产是必须的,谁都没有料到这一早产就早产了了近三个月,在怀胎刚满七个月的时候就早产了。 民间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再加之大夫人怀孕期间,柳真雅并没有吝啬暖园的食材,还经常用灵力滋养双胞胎和母体,因此柳真雅并不担心大夫人和双胞胎宝宝的安危。 只是,这次一定要给柳文慧一个深刻的教训,免得她次次知错却从不悔改。 屋内,大夫人的哀嚎声仍在继续,血水一盆一盆的被端出来。 柳真雅生过孩子,也知道大夫人的身体状况,因此站在那儿很稳没有一点慌乱的样子,但几个丫鬟没有经历过这些事,被这一盆盆血水吓得慌了心神,忙不迭向柳真雅问道:“姑娘,夫人不会有事吧?”一边还不忘狠瞪柳文慧几眼,都是这个不安好心的三姑娘的错。 柳真雅对着她们坚定点了点头,“安心,母亲不会有事的。” 时间一刻刻的过去,柳真雅打发了好几波来打探消息的姨娘,屋里大夫人的哀嚎声在慢慢减弱,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 “姑娘......”茉竹不由的攥紧了柳真雅的左手。 大夫人一开始怀孕,四个茉字辈的丫鬟就是知情人,她们参与了保胎、隐瞒柳叔睿等所有和大夫人怀孕有关的事情,对于大夫人肚子里的两个宝宝,说句不客气的话,她们和自家姑娘一样,那是完全当作了自己的亲弟弟来看待,无怪乎,大夫人早产她们会这么担心、难过,对害大夫人早产的柳文慧又是那么痛恨。 “镇定,母亲被送进产房的时候,我就把太子送来的三百年人参交给齐嬷嬷带了进去。”其实哪是颜沃秋送来的人参,根本是自己从暖园拿出来的灵参,小小一片就能让精疲力竭的人瞬间精气如神。 “嗯。”似是相信了柳真雅的解释,又或者是相信三百年人参的效用,茉竹同样坚定地点了点头。 从日升到日落,从柳叔睿天不亮就去上朝到下午回来后亲自到产房外坐镇,直到太阳西下暮色沉沉,产房内突然传出大夫人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随后,令人听之喜悦的婴儿啼哭声响彻产房内外。 “如此响亮的哭声,好!”安稳坐在凳子上的柳叔睿闻之拍腿起身赞叹,“定是个壮实的小子。” 话音刚落,一稳婆就满脸喜悦的抱着一个红色襁褓走了出来,“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壮实的哥儿。” “好,好,赏,通通有赏。”柳叔睿接过襁褓满面红光,看那抱孩子的姿势倒是挺熟练的。 柳真雅朝襁褓望过去,皱巴巴、红彤彤的一团,好可惜,如果不是早产,这孩子足月生下来定是粉粉嫩嫩的一团。 “哇......”产房里又是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柳真雅双眼冒光地看向产房门口,老大被柳叔睿抱了,这个小的她可以先过过手吧? 小的这一个是被齐嬷嬷亲手抱出来的,只见她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一边走一边兴奋道:“老爷,恭喜,一次得俩哥儿。” “哦?”柳叔睿一愣,紧接着双眼冒出可疑的绿光,“俩哥儿?真是太好了!柳全,府里上下都涨两个月的月银。” “是,老爷。”作为柳叔睿贴身跟班的柳全感同身受地一脸喜意,对着柳叔睿说了几句恭贺的话,就退下去办柳叔睿交代的事了。 “老爷,你看两哥儿长得多像你了。”齐嬷嬷看看柳叔睿怀里的大哥儿,再看看怀里的小哥儿,真是感觉爱都爱不过来。 柳真雅在心里坚决摇头,她千方百计弄来的弟弟凭什么要长得像那个讨厌的男人?“嬷嬷,把弟弟给我抱抱。” “诶,好,姑娘来抱抱弟弟。”齐嬷嬷小心把小弟弟放到柳真雅的怀里,“这可是姑娘的嫡亲弟弟,还真别说,姑娘三姐弟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眼睛和嘴巴都像夫人,额头、眉毛、鼻子却真真和老爷一个样。” 柳真雅的身子僵了一下,为了帮他们三姐弟在柳叔睿心里留下些印象,嬷嬷真是睁眼说瞎话啊,刚出生的孩子哪看得出长得像谁?别说两个弟弟,就是她和柳叔睿也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啊。 当然,柳叔睿是极爱听这话的,“哈哈......老爷我也发觉这俩哥儿和我长得像,这两小子正好出生在太子殿下向他们姐姐下聘的这一天,看来是两个有福气的,唔,老大就叫承昊,小的那一个就叫承昱。承昊、承昱,为父会好好把你们教养成才的。” 昊,广大;昱,光明。承昊、承昱,名字倒是两个好名字,只是......一个“承”字暴露了柳叔睿的贪欲。 “嬷嬷,天气凉,是不是该把弟弟们抱进去了?”有了弟弟,柳真雅更觉得柳叔睿在这柳府是多余的,把承昊、承昱教养成才?她会让他插手两个弟弟的教育才有鬼了。 “正是,正是,哥儿才出生,体弱,也该抱他们进去让奶娘喂奶了。”齐嬷嬷警醒过来,连忙叫上稳婆抱着孩子又进了产房。 才得了两个哥儿的柳叔睿正是兴奋,正准备去找新近宠爱的小妾发泄一番,一抬腿看到跪在红柱边的柳文慧,“文慧,你跪在那儿干什么?” 柳真雅和四个丫鬟不约而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骗鬼呢,大白天坐在产房外时没发现被罚跪的柳文慧,现在天都黑了反倒看到跪在一边角落的人,想骗人也找个好点的时间啊! “是女儿罚三妹妹跪在那儿反省的。”这不是陷害,所以柳真雅很淡定地上前承认自己是罚跪的人,“母亲今日早产起因于三妹妹不小心的一推。早上请安时,三妹妹不知说了什么惹怒了母亲,母亲出口说了几句,然后三妹妹就气急地推了母亲一下。” “什么?文慧推了你母亲?无忧你罚的好,这种不孝的逆女就该狠狠的罚。无忧,文慧就交给你了,你作为长姐,务必要教会她为人子女的本份。”柳叔睿说完就甩袖走了。 柳真雅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柳叔睿话里的“无忧”是指自己,幸好,柳叔睿取的“无忧”这个字这辈子只有他会叫。 看着柳叔睿远去的背影,不同于柳真雅心里的不屑,柳文慧却是真正心伤了。她以为父亲是爱她这个女儿的,她以为父亲过来时会让她起身不要跪了,她以为父亲会责怪大姐姐没有姐妹爱......结果一切都是她以为,父亲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更甚至当没有看见她,直到产房里的那个女人平安生下儿子才惊讶问一声“跪在那儿干什么”...... 有了个当太子妃的大姐,又没了姨娘在背后撑腰,父亲就忘了她这个曾经宠爱的三女儿了吗? 见柳文慧全身被一种阴郁的气氛包围,柳真雅心知她心里在不甘,走到她面前,弯下腰,食指提起她的下巴,盯着她含泪的双眼道:“如果想活命,想你那个亲弟弟过得好,最好把你脑子里现在的念头打消。” 柳文慧抖了抖嘴唇,一副受惊吓过度的凄怜样。 柳真雅捏着她的下巴,眼里扫过一抹幽幽的光,“过去对你太容忍,结果你把我的容忍当大度。现在不妨告诉你,以前对你容忍是因为没把你当回事,但是以后你如果敢对母亲和我的两个弟弟出手,我会让你知道有时候死不是最难的。” 柳文慧只觉得柳真雅的话似响在耳边,又似飘荡在千里之外,望着那双幽幽的眼睛只觉连意识都是模糊的。 恍然间,一些飘飘飘悠悠的诡寒黑影从她的眼睛里飘出扑向自己,然后,自己的身体被那些黑影撕咬、扯打,一阵阵阴寒的冷、一阵阵撕裂的痛让自己叫不出、哭不出。 又好似看到一朵朵火红火红的火焰从她的眼底升起,一朵朵的火焰慢慢连成了一片片,最后把自己也包围了。站在火焰中,任那火焰烧掉自己的长发,焚掉自己的双脚......偌大的火场中只有自己一人,怎么叫都无人应,怎么跑都跑不出火场,能感觉到那火的热度,能闻到肉被烧糊的焦味,能感受到身体被焚烧的热辣痛楚...... 柳真雅眼明手快地捂住因陷入幻觉而惊声尖叫的柳文慧的嘴,见她挣扎了几下后一下子晕了过去,不由笑笑放开了她。 茉竹指挥着下人把晕倒的柳文慧搬回梅苑,茉梅轻轻扯了扯柳真雅的衣袖好奇问道:“姑娘,您对她做了什么?” “我对她做了什么?你们不是都看着嘛,我什么都没做。”柳真雅无辜眨眼。 几个丫鬟全都一脸不信的样子。 “要是董娘娘他们在这里就好了。”茉莉这时候也不怕鬼了,只觉得以鬼的敏锐肯定会发现姑娘做的小手脚。 柳真雅摸着鼻子失笑,鬼身上尽是阴冷,她会让他们靠近产房才怪了。 “姑娘,您告诉我们嘛,您不说我们会整晚都睡不好。”不死心的茉梅缠着柳真雅撒娇。 柳真雅无奈,轻笑道:“我只是让她小小见识了下地狱而已。” 四个丫鬟满眼问号,见识地狱?怎么见识? 柳真雅神秘一笑,不过是借用了下催眠的手段。 被柳真雅这么一吓,柳文慧诸多报复计划夭折,别说报复,根本是见着柳真雅就躲着走,躲不开的时候死也不敢抬头和柳真雅的眼睛对视。 柳真雅对柳文慧的识趣很满意,她不捣乱,她才有空陪母亲和两个弟弟。 大夫人早产生下双胞胎伤了身体,柳真雅就悄悄用暖园药材制成的养身药丸为她调理身体,不到半个月就把身体调养了回来;至于双胞胎,每天喂他们喝一勺暖园的灵水那是必须的,剩下的柳真雅一有空就用灵力帮他们疏理身体里的杂质,不到一个月,双胞胎就和足月的产下的小孩一样白白胖胖了,乐得大夫人连夸柳真雅比她这个当母亲的还会带小孩。 陪着双胞胎成长的时间过得太快,当大夫人告知柳真雅送妆的时间到了她还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是说过门的前几天才送妆吗? 大夫人食指戳了下爱女的额头,嗔怪道:“你成亲的日子定在十五,今天都初八了,你说是不是该送妆了?” 眨着和双胞胎相似的大眼,柳真雅疑惑不已,日子怎么过得这么快? 东宫送来的聘礼很是丰厚,柳真雅的嫁妆也不遑多让,具体数量有多少柳真雅没去数,只知道嫁妆送走后柳府的库房差不多是全空,那些银票、房契、地契还不算在内。 生前跟在皇帝身边的周福也算见过世面,这会儿见到柳真雅的嫁妆都忍不住咂舌:“这算下来少说也得百万两银子吧。” “嫁给东宫为太子妃,这点聘礼只能算相当。”出生于世家的董氏淡定的很,百万两银子算什么,世家子女成亲光是古董字画那一项就值百万两银。 “你父亲倒是挺会攒银子。”唐长安似笑非笑。 柳真雅抱着承昱耸肩,“我知道你想说我父亲会钻营,敢伸手。” “不怕将来狡兔死走狗烹?”董氏虽然因柳真雅和颜沃秋能与鬼交流而对两人另眼相看,但从不认为一个皇帝会因为这点而放过柳家。外戚始终是大周每一个朝代的大患,那柳叔睿又是个善于来事的,颜沃秋那个人连她这个一辈子都生活在皇宫的老人都看不透,柳真雅这小丫头...... 柳真雅抓着承昱伸向空中的小手摇了摇,“狡兔死走狗烹吗?那是柳叔睿的下场,早就注定好了的。” 几鬼一惊,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和太子早就为柳叔睿写好了将来,太子一登基,如果他识趣自然可以保留爵位,不识趣......总归不能让他一人影响到我的地位以及柳府那么多人的生路。” 几鬼面面相觑,唐长安结结巴巴道:“那......那是你父亲。” 柳真雅抬首一笑,“正因为他是我父亲。”如果不是父亲,早在发现他真面目的时候就抛弃了他。 几鬼看着柳真雅,想要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可是最终什么也没看出,或许能与鬼通灵的人天生就是与众不同的吧。 柳真雅低头继续用手指逗弄小弟,两个多月大的孩子已经有些力气了,小手抓住她手指,要使些力气才能抽出来。 望着小弟乌黑的双眸,柳真雅真心考虑着是否要把这个孩子一起带去东宫。 不知是受自己灵力影响还是怎样,承昱也是天生就能见鬼。天生就见鬼的能力很受那些鬼魂欢迎,最近一个月几鬼已经帮着赶走了不知多少来柳府晃荡的鬼魂,如果没有自己护着,这孩子怕是养不大。 唔,到时和颜沃秋商量看看。 成亲的前一天晚上,柳文静拉着神情躲躲闪闪万分不自在的柳文慧来送礼物。 “大姐,这是我绣的几个荷包,希望你用的上。”柳文静先拿出二十来个花纹精致的红色荷包摆放在桌上,后又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碧绿的玉环放在柳真雅的手心,“这是我姨娘的一分心意,请你收下。” 柳真雅收下了荷包和玉环,“我很喜欢,谢谢。” “三姐,你不是说你给大姐亲手准备了一分礼物吗,怎么不拿出来?”送完礼物找不到话说的柳文静开始催促柳文慧。 柳文慧期期艾艾地递上一部书,“这是我手抄的一部祈福经书,祝大姐和太子殿下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接过经书,见柳文慧立刻低下眼眸,柳真雅温和一笑,“这份礼物甚合我心意,谢谢三妹妹。” 柳文慧轻呼一口气,僵硬的身体立时软了下来。 “大姐明天一早就要开始忙,我们就不打搅大姐休息了。”柳文静快言快语说道,“大姐出嫁后万事当心,家里的一切有我和三姐,请大姐放心。” 柳文慧连连点头,“大姐,你就放心把家里交给我们吧。” 柳真雅微微一笑,“我们都是亲姐妹,我怎么会不放心?” 53成亲 柳府所有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因为今天是他们大姑娘成亲的喜庆日子,成亲不算啥,和当今太子成亲就值得所有人喜悦庆祝了。 婚礼是晚上举行的,可是柳真雅一大早就被兴奋的大夫人从床上拉了起来,神神秘秘地给了她一本画册,再东拉西扯说了些莫名所以的话,最后留下一脸茫然的柳真雅捏着帕子飘飘然走了。 还没回过神,柳叔睿又来了,然后被拉到客厅听他说了一些似乎完全没有重点的话。 再接着是几个弟弟…… 这个几句那个几句,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正午,柳真雅感觉自己耳边有一堆蚊子再叫。 正午时分,还来不及说声肚子饿了想吃点东西就被大夫人带着一群穿着富贵的中年妇女簇拥进了内室。 柳真雅任丫鬟、嬷嬷开始为自己洗浴、净身,然后五福嬷嬷帮着洗面、绞脸、上妆、梳头……梳妆打扮完毕,耳畔听着大夫人不舍和陌生妇人赞扬的话语,柳真雅心里满满都是复杂。 又是一世的夫妻啊。原以为这辈子要孤独终老或者和一个陌生男人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没想到这一世的归宿仍旧是那个人,这心里真是千百种滋味都有,最后全部化为了安心。 仍旧是那个人,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在大夫人不舍的泪光中,红盖头盖在了柳真雅的头上。 柳家没有再比柳真雅更大的同辈儿郎,因此柳真雅是被柳叔睿从闺房背到花轿里的。 “无忧,要时时刻刻记得你乃柳家女儿。”上花轿前,柳叔睿小声而严肃的叮咛了一句。 红盖头随着柳真雅的脑袋动了动。 当礼官的起轿声一起,柳真雅偏头从盖头下的缝隙看过去——柳叔睿一脸喜意,大夫人满脸不舍的泪涟涟。 柳府里能令自己不舍不放心的就是母亲和两个幼弟了。 一个红彤彤的身影站到了花轿前,挡住了柳真雅的视线,“岳父、岳母,放心把你们的女儿交给尔言吧,尔言发誓此生定不负她。” 柳真雅坐在花轿里轻轻眨了眨眼眸,尔言?上辈子的名字成了今生的字? 紧接着就是柳叔睿掩饰不住的满意声音响起,“好,好,太子殿下,小女就交给您了。小女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望您多担待。” 坐在花轿里走在街道上,一路行来全是吹吹打打的礼乐声,全无嘈杂的各类声音。 悄悄掀起轿帘往外一瞅,好家伙,视线所及站的全是全副武装的禁军,他们身后跪着的都是些穿着各色衣服的平民。 这般庄重的婚礼……柳真雅想着忽而抿唇一笑,自己担心的闹洞房看来不会出现了。 坐在轿子里被晃得都要睡着了——八人抬的轿子照样晃,外面终于传来礼官一声“停轿”。 柳真雅瞬间挺直了脊背。 “新娘下轿!”轿帘被抬起,两个喜娘把柳真雅扶出了花轿。 天已经黑了,盖头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只能看到盖头下被红蜡烛影映着透着微微红光的白玉石。握着红绸的一端,柳真雅顺从地任喜娘扶着走。 走了几步,各种声音的恭喜声多了起来,喜娘停步,柳真雅悄悄深呼吸一口气站定。 刚站好,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在夜色中清晰无比,“行庙见礼,奏乐!” 在喜娘的轻声提示下,听着礼官和赞礼者的高声指示,柳真雅上香、跪拜、叩首、拜天地。 夏天的夜晚很热,跪拜的次数已经数不清,没多长时间柳真雅就感觉身上的嫁衣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自己的肌肤上。 一声“礼成”,柳真雅长出了一口气,古代婚礼很庄重,但真的太累人了。为了中途不出现想上厕所的问题,从清早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时辰没喝过一口水,肚子也饿得不行,即便自己经常锻炼身体也感觉快要受不住了。 “真雅,很累吗?再坚持一会。”不知何时,颜沃秋代替了喜娘的位置,双手稳稳扶住了柳真雅的手腕。 在众多人的贺喜声中,柳真雅被颜沃秋带进了婚房。 随着“称心如意、百年好合”的祝福语,头上的盖头被掀掉,柳真雅的视线一下子明亮起来。 “好漂亮的新娘子!” 微抬起头,只见几个珠翠满头的漂亮女子正笑盈盈看着自己,身边还站着几个玉雪可爱的小孩。 “这是二嫂、四嫂、五嫂、六嫂、八弟妹、九弟妹、十弟妹,几个小孩分别是大嫂家的文宇、五嫂家的文扬,八弟妹家的可嘉和馨馨。几个小家伙都是来滚床的。”或许因为是自己的大喜日子,颜沃秋的冷凝少了几分,说话时更多了几分柔和,惹得几位嫂子和弟妹纷纷抿唇而笑。 听了颜沃秋的介绍,柳真雅连忙站起身行了一礼,“真雅见过几位嫂嫂,见过三位弟妹。” 几个女子纷纷避开,受了柳真雅的半礼后又回了全礼,“太子妃有礼了。” 行完礼,给了几个小孩红包,再喝了合欢酒,吃了桂圆、莲子,几个妯娌一边说着“早生贵子”的祝福话一边退出了新房,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真雅,吃食、热水我都让人准备好了,你先吃点东西洗个澡好好歇息一下,我出去应酬。”说到应酬,颜沃秋就一脸苦相,他平时一脸冷酷敢灌他酒的人屈指可数,今天结婚平时不敢灌他酒的人今天怕是要一拥而上。 “你去吧,少喝点。”柳真雅摆了摆手,脸色是掩饰不了的疲倦,结婚真是一件累人的活。 颜沃秋刚出新房,柳真雅的四个丫鬟及两个陪嫁嬷嬷就走了进来。 “姑娘……”茉梅嬉笑着走到柳真雅身边。 “打嘴,该改口叫太子妃了。”嬷嬷之一——李嬷嬷意思意思拍了拍茉梅的后背。 从小到大柳真雅就没奶嬷嬷,被大夫人认回后大夫人曾安排过一个嬷嬷到柳真雅身边,但柳真雅拒绝了,因为她身上有太多秘密,又已经有四个丫鬟伺候。 出嫁前才想起除了陪嫁丫鬟还要陪嫁嬷嬷,大夫人连忙找娘家要了两个得力的嬷嬷作为陪嫁。 这两个嬷嬷夫家一个姓李,一个姓王,因此被称为李嬷嬷、王嬷嬷。 柳真雅并不了解这两个嬷嬷,因此也不打算重用她们,只等在东宫安定下来后就打发她们去陪嫁的庄子上做管事嬷嬷。 “嘻嘻,嬷嬷,这不是一时不习惯该不了口吗?”茉梅乐呵呵的打趣,一边手不停地卸下柳真雅头上分量十足的凤冠。 另外三个丫鬟也不要人吩咐就打水的打水、准备便服的准备便服了。 “太子妃,婢子紫烟奉太子殿下之命为娘娘送来吃食。”一柔媚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柳真雅坐在原地没动,任茉梅取下头上的发钗。 茉莉走到门边打开门对门外艳光四射的紫烟害羞笑了下,“紫烟姐姐,辛苦你了,快进来。你来的及时,太子妃正叫饿呢。” 紫烟侧身进门,身后六七个丫鬟端着托盘紧跟着一一进门。 托盘上的碟子被丫鬟们恭敬放在了桌上,放好后垂头站到了一边,紫烟挥挥手,丫鬟们对着柳真雅行了一礼躬身退了出去。中间没出一点声响。 王嬷嬷面容严肃地拿出银针在桌上的菜碟中试毒,待银针没有任何反应,才转头笑着恭敬对柳真雅道:“太子妃,太子殿下真是有心,这膳食清淡滋补,这时节吃了开胃着呢。” “可不是嘛,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可用心了。殿下一大早就吩咐厨房炖着这几道菜,说是太子妃喜欢吃,且太子殿下恐太子妃一天没进膳吃不下太冷太热的或是太生硬的,就吩咐厨房一直炖着,炖了一整天,这会儿正好入味。”紫烟声音柔媚、面容娇美,却极会说话、做事,一张嘴吧啦吧啦就把太子的辛苦用心说了出来,打算替太子在太子妃心里挣个印象分。“婢子从没见过太子殿下这么紧张一个人,就怕太子妃有一点不适。” “紫烟姐姐,你在太子殿□边伺候多少年了?能不能和我说说伺候太子殿下时需要注意些什么?太子殿下冷着一张脸,看着怪吓人的……”茉梅把紫烟拉到一边去联络感情了。 茉茶紧随其上,打算要从紫烟嘴里多套的一些信息好帮助自家姑娘在东宫立足。 茉竹和茉莉伺候着柳真雅用膳。 王嬷嬷和李嬷嬷在收拾屋里的东西。 填饱了肚子,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一刻钟松快松快,再被伺候着沐浴梳洗了一遍,热水一泡只觉全身的疲惫都被泡走了,顿时欢畅地长呼一口气。 绞干头发后就困倦不堪地爬上了喜床,趁某人还没回来先好好困一觉吧。 看着挥开撒在床上的桂圆、莲子、花生等物就躺上去然后闭眼沉睡的柳真雅,茉竹几人无语、无奈,有新娘会在新娘还没回房时就先睡觉的吗?更别说那个新郎还是尊贵的太子殿下。 王嬷嬷和李嬷嬷对视一眼,就要开口劝说柳真雅应该等太子回来了再睡。 就在这时,柳真雅闭眼挥了挥手,“你们也下去休息吧,这等小事,太子不会说什么的。” 茉竹四人知晓自家姑娘的性子,也知晓太子殿下对她的心,在心里庆幸一番那个紫烟姑娘早就退下看不到自家姑娘的懒样后就规矩退了下去。 王嬷嬷和李嬷嬷见几个丫鬟什么都不说就退了出去,也只好闭口不说。她们才来这太子妃身边,感情自然比不上一直贴身侍候的四个丫鬟,贴身丫鬟都没说太子妃这动作逾矩,她们能说什么? 睡梦中,柳真雅感觉自己身上压了一块巨石,呼吸不得、翻身不得。 感觉快要窒息之时,猛一下睁开了眼睛,颜沃秋放大的俊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翻着白眼把压在自己身上的身躯推到一边,伸手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呢哝道:“才结束吗?” 颜沃秋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外面那些人还在闹呢,我装醉回来了。” 一阵酒臭从鼻前飘过,柳真雅皱着鼻子推了推旁边坚实的身躯,“全身都是酒臭,快洗澡去。” 颜沃秋呼啦一下翻过身,双眼发亮地看着柳真雅,“你帮我搓背?” 望着那亮眼里的不容拒绝,柳真雅忍着害羞点了点头。 这一搓背就搓了个差枪走火,最后柳真雅是全身湿淋淋兼全身发软地被颜沃秋抱到了床上。 胸前的衣襟被撩开,灼热的呼吸喷在胸前肌肤上,酥酥麻麻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感觉那呼吸越来越往下,缓过气的柳真雅双手抵在颜沃秋古铜色的胸膛上喘着气道:“色狼,我这个身体才刚满十五岁,你好意思真下手?” 颜沃秋抬起头,双手顺势在起伏的丰盈上捏了捏,脸上露出十足色狼般的笑容贼兮兮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下手?你一年四季被暖园的灵气调理着,这身子早就发育成熟了,说不定还能和十八九岁的女子比比。” “……”柳真雅被噎得没话说,没办法,死色狼说的是实话,虽然只有十五岁,但身子真的发育的和十八九岁的女孩子一样成熟了,为人妇、为人母都不在话下。 伏在柳真雅的身上,颜沃秋□蹭了蹭柳真雅,“老婆,我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你好意思再憋着我?” 啧,居然把责任推回到自己身上了。 虽没明言默认,但颜沃秋把柳真雅的沉默当成了默认,于是低头继续劳作…… 颜沃秋当真是禁欲太长时间,身下的女人又是自己爱恋了两辈子的,于是敞开心性拉着柳真雅在床上折腾了一整晚。 透过窗户看着窗外蒙蒙的天色,柳真雅又累又窘,身体被暖园调理的太好了啊,想晕都晕不了。 而且颜某人这辈子估计学了什么高深的功夫,折腾了这一晚上都没露一点疲态。 等到颜沃秋再次软到在自己身上,柳真雅无力戳了戳他光裸的胸膛哑声道:“老公,你是想精尽人亡吗?” 颜沃秋讪笑着用脸蹭了蹭柳真雅细嫩的脖子,那上面深紫色的痕迹让他的目光又是一黯,“呵呵,老婆,对不起啊,好像是太激动了点。” 这会儿的柳真雅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等会儿要去向父皇、母后谢恩,还要见你的兄弟姐妹,咱们不折腾了去暖园恢复恢复行不?” 颜沃秋一翻身把柳真雅搂到自己怀里紧紧抱住,“好,去暖园洗个灵泉澡恢复下精神气,然后就该准备去长乐宫请安了。” 柳真雅昏沉沉带着颜沃秋闪进了暖园。 呜,结婚真的好累! 作者有话要说:偶目前刚开始正式上班,正处于试用期,两三天更新一次是偶的承诺。结果成都最近一段时间暴热,偶没有意外地中暑了,所以这次隔了这么久才更新,对不起大家了! 54回门 在暖园把精神养回一些,就马不停蹄地去给帝后请安。 柳真雅是文贞帝在颜沃秋有意无意的引导下亲选的太子妃,因此文贞帝对柳真雅是极为满意的,笑着夸奖了几句如“颇有乃父之风”什么的就放人;皇后对柳真雅无感,但因为是新婚第一天,她想着相处日子还长,有什么想法以后可以慢慢交流,软声叮咛几句像什么“作为太子妃要不争不妒,要为太子管好内院”“多为皇室开枝散叶”等一番表示慈爱的话后也放两人离开了。 拜见帝后之后并不代表婚礼仪式就完了,接下来还有祭拜宗庙,从宗庙出去以后才代表着她正式成为皇家媳妇。 大周至今已有近两百年历史,经历了包括当今皇帝在内的八位皇帝。 对着众多的先帝先先帝、先后先先后的画像,柳真雅一次又一次的上香、跪拜。 从专门供奉先人画像的上阳宫出来,柳真雅觉得全身又开始酸痛了,似乎又需要去暖园休憩一下养养精神。 “柳柳,接下来咱们回东宫等其他人来觐见。”被柳真雅有一下没一下的瞪着,颜沃秋理亏地摸了摸鼻子,昨晚是闹得狠了点。唔,等会儿见完该见的人一定要给柳柳说说好话,不然以她的脾气,三四天不让碰都是轻的。 柳真雅心里好过了些,接下来要见的都是宗室宗妇,按理还是要跪的,只是她是直接被封为太子妃嫁进东宫的,所以见他们时这跪与被跪的双方就颠倒了个个。 见了人,送了见面礼,一番折腾下来,柳真雅大呼受不了,等人一走,就招呼着四个丫鬟来捏捏自己的肩和腿。 四个丫头正准备大展身手,颜沃秋手一挥让四人退下打算自己来替自家娘子服务,“柳柳,嘿嘿,我来给你捏捏。” 猥琐的笑令柳真雅无语了半响,“幸好这屋里现在只有我们俩。” 颜沃秋不在意的一笑,双手在柳真雅肩膀上力度适中地揉捏着,“所以呀,哪还用得着理会那些什么规矩、礼仪?” 闭眼享受着颜沃秋的服侍,一会儿后轻声问道:“皇后,不,母后吃了我给你的药?”今儿见了那么多的人,皇后给柳真雅的印象最深刻,实在是太年轻了,皮肤红润的就像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和一年多前见到的那个苍老、憔悴的老妇,完全像是两个人。除此之外,对皇后印象深刻还因为她是那么多人中唯一没给她笑脸的。 想到皇后那张青春的脸,柳真雅用脚趾头想就知道颜沃秋把她的养生药贡献给了皇后。 肩膀上的手捏的更加起劲,颜沃秋略带谄媚的声音在柳真雅耳边响起,“我一个大男人哪用得着那些养生丹药?而且等你和我成亲,我也随时能进去暖园,所以我就借花献佛了。你不知道,母后对你献的药满意极了。” 柳真雅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气闷,没错,她就是为了皇后吃了她的丹药还给她脸色看而不爽,她已经可以想象要不了多长时间皇后就会往东宫塞人。 自古以来,婆媳之间如何相处就是个问题,唉,这个婆婆可不能像对最初的秦姨娘、大夫人那样漠视、无视了。 “柳柳,老婆,其实母后挺好相处的,等时间一长她就会了解你是怎样的人,那时她就会和我一样喜欢你了。”颜沃秋殷勤地捶着柳真雅的背,看来他也清楚皇后目前柳真雅不满意。“呵呵,以后和母后相处你自个看着办,我呢,会当个坚决的帮理不帮亲的中间人。” 柳真雅嘟嘴轻哼了一声,狡猾的男人! 之后又见了在东宫服侍的侍女、太监以及侍卫,人员意外的简单。至少以柳真雅对人身上气息干净与否的敏感程度,没发现一个对她心怀敌意的。 侧眸看到颜沃秋眼里隐隐的得意,柳真雅一下子明白,看来是赶在成婚前把东宫清理了一遍啊。 在柳真雅看过来的时候,颜沃秋微勾唇角回以一笑,现在的东宫可是他和柳柳的家,他如何会让她在家里也过得提心吊胆? 再次结为夫妇,柳真雅和颜沃秋有说不完的话,颜沃秋又有五天的婚假,在柳真雅回门前的三天,两人一直待在东宫足不出户。 东宫的侍女暗地里羡慕说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真好,多半要不了多长时间太子妃就会怀上小皇孙,说着说着众人都暧昧地笑了起来。 事实上呢,柳真雅和颜沃秋两人确实黏的像一个人,但并没有像众人以为那样的……咳咳,一直在为怀上小皇孙而努。 两人一有时间就挥退众人去暖园,然后拉着小蜜一起回忆过去,回忆儿女、几个可爱的孙子孙女,还有很多上辈子遇见过的人、事、物。 时间一溜烟跑着就过去了三天来到柳真雅回门的日子。 已有三天时间不见母亲和可爱的双胞胎弟弟,柳真雅精心准备了很多礼物,什么毛皮、补药、由暖园出产的香木制成的各种玩具堆了满满三车。 三天的知心交流足以令颜沃秋明白,正如他从心底只认这世的父母为亲人一样,偌大一个柳府能被柳柳放在心里的也紧紧只有那柳夫人颜柔和双胞胎三人而已。他会担心柳柳和母后相处不来,设身处地想一想,柳柳肯定也会担心他对柳夫人有想法,所以为了柳柳不夹在中间为难,他必须得让柳夫人对他满意。 这般想着的颜沃秋指挥着几个太监在东宫的私库里翻来找去,好看的、好用的垒了五大车,要不是柳真雅看不过去的阻止,他恐怕还要装上一两车。 于是,回门这天,太子、太子妃仪仗队后面跟了满满八大车的回门礼。 一下马车,柳真雅就看见深深跪在地上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双胞胎被各自的乳母抱着也跪在地上。 柳真雅连忙上前扶起大夫人,颜沃秋走在他身后亲手扶起了柳叔睿顺便叫起了其他的兄弟姐妹,其态度只能用和蔼来形容。 大夫人一起身,执起柳真雅的双手双眼开始泛红,“雅儿,这几日过得可好?” 柳真雅连忙拍拍她的手,扶着她一边往客厅走去一边悄声道:“母亲,太子对我很好,这几日过得得很舒心,您没见我脸色很红润吗?父皇和母后也都对我很好,这几日赏赐了我不少好东西,我选出来不少给您和弟弟们。” 大夫人被柳真雅偷笑的模样惹笑,侧眸见颜沃秋和柳叔睿说得正开心没注意她们这边,不禁小声嗔怪道:“你这孩子,以后可得注意些,再别把什么好东西都往娘家扒拉,要知道你现在是皇家妇,只要太子不犯浑,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就是板上钉钉,你可别因为那些蝇头小利就失了皇家体统坏了自己名声。” 柳真雅暗自吐了吐舌头,马屁好像拍在马腿上了?没法只好改口道:“母亲想到哪里去了,我如何会做那样丢自己脸面丢柳家颜面的事?我送给家里的御赐礼物都是经过太子过目同意的,我才嫁进东宫三天,再如何能干也不可能没经过太子同意就送出御赐的物品。” 大夫人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你知道事情的轻重就好,要知道你的夫君不同于这世上的大多数男子,他是万万人之上的太子,即使你是太子妃,他的一句话即便不能马上决定你的生死,却能让你未来过得生不如死。” 说话间就到了客厅,柳家众人分别坐了下来,柳真雅和颜沃秋理所当然的坐了上座。 听着颜沃秋对自己名下的那些异母弟弟妹妹们柔声问询,柳真雅在心里撇嘴,真会装,明明就是一个内冷外也冷的人嘛。 扭过头,眼神越过众人落在了柳叔睿身上,这也是一个能装的,明明心里早就得意地翘起了尾巴面上偏偏还一副“没什么大不了正该如此”的正襟危坐样。 再看看柳文慧和柳文静,柳文静一副很冷漠的样子已经有些冰山美人的雏形了;至于柳文慧,看来是那次催眠她看些地狱的幻象起作用了,眼神不再乱瞟,对着太子连脸都没红一下。 最后看到几个异母弟弟对着颜沃秋双眼放光,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崇拜,柳真雅暗自咂了下嘴,如果以后大家都是这样的表现,或许这府里的人将不再是拖后腿的。 听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谈着些没营养的话,柳真雅没耐心再磨下去,站起身笑着对把目光全盯在她身上的众人道:“文慧、文静、贤哥儿、顺哥儿、安哥儿,姐姐和太子殿下带了很多礼物给你们哦,你们要不要和姐姐一起去看看?” 除了柳文静没所动,其余几个纷纷笑着响应,“要,要,姐姐带我们去看。” 大夫人也笑着站起身道:“你们几姐弟以后要见面怕是难了,今儿就好好玩玩吧,母亲亲自去厨房给你们准备你们爱吃的饭菜。”说完又甚是恭敬地问着颜沃秋在吃食上可有什么忌讳。 “岳母大人,我们是一家人,你无需这么客气。”说着颜沃秋露出一副馋样,“我听柳柳说过,岳母的厨艺极好只是很少下厨,今儿小婿有幸品尝真是三生有幸、岳母不必顾忌我,我什么都吃,不挑嘴。” “那好,夫人自忙去吧,多备些,再准备些好酒,今儿我们一家人不醉不休。”柳夫人捋着胡子哈哈大笑,他能不高兴吗?太子金口玉言他和他们是一家人啊。 走到门口听到颜沃秋说的那些话的柳真雅一个趔趄,算起来颜沃秋和柳家还真是一家人,除去自己的原因,母亲和颜沃秋还有血缘关系。母亲是信王爷的庶女,信王爷是当今皇帝的哥哥,按辈分排,颜沃秋要喊母亲为堂姐。 诶?堂姐?! 这关系乱了吧,颜沃秋娶自己不就等于娶了自己的表侄女? 搞清楚辈分关系的柳真雅顿时一脸被雷劈的表情,哎呀妈呀,她和颜沃秋算是乱伦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在试用期为着转正而努力的苦逼人乃们伤不起啊,太累了,一周工作六天有五天就得加班到晚上九点,每天晚上回家累得像条死狗。 呜呜,俺现在天天用“转正了就会好些,转正了就会好些”这句话聊以自慰。 55怀孕 因着心里对辈分关系万分纠结,柳真雅分派礼物时不甚热络,对两个妹妹的搭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 回到客厅时,大厅里只有几个仆人候着,大夫人还在厨房指挥,颜沃秋和柳叔睿则去书房商讨国事了。 柳真雅抱着一堆玩具去找双胞胎了。 双胞胎正在偏房里酣睡,各自的乳娘嬷嬷在一边静悄悄地坐着针线活。 让两人退下后,柳真雅坐到了双胞胎身边,仔细打量着他们。 脸颊白白嫩嫩的像剥壳的鸡蛋,紧闭的双眼下那两排长长的睫毛就如同两把小扇子,小嘴红润润的如樱桃,两个小家伙生就一副男生女相啊。 带着笑意打量了两个长得很好的小家伙半晌,柳真雅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拿出了两块晶莹剔透的白玉。 这两块玉可不是一般的玉,产自暖园养身不说,还被柳真雅和小蜜用灵药水浸泡过能够避毒,更被柳真雅用术法加持过,一般的小鬼小妖都不敢靠近。 把两块用红绳系上的白玉给双胞胎带上,柳真雅轻轻摩挲了一下他们的脸颊才心情很好的走开。 天真、柔软、可爱的孩子总能洗涤人的心灵。 她和颜沃秋的辈分关系是有些乱,还称的上是有些血缘关系,可自问一下她会因此放弃颜沃秋吗?绝对不可能,好不容易见面、相认,除非这辈子投胎成了亲生的母子或者父女,否则怎么也不可能放手的。 自己都不愿意放手,更何况是那个上辈子除了妻子、儿女就再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颜沃秋? 所以辈分、血缘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放下纠结后,柳真雅兴冲冲跑到厨房和大夫人整治了一桌的好菜。 一家子人吃了一顿异常丰盛的午膳,颜沃秋的热情捧场乐的大夫人一直用帕子捂着嘴笑,心里还疑惑外面那些人怎么说太子不好接触,明明是个异常和善的孩子啊。 用过午膳,柳叔睿拉着太子去书房下棋,几个男孩子想要观棋,于是兴致勃勃地跟着去了。 大夫人想要和柳真雅说些私密话,柳文慧和柳文静很会看眼色地回自己的闺房了。 双胞胎的乳母把双胞胎抱来内厅,方便大夫人和睡醒、吃饱、喝足的双胞胎培养感情。 大夫人一边用拨浪鼓逗弄着并排躺在悠车里的双胞胎,一边对柳真雅道:“太子看着是个好的,但你也不能把整颗心放在他身上。他心里再喜欢你也不可能重过江山,你要保得自己地位永远不倒,首要的还是赶紧生个儿子出来。” 柳真雅微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母亲大人喂,您是不是太心急了点?这才成亲三天啊。 大夫人继续道:“我知道你年纪小,对于一般的女子来说,这个年龄生孩子并不妥当。只是你的夫君是一国太子,孩子生的越早你的地位越稳当,有了孩子,即使皇上、皇后想要封什么太子良娣、侧妃也会看在孩子的面上选些家世低、威胁不到你地位的。再则说,你的本事为娘还是知道一些的,就是现在生孩子你也没问题。” “我和他有过天地鉴证的誓言,他这辈子只会有我一个。”柳真雅弱弱道,她能说什么?告诉母亲颜沃秋上辈子就是她的丈夫,他背叛任何人也不可能背叛她? 如果她真这么说了,母亲大概会嗤之以鼻吧? 母亲的性子很好,温柔、善良,但或者是身为庶女的缘故,以及被牡丹占身前后柳叔睿态度的极大差异,导致她从不相信一个男人会对一个女人从一而终。 大夫人这么认为有错吗?并没错。虽然民间的农人很多都是过着一夫一妻的平凡生活,但大夫人出身王府,她从小见得最多的就是各府的姨娘、庶女。 在这个时代,出身决定地位,那些农人大多过着一夫一妻的日子说不定并不是他们不想过一妻多妾、左拥右抱的日子,而是他们的出身、社会地位、经济能力不容许他们过得那般奢侈。历史上农人出身的状元、探花一朝金榜题名后多得是抛弃糟糠妻的,就是秀才、举人得名后也少有不想着红袖添香的。 只是颜沃秋和那些人不同啊,他和她上辈子过了那么多年相依为命、相濡以沫的日子,他们心意相通仿佛谁离了谁都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到了这辈子仍旧一样,这般契合怎么会容忍对方心里除了自己、儿女之外还有第三个人? 真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得不是自己消失就是让颜沃秋消失。 女儿那陡然变得凌厉的目光看得大夫人一愣,女儿终究是长大了啊,纵观过去十数年,谁也没能欺负得了她。 再细回想一下女儿说过的誓言,以及太子也能看见鬼怪之事,大夫人思索着太子怕是不能用寻常的后宅手段对待。 誓言若果是真,再大的难事太子都会挡在女儿前面先解决掉,自己女儿根本什么都不用做。 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那个誓言真的具有约束力。 大夫人迟疑地看着柳真雅,“那个誓言真的……” 柳真雅很肯定地点头,“母亲经历过牡丹上身这等奇事,还不明白这时间妖魔鬼怪是当真存在的么?妖魔鬼怪既然存在,天地之力自当是这世间的法则。” “既如此,那我也不说什么让你主动给太子准备妾侍的话了,后面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数。母亲在夫妻相处这方面算是个失败者,给不了你多少经验之谈,你性子强硬,只记得万事都要和太子有商有量,万不可私自行事。” 柳真雅点点头,又和大夫人说起了给双胞胎的两块白玉,“只要白玉变黑就说明有人对弟弟下毒,那时母亲就需要注意了,一定要好好排查弟弟们身边的人。”说着又掏出一块白玉鱼型玉佩放到大夫人手心,“这块和两个弟弟那两块一样,养身、防身,我住在宫里不能经常回来看看,这几块玉佩会代替我守护着你们。” 大夫人感动地拍拍柳真雅的手,女儿对她和双胞胎的心意,这辈子怕是谁也比不上了。 柳真雅和大夫人在内厅聊着双胞胎的可爱,以及将来该如何教养双胞胎,突然门外一阵风吹来,冷的人凉飕飕的。 大夫人把双胞胎身上的小被子拢了拢,然后起身关窗,“这八月的天怎么突然这么冷,不是要下暴雨了吧?” 柳真雅无语地看着她的那几个鬼助手一窝蜂冲进内厅,然后被双胞胎和大夫人身上白玉发出的白色光芒狠狠打出内厅。 “太子妃……”五鬼凄凄惨惨地看着柳真雅,头发散乱,本就惨白的肤色更加透明的如一张纸,样子那叫一个狼狈。 五鬼不只是样子狼狈,心里才更叫一个幽怨。跟着一个了不得的主子,以为主子成了太子妃他们也能进宫顺理成章地报仇然后快快乐乐去投胎,结果实际却不是这么回事! 自太子妃进了宫,他们以前随便飘的皇宫再也进不去了,不管怎么飘、怎么使力,那皇宫就如被一层膜包裹着,他们进不去。 这还不是最凄惨的,最凄惨的是只要太子和太子妃站一块,他们这些厉鬼就休想靠近,一靠近就如被漫天佛光普照一样——要融化了。 好不容易瞅到个空隙来见太子妃,结果刚靠近就被不知名的法器攻击了,要不是他们躲得快身上又有太子妃的灵力,恐怕这会儿早就灰飞烟灭了。 恰此时时间已不早,大夫人急急忙忙去准备女儿、女婿回宫的事,柳真雅带着五鬼回自己出嫁前的房间看看。 五鬼七嘴八舌地说着他们进不了皇宫,没法在柳真雅和颜沃秋同时在的时候露面…… 柳真雅听他们说完之后思索良久,最后才慢慢道:“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尔言他现在是太子,身上的龙气仅次于皇上;我是太子妃,也自然而然受着龙气保护,我俩因为都能看见鬼怪,身上气势不同于众人,当我俩站在一起时,身上的龙气可能比皇上还要旺盛,因此你们不能靠近。至于不能进入皇宫……恐怕是我身上的灵力和皇室的龙气融汇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保护圈。” 五鬼焦急不已,他们的仇人可都在皇宫,进不了皇宫,如何报仇? 想着不能报仇,五鬼的身形开始膨胀起来,长发四散开去,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狰狞。 “冷静,冷静!”柳真雅动用了灵力才让五鬼安静下来,“你们不必心急,我身上的灵气都是可控制的,待我回宫打坐一番把灵气的散发趋势控制到极低,你们再努力修炼修炼提高一下自身修为,再进皇宫不是难事。” 五鬼不约而同轻舒了口气,他们之所以魂魄不散、投胎不能就是因为死得冤,心里有恨未解,而这一切的源头都在皇宫,进不了皇宫,他们多年的漂泊又有何意义? 安抚了五鬼已到回宫的时间了,给五鬼又输了一些灵力,令他们各自修炼并照看一下双胞胎后,柳真雅在大夫人的催促下往外门走去。 “母亲,您这是巴不得我走啊?嫁出去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吗?”柳真雅幽怨。 大夫人嗔怪地拍了下柳真雅的后背,“你这没良心的孩子,母亲催你不还是为了你好?这宫门快下钥了,这回去晚了让皇后娘娘怎么看?而且太子已经在马车里,让夫君等你岂是为妻之道?” 柳真雅无语表示叹服,什么事母亲都能说出一套一套的理由来。 挥手告别泪水涟涟、满脸不舍的大夫人,柳真雅的太子妃生涯算是正式开始了。 东宫没有妾侍,柳真雅的太子妃生涯还算轻松——每天去长乐宫向皇后请安,然后陪皇后聊聊天、说说八卦;回东宫后就打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把自己和尔言的吃穿住用行都打理的妥妥当当;尔言上朝办公的时候要么打理自己的陪嫁和尔言的私产,要么对东宫的侍卫、侍女、太监进行洗脑再教育;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和尔言卿卿我我培养感情了。 这样的日子过下来,宫里宫外密切注意太子一家的人愕然发现太子妃是个低调到极点的人,不爱出门——每日只在长乐宫和泰安宫(东宫)来回;不喜交际应酬,除了太子妃必须出席的宫宴,其余宴会能不出席坚决不出席;为人谦逊、和善,从不在兄弟姐妹和妯娌面前耍太子妃的威风;极其孝敬长辈,每隔一两天就会亲手做上两道大伙都没见过的糕点进献给帝后,帝后对此大为赞赏。 这些都是所有人能看见的,至于看不见的,比如太子妃在东宫里对太子对侍女是个什么样子……抱歉,什么都查不到。 泰安宫一众人那嘴巴比蚌珠还紧,无论是威胁还是利诱都不能让他们吐露半点字,威胁狠了人家直接自杀,用家人威胁那一招你可以直接省了。 窥探太子之位的人在心里暗恨不已的同时又有些嫉妒,这太子妃到底是如何调*教下人的?颜沃秋一届弱病仅凭嫡子之身就能荣登上太子之位,娶得正妻更是如同泥鳅一样滑不溜丢让人无处着手,这样下去他们如何把自己的人安排进泰安宫再行挑拨之事? 外面如何热闹,柳真雅只做不知,她正在努力改善、增加和婆婆之间的感情。吃了她的灵药,婆婆看起来会活很长时间,不把关系处好点,这以后的日子会多烦恼。 皇后其实很好哄,多和她说说皇帝、太子,她能一天从早高兴到晚。 柳真雅当过老人,对老人的某些心理了如指掌,顺着皇后的话走,时常用羡慕的话夸赞太子对她有多孝顺,再辅以几道亲手制作的糕点、家常菜……不到两个月时间,皇后对柳真雅好的犹如亲生女儿。 柳真雅叉腰对颜沃秋炫耀道:“这两年之内,母后是绝对不会往东宫塞人的。” 颜沃秋捏着柳真雅的鼻子调侃道:“是,你厉害,和婆婆处得如母女。”顿了一下又道:“母后没那心思,父皇就不一定了。我现在已然二十,膝下未有一子,父皇极其担心我的子嗣。父皇今儿还对我说,有了子嗣,我这太子位置就谁也别想动摇。” 柳真雅眯着眼摸着下巴道:“好吧,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我们该要一个孩子了?” 颜沃秋把柳真雅揽到自己怀里,双手紧紧环抱着她的腰,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你难道不想要一个如暖暖、江城(柳真雅上辈子的儿女)那般可爱的孩子?我老想了。” 热热的呼吸拂过脸颊,痒痒的令柳真雅想笑,“我想要。呵,好吧,我们准备要孩子……” 一把抱起柳真雅往内室的床榻走去,未出口的话被颜沃秋吞进嘴里,含着柳真雅柔软的双唇,颜沃秋用沙哑的声音低低笑道:“老婆,接下来我会尽力配合你,相信孩子很快就会到来的。” 当感觉肚子里多了个小生命的时候,时间正好是柳真雅和颜沃秋成婚满四个月的十一月。 确认柳真雅怀孕,帝后、柳叔睿一家、站在太子一边的大臣以及和太子没有利益矛盾的宗室全都欢欣鼓舞。 期盼太子下台的众人则懊恼的捶胸顿足,这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他们正想拿太子无子说事呢。 胆子小的如六皇子、八皇子这些天天求神拜佛保佑太子妃落胎、小产,或者生个女儿;胆子大些的诸如四皇子、十皇子则猫在一起讨论怎么让太子妃摔一跤或者误吃些加了落胎药的糕点、膳食来个“自然”小产。 十皇子一党人动作很快,在确认柳真雅怀孕的第三天就开始行动了。 那一日,柳真雅坐上暖轿,带着一大堆伺候的丫鬟去长乐宫向皇后请安。 刚出泰安宫门口,抬暖轿的太监就一个脚滑往地下倒去,暖轿跟着往左倾,眼看轿子连同柳真雅就要倒地上。 走在轿子左边的茉梅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扶手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稳住了轿子没让它继续倒下去。 柳真雅在轿子里一阵头昏眼花之后坐正,扶了扶头上的钗冠问道:“怎么回事?” 茉竹在轿子边躬身回答道:“禀太子妃,是抬轿的小林子踩到地上的小珍珠滑倒了。太子妃,您先在轿子里坐着,奴婢带人去前面的路上看看,如果再有小珍珠之类的也好清理掉。” 茉竹带着人去前面清路,柳真雅坐在暖轿里似笑非笑,真是沉不住气,这才确认怀孕的第三天呢。 “今儿这些打扫的也太不尽心了,明知太子妃每天要在这条路上来回好几趟……伤到太子妃腹中的胎儿她们几条命都不够赔,哼,一定禀告皇后娘娘请她狠狠惩治那些不尽心打扫的宫女、太监。”茉梅甩着自己红肿的双手义愤填膺,今儿要不是她动作快,太子妃肯定摔地上了,那小皇孙…… 茉梅不敢想下去,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太子妃和小皇孙出事,他们这一群人就别想活命。 过了很长时间,茉竹才急匆匆回来,脸上不知是因为天气冷还是气愤而红彤彤的。 “太子妃,今儿要不还是向皇后娘娘告病吧?”茉竹掀开轿帘,担忧而恨恨道:“奴婢刚才带人去前面清查,太子妃必经的路上有好几处被撒上油,还有两处铺了一层薄薄的冰,都不容易被察觉,但如果踩上去绝对会滑倒。” “茉竹,你和茉莉去长乐宫给皇后娘娘禀告一声,就说我今儿身体不适不去请安了,改日向她赔罪。” 于是,走出泰安宫宫门不到一千米,柳真雅又被抬回了泰安宫。 ——明知前方有异,傻瓜才会干些偏向虎山行的蠢事! 56刺杀 从这天以后,柳真雅每次去长乐宫请安都会遇上这样那样的情况,弄得她都不好意思坐轿子了——每次出现问题她一点事都没有,但抬轿子的太监和女侍大都伤痕累累。 之后每次请安都甩着两条腿去长乐宫,惹得皇后怜惜不已,顺便把在路上设阻的主谋恨了个彻底。 没办法,除了诅咒主谋,怜惜受害者,皇后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第一天出这事时,她把当时的打扫宫女、太监全部处以杖刑,结果第二天、第三天……仍旧出事,无论她处理多少人,从泰安宫到长乐宫的路上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皇后一度想在柳真雅经过的路上一步安排一个侍卫,看这样还有谁敢来害她的皇孙?皇帝好气又好笑地打消了她的念头,开玩笑,泰安宫坐落于前朝和后宫之间,而长乐宫则完全隶属于后宫,后宫一下子出现那么多男人叫什么回事? 再有,谁能保证那些侍卫完全没有二心? 无奈之下,皇后干脆免了柳真雅的请安,让她待在泰安宫直到生下皇孙。 太子妃身体康健却不向六宫之主请安,后宫妃嫔自然会说些酸话,像什么太子妃不孝啦,仗着皇孙就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啦……等等,总之是怎么能挑起皇后对太子妃的不满,她们就怎么说。 皇后会不知道她们的用意吗?怎么可能?于是毫不客气地讽了回去,“明说了,是本宫不让太子妃来长乐宫请安的,怎么,你们有意见?太子妃是本宫的儿媳妇,肚里怀的是本宫的嫡亲孙子,本宫不想法子保护他们,难道坐在这里等着那群心怀不轨的上门来害他们母子不成?同样是当婆婆当祖母的,本宫可没有你们狠心,任儿媳妇和孙子被人害。” 这番话传到泰安宫的柳真雅耳朵里,高兴的说了声“母后威武!” 没能得手的十皇子一党可憋屈了,太子妃的活动范围限制在泰安宫,吃食用小厨房供给,穿的衣裳也是泰安宫的针线人亲手缝制,且泰安宫里的人从上到下全都守口如瓶,外来人根本没有漏洞可钻…… 这样下去,难道他们能做的就是等着明年太子妃生产后对太子道恭喜,然后眼睁睁看着太子的位置无可撼动? 不,绝对不行! 一番周密的商讨之后,针对东宫的第二个方案就出来了。 颜沃秋当上太子之后要在六部轮流转着,柳真雅怀孕的时候正轮到去吏部转转。吏部专管丞相、御史、公卿之事,简单说来就是专管官员的各类事,这个部门油水丰厚,里面任职的大部分官员不但是想登位的各皇子首选拉拢的人才,还一直都是那些想封妻荫子的白身、小官巴结谄媚的对象。 颜沃秋是个很认真的人,既已决定接收这个国家自是想方设法要除掉一切蛀虫。 很不幸的,吏部的蛀虫太多了。 在了解了大致情况后,征得文贞帝同意,颜沃秋大刀阔斧地改革吏部,该升的升,该罚的罚,该降的降,该撵的撵,该斩的斩……一切贪污腐败分子都没能逃脱颜沃秋的手。 这般的铁血手段吓怕了一批人,激怒了一批人。 被激怒的一批人很快被十皇子一党拉了过来,然后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甚至是被帝后指为太子妃静养之地的泰安宫都开始热闹起来。 不过柳真雅奉命静养安胎,于是理直气壮把那些上门来求情的命妇全挡在了殿外。 再次打发走了一批人,紫烟来到柳真雅面前,娇艳的脸上是沸腾的怒火,“太子妃,您又猜着了,那些人就是没安好心,她们身上带的香包大部分都是不利于孕妇养胎的。太子妃,奴婢不懂,香包戴在她们身上,把她们抓起来算是人赃俱获,为什么要把她们放走呢?这次放过,她们下次还会来的。” 柳真雅抚着手腕上的碧玉镯子,轻笑道:“抓肯定是要抓,但要在等那些藏头露尾的人全部露出脸之后。谁能确认我们这几日看到的就是全部了?待觐见长乐宫和泰安宫的命妇固定下来了,我们再一举擒获。” 茉梅在一边眨巴着眼道:“太子妃的意思是我们要抓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但也不能冤枉好人对吧?” 柳真雅但笑不语,她倒不怕冤枉好人,只是想着结束的太快的话那些人又会换另一套方案,对她的健康和肚里的孩子虽无影响,但真的挺烦人的。 柳真雅想着轻松,对方却没那么好心体谅她:一边发动前朝的势力攻击太子,说他刻薄寡恩、残酷狠毒,一边继续指挥其势力下官员的妻子、母亲进宫向皇后、太子妃哭诉(虽然柳真雅一次都没接见过)。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举动,暗地里居然派了死士来刺杀柳真雅和颜沃秋。 颜沃秋自身武功高强,身边的护卫一重又一重,死士想要杀他不是那么容易。 柳真雅这边就有点麻烦了,谁也没想到一些女死士藏在觐见的命妇里,一到泰安宫就开始动手。 泰安宫是有带刀侍卫的,但总共也才二十来个人,四人守门,剩下的十六人分成四队巡视。死士的动作太突然了,无声无息,几乎是一转眼间守在宫门口的四个侍卫就被杀了。 看见死人,命妇们全都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没被吓软双腿的纷纷四散逃窜。 尖利至极的惊叫声惊动了泰安宫里的侍女和太监,好奇之下不由打开了殿门想要探个究竟。 门一打开,死士们就有了进去的机会,打开殿门探头探脑的几个小太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觉喉咙一凉,接着神智变得模糊不清,紧接着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血腥味伴随着宫女、太监的尖叫声传进正殿,柳真雅坐在铺着纯白、暖和的狐狸皮椅子上猛地睁开了眼睛,“茉竹、紫烟你们都躲到我身后来。唐长安,接下来靠你了。” 一阵黑烟从柳真腰间的玉佩上飘出,黑烟如柳条般扭动了几下,转瞬间幻化成一个人形。人影变得清晰,却是一个身形颀长的瘦削男子,右手里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令人不敢逼视。 “太子妃,我不会让那些人靠近这个门口一步的。”唰的一下,唐长安的身影消失,外面响着越来越多的哭声和喊救命的声音。 “太子妃,刚刚……刚刚……”紫烟揉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面色淡然的柳真雅,她刚才是不是眼花了,看见一个男人突然出现然后又嗖的一下不见了? “咦,紫烟,你能看见唐侍卫?”茉梅上上下下打量着紫烟,难道紫烟就是太子妃说过的天生阴阳眼,不然怎么一下子就看见唐长安了? “看见了,一个拿着一柄剑的男人。”紫烟呆呆回道,话音一落就反应过来了,“什么叫‘能’?我不应该看见他吗?” 茉梅左顾右盼,这个该怎么回答呢?这可是关系着太子和太子妃的秘密啊。 “他是个厉鬼。”只见柳真雅突然正色道:“我曾经为他烧过一点香纸,所以把我当作了他的恩人,只要我有难他就会出现。” “鬼……鬼……”紫烟吞了吞口水,努力让自己不要颤抖的那么厉害,“鬼不是不能在白天出现吗?” 柳真雅以无比认真的口吻解释了原因,“因为他修炼很努力,所以可以在大白天出现,还不怕太阳。” 真的是这样吗?紫烟在恐惧和好奇中看了看再认真不过的柳真雅,再看看太子妃身后四个扯着嘴角笑得极不自然的大宫女,突然脑中一亮,妖魔鬼怪都是骗人的,世上哪可能真正有鬼?于是似嗔似怨对着柳真雅道:“太子妃最坏了,就会骗奴婢。” 柳真雅偷偷打了个冷颤,这娇滴滴的说话方式她恐怕一辈子都学不会。 只听得紫烟带着微微的得意道:“奴婢才不会上当,那肯定是太子殿下派来保护太子妃的武林高手。” 柳真雅无辜的眨了眨眼眸,她没说一句假话,紫烟为什么不相信呢?要不等会儿让唐长安当着紫烟的面吐个长舌头,再来个脑袋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面上挂着柔柔的笑,柳真雅心里想的却全都是捉弄人的坏主意。 茉竹四人也眨了眨眼眸,心里无语万分,这紫烟也太好糊弄了吧? 殿外不知是什么动静,所有声音都消失了,紫烟、茉竹几人把柳真雅围在中间心里惊慌不已。 冰冷的十二月天,几人的额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进殿内,几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再抬眼,唐长安正端端正正站在她们面前。 “太子妃,死士四女两男共六人,已全部被我卸了下巴、折断手脚扔给赶过来的禁卫军了。”唐长安对着柳真雅抱拳行了一礼,整齐的眉眼、整洁的衣裳只能令人联想到“干净”一词。 干净?茉竹四人连连摇头,不能被他诱惑了去,他可是厉鬼啊。不过真的好厉害啊,这么短时间就幻化出了实体。 紫烟看着唐长安一阵失神,回过神后莫名红了脸颊。 “唐长安,你现在的实力已经可以不必依附于我独自去报仇了,要去么?”柳真雅笑笑问道。自打破灵气和龙气形成的保护圈,五鬼回到柳真雅身边后莫名陷入昏睡,柳真雅把他们放入了灵气充足的玉佩中,唐长安很快醒来,醒来后修为大涨居然幻化出了实体。 其他四鬼还在沉睡中,但柳真雅猜测他们醒后也定是修为大涨。 唐长安抿着唇,然后很坚定地点了点头,“是。” “是吗?那你去吧。今日你救我一命,我予你的恩情你已全部还清,从此你就安心地去做你的事。” 柳真雅很不舍,不能幻化出实体时就用灵体到处飘着帮自己四处查探消息,幻化出实体后直接把想要杀自己的死士打了个落花流水,多好的帮手啊,可惜,可惜即使是厉鬼人家也是有自己的意志的,她不能枉顾他人意愿。 “柳姑娘,你保重。”再次抱拳行了一礼,唐长安消失在正殿中。 “诶?怎么又不见了?”紫烟跟着跑到门口左右张望,结果没看见那道颀长的身影,脸上忍不住带出些失望的神色,“太子妃,这唐侍卫是哪家的公子啊?武功怎的这般的厉害,一下子就不见了。” 柳真雅和茉竹四人打量着紫烟一副欲说还羞的神情,不禁瞪大了眼,这紫烟不会是对唐长安一见钟情了吗?哎哟喂,男方可是只厉鬼啊! “太子妃,太子妃,您没事吧?”一个老太监带着几个全副武装的侍卫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待见到柳真雅安然无恙,老太监不由双手合十喃喃念着什么。 “李公公,本宫甚好,让父皇担心了。”这李公公是文贞帝的贴身太监,他这会儿来泰安宫定是领了文贞帝的命令。 “太子妃无事就好,无事就好。”李公公说着说着一脸惊喜莫名的样子,“老天果然是保佑好人的,刚刚正阳门传来急奏,说是太子殿下在正阳门外遇刺了——” 柳真雅一个箭步跨到李公公面前站定,厉声喝道:“太子呢?太子殿下可安好?不行,本宫要去正阳门看看。” “太子妃,太子妃……”李公公伸手拦住了担忧的柳真雅,“太子妃稍安勿躁,太子殿下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当真?”柳真雅一把抓住李公公的衣襟,神情狠戾得好似只要他一摇头她就会扑上去咬碎他。 “当真,当真,太子殿下刚带着那些被活捉的逆贼回宫。”李公公的神情很是痛苦,原因无他,柳真雅的手劲太大,抓着他的衣襟不但让他隐隐有些喘不过气,还似乎被提离了地面双脚有种悬空感。 “那他怎么还没回来?”抓着李公公的手又紧了些。 李公公的脸慢慢呈紫色,张大着嘴断断续续道:“皇后……皇后娘娘也遇刺了,恐是……探望……皇后娘……”啪一下掉在地上,李公公使劲捶了捶胸口才艰难补充完没说完的话,“太子殿下探望皇后娘娘去了。” “母后也遇刺了?”原来不止自己得了被刺杀的待遇,难怪泰安宫里的尖叫声快要攻破天,禁卫军都没能赶得及来泰安宫救驾。“紫烟、茉竹、茉莉、茉梅、茉茶,走,随我去长乐宫。” 时间紧迫,暖轿什么的来不及准备,柳真雅带着一些救命的药材就这么走了过去。 那快步行走的姿势令还没缓过气的李公公感叹,这哪像是个怀孕的人啊? 今儿泰安宫到长乐宫的路上很安静,大概是泰安宫和长乐宫的两处刺杀让胆小的宫女、太监都躲起来了。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柳真雅和大夫人是那样,和皇后也是一样,几个月的亲密接触,柳真雅对皇后虽说不像对大夫人那么事事关心,但也把她当做了一个很谈得来的朋友,这会儿听说她也遇刺了自然会担心。 想着和皇后相处的场景,柳真雅皱着眉头快步往长乐宫赶去,心里只恨自己没生双翅膀再加快点速度。 正走着,一种莫名的危险预感袭来,柳真雅脚步一停,偏头,右拳对着那个猛扑过来的黑影直接一拳揍过去…… “喵!”伴随着凄厉的猫叫声,一只黑猫在半空中呈抛物线落下,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后停止了呼吸。 “太子妃!”茉竹几人大惊,看着地上的黑猫后怕不已,天啦,这猫要是扑到太子妃身上,后果真是不堪想象。 紫烟合上因太子妃表现出的破表武力值而圆张的小嘴,沉着脸上前几步,然后蹲身在那死去的猫身上摸着什么。 摸了摸猫的肚子,再翻看了下猫的眼睛和嘴巴,紫烟转身又走到柳真雅身边蹲下,双手在冰冷的地面摩挲着,最后把接触地面的手指放在鼻前轻嗅。 闻着手,好似确定了什么,紫烟咬着双唇双目喷火,“真是好歹毒的心思,那猫被喂了能致其狂躁的药,地上有着很淡的鱼腥味,估计不久之前这里放过一条鱼。太子妃刚才刚好一脚踩在放鱼的地方,那猫以为你抢了它的食物,所以扑了出来。” 真是好算计!柳真雅努力地睁眼闭眼才压下那股想要撕碎某种东西的冲动,转身继续向前走去,“现在母后的事比较重要,我们先去看她。” “太子妃,那只猫……现在不查,稍后什么证据都会被毁了。”今儿又是刺杀又是邪猫扑人,一向沉着冷静的茉竹也忍不住有些暴躁了,只想把那个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找出来弄死、弄残。 “那是针对我精心设下的陷阱,你觉得对方会让我们找到证据吗?”说完,柳真雅继续专心走路。 作者有话要说:编编对俺太好了,俺没申请榜单她还给俺排了榜单。看见榜上有自己的文章时心情是快乐的,可是赶榜单要求的更新字数就是痛苦不堪了,呜呜,好累,好想睡觉! 还差五千字左右,俺不想被关进小黑屋,必须在今天十二点之前更新出来,我赶,我赶,我赶赶赶! 57国丧 除了一只黑猫,去长乐宫的路上再没遇见意外,茉竹几人当场就在心里大谢了各路菩萨一番。 “英姑姑,母后怎么样了?”进了长乐宫,柳真雅一边解下厚厚的披风大步往内殿走去,一边向迎出来的长乐宫管事姑姑英姑姑问道。 英姑姑哽咽着声音回答道:“皇后娘娘伤的很重,胸口被刺了一刀,那刀有毒,现在还卡在胸骨中不敢取出来。太医说,说......” 英姑姑说不下去,柳真雅也听不下去了,转过弯扭头进了皇后的寝宫。 寝宫里,年轻的、年老的太医跪了一地,文贞帝握着皇后的手满脸痛苦,颜沃秋站在一边望着虚空静默不语。 皇后胸前插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只一眼,柳真雅就知道她来迟了——皇后飘渺的灵体正坐在床上对她微笑点头,身上那点点的星芒散发着温暖的光。 望着她微笑而慈爱地看着自己,柳真雅的眼圈红了。 “母后......”柳真雅轻唤了一声。 床边,文贞帝握着身体渐冷的皇后的手哀唤:“皇后,皇后,你不要走。” 皇后的灵体爱恋地看着文贞帝疲惫而苍老的面孔,“能得皇上如此爱重,妾这一生值了。” 皇后说完又看向自己的儿子、儿媳,见两人都定定看着自己的灵魂而不是躺在床上死了的皇后,面色一怔之后明悟地笑了,“那年我生病,我儿心慌意乱地到处找驱邪驱魔之人,虽然最后确实被一个女道士所救,也亲眼见到了六月的鬼魂,但我一直以为是皇儿道听途说或者猜得我被鬼缠上了,没想到......皇儿这些年瞒的很辛苦吧,害怕母后不相信你,害怕别人说你是不祥之人......母后当真不是个好母亲。” “母......”颜沃秋张了张嘴,想起屋里还有很多陌生人无奈只得闭上嘴,使劲摇摇头向皇后示意不要再自责,她是个好母亲。 见此情景,柳真雅直接接了话语权让屋里的太医、侍女都退下去,再让茉竹几人守在门口,最后转身对哀痛欲绝的文贞帝道:“父皇,不要伤心,母后走得很安详,她说她能得父皇如此爱重,她的一生都值了。” 文贞帝本以为儿媳妇在劝自己,却越听越不对劲,皇后是被刺杀中毒而死,怎会走得安详?儿媳妇如何知道皇后走后的意思? 皇帝本能的怀疑和戒备涌上心头,文贞帝转头凌厉地看着柳真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媳妇儿被怀疑了,丈夫的职责就是保护媳妇儿,抱着此想法也如此做的颜沃秋两步走到柳真雅面前把她挡在自己身后,直视文贞帝的眼睛道:“父皇,母后还在这里,就坐在这凤床上笑看着我们,儿子和太子妃都能看见。” 文贞帝的嘴唇猛地一哆嗦,扭头看向只躺着一个皇后的凤床,皇后坐在这里?他怎么没看见? 没看见一个坐着微笑的皇后,文贞帝不知是失望还是安心地闭了闭眼,回头柔声对颜沃秋道:“太子,朕知道你失了母后心里难受,可......你心里难受就哭出来,不能再......再......” 理解了文贞帝的未竟之意,颜沃秋和柳真雅哭笑不得,父皇不会是以为他们疯了吧? “父皇,我没骗您,母后现在当真在这里。从小到大,我都没告诉过您,我的眼睛天生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我害怕别人因此远离我、恐惧我,所以我谁都没告诉,连母后都没说。以前,我凭着这份‘看见’的能力,逃脱了无数次暗杀和暗害。”颜沃秋用干净、柔缓的声音娓娓道来,诉说着他以前的害怕,以及因这份特别的能力而得到的救赎。 最后,颜沃秋提到了柳真雅:“父皇知道儿子为什么一定要娶柳真雅为嫡妻吗?不是因为柳叔睿的官职,也不是因为他的忠心或者奸猾,儿子娶柳真雅是因为柳真雅本人,她和儿子一样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父皇、母后还记得两年前母后生了一场大病的事吗?父皇、母后只知道儿子找来一个会驱鬼之术的女子救了母后,却不知那女子就是太子妃扮的。太子妃不但是母后的儿媳妇,还是救命恩人呢。” 柳真雅在颜沃秋身后低着头,装着不好意思。 文贞帝听得半天回不了神,倒是皇后一脸哭笑不得,起身走到颜沃秋身边,透明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孩子当初还和母后耍花腔呢,说那陆紫是自由惯了的山野之人,把她留在皇宫不过是逼她变成又一个阴奉阳违的医女。” 颜沃秋傻笑:“当时太子妃不是还是柳尚书生死不明的嫡女吗,而且儿子和母后当时正处险境,太子妃离远一些才能更好地救我们。” 皇后似笑非笑地盯着颜沃秋,盯得颜沃秋不自在地把脑袋撇向了一边。 “你们在说什么?和谁说话?”这时,文贞帝回过了神,但仍旧有些迷迷糊糊。 颜沃秋回头和柳真雅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柳真雅从颜沃秋身后走了出来,“父皇,我有法子让您看到母后并和她说话,您要不要试一下?” “真的?”文贞帝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嗯。”待文贞帝激动点头表示了首肯,柳真雅伸出食指小心翼翼按在闭着双眼的文贞帝的眉心间,嘴巴里喃喃念着只有她自己能懂的咒语。 念闭,文贞帝睁开了双眼,然后径直往凤床上看去,接着双眸瞪得老大,“皇后?!真的是你!” “皇上,是妾身。”皇后的脸上绽放出一朵美丽的笑。 柳真雅和颜沃秋相视而笑,然后转身退出了内殿。 “上辈子遇见的鬼太多,逼得我们不得不去学收鬼、超度鬼的方法,虽然都没说,但我们心里都明白多少是有些不乐意的,谁愿意好好一个人一辈子和那些飘来浮去的鬼打交道啊?现在想想,其实没吃亏,因为帮助了很多鬼,得到了很多别人体会不了的快乐。”守在门口,柳真雅望着冬天格外洁净的天空一脸乐淘淘的。 颜沃秋轻轻握起柳真雅的手,同样望着天空坚定道:“这辈子我们还会那么快乐的。” 过了很久,文贞帝红着眼睛打开门走了出来,“你们母后说再见难免悲伤,她走了。” 柳真雅和颜沃秋沉默着点了点头,母后的心真是开阔,走之前都舍得不再见儿子一面。 “今日三场刺杀恐怕都是一路子人策划的,太子,走吧,和父皇去把那幕后之人挖出来。太子妃,你辛苦一下,好好安排一下你母后的后事。”悲伤过后,文贞帝又恢复了肃穆、冷厉的铁血样。 “是。”目送文贞帝和颜沃秋离去,柳真雅叫来紫烟、茉竹四人和英姑姑开始安排起了皇后的丧事。 这边,柳真雅通告天下皇后薨逝的消息,把嫔妃、皇子、皇子妃、宗室宗妇、命妇进宫哭灵的事安排的仅仅有条,另一边颜沃秋和文贞帝从活捉的死士入手极力调查出三场刺杀的主谋。 怀着身孕,要哭灵,还要防着人下黑手,短短几天时间,柳真雅红润的面孔就变得有些苍白起来,要不是时不时能到暖园去休整下又有小蜜陪着聊以解闷,柳真雅怀疑国丧之后不但肚里的孩子保不住,就是她本人恐怕也要修养很长很长的时间才养的回来。 找凶手,颜沃秋那边还没什么进展的时候,柳真雅已经知道了始作俑者是谁。 那天,皇后的陵寝被放到青陵,等到文贞帝百年再一起下葬到太极陵。柳真雅从青陵回来就看见了等在房间满身流淌着忧伤之气的唐长安。 “唐长安?”柳真雅疑惑地看着唐长安,不是说以后不必见面了么? “太子妃,我知道刺杀你、太子、皇后娘娘的人有哪些。”唐长安看着柳真雅,眉眼一如既往的干净。 “唐长安,你怎么了?”柳真雅却没理他要说的话——颜沃秋出手,凶手早晚会落网的,她现在好奇的是这唐长安怎么感觉要哭的样子? “我......太子妃,我找到害死我的凶手了,可是我却没办法报仇。”唐长安的声音里听起来满是虚幻,“我恨天、恨地、恨生前所有的仇人,却没想到害死我的是我的至亲。” “喂喂,你好好说,别哭啊。”即便是只鬼,但也是只男鬼啊,一只男鬼在自己面前悲伤的流泪,这是从来没有遇到的过的事,柳真雅觉得自己有点扛不住了。 甩甩头,唐长安苦笑不已,“太子妃,我的仇人居然是自己的妻子和亲兄弟,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柳真雅很想告诉他,她以前遇到过的厉鬼,之所以变成厉鬼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原因是因为身边的亲人,这世间最痛的莫过于来自于至亲至爱之人的伤害。 “我一母同胞比我小两岁的亲弟弟爱上了我的正妻,而我的妻子因为我没有弟弟会说甜言蜜语、以及经常在皇宫当差很少回家的缘故也对弟弟动了心,但这是不容于世的悖理之情,所以他们暗地里勾搭了起来。然后,在我某日进宫当差的早上,妻子热情劝我喝了弟弟提供的加了春*药的汤水,最后到了皇宫药性一发,我当场如发狂一般侵犯和我一同值岗的同僚。最后的最后,我是被同僚活活打死的。” 柳真雅听得瞪大了眼,为唐长安的妻子和弟弟的狠毒而惊心,也为唐长安狂乱之下竟然侵犯同僚而吃惊。 唐长安苦笑低头,“死后变成鬼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样子,只是坚定地认为是被自己的同僚害了,就把那个杀了我的同僚吓成疯子,然后一直专心于寻找真正的凶手。在那期间,我曾经飘回唐府去看过,妻子、儿女被父母、弟弟照顾的很好,万分欣喜于自己的亲人都是好的。直到这次再次回去,看见我和妻子曾经一起躺过的床上睡着我的亲弟弟,听着他们嘲笑地说起我是多么蠢......” 柳真雅无语望天,这就是所谓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那对男女逍遥了那么多年最终还是被变成鬼的受害者勘破。 “那你打算怎么办?仇人找到了,那么这个仇你是报还是不报?”从唐长安现今的样子可以看出他生前是个很正直的人,可是死的时候却背着那样的名声,唐长安心里大概恨得不得了。但没法否认的是凶手的其中之一是自己一母所生的亲弟弟,而且除了和自己的妻子勾搭成奸害死了自己,弟弟对上忠君爱国,中间孝顺父母,对下更是把他的儿女当成亲生儿女疼爱,所以唐长安纠结了,犹豫了,没法下手了。 唐长安看着自己的手颓然道:“我下不了手。父母只有我们两个儿子,我不在了,父母只能靠他奉养;我的孩子现在把他当做亲生父亲,对他比对曾经的我要亲近的多;至于妻子......她为我守孝了三年才在父母的同意下改嫁于弟弟。” 柳真雅再次张圆了嘴,一女嫁二夫啊,这二夫还是亲兄弟,这父母怎么会同意? “弟弟绝食、自杀,用了很多手段才让我父母点头,最后还做了保证把我的儿女当他的亲生儿女对待。”似看出柳真雅的惊讶和疑惑,唐长安稍作了解释。“正因为如此,我犹豫了,弟弟死了会伤害很多很多人。” 柳真雅无奈地看着唐长安,你是厉鬼啊,厉鬼还讲善良干嘛啊?“我说你这厉鬼当得不合格啊,世间之事讲求因果,你弟弟和你妻子害了你,你找他们报仇让他们偿命乃是天经地义。你报你的仇,管其他人干什么?把他们一解决,你心里的仇恨自然了结,痛快结了今生然后潇潇洒洒投胎去,下辈子就会有一个新的人生。” 唐长安扯了扯嘴角,笑得无奈,“太子妃没经历过这种爱恨纠葛、进退两难的心情,自然可以说的轻松。” 谁说她没经历过,她经历的可多了。“狠不下心杀了他们,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为难你自己。如何为难自己?放下,放下对你的弟弟和妻子的怨、恨,放下你心里的不甘,放下一切你还是可以被超度。” “两个选择都不容易,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我会试着放下。”说着,唐长安不好意思地看着柳真雅道:“太子妃,我能不能仍旧留在你身边,你身上的气息更容易让我忘记那些仇怨。” 柳真雅连连点头,这么好的帮手,傻瓜才会往外推。 唐长安化为烟雾回到之前栖身的玉佩之前告诉柳真雅道:“太子妃,这次刺杀你和太子的是十皇子和四皇子的人,刺杀皇后娘娘的却是惠贵妃的人。她娘家的人探得了十皇子和四皇子的计划,为了给自己和她名下的九皇子铺路,她将计就计除了皇后娘娘。明面上,刺杀皇后娘娘的人仍是十皇子的人。” 柳真雅听后抚额,一个两个的都看她和颜沃秋不爽是吧?好嘛,声东击西、借刀杀人谁不会啊,大家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派人叫回颜沃秋,然后两人关在寝宫里叽里咕噜一阵商定了对付敌人的计划。 颜沃秋从寝宫里出来去见自己的父皇的时候,双眼明亮,脸上带着让人见了惊掉下巴的微笑,步子走得更叫一个虎虎生风。 宫里的惠贵妃,宫外的四皇子和十皇子不约而同打了一个喷嚏,这天真是冷死个人,冬天还要多长时间才过完啊? 58对决 柳真雅和颜沃秋商量出的办法没有多完美或是惊艳,不过是针对十皇子的计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柳柳,你觉得咱们是赶在年前行动好呢,还是年后好?”颜沃秋对于确切的行动时间有点拿不定主意。 柳真雅吭哧吭哧啃着暖园出产的红提和水蜜桃,摆了摆手道:“没有区别,反正快点解决他们不要妨碍我养胎就好。” 颜沃秋把柳真雅抱到自己怀里坐好,轻啄了下她的唇瓣笑着道:“那好,那我尽快安排人去接触老十的心腹。” 没过两天,颜沃秋闷笑着回了泰安宫。 挥退茉竹等人,颜沃秋忍不住抱着柳真雅哈哈大笑,笑得柳真雅莫名所以,“笑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柳柳,事成了,简单的令我难以置信。”要不是柳真雅肚里怀着宝宝,颜沃秋真想抱住她转几个圈圈。 “这么快,这才几天啊?”少说也要个把月的吧,结果这才四五天时间就成了?“老十的心腹怎么那么好接近,那么好说服啊?” “我也以为会很困难,心腹嘛,一说起这个词就有种一定是那种为了主子视死如归的人,对吧?”颜沃秋把柳真雅抱到床榻上坐着,然后自己坐到了她身边再把她的身子整个揽到自己怀里紧紧抱着,“哪曾想咱们十弟做事很是与众不同,他那个所谓心腹是他利用女人威胁、控制在身边的。别人的心腹是恨不得为了主人去死,十弟那个心腹是恨不得手刃主人,呵呵,其中的原因,我去查了下,结果狗血的很。” “说说,给我说说。”柳真雅在颜沃秋的怀里扭了扭,后宫现在无主,她又怀着孩子哪里都去不得,日子过得很是无聊,听听狗血故事就当给自己解解乏。 “嘶,你别乱动。”颜沃秋咬着牙抽了一口气,他血气方刚的哪经得起她这么几扭?再说现在还守孝呢。 柳真雅讪笑了声,伸出手顺了顺颜沃秋起伏不停的胸口。 深吸了几口气,颜沃秋蹭了蹭柳真雅柔嫩的脸颊,怀孕加守孝,唉,是要憋死他呀。 算了,还是说故事吧,再想下去他今晚就别想和柳柳窝一个被窝了——怕自己忍不住化身为狼。 “十弟十一二岁的时候曾偷溜出宫,在城里闲逛的时候差点被马踩死,是王柱子扑上去救了他。对了,王柱子就是十弟那个心腹,这名字很有乡村风味。王柱子救了十弟并把他带回家去玩,接着呢十弟就认识了王柱子的邻居兼未婚妻田玲花。十弟那一天在王家玩到天黑才被侍卫找到带回了宫,之后就经常偷跑跑去王家玩。皇子未成年前是不能随便出宫的,十弟每次偷偷摸摸出去时间长了就引起了十皇子母亲张淑妃的注意,张淑妃在知道十弟为什么老喜欢往宫外跑之后就打算把王柱子弄到十弟身边当个小厮......” 后面的故事就是狗血的开始,王柱子不愿意进宫当小厮,因为皇子的小厮不是谁都可以当的,只有被称为太监的特殊人物才可以当皇子的小厮。其实除了小厮,张淑妃还可以让王柱子当个伴读,可惜王柱子身份太低,张淑妃考都没考虑过让一个平民占了十皇子伴读的位置。 十皇子对救了他的王柱子很有好感,可是王柱子拒绝进皇宫来陪他,作为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的皇子哪容得了别人拒绝,于是十皇子直接把王柱子抢进了宫,然后把他变成了小厮。 听到颜沃秋说十皇子把王柱子变成了太监,柳真雅忍不住喷笑出声,“哎哟,不是吧,居然是抢王柱子进宫?我以为十弟看上的是田玲花的美色,然后抢了田玲花,从而和王柱子发生了一系列不得不说的故事。”从抢女人变成抢男人,真是有种好笑的微妙感。 “你继续听我说呗,后面就来了。” 王柱子不过一贫家孩子,即使自己因为十皇子被剥夺了一生的希望,可是面对强权,他除了沉默、暗恨还能如何?他不想连累家里的老父母,于是乖乖当起了十皇子的小厮。 就在王柱子安分当小厮的第三年,性格更加霸道、深沉的十皇子带着王柱子等几个贴身伺候的人出宫了,就在当年王柱子救十皇子的地方遇见了挽着菜篮子的田玲花。 王柱子一眼就认出了田玲花,然后激动地跑上去和田玲花相认,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着别后事就忽略了十皇子,直到叙完旧,才发现十皇子站在一边一脸微笑。 和田玲花相遇,又从她嘴里知道父母和几个弟弟妹妹过得很好并搬去外地了,王柱子很高兴,对十皇子的最后一点怨也消散了。 然后没过几天,十皇子兴高采烈地对王柱子说他纳了一个貌美的侍妾,还是王柱子的熟人。 等到那侍妾一脸木然地走上前见礼,王柱子直接昏倒在地。 之后的几年,十皇子慢慢的交给王柱子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去做,杀人、栽赃、陷害......为了让十皇子护着些田玲花,王柱子几乎做了所有违背良心的事。 而就在几天前,十皇子因为成功设计太子过于兴奋多喝了几杯,晚上招人侍寝时把田玲花弄死在了床上。 王柱子当时没什么反应,只是过后颜沃秋派去的人还没表明身份他就同意与之合作,他说只要能把十皇子拉下地狱他愿意变身成魔。 听完整个故事,柳真雅脸上的笑容消失,“这个故事,狗血或许有,却一点都不好笑。十皇子,他的人格根本是从小就已经被扭曲了吧。”把王柱子强抢进宫是为了找点乐趣,强抢田玲花更多是为了看王柱子难受,这十皇子的心理已经变态了。 轻轻摸着柳真雅微圆的肚子,颜沃秋轻声道:“这皇宫里心理正常的能有几个?只是可惜王柱子和田玲花,两个活生生的无辜受害者。” “王柱子接下来怕是要疯狂报复吧?”前日种因,今日收果,就是没有她和颜沃秋的计划,这十皇子也到了该遭报应的时候了。 王柱子这人脑子很聪明,颜沃秋派去和他接触的人只是刚刚和他起了个话头他就明白他要做的是什么了。 然后在过年的前几天,永庆宫的惠贵妃被暗杀,其死法与皇后当日一模一样——胸口被插了一把抹毒的匕首。 本就因为皇后守丧而显得沉寂的皇宫更加冷寂,完全没有一丝过年的热闹。 惠贵妃被杀,最为悲痛和愤怒的是九皇子,因为只差一步他的母妃就能登上后位,他也能有嫡子身份,可是这一切都被十皇子毁了。 母妃被杀,九皇子自然会全力追查,根据刺客留下的些微线索查到他一步步查到了十皇子身上。 柳真雅和颜沃秋窝在东宫里等着看九十两位皇子如何狗咬狗,唐长安奉他二人的命日夜查看进展。 很快,唐长安就带回一个令柳真雅和颜沃秋乐不可支的信息,“不会吧,老十现在才知道母后之死不是他手下人干的?” 柳真雅瞪大了眼,这得多迟钝才后知后觉到这种地步。 颜沃秋则是想了一下才好笑不已道:“其实这种情况是完全有可能的。据我说知,老十和老四是分工合作的,老十侧重对付我,老四侧重找你麻烦。母后住在后宫,恐怕老十以为是老四在对付你的同时顺便对母后下的手,老四又以为是老十下的手,没有特意提出来说,两人相互都以为是对方做的,现在出了惠贵妃的事,约莫才发觉不论是母后还是惠贵妃他们都没下令动她们。” 唐长安点点头好笑道:“正如太子殿下所料,十皇子和四皇子都以为皇后娘娘和惠贵妃的死是对方下的手,相互指责了一番后就发觉了不对劲,派人出去查事情的真相了,这会儿正集中在十皇子府等消息。” “我们该做什么?”柳真雅看向颜沃秋。 颜沃秋勾唇一笑,“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确实也不需要颜沃秋做些什么,因为王柱子已经替他做了一切。 王柱子对九皇子承认是他杀了惠贵妃,只因惠贵妃先做了威胁到十皇子的事——掌握了十皇子暗杀太子和太子妃的证据;觊觎凤位,杀了皇后娘娘并嫁祸到十皇子头上。 如此一说,十皇子没再为王柱子的自作主张生气,反倒赞扬说王柱子有脑子,干得好。 九皇子掌握了十皇子暗杀东宫的证据,还杀了皇后把罪名安到自个头上,这般心思慎密的对手十皇子会放过吗? 四皇子、十皇子不想死,于是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打算直接把九皇子弄死毁尸灭迹。 九皇子也不想死,同样想着先下手为强,然后就带着几个护卫连夜进了宫...... 颜沃秋早就算到了九皇子和十皇子的动作,领着唐长安和上百个气势彪悍的侍卫暗暗守在九皇子府邸的周围。 天黑不久,几个穿着便服的男子进了九皇子府。 隐在暗处的颜沃秋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人是燕国公——九皇子的外祖父。 燕国公等人进入九皇子府邸约半个时辰,面色匆匆的九皇子出了家门,看那方向是往皇宫而去。 颜沃秋抿唇一笑,直接去找父皇有效是有效,但是老四和老十不会什么都不做,不说老九的府邸,就是从老九府邸到皇宫的这一路上早就被老十安排了人,但愿老九有那个命活着见到父皇吧。 没多大一会儿,一群黑衣人身手敏捷地跳上九皇子府邸的墙头,一跃进了府邸。 “行动!”颜沃秋手一挥,屏住呼吸等在暗处的近身护卫也纷纷跳上墙头进了九皇子府邸。 所谓瓮中捉鳖不过如是,刺杀皇后的帮凶、四皇子和十皇子的死士爪牙,这下可谓是一举成擒。 有了唐长安帮忙,颜沃秋用最小的代价——几个近卫受了点轻伤——抓了所有该抓的人,然后押着一溜串的凶手进了皇宫。 当面色平静的四皇子和十皇子、只留下半口气的九皇子和满脸冷酷的太子全都站在面前等自己做主,还有跪在他们身后不断磕头喊着“皇上饶命”的重臣,文贞帝瞬间苍老了有如十岁,儿子们之间相互争夺、陷害,没有人比他更心酸更痛苦。 “老十,老九说的可是真的?你不但杀了皇后和惠贵妃,太子和太子妃遇刺也是你主使的,现在又因为老九掌握了你害太子和太子妃的证据还想杀了他?”文贞帝紧紧盯着面色不变的十皇子,心里也说不清是希望老十承认还是否认。 十皇子找死才会承认自己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正气凌然地回道:“父皇,儿子一向唯太子皇兄马首是瞻,怎会做那般大逆不道的事?对于九皇兄的指证,儿子不敢认,不能认,请父皇不要受小人蒙蔽,还儿子一个公道。”十皇子说完撩起锦袍跪下。 对于颜沃秋抓来的黑衣人,十皇子完全不在意,因为他有自信那些人就是死也不会出卖他。 “老十,你……”九皇子身中几刀,要不是凭着一股子执念,早就在见到文贞帝前就去了。 “父皇,”一身悍将之气的四皇子也开口了,“儿臣昨日在一家酒楼里抓到几个酒醉后就无顾忌说起母后死因的人,一番审讯才知他们是九弟府里的人。”看了一眼文贞帝的脸色,四皇子垂下眼眸继续道:“他们说刺杀母后的刺客是九弟和惠母妃一手安排的。” “父皇,儿子,儿子没……”九皇子急得一口气快要憋不出来。 颜沃秋伸手抵着九皇子后背输了点内力进去,才让他脸上的青色慢慢散去。 十皇子淡淡瞥了九皇子一眼,“九哥要是觉得四哥冤枉了你,正好燕国公也在,听说那几个伸手不错的女刺客还是燕国公府找来的,咱们当面对下质呗。” 燕国公自被颜沃秋抓来太极殿,只觉大势已去,这会儿再听四皇子和十皇子的话更加明白他和九皇子早已钻入别人的圈套,万念俱灰之下,脑袋重重磕在大理石地面上,“皇上,臣,无话可说。” 九皇子倒吸一口气昏了过去。 文贞帝失神坐在那儿,连为昏迷的九皇子宣个太医都忘记了。 过了一会儿,文贞帝回神,闭眼掩去眼里的悲苦,“太子,你查到了什么?” “父皇,刺杀母后、惠母妃、儿臣和太子妃的刺客都抓住了,而且他们供认不讳指使他们的就是四皇兄、九皇弟和十皇弟。四皇兄和十皇弟不必急着争辩,除了燕国公和大殿里跪着的这些,我今日还带来一个证人。按他的说法,刺杀儿臣和太子妃、惠母妃的人手、时间、地点和方法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一个挺拔的身影走进了太极殿。 看着来人,四皇子和十皇子终于变了脸色,镇定不翼而飞。 十皇子指着正下跪行礼的来人道:“柱子,怎么会是你?!” 59结果 王柱子没看十皇子一眼,带着一股子男人特有的刚猛气势而不是太监的娘娘腔,恭敬而利落地对着文贞帝一跪,“王柱子叩见吾皇万岁。”他渴望当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可是十皇子毁了他,而现在又快死了,他不想再对任何人卑躬屈膝,不想再自称“奴婢”这个屈辱的称呼,就让他在临死这一刻做个敢作敢当的好男儿吧。 文贞帝心灰意冷地看着王柱子,“你是十皇子身边的人?说吧,十皇子做了些什么,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王柱子低着头,清亮的嗓音在太极殿幽幽响起。 从如何被逼进宫到甘愿放下仇恨做一个小太监,从一个憨厚耿直的普通少年变成心狠手辣的暗卫头领,从遵从十皇子命令做一些偷鸡摸狗的小事到被用未婚妻威胁做些杀人、栽赃的肮脏勾当......王柱子如旁观者一般悠悠诉说了他进宫五六年的变化,以及这些年帮着十皇子做的隐秘事,期间没有一点添油加醋,全部都是如实讲诉。 “老十啊,你......”文贞帝哆嗦着手指着十皇子,太过痛心疾首以致于身子都站不稳了,眼看就要栽倒在地,颜沃秋眼疾手快站到他身后扶住了他。 “父皇,这不关我的事,您相信我。王柱子是被太子和九皇兄收买了,他说的那些我没做过,真的没做过。”好似已经看出文贞帝对他的失望,十皇子怎么也没想到辛苦策划一场却为别人做了嫁衣,不由又气又恨地指着颜沃秋和剩半口气的九皇子怒骂。 “十弟,你逃不掉的......”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急剧流失,本着自己死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原则,九皇子对着十皇子开心的笑了笑,“你害东宫一家的证据早就被我收集齐了,那些刺客这会儿正秘密被关在成国公府的暗室里呢。还有你派去堵在路上刺杀我的人,他们大部分被父皇的禁卫军活捉了,哈哈,王柱子可能被我们收买,难道那么多刺客也被我们收买了吗?” 看着十皇子瞬间变色的脸,九皇子得意的大笑,笑着笑着嘴里扑腾出几口鲜血,几下急促喘气之后翻着白眼就翘辫子了。 九皇子无声无息躺在那里,太极殿里众人在一阵静默之后变得慌张、凌乱。 “老九?九皇儿啊......”憔悴的文贞帝抱着渐没声息的九皇子痛哭流涕。 “太医,快传太医!”颜沃秋一边急声高呼“太医”,一边安抚着激动的文贞帝,伸手摸了摸九皇子的鼻息,摇头,心里一阵叹息,已经没气息了。 四皇子和十皇子待在一边呆若木鸡,颜沃秋见了觉得九皇子这样去了也好,虽然和九皇子是兄弟,但他们之间本没有多少感情,为了皇位最后可能还反目成仇,且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九皇子这样去了他也正好不为难,不然还会让父皇观看一出兄弟相残的戏。 这是颜沃秋的真实想法,害他和柳柳以及孩子的四皇子、十皇子不会放过,害死他母后的九皇子他同样不会放过,九皇子现下这样死去,虽然不是自己直接动手,但也算是为母后报仇了。 太医进来,看着殿里跪着的人,脸上的深情很是恐慌,颤颤巍巍地为九皇子诊脉之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下说九皇子已经去了。太医心里哀怨不已,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轮到他接班一上来就接这么一个苦差事。 “九皇儿啊!”文贞帝抱着九皇子哀嚎了一声。 文贞帝虽然讨厌他的儿子们因为皇位起争端,但不得不说他对他的儿子们还是很好的,连前两年想杀了他篡位的大皇子,他不过是把他贬为庶民而已,也给了他妻儿能够富裕生活一辈子的钱财。 加上已逝的前任太子三皇子,文贞帝这是第二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的痛和苦难以描述。 让文贞帝更痛苦的事还在后面。 见九皇子死了,十皇子只觉自己的威胁没了,在痛哭流涕的文贞帝面前,十皇子露出了很得意的微笑。 不小心瞄到十皇子的笑容的文贞帝在痛心之余,更加的惊怒交加,他的这个十儿子怎么会如此的冷血无情?死得是他的亲兄长啊。 弑母、杀兄,做了这么多的歹事之后不但没有一点悔改之意,反倒庆幸指证他的人没了,文贞帝怀疑老十在解决了太子之后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这个年迈的老皇帝。 老十不能留了!对比当年老大纠结朝臣谋逆,老十害的全是自家人,要么是他的嫡母、母妃,要么就是他的亲兄弟,这般心狠手辣就是把他贬成庶民他多半都不会善罢甘休,还会不断给下一代皇帝找麻烦。 “父......父皇......”被文贞帝充满杀意的目光盯着,十皇子只觉一阵阵冷意从脊背往上蹿。 “太子,你都准备好了吗?”文贞帝抱着九皇子的脑袋,扭身向颜沃秋问道。 “回父皇的话,那些先被儿臣罢官后又联合起来混乱朝纲的人都被抓起来了,他们都已经招供是四皇兄和十皇弟把他们聚集起来并透过部分在朝官员向父皇施压。”颜沃秋据实以答。 说实话,颜沃秋心里挺佩服十皇子的,能抓住那个机会策划一番后直接KO了皇后、贵妃、九皇子,要不是他和柳真雅有天神助,根本是连东宫一家也直接KO,然后皇位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在十皇子的惊异中,文贞帝望着他一脸悲伤,“老十,你弑母杀兄,行事太过歹毒,为父留不得你了。” “父皇,父皇,儿子错了,您饶了儿子吧。”十皇子双膝跪在地上交互着前进,快速扑到文贞帝身边,抱着他的腿满脸鼻涕、眼泪齐流,哭得一点形象都没了,“父皇,您饶了儿臣吧。” 文贞帝摸着十皇子的脑袋摇了摇头,“晚了,太晚了。现在的大周边境不稳,你还撺掇着对太子不满的朝臣逼父皇废太子......你活着,大周将内乱不断。下辈子,咱们再续父子情愿,去吧。” 殿外守着的禁卫军把如小孩子一样大声嚎叫哭吼的十皇子拖了出去。 “老四......圈禁吧。”亲手处决了一个儿子,文贞帝做不到再送另一个儿子赴死,于是为老四选了个可能会一辈子难受却能保住性命的折中方法。 四皇子没辨别一句,沉默无语任禁卫军押了出去。 等到成国公和王柱子都被押了下去,文贞帝背对着颜沃秋道:“太子,剩下的事你看着办吧。” 文贞帝大方把成国公、十皇子拉拢的朝臣的处理权给了颜沃秋,颜沃秋却有点不敢接,毕竟他还是太子,接手过多的权利会引起文贞帝的防备和不满。 只是还来不及再请示下,文贞帝接着道:“你去吧,朕累了。” 望着文贞帝不在挺直的脊背,颜沃秋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低着头退出了太极殿。 “皇位只有一个,今日结局是早就注定好了的。”刚走出殿门,唐长安的安慰迎头而来,“自古以来,皇位的争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实在无需同情十皇子和四皇子。” “同情他们倒不至于,”相处一段时间以来,颜沃秋已经相当习惯唐长安的神出鬼没,“毕竟他们杀了我的母后,还想害我的妻儿,他们的下场在我看来不过是罪有应得。我只是在感叹以后一定要好好教育、引导自己的孩子,决不让自己将来落得和父皇一样的下场。” 唐长安眼光闪烁,心里则翻着白眼腹诽:一个人的野心通过好好教育和引导就能消没?太天真了,那可是万万人之上极尊极贵的位置,作为皇子,那想登上极位的野心是谁也阻止不了的。 “太子殿下,你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吏部的官员,真是为了还吏部一个干净的地方,给天下百姓多几个清廉的官员?” 颜沃秋一边往东宫走去,一边对唐长安的问题不在意地笑了笑。“你觉得可能吗?一个人一个心性,百种人百种心性,每个人想要的东西不同,你觉得我有那个能力让朝廷那么多官员放弃自己的利益一心为民?” “可是大家都这么觉得,太子殿下平时表现出来的也是这个意思。”这也是唐长安的疑惑,颜沃秋绝对不是完美主义者,可是他在前朝的表现绝对是朝着这个目标前进,恨不得人人舍弃私心好达到天下大同。 “是吗?”颜沃秋突然捂嘴轻咳了声,黑眸里满是闪烁的笑意,“长安,谢谢你的称赞啊。” 唐长安不解地看着颜沃秋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泰安宫,他说过什么称赞的话吗? 带着疑惑,唐长安嗖一下飘到颜沃秋身边,反正只要紧跟着颜沃秋和柳真雅他总会有解开疑问的一天。 “柳柳,我回来了。”颜沃秋不顾礼仪高呼着进了寝宫。 听见声音,柳真雅拢了拢身上的毛皮大裘,挺着肚子,一脸笑意地站起身迎接。 “孩子今天乖不乖,有没有闹你?”颜沃秋对着双手哈了口气,再相互搓了搓,等到双手慢慢热了起来,才把双手放到柳真雅圆滚滚的肚子上轻轻抚了抚。 “孩子乖着呢。你那边怎样?全部解决了吗?” 颜沃秋扶着柳真雅在铺着一层软垫的椅子上坐下,“老四和老十被抓了个现行,他们派去刺杀老九的人被禁卫军抓个正着,根本没法抵赖,还有成国公献上的证据,最后老十被赐死、老四圈禁。至于老九,见着父皇没多大一会儿就断气了。” “唉……”柳真雅叹息着摇了摇头,“可怜了老四、老九和老十他们的家眷,无辜受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这个时代有株连这个罪呢,“对了,你可不要因为同情就跑去主动接触他们,我们害了他们的一家之主,难保他们不会迁怒于我们。” “你知道我,除了亲近之人,我可是宁愿和一个鬼相处也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四皇子、九皇子、十皇子的家眷对她来说就是陌生人,“你这次收获挺大的吧?一次布局不但解决了阻碍你的最大敌手,还把看你不顺眼对你有意见的官员拉了出来。” 颜沃秋得意地翘起了二郎腿,“目前最大的敌人是解决了,但也没法保证剩下的皇子中没有想取我而代之的人。不过,朝廷的大致势力我是基本摸清了,对我不满意的都是小角色,眼下来说妨碍不到我。” “反正你注意就好。”看着意气风发的颜沃秋,柳真雅感叹着或许这个时代才是真的适合他,这里才能充分发挥他的聪明才智。“晚点儿,我们替九皇子和十皇子念几遍往生咒吧。” 颜沃秋满心不乐意,“凭什么我们要为他们念往生咒啊?又不是我主动害死他们的。” 拉了拉颜沃秋的黑发,柳真雅凑近他的耳朵凶悍道:“虽不是主动,却是间接。早前的大皇子想登位不假,但要不是你派人一直在他身边挑唆,扩大了他的野心和贪欲,他肯定不敢谋逆逼父皇下台;十皇子同样如此,你一直在暗处添油加火,他才落得个身死的下场。九皇子完全是意外收获。” “柳柳,你不能这么说,明明是他们先有异动我才顺势而为的。我才没有那么坏,也没有那么多闲心去设计、陷害人呢。”见柳真雅顾着腮帮子一脸怒色,颜沃秋傻笑着摸了摸鼻子,“好嘛好嘛,晚点儿给他们念两遍往生咒去。” 哼,居然劳动自己和柳柳为他们念往生咒,祝福他们下辈子变畜牲! 60变化 十皇子被刺死,其家眷全部被贬为庶民,四皇子一家都被圈禁了起来......十皇子和四皇子一党的人死的死、贬的贬,朝堂上叫嚷着废太子的人见此一下子就不出声了,转而又恭维起颜沃秋多么的英明,一下子就识破了十皇子的阴谋。 见着这么些见风转舵的官员,颜沃秋心里不好受的很,先皇当政期间,外戚、世家的权利压在皇权之上,文贞帝牺牲了一个前太子才勉强让皇权和外戚、世家的权力持衡,可即便如此朝堂上的官员真正忠心文贞帝的也没几个。 “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些只知道为自己弄权、弄钱的两面派全部弄下去。”颜沃秋因为朝堂上的事而烦心时向柳真雅这么发誓道。 不过政治这东西,从前世到今生柳真雅都没怎么弄懂过,今生就索□给了颜沃秋,自己则坐镇后宫安心当一个他背后的女人。 过年之后,柳府的大夫人递了牌子进宫来看柳真雅,随行带着已经满地乱爬的双胞胎。 例行的请安之后,大夫人的目光就一直定在因为怀孕而微胖的柳真雅。 恰这是,茉竹端了几杯茶进来,柳真雅随手拿起一杯茶放在手心。 “太子妃,您现在正怀着身孕呢,少用这些寒凉之物。”大夫人担忧地看着柳真雅。 柳真雅握着茶杯一愣,愣的不是大夫人说的怀孕期间不能喝茶,而是因为大夫人说话的语气而发愣。 太过恭敬了,恭敬的不像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态度。 “母亲......”柳真雅叫了一声就停住,因为心里已经明白此时此地大夫人的态度是应当的。她是女儿,大夫人是母亲,可同时女儿是太子妃,母亲仅是一个三品命妇,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上呢。 嘴角一笑,柳真雅的话锋一转,“母亲别担忧,孕妇禁忌我是知道的,你别忘了承昊、承昱是我保着出生的呢。” 大夫人不好意思地一笑,她如何不知道,她怀承昊、承昱期间,女儿表现的可是比伺候养胎、生产的嬷嬷还要精通,可是关心则乱,这又是在皇宫,要知道哪怕是一点小问题也可能导致女儿一尸两命。 “母亲,承昊、承昱呢,你没把他们带来?自去年回门时见过一次,这都有好几个月没见过面了,现在长得更加可爱了吧?” “那两小子太皮了,带是带来了,只是怕惊扰到太子妃,就让宫女带着在外面的小院子里玩呢。”说起双胞胎,大夫人一脸的无奈又宠溺,“那俩小子,按照你给的法子喂奶、喂辅食,长得比我见过的孩子都要皮实,这还不到八个月大呢,一不留神就爬到我见不到的地方了。” “皮实好啊,你看那些用锦衣玉食娇养出来的小孩,身体娇娇弱弱的让人看了就担心。” 大夫人拿着丝帕在唇角按了一下,失笑,这孩子不管怎么都有话说,那些穷人家的父母可是想要把孩子养的娇娇弱弱的都还没有那个条件。 “茉竹,你去外面看看昊哥儿和昱哥儿,外面天还冷着,别把他们冷到了。”吩咐了一声,又转头问大夫人道:“母亲,你和父亲还好么?那几个弟弟妹妹还听话吧?” “你父亲最近有点忙,听说是奉皇上之命重新丈量京城的土地;我带着两个小的在家里闲着;你大弟打算参加今年的童生试,这会儿在家正跟着先生埋头苦读;顺哥儿、安哥儿被送入官学,最近也是早出晚归;文慧姐俩被我拘在家里练女红,我和你父亲打算在今年给她们议亲。” “看中的哪家公子啊?”柳真雅带着一点好奇问道,心里却有些担忧,以父亲的性子,他看中的女婿人选只怕非富即贵,可是尔言登基后肯定会清算这批人,这么一来柳家的未来就危险了。 以前可以站在一边旁观,可以不在乎柳府的未来,可现在是太子妃,娘家式微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即便她和尔言可以强硬地不在乎任何流言,可是能省却那一道麻烦为什么跑去绕远路? 大夫人说了几个人选,柳真雅在心里一琢磨,心里大定。几个妹夫人选都是白身,但家世极为清贵,处于被父皇和尔言细细相看以备重用的圈子,而不是要被清算那一流。 琢磨着柳叔睿选出来的人,柳真雅觉得有些看不清自家父亲了。和尔言订婚前,父亲是恨不得把家里几个女儿卖出去好换前程,订婚后,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好似以前的钻营、贪婪都是幻觉,整个人极为稳重、自制。 想一想自己婚前婚后父亲的态度,怎么有种父亲改邪归正的感觉? 克制着因想起父亲而起的满头黑线,柳真雅接着问道:“家里姨娘们还安分吧,有没有给你惹事?” “她们不敢。你父亲近来似开窍了一般,开始给姨娘和庶子、庶女们竖规矩了,有谁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说小话,不用我开口,你父亲就先把人训了一顿,文慧那丫头因此抄《孝经》不知抄多少遍了。”想到近来柳叔睿的行事,大夫人也是万般想不通,只是丈夫在向着好的方向转变她也就不追究了,“你父亲他当众宣布了昊哥儿是柳家的继承人。” “啊?这不是把昊哥儿推到风口浪尖了?”柳真雅扶着靠椅的手一紧,她一离开,几鬼也离开,也就说现在的柳府并没有完全能保护住双胞胎的人手。同为柳叔睿的儿子,贤哥儿他们不想继承家业才怪?可父亲这一出完全把昊哥儿推到了前头来,就不怕他们对昊哥儿动手吗? 看着柳真雅焦急的样子,大夫人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还要女儿来为她这个当母亲的费尽心思。 “太子妃,你别担心,母亲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好昊哥儿和昱哥儿。”见柳真雅张着小口想说些什么,大夫人笑着摇了摇头,“雅儿,你保护不了我们一辈子。再则,母亲也并非你想象的那般善良和无用,以前,母亲只是不想与人计较。”可是现在不同了,女儿是太子妃,两个儿子又才开始牙牙学语,她必须拿出御赐郡主、三品夫人的气势和手段为自己的儿女保驾护航。 大夫人说话间身上那陡然而升的强硬气势不容忽视或错辨,柳真雅见之心喜,总算有个当家夫人的样子了,只是后宅妇人的手段往往令人防不胜防,她还是要派个信任的人去柳府帮她看着。 看女儿一副思索的样子,大夫人便知女儿还在为自己担忧、筹谋,心里感到暖暖的同时又有些无奈,她过去真那么无用吗,女儿一点都不相信她的能力。 “女儿啊,你离家前给双胞胎做了那么多保护措施,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柳真雅歪着脑袋嘿嘿一笑,“关心则乱嘛。” “母亲……”两个精灵可爱的男童伴随着软糯的童声被茉竹和茉莉抱进了殿来。 柳真雅一眼看过去就忍不住笑,两个弟弟简直被母亲打扮成了年画娃娃,全身都是红的。 “两小少爷在外面玩得可开心了,还闹着要去摘花园里的花呢,不过昨儿才下了雨地上还是湿的,奴婢就把小少爷们抱了进来。”茉竹抱着昊哥儿蹲身对着柳真雅和大夫人行了一礼。 “来,昊哥儿,给姐姐抱抱。”昊哥儿白白嫩嫩的,看着就像一刚出炉的小包子,柳真雅忍不住张开手想要抱抱他。 “不行!”大夫人和茉竹同时出生阻止。 “太子妃,您还怀着身孕呢。”茉竹控诉地往柳真雅看去,昊少爷和昱少爷刚学会爬,这会儿正好动着,小孩子手脚没个轻重,要是碰到太子妃的肚子……茉竹深深打了个冷颤,她才不想被太子殿下用冰冷刺骨的目光瞪呢。 柳真雅撇嘴,乖乖缩回手安坐在软椅上。 “母亲……”昊哥儿的小嘴叫着母亲,紫葡萄般的水灵大眼却直直盯着柳真雅不放,一边还咂着嘴巴,晶莹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 “姐姐,姐姐!”被抱在茉莉怀里的昱哥儿突然出声,同样流了满嘴巴的口水。 “诶?”柳真雅惊喜地看着昱哥儿,这小弟弟认得她? “这可真是……”大夫人同样很惊喜,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期间吃了很多的好东西,双胞胎不仅身体结实,随着月份见长,坐、爬、说话都比一般的孩子早,感觉比同龄的小孩子要聪明的多。“我就在他们面前教过几句姐姐,没想到被他们记下来了。” “姐姐。”好似和昱哥儿比赛一样,昊哥儿张着小嘴叫了一声姐姐,字正腔圆。 两个小弟弟太可爱了,虽然不能抱一下,但总可以摸几下表示喜爱吧。 柳真雅挺着五个多月的肚子利落从椅子上站起。 那般不小心的动作看得大夫人眼角一抽,摇摇头站起身扶住了女儿的双手,“你肚子里还有块肉呢,万事小心点,别莽撞。” 柳真雅呵呵笑着来到双胞胎身边,伸手分别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再轻轻捏了捏小脸蛋。 可能是因为熟悉柳真雅身上暖园的气息,或者是天生的血缘之亲,承昊和承昱也伸着小手摸了摸柳真雅的脸颊,一边摸还一边发出快乐的咯咯的笑声。 柳真雅留着大夫人和双胞胎在泰安宫直到茉竹提醒宫门快下钥了才依依不舍地放了三人离开。 颜沃秋回来的时候,柳真雅脸上还带着见了亲人的愉悦和不舍,不禁笑着打趣柳真雅是个还离不开母亲的小女孩。 柳真雅不满地瞪了颜沃秋一眼,然后略带好奇地说起了柳叔睿的变化,想来想去,柳叔睿有那些变化肯定不是他本身的聪明、谨慎所致,肯定是有人提醒了他。 “是,我是提醒了他两句,但绝对没有你想的那么深入。”颜沃秋一边动手脱去外衫,一边和柳真雅说着话,“你太小看你父亲了,那真的是个老狐狸,而且对政治极为敏感。一成为太子的岳父,马上就收敛自己的羽毛,有心人想攻击他都找不到弱点。” 凝眉想了想,颜沃秋又接着道:“柳叔睿这个人就像变色龙一样,什么样的环境就披什么样的皮说什么样的话,不说那半途被人占了身体的大夫人,就是你,恐怕也没完全看清这个人。” 柳真雅叹气,所以说现代人真的一点也不比古代人聪明。“柳叔睿这种人用好了就是个助力,用不好他就会成为《农夫与蛇》里的那条蛇。” “看吧,就说你没看清他。”颜沃秋呵呵一笑,搓了搓双手,然后把右手放在柳真雅的肚上轻轻抚摸,“柳叔睿这个人除了政治敏感度高,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懂得审时度势、适可而止。为了柳家能在世家权贵中站住脚,他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 柳真雅瞠目,尔言说的这个这么厉害的柳叔睿真的是她那个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俺国庆过后试用期结束转正成为公司的正式员工,现在正处于最关键的几天,所以请大家原谅俺这段时间没有用心更文。国庆后俺就有周末的休息时间了,到时会努力更文然后以最快速度结文。 O(n_n)O 61太孙 宫廷外不知为什么九皇子、十皇子死了,四皇子又为何被贬为庶民,但宫廷内的人耳目众多自然知道三个皇子两死一贬是因为与太子争斗输了。经此一役,不说那些本就觉得嫡子继位才是正统的人,就是有些还站不定位的人也坚决站到了太子这边,太子的威望空前高涨。 柳真雅无事时在心里扒拉了下文贞帝的儿子,除了死去的、被贬的几个皇子,颜沃秋之前还活着的二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都是万事不沾的人,早早把自己的立场确定了——文贞帝指示什么,他们做什么。 八皇子从小身体就弱,能不能平安活过二十五岁还是一个问题,因此他的继承权几乎是一出生就被剥夺了。 再后面的十一皇子到十五皇子,年龄小了颜沃秋太多,而且他们母家身份低微,和颜沃秋这个嫡子身份完全没法比,在争夺皇位这一路上他们没有丝毫先天优势。 这样算下来,颜沃秋的太子之位是坐的非常稳了,她以后去逛逛御花园不会再出现意外状况了吧? 事实证明,颜沃秋的太子之位真的坐的非常稳了,稳到一天有大半空闲时间窝在东宫陪大肚子的柳真雅,每天对着肚子里的小婴儿絮絮叨叨都不嫌烦。 颜沃秋每天给柳真雅肚里的孩子念他上辈子背的诗词歌赋,再念一些这辈子看的四书五经什么的,美其名曰胎教。 柳真雅被他念得只想翻白眼,“你还不如给他弹琴、吹曲呢,你念那些四书五经的时候他在我肚子里翻腾的厉害,反倒是有音乐声的时候他会变得很安静。” 于是,颜沃秋的胎教行动变成上午念书下午弹奏吹乐,立志要把孩子培养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超级宝宝。 时间不紧不慢地溜过,缓缓来到柳真雅生产的日子,这一天没有小说里写的什么天变异象,不过是风和日丽的普通一天。在柳真雅咬着木塞挣扎了近两个时辰后生下了一个约八斤重且全身红彤彤的小婴儿。 新科爸爸太子殿下抱着刚出生的小小皇子傻笑不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文贞帝突然高声道:“太子妃产下麟儿,天佑我大周啊!即日起,朕封太子所出嫡长子为皇太孙,赐名兆旭。” 文贞帝和颜沃秋身边的人立刻下跪领旨并叩见小皇孙。 颜沃秋抱着儿子一脸呆相,老爹啊,我想了一年,为怀里这小子取的名字记了满满一本子,你就这么一开口把我这个当爹的取名权要了要过去,你让我这一年的劳累情何以堪啊? 文贞帝可不管颜沃秋心里的委屈,捋着胡子哈哈转身走了,“大周后继有人了,朕这就去祭告宗庙。” 看着那个全身写着“显摆”二字的老皇帝离开,颜沃秋无奈地抽了抽嘴角,满心不舍的把怀里的小肉团交给一旁小心翼翼的乳母,儿子耶,将来要是嫌你的名字不好听记得要怪你的皇祖父啊! 古代,孕妇生产坐月子期间其丈夫是不能进房的,于是,半晚上,颜沃秋弄晕了丫鬟、婆子后偷偷摸进了柳真雅的房间。 床上,小兆旭睡在柳真雅身侧,小嘴一嘟一嘟的。 颜沃秋一进房,柳真雅就惊醒了过来,看他一副做贼的样子摸进来不由好笑:“小心外面的侍卫把你抓住当刺客杀了。” 颜沃秋直起身子呵呵一笑,“他们那点子功夫想要抓住我,难咯!”走到床边,先看了熟睡的小兆旭,再伸手顺了顺柳真雅颊边的黑发,“你还好吧?这臭小子折腾了快四个小时,吓得我一直在外面坐立难安的。等他长大了一定要他孝顺我们,不然,揭了他的皮。”说着还很不忿似的伸出一根指头轻戳了下小兆旭的腮帮子。 柳真雅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手背,深怕他弄醒了小兆旭,“再说一次要揭谁的皮?我看你才是皮痒痒了,想要我给你松活松活是吧?” 颜沃秋抬起双眸,一副幽怨不已的样子,“老婆,你有了儿子就不爱老公我了。” 柳真雅强忍着不打寒颤,都老夫老妻了还做这么肉麻的样子,“怎么会?我最爱你了。”刚说完,柳真雅眼里就闪过一丝懊恼,真是的,就因为是老夫老妻,所以有些对话就像设计好的程序顺嘴就说了出来,说完后才发觉真的很肉麻。 难怪,上辈子认识的人以及孙子孙女们都说就没见过像他们这么肉麻的夫妻(爷爷奶奶)。 听到老婆亲口承认爱意,颜沃秋心里那个美就别提了,握着柳真雅的手放在嘴边吧唧一口,“老婆,我们带上小兆旭去暖园吧,去洗个灵泉澡去去身上的污渍。别担心外面伺候的人,他们都被我点了睡穴,要睡到明天早上才会醒。” “好哇。”这个提议真中柳真雅的心坎,之前醒过来的时候就想洗个澡了,可是身边一直丫鬟、嬷嬷不离,她没法甩开她们进去暖园,颜沃秋来的正好。 两口子抱着小兆旭进了暖园。 小蜜一感觉到两人的气息就快速飞了过来,打了声招呼后就热情地贴在柳真雅脸上不下来了,“柳柳,你们好久没进来陪我了。” 小蜜软软的撒娇声里掩饰不住空落的寂寞,听得柳真雅一下子愧疚不已,自成为太子妃,连晚上睡觉身边都守着人,她确实好长时间没来看过暖暖了。暖园里动物不少,但没一个能陪小蜜说话聊天,难怪她会感到寂寞。 “小蜜,对不起啊,这阵子是我疏忽了,以后就不会了,以后我会每天进来陪陪你。”双手抱着小兆旭没法抚摸小蜜,柳真雅只能抱歉地用脸颊蹭了蹭小蜜。 “没关系,只要你不忘了我,我就很开心了。”蹭够了柳真雅,再去蹭了下颜沃秋,小蜜扇动着透明的翅膀飞到小兆旭的头顶好奇地打量着,“这是你们又一个孩子吗?呵呵,全身都红彤彤的,真可爱,长大了以后一定是个白包子。” “哦?小蜜怎么知道兆旭长大了一定是个白包子?”颜沃秋扶着柳真雅往一边山脚下的灵泉池边走去。 “我当然知道啦。”小蜜煞有其事地点着头,“你们上辈子孙儿孙女出生的时候不是都抱进来给我看过吗?除了江城一出生就白白嫩嫩的一点不像刚出生的孩子,其余那些孩子哪一个出生不是红彤彤的像只猴子?后来我发觉,出生时皮肤越红的长大后就越白嫩。” 柳真雅和颜沃秋呵呵一笑,事实也是这样,刚出生的孩子皮肤越红长大些就越白嫩。 “对了,这小包子叫兆旭吗?我怎么觉得这名字叫起来很拗口,一点都没暖暖和江城的名字好听。”跳过小兆旭的长相问题,小蜜又说到了他的名字。 “这是父皇取的名字,就是拗口我们也不能抗议啊。幸好,这名字寓意挺好的——兆乃遥远之意,旭代表着清晨的日光,兆旭就是遥远的日光的意思,有种恩泽天下的意味。”儿子的取名权被自己的老子夺了,颜沃秋只能这般安慰自己——名字寓意还不错。 “你们还可以取个小名啊。”小蜜帮着郁闷的夫妻出主意,“不是说孩子取个小名好养活吗?” 柳真雅和颜沃秋相视一眼,双眼同时一亮,是啊,他们还可以给孩子取个小名嘛。 沉默着走到灵泉池边,柳真雅和颜沃秋同时出声道:“啊,我想到了个好名字。” “哈哈,你们好有默契。”小蜜被两人的异口同声逗得呵呵直笑。 两人相看一眼,同时道:“我们一起说。”两人心里都有种感觉,他们为孩子想的小名说不定会是同一个。 “平安。”两人张口说出了自己的答案,说完一愣,然后忍不住会心笑了起来。 果然是老夫老妻啊,默契就是够。 “好了,就叫平安,希望他一辈子平平安安。”柳真雅笑着亲了亲怀里的小团子。 进了池子一沾水,平安立刻醒了过来,闭着眼睛哇哇叫着。 柳真雅把它抱在怀里轻摇拍哄,“平安乖啊,爹娘给你洗个澡啊,好不好?”坐在池子里抱着平安,那泉水刚好淹到平安的胸口,留着他的脑袋依在柳真雅手臂上。 “老婆,嘿嘿,我来给你搓背。”说话的同时,颜沃秋那不怀好意的大手已经放在柳真雅光滑柔腻的裸背上了。 带着硬茧的大手和柔嫩的肌肤一接触,柳真雅身子一僵,待到那手顺着脊背往下滑至腰际,终是痒痒的她忍不住扭了扭腰,“搓背就搓背,你别给我动手动脚。”别忘了她今天刚生产呢。 “哦。”即使有暖园的灵泉,他仍要做足一个月的和尚啊。颜沃秋哀怨地收起了蠢蠢欲动的双手,捧了一捧泉水淋在那柔滑的背上,收敛心思认真地搓起背来。 这时的平安也停了哭声,被自家娘亲抱着放在灵池里,那暖暖的泉水流淌过身体带来一股好闻的气息,平安舒服得咂巴咂巴了小嘴。 虽然那红彤彤的小脸上还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柳真雅就是从那小脸上看出了他的满足之情,忍不住低头在他还皱着的小脸上蹭了蹭。 “小孩子果然天生就喜欢水。”颜沃秋从柳真雅背后侧出一个脑袋,看着儿子同样一脸满足。 小蜜站在岸边看着一家三口的举动,忍不住撇了撇红润润的小嘴,“哼,你们有了平安就忘了小蜜。” 柳真雅和颜沃秋一僵,然后傻笑着道歉,“嘿嘿,对不起啊,小蜜,你也下来玩水吧。” “哼,我才不要像你们这样做些幼稚的举动,我去给平安找块能带的温玉。”小蜜扭头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柳真雅和颜沃秋忍不住低笑出声,说他们有了平安就忽略了她,其实小蜜同样更关注平安吧! 作者有话要说: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就被交付了重要工作,不敢荒废一点时间,呜呜,钱不是那么好赚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啊! 62桃夭 生了个儿子,颜沃秋的竞争对手又死的死、贬的贬,剩下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整个皇宫除皇帝陛下外,东宫的两夫妻可说是天下最大的,就是横着走也没人说啥。 不过柳真雅倒没有嚣张到横着走的地步,只是心宽了,然后整个皇宫想去哪儿逛就去哪儿逛,再没了之前的颤颤兢兢。 因为要喂小兆旭吃奶,柳真雅整日里吃得好、睡得好,体重是呈直线上涨趋势,整个人直接往球状发展,比怀孕的时候还要胖——大约心宽体胖就是这样子的。 看着球状的柳真雅,颜沃秋胆颤心惊,“柳柳啊,咱们能不能不吃这么多,再每天多运动一下?”这么胖下去,瘦身的时候抓狂、倒霉的会是他吧? 柳真雅苦恼地摸了摸一脸的肥肉,没了烦恼之后这肉怎么长的贼多贼快?“好吧,今天开始我会多动动的。” 也幸好柳真雅只是产后发胖,属于虚胖,再加上身上有着作弊器,坚持了半个多月的运动后,身上一动就一颤一颤的肥肉总算是消失了,恢复成了一个珠圆玉润的美丽少妇。 眼见柳真雅的身体恢复正常,颜沃秋才算是把心放回心里,自己老婆不管什么样子他都会喜欢,哪怕是大胖子也会喜欢,可是,拥有空间作弊器还得肥胖病那不是滑天下之大滑稽吗? 柳真雅以为从此以后就会过着锻炼身体、养小孩的悠闲太子妃生活——再升一步也不过是相夫教子的悠闲皇后生活,哪知老天看不过她的悠闲给她送来了一个大考验。 这天早上,柳真雅送颜沃秋去上早朝后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哪知睡醒后一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不再自己的寝宫,而是在一个镶着夜明珠的山洞里。 柳真雅半天想不通自己怎么从泰安宫来到了山洞。 “你醒了。”酥麻的声音令迷糊状态的柳真雅差点软□子,哎哟喂,这么柔媚的声音,后宫的母妃们没一个比得上。 柳真雅扭头看过去,一看之下几乎是惊艳地瞪大了双眸,很美、很有气质的一个女人。 前世今生,明星、艳鬼、清妖,她见过的美女不在少数,但眼前这个女子的美已经超出她所认知的,她几乎找不到任何词来形容她的美和脱俗,脑子一阵发空只剩下一个“美”字。 这样的美人不应该是人世间的。 “我叫桃夭。”女子轻启红唇,柳真雅只觉一阵幽香扑鼻、双眼生花。“很抱歉把你掳来了这里,但为了救桃村的大家我实在无路可走了,请你见谅。” 桃夭泪光涟涟,柳真雅看得心一阵阵抽疼,无意识之下,体内的灵力快速运转了几圈,然后才猛地一下子从迷雾中回身,老天,居然把同为女子的她给媚了。 “桃夭?你不是人类吧?桃......嗯,你是桃树精?”柳真雅运转着灵力,一边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美丽得惊人的女子。 桃夭看着眼神清明的柳真雅一惊,怎么会,她的媚术怎么会媚不了她?难道她的身上有凤气,所以媚术起不了作用? “果然是个桃精呢。”柳真雅好笑地凑近了桃夭,这个桃树精似乎有点脱线啊,居然在她面前走神。 看着近在眼前的脸,桃夭惊叫一声后后退,抖着食指指着柳真雅问道:“你如何知道我不是人?”居然被个初次见面的人类看穿了人份!没想到这天下除了皇帝、皇后碰不得,这太子妃也是碰不得的其中之一,果然山里的前辈们嘱咐这天下唯有皇宫之人碰不得是至理名言。 柳真雅很理所当然道:“一看就知道了啊,你觉得有人能漂亮到你这程度吗?至于猜你是桃树精,你不是说你叫桃夭?很明显的提示。” 桃夭湿润的双眼含幽含怨,哪里明显了?她来人世间这么多年她是第一个根据名字就猜出她真身的人类。 “那啥,你那媚术可以停了,对我没什么作用。”柳真雅先是打量了下被布置如闺秀闺房的山洞,然后慢慢在铺着精致刺绣软垫的石椅上坐下,接着慢条斯理道:“说吧,偷偷把我从皇宫掳来这山洞干啥?”如果是个男的,她还可以猜想下是看上了她的美色,或者是颜沃秋的仇人知道她对颜沃秋的重要性所以用她威胁他,可掳她的是一个天香国色的妖,这个......“你爱上太子了?” 纯情的桃树妖唰的一下脸爆红,“才,才不是,我只是想借你求太子殿下帮个忙。” 柳真雅摩挲着下巴打量着桃夭,那眼里的光芒让纯情的桃夭忍不住往后缩了一步,“好吧,看在你长得漂亮的份上,只要你尽快把我送回皇宫,只要你提的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我做主答应帮你了。” “真的吗?”桃夭忍不住激动地笑了,柳真雅似乎在她眼里看见正在绽放的漫天桃花。 “我从来不骗人。” 桃夭有些怀疑地看着柳真雅道:“可是你只是个太子妃,上面还有太子和皇帝,你......” 桃夭的不信任令柳真雅有些不耐烦,妖精怎么像人类喜欢唧唧歪歪的,做事一点都不干脆,“你很啰嗦,愿意说就说,不说我就走了。” 柳真雅转身要走,桃夭连忙出声挽留道:“等等,你等等,我说。” 柳真雅重新坐下,“我洗耳恭听。” 桃夭以异常平静的语气提出她的请求:“半月后,琼州一带会有大地动,桃夭希望太子妃能劝服太子殿下和皇帝陛下把琼州的百姓转移走。” “什么?此事当真?”柳真雅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难道她刚刚在桃夭身上感觉到的因缘就是这个? “千真万确。这是桃夭的前辈感应并推算出来的,一场很大很大的地动,琼州千里之地毁于一旦,人和牲畜无一幸免。” 不管是理智还是情感,柳真雅都是很相信桃夭的,就算是回去告诉颜沃秋,相信他也会相信的,可此事如要要成必须先得说服皇帝。因为一场除妖外谁也没有预测到的地动转移一州之地的百姓,柳真雅几乎可以想象文贞帝拍着桌子大骂“荒谬”的情形了。 “你为何如此关心琼州的百姓?据我所知,妖一般都在深山修炼,不会插手人间事。”柳真雅在山洞里踱步思索怎么说服文贞帝。 “桃夭喜欢上了一个人类。我为他出山,为他理家,为他做着所有普通妻子该做的一切......我很爱他,前段时间自知道会有地动发生我就劝他离开琼州,可是他不相信我的话,不愿意离开家乡。村子里的人说我造谣,说我是妖女,要把我烧死祭奠山神。我逃了出来,本想直接回深山修炼,可仍旧舍不得夫君死去,后来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把地动的消息直接告诉皇帝,让他下令让琼州的百姓撤离、转移。可是我没想到皇宫易进,皇帝、太子受龙气保护却完全没法接近,好不容易看到你发现你可以接近,就直接把你偷出来了。” 桃夭说的惊心动魄,柳真雅听得万分无语,这些妖为什么总喜欢与人类发什么一些不得不说的事情,而且弄到最后总是自己受伤?人类生活当真就有那么好,值得放弃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妖的日子? 搞不懂,作为一个纯人类,柳真雅完全搞不懂那些妖的想法。不过,她也无意去明白妖的想法,于是转而问道:“你能保证那推算万无一失,半月后这个地界会发生地动?” 听懂了柳真雅话里的意思,桃夭的眼睛瞬间亮的能和山洞里的夜明珠相比,“能,能保证,鹿长老的推算从来没出过错。” 鹿长老?看来这个世界还不止一个两个妖。“你赶紧送我回去,回去晚了,太子出去找我,到时谁也帮不了你。” “好,我这就送你回去。”单手揽住柳真雅的腰,桃夭回头对柳真雅盈盈一笑,“太子妃,你真是个好人。” 柳真雅的脸顿时纠结了下,她居然被个妖发了张好人卡! 单纯而执着的妖,估计是不想在她夫君面前暴露身份,又想帮助其他无辜的人类,所以才想出了直接进宫见皇帝这招,不然以她的实力,早就打晕她相公跑路了。 人间的皇宫是世间最富贵的地方,但也是清修苦练的妖最为畏惧的地方——因为这里有着对所有妖都有威慑作用的龙凤之气。 害怕遇见身上有着龙之气的皇帝和太子,桃夭用法力把柳真雅送回泰安宫,说了两句拜托的话,盈盈一福身就化为几瓣桃花瓣消失了。 泰安宫的宫人以为柳真雅还在睡回笼觉,所以宫殿里空无一人,柳真雅站在宽阔、安静的寝殿里默然无语。 办事多么利落的桃妖! 作者有话要说:俺正式上班的第一份工作是被派去二线城市做销售调查,弄了一个多月总算是活着回来了,今天开始,这篇文隔日更,尽快完结它! 63鬼神 站了一会儿,小兆旭也醒了,哇哇的哭声在远远的隔壁也响得柳真雅听得清清楚楚。 后宫女子不能去前朝,柳真雅再心焦琼州地动也不能闯到前朝去,只得耐着性子把哭闹的小兆旭抱到身边来拍哄。 心里存着事,时间过得特别慢,等喝过一盏茶水用过一顿点心,再抱着小兆旭去御花园晒了会太阳,颜沃秋终于下朝回来了。 柳真雅把吃饱喝足又开始睡觉的小兆旭交给奶嬷嬷,也等不及颜沃秋把太子冠服换成常服,就急急拉着他快步进了书房。 “柳柳,这么着急做什么,可是想我想狠了?”一进门就被爱妻如此热情欢迎,颜沃秋开心的那叫一个心花怒放,随着柳真雅的步子来到书房,眼珠子转着打量了一下书房——激情爆发的好地方,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很是暧昧的笑,“柳柳这会喜欢上了书房?嘿嘿,终于与时俱进了,上辈子连洗个鸳鸯浴都要我先把你灌醉才行。” 柳真雅的脸色通红——不是羞得而是气得,这混球调情也不看看时间。心里羞愤着手上也不由自主在颜沃秋结实的腰上扭了一圈,“少油嘴滑舌的,我有正事和你说呢。” 为防颜沃秋中途插嘴,柳真雅三言两语就说了自己被掳走以及桃夭带来的消息。 “什么?”听说柳真雅被掳走过,颜沃秋后怕的把柳真雅搂在怀里一阵摸,生怕她哪里有点损失,“那些伺候你的奴才都干什么去了?你被掳走就没一个人发觉?”要是柳柳只是个普通太子妃,颜沃秋简直没法想象她会落个什么结果,因为不是所有妖都是白娘子,大部分妖都是小青——敢爱敢恨,善恶是非观不重,做的事、说的话都只忠于自己的心。 柳真雅抱着颜沃秋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蹭了蹭,安慰他不要慌张,“我很好,没事。桃夭在人类世界生活了不短一段时间,挺讲理的,而且还是少有的单纯,呵呵。你赶紧想想该怎么对父皇说吧,时间不等人,这事宜早不宜迟。” 颜沃秋挺直身子,然后背着手在书房里转了几圈道:“对父皇直说吧,之前他亲眼见过母后的魂魄,我想他会相信的。” “父皇不是个乾纲独断的皇帝,他相信还不足以解决问题,还要朝里的大臣相信。”半月之内搬迁一州之地的子民是何等重要的大事,不给朝臣一个理由,有那么些人定会趁机早饭作乱。 颜沃秋继续转圈踱步,几分钟之后立定,深呼吸一口气道:“照实说,全部照实说,他们要是不信,咱们就把唐长安他们放出来。”哼哼,到那时,做了亏心事的人该成天烧香拜佛了。 柳真雅也想不出比实说还有更好的办法,于是欣然点头赞同。此举还可以增加颜沃秋的知名度——鬼都出来帮他证明了,皇位继承人舍他就谁? 商定之后说做就做,颜沃秋亲了一口柳真雅又急急忙忙去大殿找文贞帝了。 颜沃秋离开后,柳真雅就在书房把自己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不论是修炼的还是仍在沉睡的,现在都要把他们弄出来帮忙。 一阵普通人看不见的烟雾笼罩着书房,烟雾过后,一长身玉立的男子挺拔站在身前,地上躺着五个或年轻或年老的男女。 “太子妃?”骤然出现在阳光之下,唐长安不适应地眯了下眼睛。 “我有事请你们帮忙,等我把他们弄醒再说。”运转着灵力,伸手附在了躺着的几鬼身上,不一会儿柳真雅的脸色就变得极为苍白,额头也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忙碌了差不多近一个时辰,直到柳真雅的灵力全部消耗完,地上的几鬼的身体慢慢变得凝实,才收回手盘腿坐在地上恢复力气。 又过了没一会儿,几鬼从昏睡中醒来,魂体凝实,眸子清亮。 “很抱歉把你们提前叫醒,不过请放心,我给你们的灵力足以化解你们身上的戾气。这次帮了我的忙,你们大概就可以投胎转世了。”柳真雅无力地看着几鬼,要是没有暖园支撑,她这下的付出会因为灵力消耗完而丧命,不过值得——既化解了几鬼的怨气,又救了几十万子民的生命,还把颜沃秋的太子之位再巩固了一次。 几鬼感激地看着柳真雅,他们几个背负着血海深仇,但仇人早就消失不见了,可如果不报仇不化了心里的怨恨,他们将永远这样飘荡在人世间,柳真雅这一举让他们完全省了报仇。 “我虽需要你们帮忙,但这也确实是你们的大机缘,多积功德会保证你们下辈子有个幸福安乐的人生。等会儿你们去太子那里,太子让你们现身就现身,向朝中大臣证明这时间妖魔鬼怪并不仅仅是传说。等众臣相信之后,你们即刻启程前去琼州,不论是托梦还是现身诉说,告诉琼州的百姓,十五日之后琼州将会有一场大地动,如果想活命就赶紧撤离琼州。” 几鬼都有点不相信柳真雅所说,都或惊讶或质疑地看着柳真雅。 唐长安更是提问道:“太子妃如何知道琼州十五日之后会有地动?这要是传出去,您会被当成妖怪烧死。” 柳真雅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还真说对了,这消息就是一个妖精告诉我的。” 几鬼瞪大了眼,“……妖?!” 柳真雅很是不屑地看了几鬼一眼,“怎么,你们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们特殊?这世上特殊的人特殊的事多了去了,鬼的存在、妖的存在不过其中一二。” 几鬼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来不只是鬼能对着人类为所欲为——生前的虚荣心仍被保留到了鬼身上,不过转而又被柳真雅带点嘲讽的态度弄得淡定了,是啊,他们都存在了,为什么不能有妖的存在或者更奇怪的东西存在? 见几鬼都若有所思,柳真雅赶人一般挥了挥手,“快去做你们该做的事吧,地动过后你们就解脱了。” 颜沃秋被妖托付预言地动一事传出去果然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其结果也在文贞帝和颜沃秋的掌控之中,民间果然赞颂文贞帝是天之子,子民有难,上天都派鬼、妖前来警示、帮助了;更赞太子殿下非同凡响能与鬼神沟通,必是受天保佑之人。太子是大周的太子,上天保佑着太子,上天也必将保佑大周。 民间一片欢腾,四处赞歌,没人提起转移一州之民将费多少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柳真雅坐在东宫欢乐地逗着小兆旭,古往今来,神鬼之说害死了多少人,可反过来一用就又成了救命的良器。 果然,什么都要靠人的这张嘴来说。 颜沃秋因为琼州地动一事忙得不可开交,柳真雅听着四个茉从各处收集来的八卦乐不可支。 “太子妃,今儿又有新消息了。唐太傅的儿子、儿媳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在佛堂吵架了,然后不慎一个被摔断了腿被瓷瓶的碎片划花了脸。听说唐太傅今儿早朝上向皇上辞官呢。”茉梅一边把新开的荷花往瓶里插,一边说着最新的八卦为主子逗乐。 “在佛堂吵架?”茉竹坐在一边的软榻上为小兆旭做着虎头鞋,听到茉梅这么一说,笑着拿起绣针在头顶抹了下,感叹道:“又是因为唐侍卫他们忆起做过的亏心事跑去而佛堂忏悔了吧?唐太傅一生清正自持,值得人敬重,没想到儿子儿媳却……不过这样的事这段时间也见惯不怪了,自唐侍卫他们现身以来,多少夫妻离散,父子、兄弟姊妹之间反目成仇、相互揭发?这些人以前还都是大家一提起便令人赞叹不已的贤能人,结果却让大家看足了笑话。” “咦,太傅大人姓唐,唐侍卫也姓唐,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关系?”茉茶纯净、温柔的眸子疑惑望向柳真雅,唐家夫妻到底做了什么事令唐侍卫变成厉鬼不得投胎,还在多年后反目成仇? “不会吧?”几个丫头都亮晶晶地看向了柳真雅。 柳真雅插起一块削好的西域进宫的香梨喂进嘴里,慢吞吞把甜香四溢的梨肉吞下肚才悠悠道:“你们如果有兴趣,等唐长安从琼州回来再去问他好了。” 四个丫头立刻撇撇嘴低下头继续各做各的事,如果敢去向唐长安求证他们还用的着问太子妃吗? 四个丫头没声音了,柳真雅却开始暗自想着唐太傅家的事。 那一个被摔断腿一个被毁容的夫妻应该就是唐长安的元妻和亲弟吧?啧,唐长安那么困难的下定决心不报复他们,谁知他们还是躲不过内心的审判?唐长安什么都没做他们就自己乱了起来。 人这一辈子当真是不该做亏心事,不然就真应了两句老话:“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64地动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二十八这天,柳真雅在寝宫里来来回回焦躁走个不停,今天就是桃夭预言会发生地动的日子。虽说尚算相信桃夭,可要万一......大周即便不是现代,文贞帝和颜沃秋的威望也会降到最低谷。 四个茉轮流被柳真雅派出去探听消息回禀消息,整个泰安宫都是她们跑进跑出的声音。 时间在焦急等待的心情中快速划过,直到天黑也没传来琼州地动的消息,柳真雅不知是该舒一口气还是憋一口气。地动没发生,民众没伤亡、国家没损失当然是好事,可这样一来,颜沃秋必定背负妖言惑众的名声…… 原地转了几圈,柳真雅突然双手拍着脸颊对自己道:“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坏名声背了就背了,以后找机会洗脱就是,可人命去了就再回不来了。” 柳真雅刚坐下喘口了气,小兆旭的奶娘抱着哇哇直哭的小兆旭满脸沮丧地走了进来,一见柳真雅就下跪:“太子妃殿下,皇太孙殿下看不到您一直哭个不停。皇太孙殿下太聪明了,奴婢一抱他他就哭,分明是知道抱他的不是太子妃殿下。” 嘴里说着赞扬皇太孙的话,可实际上奶娘心里憋屈的很。她那么辛苦的通过皇家层层选拔才得以成为皇太孙奶娘之一,就为了将来挣得一份体面,皇太孙——未来是皇太子甚至皇上的乳母,谁敢不另眼相看? 要是把皇太孙带好了,说不定将来在皇太孙心里她这个乳母的地位可以和生身母亲相比,君不见民间大户人家的奶娘相比主母就更受小主子的爱戴和尊敬? 可是作为皇太孙的奶娘呢?好不容易打败另外几个奶娘成为几个奶娘中的领头人,结果皇太孙别说吃她的奶亲近她,她平时想要接近他都只能趁他熟睡的时候。 大概没有哪个奶娘当的有她这么辛苦了。 ——奶娘在心中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同情泪。 柳真雅连忙抱过小兆旭,看小家伙一边哭一边轻嗅着小鼻子似在确认母亲的味道,等到确认了母亲的味道才停止大哭开始抽抽噎噎的,小嘴一撅一撅的好似委屈得不得了。 轻点了一下小兆旭的眉头,柳真雅笑着对奶娘道:“不怪你,这小子鼻子可灵了,一点味道不对都能闻出来。” “自然是,皇太孙殿下可聪明了。”奶娘努力笑得端庄,但略显僵硬的嘴角还是暴露了她心里的不甘。 柳真雅自然是看到了奶娘的不自然,也清楚她平时心里想的什么,不过是没有闲心去理会罢了。反正小兆旭有她这个亲娘亲自喂、亲自养、亲自教,完全不必要求奶娘的衷心以及学识,唯一要求她的就是身体健康。至于其它的,比如奶娘想通过小兆旭得到些什么,那是想也不用想的。 挥退奶娘,喂小兆旭吃了奶,再拍着他的被让他打了个奶嗝,最后把他放躺在小床上握着他的小手小脚开始轻轻活动。 和小兆旭玩着的时候,茉竹再一次进来禀告,说是前朝仍旧没什么动静。 柳真雅本是要她再去探,却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僵住,“茉竹,琼州离京城有多远?” 茉竹想了下回答道:“奴婢虽没去过琼州,但听别人说起从京城道琼州估计怕是马车也要十来天……”时间。茉竹没说完,因为她知道她们今天算是白忙活了。 京城离琼州如此远,就算琼州今日发生了地动,哪怕是快马加鞭也要明天才能知道那地的消息。 柳真雅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真是担忧过头,把一些常识性的问题都忘记了。” “希望老天保佑琼州。”茉竹双手合十祈祷着。 望着琼州的方向,柳真雅担忧的叹了口气。京城离琼州太远,十五天时间,京城的物资来不及运过去,而琼州之地,那里的人们只怕也来不及全部转移,特别是家住在偏僻地区的。 地动如果真发生,琼州恐还是会死些人,这里不是通讯发达的现代,她想的太过理想了。 深夜的时候,颜沃秋带着一身的冷气回宫了。 这时候,柳真雅还没睡,伏在灯下列着制作简易帐篷的东西以及震后防疫会用到的中药。 “怎么还没睡?”颜沃秋轻轻走到柳真雅身边,“这烛光看久了伤眼睛,你别久看。” 柳真雅抬头对颜沃秋笑了下,“你过来看看我列的东西,看看还差些什么。” 颜沃秋低头一看,忍不住一笑,“我俩真是想到一起了。活命的粮食早在十五天前就已经开始往灾区运送了,这两天我正上书父皇弄些简易帐篷送过去让大家有个安身的地方。琼州地广人也不算少,地震发生时肯定有好多人来不及撤身,这简易帐篷正是必需用到的东西。” “幸好现在是春夏之交,如果是冬天……”柳真雅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大概明天正午的时候,琼州的消息就会送达京城,如果地动被证实,我要亲自往琼州走一趟。”颜沃秋忧心地看着柳真雅,他担心柳真雅会反对他走这一趟。 却只见柳真雅点点头赞同道:“你是该亲自走一趟,有你在,那些贪官才会投鼠忌器。” 颜沃秋先是愣愣,转而又失笑,是呀,这是他前世今生都相伴的妻子,她如何不会理解他?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柳真雅正用拨浪鼓逗着小兆旭,茉竹气息不匀地跑了进来,“太子妃,琼州急奏,琼州昨日清晨发生了好大一场地动。” 柳真雅手里的拨浪鼓“啪”的一声掉落地下,终究是没躲过。 没一会儿,颜沃秋身边的大太监跑回泰安宫转告颜沃秋的话,他出发去琼州了,让柳真雅在皇宫保护好自己和儿子。 柳真雅还来不及惋惜一下没来得及和颜沃秋告别,文贞帝派人传旨来了,由于前朝事务繁忙,现在又处于紧急时期,凤印交由太子妃掌管,务必管理好后宫各项事务。 握着那由羊脂白玉雕刻成的小小凤印,柳真雅挑了挑眉,父皇是信任她还是不相信他后宫的那些嫔妃,居然把凤印交予她掌管。 后宫的嫔妃无论是有儿女的还是无儿女的,在经历了四皇子、九皇子、十皇子一事变后全部都夹起了尾巴做人,就怕太子把屠刀继四、九、十皇子后又对准了她们。 接了凤印的柳真雅可谓是清闲至极,因为庄献皇后(颜沃秋的母后)定下的规矩、定例都在那摆着呢,且以她看来,那些规矩兼顾了人情和法理,她不需要操心的再去做什么改变。 柳真雅每天都在不引起人注意的前提下派茉竹几人关心着前朝和琼州的事,听说文贞帝因为琼州的事急得上了火,六部的大臣都被骂了个灰溜溜,连带着所有人都瘦了不少。 对比皇帝忙得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再看看闲得每日在御花园花枝招展的嫔妃、宫人,柳真雅眼一眯以为文贞帝分忧为名下了一道缩减后宫宫妃定例的命令,在她们上泰安宫索讨说法的时候又让她们各自回宫抄佛经为琼州子民、大周江山祈福。 为了以示一视同仁,柳真雅首先缩减了她自个一半的定例,不但同样抄佛经祈福,还把泰安宫的宫女召集在一起为琼州受难的百姓制作简易帐篷。 柳真雅这一举动得到文贞帝的大力赞扬,并在朝会上把此举夸了又夸。 在皇权高度集中的古代,皇帝不论是说话还是行事都是下面人行动的指示标,夸赞柳真雅之后不过几个时辰,京城的命妇、贵妇们纷纷发起效仿太子妃的行为为陛下分忧,为琼州百姓解难,充分发挥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精神——有物的捐物,有钱的捐钱。 柳真雅早就想到了她那一举动会带来的效果,文贞帝却是对这结果分外惊喜,想前些日子他还为灾民如何渡过冬季而发愁呢,没想到他手下的官这么富有,朝廷官员捐的钱财加在一起可抵一个国库了。 文贞帝不愧是当皇帝的人,眼看自己一句空白的夸奖就得来那么多实惠,如果再给点实际的奖励……要知道,这天下最富的不是当官的,而是那些南来北往的商人。 当然,文贞帝不是个卖官粥爵的昏君,他深切知道商人们缺的不是钱,而是能改变他们地位的东西,而这些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句话、一纸御帖或者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爵位而已。 文贞帝在前朝开心的忙碌着,柳真雅也迎来了几个算得上好帮手的朋友——被她派去琼州的唐长安等五鬼回来了。 一感觉几鬼身上的气息,柳真雅便知分别的时间到了,“恩怨已了,你们要离开了。” 唐长安抱拳行了一礼,“正是如此,多谢太子妃的指点。” 人到中年却风韵犹存的董太妃悠然一笑,“当鬼多年,这一刻的感觉最好。”不欠人、不怨恨的感觉真好。 剩下的三个宫女太监直接跪在地上对柳真雅行了一个大礼。 “这都是你们的因缘,我不过是顺势而为。”柳真雅抿唇一笑,几鬼得了好处,她何尝没有得到好处?“长安,离开之前回你家去看一下吧,听说你的夫人和弟弟过得不好,似乎是因为什么闹翻了。” 只见唐长安怅然若失,长叹一口气之后眼神变得云淡风轻,“我不去了,终究是人鬼殊途,而夫人和弟弟有现今的结果不过是自作孽。不过……”唐长安说着忽然展颜一笑,“这结果在当着陛下和六部大臣现身的那天我就已经预料到了,现在知道他们果然过得反目成仇,说实话我很开心。” “当如是。”柳真雅还觉得唐长安太手软了些,换作她,指不定这会儿还要去那对夫妇面前晃一圈。 65改变 念念不舍地送走了唐长安几鬼,柳真雅就把四个丫头赶去门外守着房门,而她自己则抱着小兆旭进了暖园。 “哎呀,旭哥儿来了!”小蜜以猛虎扑羊的姿势扑向了咬着自己小拳头的兆旭。 小蜜小小的但整个身子都是圆圆胖胖的,而且还有一对漂亮透明的翅膀,兆旭第一次看见这么奇怪的生物——以前都是睡着后才被带进来的,“啊啊”着伸出小手就要去抓。 小蜜满脸甜蜜的看着兆旭,一点都没注意兆旭那双和她整个身子差不多大的小手正向她袭来。 柳真雅见了连忙轻轻握住兆旭的小手,这一捏下去,小蜜还不被捏成扁蜜? “柳柳,你不是说你最近很忙吗,怎么今天有时间带着旭哥儿进来?”小蜜嘴里和柳真雅说着话,忽闪闪的大眼依旧盯着兆旭不放。 “唐长安他们离开了,心里有些不舒服,还有琼州的地动……所以带着兆旭进来这里躲躲清闲。” “琼州的地震你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就别再想了。” 和小蜜一起逗了会兆旭,见兆旭半眯着眼睛慢慢睡过去,小蜜快速飞去小屋里拿出一张厚毯子铺在青草地上,柳真雅再把熟睡的兆旭放在了毯子上。 小蜜兀自坐在兆旭的脑袋边乐呵呵看着他,柳真雅看得失笑不已,转而盘腿打起坐来——之前因为几鬼输送出去的灵力还没补回来呢。 打完坐只觉浑身舒爽,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黑黝黝、圆滚滚的眼睛,柳真雅顿时被惊得一愣,待反应过来后不由抽了抽嘴角,“小蜜,你总有天会把我吓死。” 恶作剧成功的小蜜乐得哈哈笑,小手在空中不停挥舞,“柳柳,你好好玩,长得那么丑的厉鬼以及那么厉害的妖吓不到你,却每次都被我吓个半死。” 柳真雅再次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心说你以为你那双大眼睛很漂亮么?一张脸被一双眼睛占去一大半,以为这是二次元空间啊。 小蜜笑够之后围着柳真雅飞了一圈,然后小手托着下巴煞有其事道:“柳柳,你身上的灵力好像比以前更足了。” “应该吧,可能是我之前帮了几鬼积了功德。”刚刚打完坐柳真雅也发现了自己的灵力似乎有更进一步的趋势,想了想增长的契机应当是应在那几鬼身上了。 “你找到把灵力化为内力的办法了吗?”小蜜关心问道,她可还记得柳柳上次被桃夭掳走后回来发誓说要勤练武功。 右手肘放在屈起的膝盖上,右手掌撑着下巴,柳真雅沮丧万分道:“我一直锻炼的都是灵力,对内力运行的路线一无所知,等我弄清了人体内的各种穴道才能尝试把灵力化为内力。而且最近太忙了,照顾小兆旭、担忧远在琼州的尔言,还要处理后宫的事,我根本没时间去做自己的尝试。” 小蜜飞到柳真雅身边,用脸蛋蹭了蹭她的脸颊表示安慰,“这方面我也一无所知,你只能自己努力了。” 柳真雅满心郁闷,小时候被人用药迷昏然后丢去了深山,长大了又被个妖无声无息掳了,亏得还专门学了捉鬼收妖的道术,结果呢? 唉,不能想,越想越觉得丢人。 为了下次不再那么丢人——更主要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不至于s死得不明不白——柳真雅觉得她需要多钻研些攻击的手段,不要以为有个暖园做后盾就万事无忧了,自己的底牌不行,暖园的存在说不定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小蜜说柳真雅这样想有些杞人忧天,毕竟暖园和她的灵魂签订了契约,除了她谁也别想得到,再则柳真雅又是个谨慎的人,怎么想也不会因为暖园而引起妖魔鬼怪的觊觎。 只要柳真雅规规矩矩的当太子妃、皇后甚至太后,那么这辈子再厉害的妖魔鬼怪也没法伤她分毫。 “其实你也不必那么心焦,我不是告诉过你,桃夭之所以能接近你是因为她心怀善意,与你自身的‘道’相吻合?杀生过多、身上戾气重的妖是闯不进龙气保护的皇宫的,你大可不必担忧。至于土生土长的皇宫厉鬼,你的灵力既能帮他们又能克制他们,对付他们更是完全没问题。” 小蜜觉得柳真雅就是庸人自扰,暖园不但为她提供灵力、灵草、灵药以及各种好吃的蔬果、食物,本身还是一个绝佳、绝对的安全保密场所,外面又有颜沃秋和皇宫的龙气护着,她自己也是个能力不低的人,成为人类世界的武林高手什么的根本是多此一举兼自寻烦恼。 柳真雅伸出食指轻点了点小蜜透明的翅膀。 小蜜说的她都懂,但她一直认为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小时候那会不是一样手握暖园,结果还不是一样三番两次被人下药?桃夭掳她的时候,她就在皇宫里,颜沃秋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最后还不是她主动提起他们才知道她失踪了那么一会儿? 总总一切证明,只有增强自身的实力才是最可靠的。 只听小蜜这时候又道:“你再炼也不可能把自己炼成铜皮铁骨、万毒不侵,否则,只要你一不注意,别人还是想给你下药就给你下药,想把你掳走就把你掳走。” 这番话把柳真雅打击得差点五体投地,小蜜这下可是点到了点子上,武功再厉害、灵力再强,有心人总能找到针对的办法。 本来是来暖园静心的,结果越静心越烦,柳真雅抱着兆旭气呼呼地出了暖园。 她还是忙去吧,忙起来就不会东想西想了。 又是处理后宫事务,又是作天下女人表率带领大周后宫的嫔妃们去皇家寺庙给琼州百姓祈福……柳真雅当真是忙得没有时间想如何在与人、与妖、与鬼的斗争中处于完全优势的问题了。 颜沃秋一去琼州就去了快一个月时间,中间没捎回一句话、一封信,有关于他的消息都是文贞帝通过他上的奏折告诉柳真雅的。 听说他杀了一批丢下百姓卷款私逃的官员,听说他和受灾的百姓同吃同住,听说他向灾民保证很快就会帮他们重建家园…… 好多的听说,柳真雅都觉得不像他认识的颜沃秋了。 “太子妃,太子殿下真是太厉害了。”茉梅星星眼,那崇拜的眼神似把颜沃秋当成了神人。 其他三个丫头虽没说话,但那眼里极为闪耀的光芒说明他们对太子殿下是一样的崇拜。 柳真雅心里也为颜沃秋自豪,不管做什么他总是要求做到最好。 “不过,太子殿下威望深重,咱们东宫怕是要不平了吧?”茉茶温柔而心细,看到了极度推崇之下的隐忧。 茉竹也是心细之人,一下子就听出了茉茶话里的意思,不禁担忧地看向柳真雅,“太子殿下这次立了大功,待得回宫陛下必会重赏,那时……”不说后宫那些别有心思的妙龄宫女,就是外面那些有适龄千金的大臣家也紧盯着东宫良娣、良媛的位置。 “不怕!”茉莉大声道,见屋里几人都望了过来不禁害羞的低下头小声道:“皇太孙都会翻身了,再漂亮的女子进来都威胁不到太子妃的地位。况且……况且,太子殿下那么爱太子妃,不会,不会喜欢上其他女人的。” 几个丫头齐齐亮了双眼。 几个丫鬟兀自为柳真雅担忧、高兴着,默默在一边当隐形人的柳真雅算是理解小蜜的心思了,当真是庸人自扰,皇帝不急太监急。 跟了她这么长时间,对她和颜沃秋的性格也是知之甚详,她们怎么会以为会有其他的女人插到她和颜沃秋中间? 不过再细想一下,柳真雅又表示理解。四个丫头虽然清楚她性子里的强硬、颜沃秋对她的情意,也知道他们俩某些特殊本事,但她们从小被教导着男尊女卑,一个男人一生只有一个女人恐怕是她们想也不敢想的事。 想罢,柳真雅任几个丫头讨论、高兴去,自个起身去了小兆旭的房间,这时刻,那小家伙该醒了。 七月,颜沃秋离宫近三个月,终于在昨天递回消息说快回来了。柳真雅高兴得把文贞帝赐下来的西域进贡的西瓜赏给了泰安宫的下人尝鲜,进而又指挥着宫人为大殿、寝房换摆设,务必要让太子殿下回来时感受到一股回家的温馨以及降热的冰爽感。 正当柳真雅把泰安宫上下折腾的不停歇时,她的亲娘柳大夫人递牌子进宫觐见。 大夫人进宫也没啥重要的事,不过是告诉柳真雅她三妹柳文慧还有半个月时间就要成亲了。 暗自算了下柳文慧成亲的时间,柳真雅遗憾地表示和颜沃秋回家的日子相撞了,她不能亲自去参加婚礼,只能派人在婚礼当天送上贺礼。 大夫人理解地拍拍柳真雅的手,说只是个庶妹的婚礼,太子妃不值当亲自出席,以太子妃名义给她送些贺礼其实已经是在给她撑腰了。言语之中颇有些瞧不起柳文慧的意思。 柳真雅愕然瞪大眼,她是真的没时间去参加柳文慧的婚礼,而不是大夫人以为的那样以颜沃秋为借口故意不参加。 不过这个可以暂且不论,母亲的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快,前不久不是还劝她说姐妹之间没有隔夜仇当以和为贵? “母亲,家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柳真雅小心翼翼问道。 “家里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大夫人笑得温婉。 “母亲,我们母女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家里要是没事,您对三妹的态度怎会变得那么快?” 看着眼带忧色的女人,大夫人叹了口气,一手捋着女儿耳边的发迹,一边无奈道:“你三妹妹几次对你两个弟弟下手,几天前被我亲手逮着她喂昊哥儿吃加了巴豆的豌豆黄。” “什么?”柳真雅怒从心起,手啪的一下拍在案桌上,紫檀木做的案桌瞬间分成两半,“她敢对昊哥儿和昱哥儿下手!”看来之前给她的教训还不够。 “幸好有你留给昊哥儿和昱哥儿的宝贝,不然……”大夫人伤心的红了眼眶,她虽有了亲生儿子,但对几个庶子庶女从没有苛刻过,没想到反倒助长了他们的野心。“我算是彻底明白了,有些人她就是白眼狼,我对她再好也是喂不熟的。” 柳真雅能对大夫人说你早就该这么想么?显然不能,所以只能傻傻等着一向和善的大夫人再曝惊人之语。 “之前姨娘、庶子庶女立规矩,都只是你父亲说了说,我没怎么理会,自抓到文慧对昊哥儿、昱哥儿动手,我就把所有规矩都拿了出来。要让昊哥儿、昱哥儿活得好,仅是不主动招惹他们是不够的,必须得彻底让他们意识到昊哥儿、昱哥儿是嫡子,柳府的一切只能他们两兄弟继承,而我是柳府的主母,掌握着所有庶子庶女以及姨娘们的生杀大权。” 柳真雅只想鼓掌欢呼,娘啊,你终于有了当家主母的决心和样 66雪灾 送走了大夫人,柳真雅一脸轻松,总算可以放心些柳家的事了。 半月后,颜沃秋从琼州赶了回来,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 洗了个温水浴,喝了两碗祛暑气的绿豆甜汤,颜沃秋才全身舒爽地坐在了柳真雅面前,“总算是又活过来了。” 柳真雅一手抱着小兆旭,一手轻轻捏着他的小胳膊微微活动,看到颜沃秋一副解放了的模样,不由抿唇笑了笑,顺口问道:“先去见过父皇了吧?” “那是自然。”没先去父皇那里把一切禀告了,父皇才不会让他安心回东宫休息。“把儿子给我抱抱,一个月不见,沉了不少。”颜沃秋笑着把小兆旭抱在手里掂了掂,还用刚剃过须的嘴唇吻了吻他肥嘟嘟的小脸蛋。 小兆旭被自个父亲逗得咯咯直笑,小手紧抓住散落在胸前的黑发不放。 “嘶!”颜沃秋忍不住吃痛地咧了下嘴,“这小子的手劲还真不小。” 柳真雅起身走到颜沃秋身边,伸出食指钻进小兆旭的手心,顺利让他放开了手心那缕黑发,“小家伙不光手劲不小,那起劲同样不小。睡着的时候,奶嬷嬷、身边的丫鬟还能抱抱他,醒着时除了我谁要想抱他,啧,这泰安宫能被他的哭声震垮。” “小家伙你还认生啊?”颜沃秋用手轻捏了下儿子的小脸蛋。 就着小兆旭的小手,柳真雅轻甩着自己的食指,笑着道:“如果真认生的话,你以为你这会能安安稳稳抱着他?兆旭的身体比江城的还要好,他不是认生,而是只认你们的气息,其他人身上的气息太驳杂了,他不喜欢。” 颜沃秋皱了下眉头,转而又松开,“这样也好,至少我们以后不必担心他会被那些坏心肠引诱。” “琼州怎么样?” 说起琼州,颜沃秋眼里闪过一丝沉痛,“不是很好。一些大城镇的人基本都幸免于难了,但那些住在小村庄及偏僻地方的人,百分之八十都没逃脱。这次地震据我估计超过了八级,这里又不是那钢筋水泥地的现代,琼州的建筑没剩几处完好,牲畜更是死伤无数,还有春季中的谷物也全毁了。” 柳真雅沉默不语,在天灾面前,人类大部分时候都是无能为力的就像这次即使提前知道也没办法完全避免。 颜沃秋用低沉的声音继续道:“这二十来年我经历以及皇子教育,我以为我心已经够冷,可是看着那些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灾民,我的心真是难受……” 拍了拍颜沃秋的肩膀,柳真雅安慰道:“你们已经尽了你们最大的努力了。” 休息了一晚上,和妻子、儿子诉了下离别之情,颜沃秋又斗志昂扬地去找文贞帝商议灾区之事了。 毕竟,把大部分人的性命从地震中解救出来并不是这次地震事件的结束,相反,这不过才刚刚开始,接下来,如何帮助灾民重建家园、恢复生产才是重中之重。 颜沃秋忙,柳真雅也做着力所能及的事。帮死去的灾民祈福,努力在暖园种粮食…… 这里不是现代,没有便利的交通、没有及时的信息、没有简便的食物,更没有什么联合国的支持,这里只有一个朝廷支撑着全国各项事务的运转,只有大周自己的子民才会对灾区略施援手。可是这援手,比起灾民失去的以及所缺的不过是杯水车薪。 用着空间的灵力,短短一个月时间内,柳真雅收获了一茬又一茬的黍米、小麦、红薯、土豆。再加上朝廷又集资的一批粮食,希望在琼州百姓把家园重建好之前不要饿死一个人。 望着在暖院内推积成山的各种粮食,柳真雅淡淡笑了笑,所幸琼州处于南方,冬天不太冷,不然就算灾民不被饿死,也要被冷死一部分。 颜沃秋又要运粮食去灾区了,对于那一部分多出来的粮食,颜沃秋直接把名头安在了那些在山里修炼的精怪头上,说是精怪们希望人类不要那么排斥它们,人类中有好人坏人之分,精怪也一样,同样分好坏的。 精怪捐粮食救助人类这一消息在民间引起哗然,想想从小当作催眠曲听的各种关于妖怪没一个好的传奇故事,普通民众一时之间心情复杂,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对待那些早就被妖魔化的山里精怪。 但不可否认的是,从今以后,他们大概再不会说些“非我族列其心必异”的话了。 颜沃秋不管民众有什么反应,只是尽责的把粮食运去了琼州,顺便监管下灾区的重建工作。 时间一晃渡过秋季来到寒冷的冬天。 “这鬼天气,怎么这么冷?”茉梅瑟缩着拢了拢胸前的毛领衣襟。 正在做绣活的茉竹放下绣棚,伸出通红的双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今年似乎特别冷,这才初冬呢。” “炭盆来啦,大家快过来烤烤吧。”茉莉浅笑着走进房间,身后跟着两个端着一个大炭盆的小宫女。 一见那红彤彤的炭火,等不及两个小宫女放下炭盆,茉梅和茉竹一股脑的围了过去,那神情似恨不得双手长在炭火上。 “诶,你们小心手,别伤到手。”茉莉软语提醒着两个烤火的姐妹。 “呼!”感觉到一股热气从手心传到全身,茉梅半眯着眼舒服得叹了口气,“果然冬天就是该烤火啊。” “说来也是今年冬天的天气怪,往年这时天时根本没多冷。”茉竹一边感叹着怪天气,一边对茉莉道:“太子妃不是叫你和茉茶陪她与太孙殿下去逛花园了吗,怎么就回来了?” 茉莉浅笑着捋了下耳鬓的发丝道:“太子妃和太孙殿下不怕冷,不代表你们这些伺候的人不怕冷啊,这不出去走了半圈就回来了。两位殿下正在门外赏雪呢。”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糯糯的稚子之声,“母妃,雪。” “是呀,这就是雪,白色的、凉凉的,漂亮吗?”柳真雅指着白茫茫的一片,笑逗着儿子。 “香。”小兆旭一边拍着小手掌,一边轻嗅着小鼻子,鼻翼一扇一扇的,长长睫毛下的大眼一眨一眨的,看上去可爱极了。 香的是梅花,看见没,那边开着黄色小花骨朵的树就是梅树。你闻到的香味就是那小花骨朵散发出来的。” “米……花?”小兆旭还不满一岁,学说话也没多长时间,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这会儿又接触到一个新词只能发音不全了。 “不是米花,是梅花,来,跟着母妃念——梅——”柳真雅兴致盎然地教着儿子说话。 “美——”小兆旭牙牙学语。 “也不是美,是梅,梅花的梅。”柳真雅努力纠正不正确的发音。 “太子妃,小殿下才十一个月大呢。”拿着一件纯毛斗篷的茉茶笑着走过来蹲身行礼,顺便小小调侃了下太子妃的心急。“太子妃每次对小殿下说话就像对大人说话一样,小殿下根本听不懂。”说法把斗篷披到了小兆旭身上,至于太子妃,完全不怕冷的太子妃还需要斗篷这么累赘的东西吗? 不管他听不听的懂,你们不准用那种稚儿的口气教他说话。”养过儿子、孙子甚至重孙的柳真雅相当清楚怎样的方式教导幼儿说话才是好。 “可怜的小殿下。”茉茶低声嘟囔,跟在柳真雅身边的时间不算短,再加之知道柳真雅的一些秘密,谨慎且有些胆小的茉茶私下里也敢说些玩笑话了。 “各宫冬季的份例都发下去了吗?”柳真雅开始关心正事。 “都发下去了,但是……”瞧了瞧柳真雅的脸色,茉茶有些不安的回道:“几宫的娘娘都很不满,说是分给各宫的炭火、冬衣都太少了,根本抵御不了寒冷。几位娘娘吵着要上请陛下为她们做主。” “随她们去闹。又是烧地龙,又是炭火,还有保暖的皮衣、毛衣,她们还想怎样?京城里多得是衣不蔽体的人。” 茉茶张圆了嘴,太子妃殿下,您的意思是她们再闹下去您会让她们去体验下京城贫民冬天是怎么过日子的吗? 的雪花一片片飘落在地,心里叹气不断,南边地震过后才开始重建,这北边雪灾又紧跟着来了。 真是的,今年是大周的倒霉年么? 文贞帝年事已高,又因为这接踵而来的灾难,纵使心有余却力不足,只得辛苦太子颜沃秋南北来回跑了。 从初夏的地震到初冬的雪灾,半年时间,颜沃秋陪在柳真雅母子身边的时间总共不会超过半个月。 柳真雅怀疑颜沃秋回来时,儿子还认不认得他。 “母妃……”一双温热的小手抚在脸上,低头一看,只见小兆旭正一脸迷茫的看着她。 的脸上亲了一下,“下雪了,儿子,咱们回屋玩。” “玩!”一听到“玩”字,小兆旭顿时来了精神,小手抱着柳真雅的脖子,小身子在她的怀里直蹦,“蜜,蜜!” 柳真雅抿唇偷笑不已,小蜜这是被兆旭给惦记上了。 67相聚 因为地震和雪灾的影响,还因为文贞帝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这一年的年过得格外冷清,听着音乐、瞧着歌舞、吃着冷掉的御宴,所有人都有些食不知味、兴味索然。 当皇宫钟楼响起擂鼓声时,所有人都轻轻呼出一口气——终于不用干坐在这儿了。 鼓声刚停,鞭炮、烟花声齐响,暗暗的夜空顿时一片明亮,好一幅“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景象。 后宫嫔妃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指着闪亮的夜空一派笑颜;小皇子、小皇孙们在空旷的地上跑来跑去,时不时露出哈哈的笑声;更有几个皇子妃和公主正对着烟火吟诗作画…… 见此情景,文贞帝苍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颜。 其他人开心了,安排晚宴、烟火大会、守岁的柳真雅可是满心不开心,因为别家都是大团圆,她家过年还缺个男主人——颜沃秋还在北边赈灾呢。 “母妃,吃。”兆旭手里拿着一块点心放在柳真雅嘴边,清澈的大眼眨也不眨地望着。小家伙对于亲近之人的情绪很敏感,柳真雅心情不好,他一下子察觉到了然后就喂她吃点心。 失落之情顿消,柳真雅弯了眉眼,“啊呜”一口吞了糕点,顺便把他拿糕点的小手指头也吞进嘴里使劲吸了一下,痒痒的惹得兆旭咯咯直笑。 兆旭的精神很好,守岁的后半夜柳真雅也因为他童言稚语的陪伴而过的非常愉快,但新年的第一天,母子俩都用来补眠了。 新年已经过去一个月,颜沃秋才从北边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见到他时,柳真雅都不敢相信那瘦的像跟竹竿的人是她英俊潇洒的丈夫,“走的时候不是特地给你装了一些强身健体的药丸,你没吃?” 颜沃秋接过柳真雅递上的还冒着热气的帕子,在脸上囫囵了几下才舒缓的叹了口气,对着面色不好的柳真雅安慰道:“我就是瘦了点,其它没啥。那边气候实在太恶劣了,冷死、病死的人多得都快数不清,跟着一起过去的将士很多都快支撑不下去了,我就把你给我准备的药都给了他们吃。” 柳真雅听到这也没法说啥,总不能要求他在自己生命有保障的前提下还对别人见死不救。无奈摇摇头,赶紧吩咐茉竹上了一桌清淡又滋补的汤食。 正为颜沃秋夹菜间,兆旭颠颠着小脚、小屁股在茉梅的帮助下晃了进来,小嘴一边不停留着口水,一边连声叫唤“母妃,母妃”。 柳真雅笑着坐在原地,等兆旭走到她身边并扑进怀里时才一把抱起他轻点了下他的额头,“今天皇爷爷又给了你什么好东西?” “金鱼。”兆旭小手伸向茉梅,茉梅把一块白中带金的玉佩放入他的小手心。 兆旭转身咧嘴向自家母妃献宝,“漂亮,给母妃。” “啊?还是给母妃的吗?”柳真雅乐呵呵地收下儿子的孝心。最近,文贞帝对政事越来越有些力不从心,每日满足于儿孙围在自己面前取乐、说笑,兆旭周岁后文贞帝每日都要派人把兆旭接过去陪他小半天,兆旭也因此收获了很多文贞帝给的赏赐,诸如金元宝、古玩、玉饰等。 把兆旭给的玉佩放在收心把玩了一会儿,柳真雅感慨对笑看着兆旭的颜沃秋道:“我们兆旭可是越来越逗人爱了,父皇一开始只敢给他小孩子玩具、银子、金元宝之类的给他玩,现在是什么珍贵就给什么,今天这块暖玉在父皇给的东西中价值只能算中上。你不知道,前两天父皇还把玉玺给他玩了,要不是玉玺有点大而且分量不轻,保不定那玉玺就让兆旭给抱回东宫了。” 颜沃秋沉默了一会,然后伸手抱过兆旭,一边抖着兆旭一边小声对柳真雅道:“父皇大概有退位的想法了。” 柳真雅瞪大眼吃了一惊,但再一想又觉得文贞帝有这样的想法再正常不过了,毕竟他的身体状况实在令人堪忧,更主要的是他选中的继承人已经完全成长起来了。 “父皇给我透露过他的想法,等今年他的万寿一过就退位。”颜沃秋本来还在严肃说着正事,却因为兆旭不停往他脸上烙着口水而乐了开来,“兆旭你对父王太热情了,我有点招架不住啊。” 看着两父子你追我逃,兆旭在颜沃秋怀里玩得开心的不得了,柳真雅也忍不住笑了开来,“别人想要他这么热情的对待还要不到呢。” “说的也是。”颜沃秋会以热情的在兆旭的小脸上狠狠亲了几口,乐得兆旭咯咯直笑。 和小家伙玩了一会儿,颜沃秋才看着柳真雅问道:“这几个月还好么,没什么烦心事吧?” 柳真雅扬起头微笑,“一切都很好。”事实也是如此,随着颜沃秋的名声高涨,这皇宫里从上到下还真没一个人敢来找她麻烦。 “柳家呢?” 柳真雅疑惑,“怎么问起柳家了?柳家有不对劲的地方?” “你那个妹妹柳淑兰正在撺掇你父亲谋反,之前北齐趁着雪扰乱我大周北方,真真是准备充分、行事勇猛,我整整废了两三个月时间才抓到一个北齐的小队,然后顺藤摸瓜,在他们身后摸到了柳淑兰还有秦芷秀的影子。集整个北方的军力,花费了五个月时间,北齐的军队勉强被我赶出了北方,据监视柳淑兰的暗卫说柳淑兰咒骂了我们夫妻整整一晚上。”颜沃秋不在意的笑了笑,接二连三的天灾把所有牛鬼蛇神都招了出来,他正好趁此摸到他们背后的大鲨鱼。 “那柯正阳几年都没动静,我还当我们当年和柯旭的猜测是错误的,没想到他会等在现在这个时候动手。”柳真雅敢拿自己的双手双脚发誓,柳淑兰和秦芷秀只是个小喽啰,他们身后的那条大鲨鱼绝对是勇王柯正阳。“至于淑兰,她的目的太好猜了,不外乎是不甘心被我踩在脚下呗。如果我没料错的话,那秦芷秀的夫君骠骑将军也被拉到她们那边去了吧。” “你还真是了解他们,没错,骠骑将军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加入了勇王一边。” “哎,你说这人真是,怎么都不知道知足?”当事情的发生如预期那样走入被设定好的路,柳真雅突然觉得这些事情特无聊,特别浪费时间,“他们的行踪很早以前就在我们的掌握里,现在看着他们积极的谋反,我真有种看小孩子游戏的感觉。” “你有现在的感觉可是有前提的,是局内人,而且是处于掌控位置的局内人,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被当做小孩子戏耍的可就是我们了。”从地震到雪灾,经历了很多阴谋的颜沃秋把事情看的更加透彻,“我们能处于现在这样一个看戏的位置,是因为我们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优势,所以啊老婆,不能轻心,一轻心我们一家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柳真雅翻了个白眼很是无奈道:“放心,我从来没有小看他们,只是很烦他们三不五时就弄那么一出。” “只要人心永远不满足,各种阴谋诡计和争夺就永远不会停歇。” “你说我父亲会被淑兰说动吗?” “放心吧,柳尚书这个人虽然追求权势到极致,但看了这么些年不得不承认他有那个资本去追求极高的权势——敢想、敢拼、敢博,而一旦选定了赌注就毫不犹豫的拼上全部身家,他这个人真是天生适合官场。” 颜沃秋的言外之意,柳真雅一想之下就明白了。柳叔睿帮助颜沃秋平叛,坚定支持他走上太子之位,他是早就把身家全投注在了她和颜沃秋的身上。 再说了东宫又有一个嫡子,太子本人才智、威严什么都不缺,文贞帝对他极为满意,地位真是稳定的不能再稳定,比起柳淑兰那边要冒一百分的险才有可能得到那么一点点恩惠,支持颜沃秋上位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 这一想,柳真雅顿时又把颜沃秋的用意猜中了几分,“难怪明知勇王和北齐有勾结,你到现在也只是监视而没动手。”感情是要让柳叔睿上演一出“大义灭亲”的戏。“不过你才说我不要小看任何人,你是不是也小看了勇王啊?在大周掩藏了这么多年,你确定我父亲能把他怎样?” “期待柳尚书能扳倒勇王?你敢这么想我也不敢这么做。不说勇王在父皇身边卧底这么多年不露一丝声色,单说柳尚书你觉得他敢领这份功劳么?如果他成功扳倒勇王的话。”颜沃秋一边抱着兆旭举高高,一边漫不经心对柳真雅道:“他本身已经位高权重,是当朝太子妃的父亲、太子嫡子的外祖父,之前几位皇子的谋乱,他领了一大功,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你说他还敢冒头么?这份功如果被柳尚书领去,父皇必会在他退位之前除掉柳尚书,到时你的处境就难了。” 柳真雅听完愕然,半响才苦笑对颜沃秋承认道:“论生活的智慧,我自认不会属于任何人,玩政治,我觉得我就是再活一世也不一定玩转的过来。” 颜沃秋哈哈一笑,“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中国历史上只出过一个武则天?” 作者有话要说:飘泊了一年多,俺终于在消防队安定下来了,不过做的是文职工作,嘿嘿 68较量 颜沃秋回京后每天依旧早出晚归,白日很难见到他的身影,柳真雅只能从身边凹下的床铺推断出他每天晚上还是回家睡的。 兆旭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他抱到父亲、母亲的卧室,但每次迎接他的都是母亲温暖、慈爱的目光,不由失望地坐在母亲怀里左顾右盼,希望父亲能突然从他不知道的地方跳出来然后举高高和他玩。 这样的兆旭让柳真雅心疼,但她并没有因此对颜沃秋产生一点儿不满或者埋怨,反而每次抱着兆旭哄他说“等父王忙完了就来和你玩”。 五月的一天,柳真雅正陪着小小的兆旭在御花园练习走路,顺便教他认识那些正怒放着的花朵,茉竹过来禀报说柳淑兰想要求见她。 听见柳淑兰的名字,柳真雅顿时产生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她一个人来的?” “不是,抱着一个孩子来的。” 孩子?柳淑兰有孩子了? 见柳真雅一副疑惑的样子,茉竹默默在心里汗了下,太子妃对于不喜欢的人和事当真是忽略的彻底啊,明明宁侧妃孩子满月的时候她还送了满月礼。“呃,殿下,宁侧妃在今年二月的时候生了一个男孩。” 柳真雅和兆旭圆滚滚的眼睛对着,好一会才撇撇嘴道:“切,第一胎就生了个男孩,难怪这会儿敢抱着孩子上门了。走,去见见吧,看她要说些啥。” 本来要把兆旭交给茉梅她们继续带着玩,但小家伙一点都不想离开母亲,抱着柳真雅的大腿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柳真雅没法对他说不,只得抱着他去见柳淑兰,希望柳淑兰不要那么蠢的在东宫对太子嫡长子动手。 “请太子妃安。”柳真雅抱着兆旭一走进泰安宫,柳淑兰就抱着她的孩子起身行礼,然后对着懵懂样的兆旭一阵猛夸,“这就是我那太子嫡长子外甥?长的可真好,一看就是一副聪明样。当年就说姐姐命好,看我没说错吧,当太子妃没多长时间就生下了太子的嫡长子,现如今我们家几姊妹就数大姐过得最好……” 噼里啪啦一大堆的形容词,听得柳真雅暗地里打了个冷颤,以前没觉得柳淑兰这么会拍马屁啊。眼眸一转,柳真雅回道:“淑兰妹妹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这是你的孩子吧,叫什么名?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我们都当母亲了。”打死柳真雅都说不出柳淑兰那样的恭维话。 “还没取名呢,宗室规矩,婴儿得过了三周岁才得有正式的名。哪像姐姐,外甥一出世,陛下就给取了寓意那么好的名,如今我都用小命叫他呢。他的小命叫‘长生’,是世子取的,说是希望他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王爷也说了,小孩子要晚点取名,取得太早孩子会压不住。”柳淑兰看着怀里的儿子,一副有子万事足的表情。 “这名字取得好,当母亲的不就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么?”柳真雅暗地里抽了抽嘴角,孩子有个小名值得这么炫耀么? 柳真雅完全理解错了柳淑兰的意思,人家柳淑兰的意思是说兆旭这么小就取了那么大一个名字,小心压不住。 “淑兰难得来泰安宫一趟,今儿来是找我有事吗?”懒得再和柳淑兰寒暄,柳真雅开门见山直接进入正题。 柳淑兰的嘴角僵硬了一瞬,心里暗咒不已——这柳真雅果真是个小家子气的,当了太子妃快两年结果仍旧这么粗俗。但她也深知这时候的柳真雅不是她能明着鄙视的,于是扬起一抹谦卑的笑对柳真雅道:“太子妃姐姐快人快语,妹妹我也不转弯抹角了。妹妹这次是为了骠骑将军及其夫人而来,想求太子和太子妃给个恩典,把骠骑将军接回京城荣养。” 柳真雅这时深恨这个朝代没有“女子不得干政”这一说法,不然她可以直接用这句把柳淑兰打回去。“骠骑将军一直镇守北方,而他又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想着要回京城?要知道作为军人,边疆才是锻炼自己的好地方。” 柳淑兰微垂着头一副怯弱的样子,“我也是这么想,可将军夫人告诉我去年雪灾的时候,将军跟着太子殿下追赶北齐的流匪不小心中计受了暗伤,现如今都躺在床上快起不来了。听治疗骠骑将军的大夫回来说,骠骑将军受伤颇重,而北边气候干旱,药品少,骠骑将军在那个地方根本养不好伤。”柳淑兰说着停了一下,神色变为羞怯,“再则,将军夫人怀孕了,她希望骠骑将军回来,一来正好养伤,二来可以多陪陪她,安安她的心。将军夫人年龄不小了,这个年龄有身孕实在是很危险。” 柳真雅暗自打量着柳淑兰,实际上从出嫁以后她们俩就没再见过面了,今天还是两三年以来的第一次。比之两三年前,柳淑兰少了少女娇俏的味道,多了一抹妇人的成熟丰韵,但始终没变的是眉宇间那一份高傲。 不管是以前的锋芒毕露,还是现在的深沉内敛,柳真雅一直都觉得她和她说不到一块。以他们以前的关系,她真的很好奇柳淑兰到底是凭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的提出要求? “大姐,这件事很难办吗?”轻轻的语气表明柳淑兰似乎也不愿为难自己的姐姐,“如果不行就算了,虽然外面的人都在盛传太子殿下如何如何宠爱姐姐,但自家人知自家事,我明白姐姐现在身处这个位置,有很多事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柳淑兰明显是要以退为进,可惜柳真雅从来就没按她想的套路走过,“你这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好多事情我其实根本使不上力。就比如把骠骑将军接回京城这事,北边刚经过雪灾和一系列战乱还没完全稳定下来,骠骑将军一走,这朝里还能找出一个像他那样的人镇守边关且让陛下放心的?恐怕北边到时又是一场大乱。” 柳真雅的话让柳淑兰心里暗喜,因为这表明骠骑将军的位置很重要,他本人在陛下心里有很重的地位,那么说是荣养,说不定回来后反而会更加受到陛下的重用,这样一来勇王府将来行事就更加便宜了。 柳淑兰忍着暗喜又恭维道:“咱们大周人才济济,何愁找不出一个比骠骑将军更厉害的人?朝里的大将军不说了,那是光一个名字就能吓得北齐军闻风而逃的厉害人,就说掌握京畿的小唐将军和左副司马,年轻果敢、武艺超群,他们哪一个都是代替骠骑将军的好人选。看在姐妹的面子上,姐姐就帮我这一个忙吧,你看我娘和叔叔年纪都大了,难得还能再有一个孩子,再加上叔叔身体不好……我向姐姐保证,等叔叔身体好一些,我娘生下肚里的孩子,叔叔立马赶回去镇守边关。” 看着柳淑兰唱作俱佳的表演,柳真雅在心里叹气,小唐将军、左副司马,勇王还真敢挑,这两人不但是颜沃秋的亲信,还是掌握京畿安全的关键,如果他们两人被换走,这军畿营的管辖权和京城、皇宫的安危还真不好说。 想掌握京城军队的军权,看来,勇王一派的人是打算逼宫了。想到此,柳真雅心里有了个好主意,面上迟疑着答道:“好吧,从小到大你难得求我一次,我会试着向太子殿下说说,不过事先申明我不保证能成功,别到时没能成的时候又怨我。” “姐姐能帮我向太子殿下提提我就千恩万谢了,哪还敢怨姐姐。”来泰安宫的目的达到一半,柳淑兰再次起身喜笑颜开的道谢。 喝了杯茶,柳淑兰又开始和柳真雅拉起家常,说说丈夫,说说孩子,颇有要留下来吃午饭的架势。 聊到一半,柳淑兰怀里的孩子醒了,一睁开眼睛就哇哇哭了起来。 孩子一哭,柳真雅的神经就紧绷了起来,喂喂,别以为她没看见是柳淑兰把孩子给掐醒的。看着柳淑兰一边在屋里绕着圈一边哄着孩子,柳真雅好似随意的问道:“孩子的奶娘怎么没跟来?” 柳淑兰抬起头,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回道:“那奶娘粗手粗脚的,哪敢让她来觐见太子妃。” 柳淑兰一直哄,但孩子仍哭个不停,哭的一直乖乖坐在柳真雅怀里的兆旭都忍不住伸长小脑袋望过去,“母妃,宝宝哭。” 柳真雅很无语,看那抱孩子的样子就知道柳淑兰不是个会照顾孩子、经常抱孩子的人。 “嗯,宝宝大概是饿了。”兆旭的话正好给了柳真雅赶人的理由,“妹妹,你赶紧带长生回去吧,我看他大概是饿了。” “啊?姐姐,我……”柳淑兰在心里诅咒不已,这该死的柳真雅怎么每次都不往她的套路走。孩子哭了,她就不会说声“我抱抱看看”?可恶! “孩子的事才是大事,你看他哭的多可怜啊,你又没把奶娘带来,吃不到奶他会一直哭下去的。” “姐姐,能不能让兆旭的奶娘喂喂长生?呜呜,孩子哭得我的心也揪疼。”柳淑兰还不想离开泰安宫,于是找尽借口。 柳淑兰那副咬牙切齿却故作哀求的样子落在柳真雅眼里实在很想笑,但好在她忍不住了,“哎呀,妹妹,不是我不想借,而是这泰安宫现在根本没奶娘。” “怎么可能?” “我骗你干什么?兆旭一出生就是我亲自奶的,根本就没奶娘什么事。”看柳淑兰又瞬间双眼闪亮,柳真雅笑着绝了她的后路,“兆旭八个月的时候我就给她断奶了,所以我也没奶喂长生。” 一时间,整个泰安宫只有长生“哇哇”的哭声不绝于耳。 柳淑兰抱着大哭的长生,带着快崩溃的微笑不甘心的怏怏离去。 泰安宫内,柳真雅抱着兆旭呵呵笑个不停,还一边“吧唧”几口亲在他的脸上,啧啧,想要陷害她?门都没有! 69登基 这天晚上,柳真雅硬撑着没睡觉,午夜之后凌晨的时候终会等回了披星戴月的颜沃秋。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颜沃秋倾身在柳真雅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等你呢,有事和你说。”柳真雅把上午柳淑兰到访的事说了一编,最后提出自己的想法,“那骠骑将军想要调回京城怕是为了要掌握京城的兵权,京畿营里大概有很多他的老熟人和忠实手下。依我看,咱们不如将计就计就把他调回来,正好把营里属于勇王的爪牙抓出来。” 颜沃秋哈哈一笑,双手一伸像抱小孩子一样把柳真雅抱在怀里,然后自己坐在床上道:“老婆,虽然你想的很好,可是人家勇王也不笨啊,你想到的他都能想到。骠骑将军想要回京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他就是伤重了,单纯的怕死。当然,在勇王面前他肯定不是这样的说法,这一层一层的理解下来,到了宁侧妃那里就成了是骠骑将军想要回来帮勇王。” 柳真雅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反复几次之后仍扯不出一句话来。亏她把勇王那个团体想的那么团结,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而是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颜沃秋低头在柳真雅微张的唇上啜了一口,神情惬意道:“我在北边的时候费了大力整顿那边的军队,北齐的间谍、朝里有些官员的爪牙都被我清了出来,骠骑将军在那边相当于已经被我架空了,因此他也是不得已为之才选择回来。” “那勇王都不知道?” “那是自然,北方相当于勇王的老巢,如果他知道了,怕是要狗急跳墙了。现在负责和北齐、勇王联系的人都是我的亲信。”颜沃秋神情淡淡,没有丝毫为自己所做感到得意。 “骠骑将军也不上报?” “都说了他怕死,怕死的人哪会暴露自己的短处?他不夸大自己的功劳就已经很好了。那秦芷秀有了身孕,骠骑将军因为有自己的孩子将更加怕死,所以说骠骑将军这颗棋子已经完全废了。” 柳真雅不由感叹道:“勇王忙活了大半天,结果全是徒劳。” “也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是那场雪灾勇王的计谋说不定就成了,那时的结果恐怕将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对于勇王,颜沃秋还是挺佩服的,至少他做不到为了事业抛弃自己真正的爱人和孩子。“因为我们出现在这儿,只能说老天要亡他。” 柳真雅叹气接下一句:“更准确的说法是大周气数未尽。” “还有两个月就是父皇的万寿了,你准备的怎样?”正事谈完,接下来就是私人之间了。这几个月两人都是聚少离多,这会儿吻着柳真雅身上淡淡的香气,颜沃秋就觉得自己快醉了,双唇不由又轻又柔的落在她的颈间。 柳真雅扬起脖子,呼吸微微急促道:“刚开始准备,不过各地的寿礼已经陆续在往京城送了。不过因为去年的地震和雪灾,父皇说今年的万寿就简办,不做那些劳命伤财的事。” “就按父皇的意思办吧。”把柳真雅放在床上,颜沃秋颀长的身子随即覆了下去,不一会儿,卧室里就响起了粗喘和细弱的□声…… 在文贞帝万寿之日临近前夕,文贞帝向朝堂丢了一颗炸弹——万寿之日,他将禅位给太子。 这消息一出,部分人欢欣鼓舞,部分人惶恐难安,还有部分人则是面色铁青了。 随着万寿之日越来越临近,几乎每隔一天柳真雅都要接到柳淑兰求见的消息。在这危险的时候,柳真雅那里敢见柳淑兰那个危险分子,次次都以正在忙陛下的万寿为借口把她打发。至于柳淑兰暗地里对她的咒骂,不好意思,反正她又没亲耳听见。 转眼,文贞帝的万寿就到了,柳真雅能从皇宫内空前的寂静下闻到火药爆发的味道,于是整日里把兆旭抱着不离身。 知道勇王野心的包括文贞帝和柳真雅都以为他会在万寿当日奋起,结果出乎意料,他什么动作都没有,而是像程序一样随着百官对文贞帝贺寿。 然后,颜沃秋没有任何疑义的从文贞帝手里接过了皇位的棒子。接着,颜沃秋授金册金印封柳真雅为中宫皇后,小兆旭为东宫太子。 整个过程正常有序的令人不可思议。 禅位后自动上升为太上皇的老皇帝和柳真雅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颜沃秋穿着明黄的帝服抱着穿着一身嫩黄兆旭走了进来给两个疑惑的人解惑,“北齐的大王突然病逝,北齐群龙无首,几个王子正全力争夺王位,没人顾得上搅乱大周。” 老皇帝和柳真雅恍然大悟,然后两人齐齐看向颜沃秋,“北齐大王病逝与你有关吧?” 颜沃秋完全没有否认的颔首,“皇位更替之时大造杀孽不太好,所以就选了釜底抽薪的一招——北齐乱了自然再没精力觊觎大周。” 听了此话,老皇帝笑得欣慰不已,“我儿处事更加有魄力也更加严密了,将来必定会在史册上留下厚重的一笔。好,比朕这个当父皇的强多了,禅位给你可能是朕这一生最正确的决定。” 老皇帝如此大力的夸奖令颜沃秋低头笑了一下,这般羞涩的表现让老皇帝和柳真雅大开眼界,任何时候都大方、大气的人居然还会害羞! “皇儿准备怎么处置勇王?”本想打趣几句,但为了不破坏儿子在妻儿面前的形象,老皇帝在心里暗笑了几声就转移话题。 颜沃秋眯了眯眼眸遮住里面的寒光,淡声道:“他如果知趣的话,自然会来找我要求荣养,如果不知趣……想必北齐会很欢迎他回去。” “哎,勇王这人不论文武都当得起朝廷栋梁,只可惜他是北齐的暗桩。”说到勇王这个人老皇帝就叹息不已,因为这个人真是个人才,可惜他的忠心没对着大周,“从被朕封为勇王,明里暗里替朕办了不少实事、大事,如果他改变主意不再危害我大周,皇儿你就留他一命吧,再怎么样他救过朕一命,也是你皇姑姑的丈夫。这辈子,朕最对不起的就是你皇姑姑。” 颜沃秋点了点头,“父皇放心,我有分寸的。” 老皇帝的笑里更多了一丝满意,伸手抱过颜沃秋怀里的兆旭道:“好啦,你们夫妻俩一个初登位,一个刚被封为皇后,要忙的事很多,太子就暂时交给我带吧。太子,跟着皇爷爷去御花园玩,好不好啊?” 兆旭睁着双乌溜溜的大眼使劲点头,小身子还一扭扭的想要下地,“好,皇爷爷,一起。皇爷爷,放,旭儿自己走。” 老皇帝呵呵笑着抱着兆旭往外走,“皇爷爷抱着走不好吗?” 兆旭柔嫩的声音缓缓向外飘去,“旭儿重。” “旭儿不重,皇爷爷抱得起……” 一老一小两个身影慢慢消失在柳真雅夫妻俩眼前。 刚刚弄好搬宫事宜,柳淑兰又来觐见了,这次只有她一个人。 短短时间不见,柳淑兰就不复往昔的漂亮和娇媚,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失意和暗沉。 看着坐在皇后位上一身华府的柳真雅,柳淑兰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她真的很不甘心,论才、论貌、论智,她样样不输给柳真雅,凭什么柳真雅现在高高在上,而她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凭什么她的儿子是太子,而她的儿子同样是长子却顶着庶子的名头?最可恶的是她现在不但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再把她从高处拉下来,还要为了自己的小命向她卑躬屈膝。 想到要向柳真雅示弱,柳淑兰又在心里恨起了勇王的无能,说什么北齐内乱,他根本没有那个本事取当今皇上而代之。闹半天,她和她娘之前费那么多的心力居然全是为别人做嫁衣,而勇王自己根本没有做皇帝的心思,真是个窝囊废! “臣妾向皇后娘娘请安。”柳淑兰恨恨的弯腰屈膝,行礼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偷工减料了。 “平身。”柳真雅笑眯眯的抬手示意免礼。 “娘娘,妾身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是又有事来求您了。”几次交锋,柳淑兰对柳真雅的性格也算是了解了,这女人就不喜欢说虚话,要找她办事最好是直言。 柳真雅继续笑眯眯地点头,“都是一家人,你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柳淑兰坐在椅子上侧了侧身子,颇有些坐立难安的姿势,因为接下来的事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踌躇了大半晌,才垂头细声道:“王爷让臣妾问问,陛下打算怎么处置他?” 柳真雅故作惊讶的瞪大了眼,“这话从何说起?勇王爷是世人皆知的功臣,虽然一朝换了天子,但当今陛下英明睿智,岂会做出寒功臣心的事?妹妹大可回去转告勇王爷,陛下会一如既往的重用他。” 柳淑兰一时只觉得臀下的椅子满是针刺,别人不知,难道她会不知勇王做过什么事?那可是杀头、灭门、灭族的谋逆大罪。本来这事很隐秘,依柳淑兰看除了他们自家人,外人包括皇上根本不可能知道,可勇王爷偏说当今皇上可能早就知道了,所以要趁事情全面爆发之前先在皇上面前认罪以求为王府留条后路。 想到勇王爷说这话时的满脸沧桑,以及公主、世子、世子妃知道王爷做了什么事后一脸天塌下来的神色,柳淑兰暗自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是时不予她。“王爷那么说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虽然臣妾不太清楚,但看王爷后悔的神色便知他做了对不起陛下的事。王爷说,他对自己做的事供认不讳,只希望陛下看在公主的份上放王府其他人一码。” 柳真雅眼里闪过一丝讽色,推诿之事,再没人能比柳淑兰做得更好了。“这么大的关于朝廷、社稷的事,我没法做主,你让勇王爷自己去和陛下谈吧。不过,你可以让他安心,他为大周做出的贡献谁也不能否认,且他既是王爷又是驸马,即便做了错事,只要没造成大的危害,陛下断不会做出惩处。” 柳真雅话里流露出的意思柳淑兰没认真听,或者说认真听了也没听出话里暗含的意思,看柳真雅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意思,只得惴惴不安的告退。 柳淑兰刚走,颜沃秋就抱着小脸通红的兆旭回来了。 柳真雅没好气地看向一大一小两人,“你们两个没良心的,自己玩得愉快,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做东做西,忙的一塌糊涂。” “哎呀,不得了,母后生气了,旭儿,该怎么办呢?”颜沃秋挤眉弄眼,故作惶恐的逗着像团子般可爱的兆旭。 兆旭把一双小胖手伸向柳真雅,脸上扬着可爱的笑娇声道:“母后辛苦,旭儿亲亲。” 抱过兆旭,孩童柔嫩的嘴唇“啪啪”几声印在柳真雅脸上,柳真雅的心顿时酥了,“宝贝,母后也亲亲。” 看着母子俩你亲过来我亲过去玩得无比开心,眼热的颜沃秋抛却皇帝形象大叫着欢快的加了进去,“也亲亲我啊,你们两母子都把我忘了!” 三口之家的欢乐笑声直达云霄。 70落定 没过几天,颜沃秋回来说勇王死了,而且是七孔流血猝死的。 柳真雅好半天才叹服说勇王是个狠人,对自己之前的妻子、孩子下得了狠手,对自己也是毫不手软。 不过对于他这一做法,柳真雅完全能理解。即便他有再大的功劳,但一朝天子一朝臣,且从颜沃秋的办事风格来看,绝对是个强硬到底的皇帝,勇王可能对颜沃秋会否放过他没有信心。即使现在放过,谁能保证皇帝将来不会追究到底呢? 另外他这一死,颜沃秋多半不会再追究他的谋逆之罪,死后他仍旧能挂着功臣的名号,这样一来,他现在的妻儿就绝对是性命无忧了,说不定因着功臣之嗣、宗室的名头,颜沃秋还会特别优待勇王府的人。 “他这人活的真累,连死都要算计这么多。”虽然佩服,但柳真雅绝对不赞成这样的生活态度,实在是太累了。 “不算计就活不下去,因为一开始他就选择了一条没有回头的路。”颜沃秋倒是没有什么想法,成者王败者寇,如果是他处于勇王的位置,他同样会考虑算计很多。 “秦芷秀和柳淑兰怎么办?”虽是两个女流,但柳真雅觉得这两人的胆子和野心比大部分男人都要大,不把她们处理好,她们以后肯定还会给她找麻烦,就是没有大麻烦多半也是小麻烦不断。 “柳淑兰……你觉得勇王世子那家伙会放过她?作为一个侧室,她瞒着丈夫、主母犯下滔天大罪,皇姑姑、世子、世子妃,没一个人会放过她。她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颜沃秋对柳淑兰一点都不同情,从小到大欺负了柳真雅无数次不说,单凭他登基那段时间好几次先要陷害柳真雅和兆旭,他就不会任她活着再膨胀野心。 “至于骠骑将军和秦芷秀……皇姑姑当年虽是奉父皇的命嫁给勇王,但这么多年的相处,又共同育有一个儿子,姑姑又岂会对他没有感情?勇王为了家人死了,骠骑将军和秦芷秀是他的同谋却活的好好的,姑姑和世子都会不甘心的。”颜沃秋仔细分析着公主和世子的心理,最后下结论道:“以姑姑和世子的手段,那两人非死即残,不会有好日子过。” 这话说出口没两天即传出柳淑兰病逝的消息。据说世子妃怀孕了,而柳淑兰因嫉恨世子妃于是下毒害她,没想到因为一个小丫鬟的疏忽,她自己喝了那被下了毒的药,当场毒发身亡。知道这事的人都嘲笑柳淑兰,说她是害人终害己,活该。 而且事情到这儿还没完,公主和勇王世子查到居然是骠骑将军夫人秦芷秀为柳淑兰提供了毒药,两人于是进宫请求皇上为世子妃和她肚里的孩子主持公道。 本来知晓勇王病逝的消息骠骑将军就已被吓得魂不附体,现在又听说他老婆和老婆以前的孩子毒害皇室血脉,本已病重的骠骑将军病上加病,心头一口血喷出去之后骤然昏逝。 一时之间失了丈夫和女儿,皇上、公主和世子可能还会继续治她的罪,饶是性格再如何坚强,秦芷秀也没法再淡然若定,得到宫里内侍宣她去见皇上的时候,只觉脑子里轰然一声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啥,将军夫人疯了?!”柳真雅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秦芷秀那是一个多么有手段、有心计的人啊,居然疯了……“真不敢相信。” “连失两个亲人,头上还顶着谋逆的罪,秦芷秀一个女人不疯我才觉得奇怪。”下了朝暂且可以休息一会儿的颜沃秋溜达到柳真雅的中宫来了,一边和柳真雅闲聊着,一边嘴不停歇的吃着柳真雅用暖园食材做的点心。 “那皇姑姑他们不追究秦芷秀了?” 颜沃秋摇头,“都疯了,还能追究什么?再说了,人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孩子呢,为了给后辈积点福,皇姑姑决定不再追究秦芷秀了。” 柳真雅撇嘴,柳淑兰被他们弄死,骠骑将军被气死,秦芷秀被逼疯,这还叫不追究,那什么才叫追究? 好似看懂了柳真雅的不屑,颜沃秋小声道:“皇姑姑他们根本没打算让秦芷秀肚里的孩子生下来。秦芷秀现在虽然疯了,可她被秦尚书接了回去养着,肚里的孩子也能因此平安生下来。” 天生的皇家人啊,做事从来都是斩草除根,不会给人留余地。 朝堂里都在议论勇王府和骠骑将军的不幸,大肆讽刺秦芷秀以及柳淑兰的教养和品格,柳淑兰的关系人柳叔睿对此不置一词,他现在是国丈,大女儿的皇后位置坐的稳稳的,三女儿出嫁后是夫家里里外外称赞的贤妇,四女儿也订了一清正的官宦之家,谁敢因为一个柳淑兰当着他的面质疑他? 再说了,几年前,秦芷秀偷正室主母的亲女并虐待她以及之后虐死一丫鬟,丫鬟变成鬼找她报仇的事闹得全城皆知,她早就把自己闹得没有教养和人品了,外面的人怎么也不会再把她和柳家扯上关系。 柳叔睿现在怕的不是和秦芷秀、柳淑兰扯上关系,畏惧的是当今那位看着一派云淡风轻的皇帝陛下。 ——不费一兵一卒就全解了勇王一伙,这位年轻皇帝的手段之狠、之厉根本不是平常人所能想象的。 为了不步几位皇子和勇王、骠骑将军的后尘,柳叔睿决定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他的尚书兼国丈,有空闲时间就多去教育教育子孙后代,免得柳家再出一个柳淑兰那样的不肖子孙。 勇王和骠骑将军相继去世,勇王的同伙、那些平时和两人走得近的以及那些政治触觉敏锐的人都夹着尾巴做人,低调的不得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颜沃秋无论是罢免年老无用的官员,平调、提拔新官员,还是革除老措施提出新措施都平顺的如走平坦大道,没一个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鉴于此,颜沃秋和柳真雅都觉得他们要停一下自己的动作,不能把大伙吓坏了。 ——朝廷这个地方,如果变成了皇帝的一言堂那就太危险了。 于是,无论是上朝还是下朝,颜沃秋何时何地都和颜悦色的与人说话,令朝廷上下看着他的脸都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有空时还找些臣子来单独谈话,问问他们工作生活上有没有什么难题,让那些被找去谈话的感动的一塌糊涂,决心以后为了陛下即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柳真雅是夫唱妇随,隔几天就召一些诰命夫人进宫聊聊,聊的内容不外是家庭、生活、孩子、美容,再不就是趁着阳光正好召集京里的诰命夫人及大家闺秀开展一些文艺活动,务必让京城上下感觉现在的皇室一家都很温和,亲民、爱民。 柳真雅和颜沃秋的动作也没白做,这不,大概两个月之后,宗室王爷协同礼部官员向颜沃秋谏言该充实后宫了,换言之就是皇帝陛下该为大周江山开枝散叶了。 一下朝,颜沃秋就再也绷不住和颜悦色的脸,改成一脸黑漆漆的大踏步进了帝后合住的宁福宫。 旌阳殿内,柳真雅正在和小太子玩“你拍一我拍一”的游戏。 “父皇!”一看见颜沃秋,小太子迈着小短腿欢快地扑了过去,待颜沃秋一抱起他就迫不及待的糊了他一脸口水。 “么啊!”颜沃秋搞笑的回了他一个响亮的亲吻。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柳真雅一边到卧室里拿颜沃秋的常服,一边问道。 “别提了,今天满朝文武让我从三品官以上家庭和民间征选女子充实后宫,我当时真想当着他们的面掀桌。”和儿子互换了一下口水,颜沃秋的心情好了很多,轻松的和儿子玩起了抛高高的游戏,乐得兆旭咯咯笑个不止。“等会儿去找父皇商量一下,他知道我们的情况,会给我一个可行的办法。” “这种事情慢慢说就好,强来不得。”柳真雅抱过兆旭,让颜沃秋换衣服,“实在和他们说不通的话,不妨告诉他们只要他们保证进宫的女子一直都很善良,绝对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你可以纳她们进宫。” 颜沃秋一边扣着腰带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我还可以告诉他们我们能与鬼魂精怪沟通,而那些想要做坏事的绝对都逃不过鬼魂精怪的眼睛,会被鬼怪一生跟随。我没有说谎,之前柳尚书家闹鬼、唐太傅家因为一个鬼魂差点家族灭亡、地震时山里的精怪现身帮忙可都是众目睽睽的事。” 柳真雅笑眯眯点头,“想要进宫的女子大多是冲着皇室荣耀而来,为了自己和家族的利益,一朝为妃哪还能保持天真和善良,被这么一吓,估计没几个敢进宫侍君了。仍旧想要进宫的,要么给他们指婚,要么……嘿嘿,我觉得我们可以再去找两只厉鬼。” 颜沃秋同样一脸笑眯眯,右手打了一个响指:“好主意!” 71温馨 老皇帝得知柳真雅夫妻俩的想法,那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全都变成了无可奈何,他这儿子和儿媳平时看着循规蹈矩,其实他深知这两个骨子里都藏着很与众不同、别人想都不敢想的想法。 “你们俩是想给自己招祸呢,还是怎么的?”老皇帝气鼓鼓地看着夫妻俩,“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们能看见……那什么的,还能与他们沟通,你们是想把自己弄到全天下人的对立面?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老皇帝觉得要是依自己年轻时的脾气,这会儿早就一杯子掷过去了。 柳真雅和颜沃秋垂着头,一副认真听训的模样。 老皇帝喝口水,继续训斥:“啊,之前你们弄的那什么亲民行动,朕没开口,是因为觉得那样对你们没坏处,相反还会让朝廷对你们更加忠心。可是,如果连选些个民女充实后宫都要看下面人的脸色,你们觉得你们能当好一个皇帝、皇后么?到时不被人骑到头上作威作福才怪。 你们现在打算把自己的私密公布出去以抵制充实后宫,朕都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才好。你们一个皇帝,一个正宫皇后,用得着在朝臣在天下面前把自己放那么低?何为皇帝?金口玉言为皇帝!何为皇后?母仪天下为皇后!只要不是对子民有害的,帝后的决定何时需要征求天下人的意见?征选民女充实后宫这算起来是皇帝的家事、私事,除了你们自己就更不需要向其他人交待。” 柳真雅和颜沃秋互视一眼,发觉事情还真像老皇帝说的这样,这是后宫之事,完全是他们俩一句话的事情。 呃,他们俩自个把事情搞复杂了。 这都是因为礼部和宗室那几个老头,他们一起进谏,不自觉的就按他们的思路走了。 老皇帝看儿子、儿媳都懂了,便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以后做事多想想,别有事没事就来烦我这个老人家。” 颜沃秋和柳真雅相互无语,他们根本没来烦过他老人家好不?这还是退位以来的第一次呢。 颜沃秋的动作很快,隔天一上朝就向众臣公布有生之年他不会征选官家千金、民间女子进后宫。他说他吸取了老皇帝在位时年长皇子为了争夺皇位造成各种流血事件的教训,觉得子嗣贵在精而不在多,特别是异母的皇子越多,争夺越激烈,那么以后大周的江山将越不稳。 其次,他不是一个贪花好色的皇帝,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私语就做劳命伤财的事。皇后是他的嫡妻,是皇太子的母亲,更陪他度过了当皇太子期间那段困难的日子,他一生有这一贤妻,足矣。 最后,他的皇后还很年轻,如果充实后宫是为了皇室开枝散叶,他的皇后完全能胜任这一要求。他希望他的后宫是他的家,困了、累了、烦了有家可依,而不是历朝历代那样,后宫就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战场,各家女子争名夺利的战场。 此话一出,有人喜有人优。喜的是柳叔睿及他的团队,只见柳叔睿乐得只见牙不见眼——只要不做谋朝篡位的事,柳氏一族至少可以保三代富贵;愁的是那些想靠女子撑起家族的人,女儿进不了宫,后宫就没有流有他们血脉的皇子,没有皇子,家族荣誉、个人富贵从何谈起? 可是颜沃秋金口玉言,纵然有心人还想再辩驳辩驳,一看皇位上皇帝陛下黑黑的脸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之后,颜沃秋把他的决定写成谕旨颁布天下,天下人闻之为之震动,古往今来,只有一个女人的皇帝这可是第一个啊。 然后柳真雅就开始烦恼了,因为没法撬开皇帝的口,那些家有妙龄女儿的家族就开始找各种关系一波一波进宫走皇后的路了。贤者、惠者为妻,为丈夫纳妾是妻子的责任,皇后娘娘要为陛下选妃,皇帝陛下总没话说了吧?就不信,皇后娘娘愿意担下那个“妒妇”的名声。 各家族的夫人雄心勃勃的面见皇后,最后是灰头土脸的出宫,原因无它,自然是希望落空——皇后娘娘似和皇帝陛下统一了口径,对于选妃什么的一概拒绝,至于各家夫人明里暗里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该为天下女子做表率,咱伟大的皇后娘娘全都以笑容装傻,全当没听见。 出了宫的各家夫人笑里藏刀说一定要把皇后娘娘妒妇的名声传出去,还拿定了很多种可行的方式。但实际上一回家,就唉声叹气的为自家女儿选女婿。 ——没了皇帝陛下,女儿仍旧要出嫁啊,可是优秀的男子就那么几个,所以要先下手为强,毕竟现在是僧多肉少。 至于破坏皇后娘娘的名声,哼,傻子才会去干那种蠢事。那可是一国之母,又不是家里的仆妇、丫鬟,以为想怎样就怎样啊,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老实待着吧! 看着京城几家有女儿的为了一个国公府的嫡次子差点大打出手,柳真雅忍不住咋舌,这些家族把“女子高嫁”这一理论执行的真彻底。 “奴婢听说这段时间那些个王府、公府、侯府的男子过得可风光了,纳个小妾都要求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貌美如花那是最基本的条件。以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现在完全是反着来了。”茉竹坐在榻上一边绣着花,一边讲些外面好玩好笑的事情。 柳真雅正在喂兆旭吃蛋羹,听闻此话,手里的动作一顿,心里隐隐叹息一声,接着就继续喂兆旭了。虽然同情那些可怜的差不多被当做商品一样挑选的女孩,可是再同情,她也没有大方到把自己倾心相爱的丈夫让出去共享的地步。 时间悠悠过去,转眼就来到庆历五年,这也是颜沃秋当政的第五年。五年过去,在颜沃秋不遗余力发展经济和农业的情况下,大周虽算不上强的万国来朝,但北边、东边的外族至少再也不敢随便踏入大周的土地乱抢、乱杀。 五年过去,兆旭从小小太子长成了小太子,不论是长相还是头脑都完全继承了柳真雅和颜沃秋的优点,小小人儿如雪团子一般可爱,软软糯糯的让人见了恨不得咬上几口。 不过,不要以为小太子长的可爱就好亲近或者好欺负,恰恰相反,小太子虽小却有自己的原则,是个说一不二的,而且在帝后的教导下绝对是精灵的把你卖了你还帮他数钱。 正说着他呢,着一身浅黄常服的小太子一路飞奔向桃树下挺着肚子晒太阳的美妇。 “母后,母后,我回来了。”小太子缓缓放慢了脚步,待走进时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在那高耸的肚子上摸了摸,“弟弟,哥哥回来了,你睡得好吗?” 感受着那双小手在腹部上摩挲,柳真雅忍不住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抽出腰间的手绢在小太子额上轻轻拭了下,“回来了,今天太傅讲的东西都听懂了吗?” 小太子立刻站直身躯,小手背在后面,肃着一张小脸答道:“大部分都听懂了,有些小问题等晚上父皇回来了再和他讨论。” 儿子实在太可爱了,因为再次怀孕没法把他抱在怀里揉搓,柳真雅手痒痒的捏了捏他嫩嫩的小脸蛋,“两个小舅舅都回家啦?” 兆旭四岁时进书房学习,为免他一个孩子寂寞,颜沃秋就把柳家的双胞胎召了进来当伴读。兆旭天生聪慧,也只有同在柳母肚子里被暖园的好东西滋养的双胞胎才跟得上他的学习进度。 “回了。小舅舅们说外祖母今儿给他们准备了很多没吃过的点心,他们要赶回去吃,一下学就走了。”小太子亮晶晶的双眼盯着自个母亲,“母后,我也想要吃没吃过的点心。” 柳真雅再次拉着他的小手覆上自己的肚子,“可是母后肚子里现在有小弟弟,没法给你做啊。要不让竹姨给你做点?” 小太子嘟嘴:“不要,我只吃母后做的。”想了下,小太子才一副好舍不得的表情道:“那好吧,等母后把小弟弟生下来了再做给儿子吃。不给其他人吃,只能儿子一个人吃。” “好,好。”柳真雅忍俊不禁,儿子遗传了她和丈夫的相貌、头脑,同时也遗传了他们的挑嘴,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至少她和丈夫还能吃下别人做的东西,她家的小太子呢,别人做的他能吃下两三口就该谢天谢地了。 母子俩在桃树下一问一答的聊了好久,不知不觉天就黑了,直到没见着母子俩的颜沃秋找过来。 五年时间,颜沃秋样子没变,但身上威严更重,令人不敢直视。 “天都黑了,你们母子俩还在这儿干什么,让我好找。” 听见父亲的声音,小太子笑开了小脸,但转瞬又一副不言苟笑的样子,转身行礼请安道:“儿子给父皇请安。” 每次看见儿子一本正经的样子,颜沃秋都和柳真雅的感觉一样——手痒的想捏捏。 想做就做,转眼,颜沃秋的大手就袭上的小太子的小脸,“儿子耶,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小太子又忍不住嘟嘴了,呜,父皇和母后老是捏他的脸,他的脸都被捏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单位聚餐,喝酒喝到这会儿。头昏昏的,上传完更新就洗白白睡觉去 O(n_n)O 72终章 一家三口玩闹了一会儿,颜沃秋告诉了柳真雅一个好消息:“等肚里的孩子生下来,我们就一家人去南边走走。兆旭今年都六岁了,有些东西嘴里给他说着还不如让他实际看看。” 这样的提议,柳真雅差点儿举双手双脚赞成,“这个好,在这宫里窝了几年早该出去走走了。” “以前兆旭小,我们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宫里,现在好了,去哪儿都可以带上他。” 听懂了父母的谈话,兆旭望望颜沃秋再望望柳真雅,迟疑道:“父皇,母后,我们都走了,不是要把皇爷爷一个人留在宫里?” 颜沃秋一愣,说实话,想着要出去走走,还真没考虑现在热衷于种花种草的老皇帝去不去。想了下,颜沃秋对兆旭道:“父皇还没问过你皇爷爷呢,而且他年纪大了实在不适合出去乱走,要不明儿给你皇爷爷请安的时候,你问下?他要是想去呢,父皇到时就想办法把他带上;如果不想去,就只能一个人留皇宫了。” 话虽是这样说,但颜沃秋明白他肯定不会带上自家父皇,别看他老人家现在有精神种花种草,那实际上是柳真雅用暖园食材精心调理出来的,可毕竟人的寿命有限,即使老人家顿顿吃的都是有灵气的食物,颜沃秋和柳真雅都无法保证老人家不会死。 更何况,两人都深知老人家的身体情况,他只有三四年时间好活。 但兆旭不知道这些,因此歪着戴着小金冠的脑袋,认真道:“好,明天我会记得问皇爷爷的。我希望皇爷爷也去,如果把皇爷爷一个人留在皇宫,他会很害怕的,像兆旭晚上有时候一个人睡觉就会很害怕。” 如此认真、贴心的兆旭又让柳真雅夫妻好一顿揉搓。 庆历五年九月,柳真雅生下一个小皇子,老皇帝给取名为安远。 在小皇子满月的第二天,柳真雅一家人去给老皇帝请安,老皇帝一反常态的拉小太子的手不放,双目放在几人身上流连不已。 看着整齐的一家四口,老皇帝的心里的喟叹不足以为人道,在如今的皇帝大肆表现出自己的能力之前,大周朝政混乱,成年的皇子为了一个皇位个个挣得头破血流,大周有如今的情势,颜氏皇朝有如此两代继承人真是老天垂怜。 长叹出一口气,老皇帝轻声道:“朕可以抬头挺胸的去见先祖了。”说完,轻笑着闭上了双眼。 老皇帝带着微笑离世。 作为儿子,颜沃秋要为自己的父亲守丧三年,因此出巡计划要再推三年。 柳真雅完全没有意见,为父守丧那是孝制,身为人子的都该做,再说了三年后小儿子会走会说话,那时出巡才更好带。 又用了三年时间励精图治,三年守丧期一过,颜沃秋就打包一家人出巡了。 颜沃秋出巡想看的是民众的真实生活,因此除了颜沃秋、柳真雅和太子,谁也不知道他的出巡路线,连跟着一路出巡的大臣、护卫都不知道。 按照计划的路线,颜沃秋走的全是一些偏僻的地方——那种在大家印象里只有穷人的地方,一路走走停停看看,颜沃秋很欣慰的看到登基以来的努力并没有白费,虽不至于人人每天有顿肉吃,但一路走过至少很少看见有饿死的人。 一路上收获最大的不是跟随皇帝出巡的大臣,亦或是皇帝本人,收获最大的是小太子兆旭。 记得出巡队伍去到一个小山坳时,颜沃秋让手下的人去山上打点野味当做晚饭,他自己则带着柳真雅和太子及两三个心腹大臣进到了小山坳找寻夜宿的地方。 山坳里住了十几户人家,颜沃秋一行人走进去马上遭到了全村人的围观。你来我往的交谈了几句,村里人就很热情的欢迎大家入驻。 这个村子是颜沃秋出巡以来遇上的最穷的地方,他们吃得是野菜粥,住的是用野草铺成的床。 晚上吃饭的时候,颜沃秋把手下猎的野味分出来共享,村子里的老老少少感动的把自家自认为最好的食物拿出来欢迎客人,分别是一些鸡蛋,用黑麦、野菜烙成的薄饼,野芋头白米粥,以及可能因为舍不得吃而存放很久导致变味的肉干…… 大家一边交谈,一边吃着风味独特的山村食品。 柳真雅一手抱着小儿子,一手拿了一个鸡蛋,一剥开,一股子极为腥臭还散发着浓浓霉味的难闻味道袭来,差点没忍住一下子吐出来。深呼吸一口气,柳真雅不动声色的把烂鸡蛋用手绢包了起来然后扔在了一边。 因为剥到一颗烂鸡蛋,柳真雅没有勇气再拿村民提供的食物,就坐在那儿听颜沃秋和村子里的人交谈。 突然,柳真雅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扯,低头一看是满脸疑惑的兆旭,“娘,你看那个弟弟在捡你扔掉的垃圾吃。” 侧头一看,只见一个个子比兆旭矮些的小男孩正拿着她扔掉的烂鸡蛋狼吞虎咽,嘴角边还留着一圈黄黄白白的蛋汁,远远的还能闻到那腥臭的味道。 怕孩子吃了烂鸡蛋生病,柳真雅正想阻止,却发觉那孩子动作太快,三两口就把那烂鸡蛋吞掉了。 “小弟弟,你快把那鸡蛋吐出来,不然会生病的。”兆旭是个热心且有爱心的孩子,见此连忙跑了过去,一边劝小男孩把坏掉的鸡蛋吐出来一边还轻轻拍着他的背。 小男孩见到兆旭立刻一副防备的神情,双眼狠狠的瞪着兆旭,如狼一样,“你想要抢我的食物?” “诶?”兆旭有点儿没弄懂男孩的意思。 “哼,想抢也抢不着了,已经全部被我吃了。”小男孩仰起头露出脏兮兮的脸蛋,上下打量了兆旭几眼,然后一副鄙视的神情道:“看你这弱鸡的样子,抢也抢不过我。” 兆旭眨了眨双眼,这句话他听懂了,“我有吃不完的食物,不会抢你的。” 小男孩眼珠一转,脑袋靠近兆旭低声道:“那去把你的食物拿过来我吃,不然我揍你。”说完示威似得挥了挥干如鸡爪的小拳头。 兆旭再次眨了眨双眸,好神奇,居然有人敢威胁他! 兆旭还没行动,另一个小孩的声音陡响,“啊,小乞丐又来我们村抢吃的啦!” 这时,柳真雅就见和兆旭说话的男孩风一样跑了,小小的身影转瞬就消失在山坳外。 小男孩离开,村里的人才七嘴八舌的说起他,柳真雅才明白小男孩是个孤儿,两岁开始就到处乞讨,八岁来到小山坳就一直没离开,晚上住在山洞里,白天饿了就去山林里找吃的,找不到就来山坳里偷吃的。 而小兆旭这时才知道被他叫做小弟弟的男孩比他还大两岁,也才明白这世间不是所有小孩都如他和弟弟一样,有父母疼爱,有吃不完的美味食物,有穿不完的精致衣服…… “娘,为什么小哥哥要偷东西吃,而不是大家给食物给他?”兆旭清澈的双眼在村民们的身上环视了一圈,见好些个小孩窝在大人怀里津津有味的吃着自家父亲提供的野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然他们很穷,可是这么多人养一个小孩还是可以吧?小哥哥个子那么小又吃不了他们多少。” 看了怀里啃野果啃得有滋有味的小儿子,再看看一脸茫然的大儿子,柳真雅思索着她和颜沃秋的教育方式该改改了,作为一个皇子,不应该只教他们良善。于是摸摸兆旭的头,小声对他道:“首先,村子很穷,大家连自己饱腹都难,哪愿意再去喂养一个不是本村的人?其次,偷东西是不对的,小哥哥行为不当。如果小哥哥愿意帮大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或多或少村里的人会给他一口饭吃……” 兆旭皱眉沉思不已。 之后的路上,兆旭的注意力不在风景上了,转而投入到民生问题上,如一个铜板、一两银子可以买些什么东西,贫穷人家、中等人家、富人各吃的什么,和他同龄的小孩子每天吃些什么、玩些什么、读些什么,为什么有的父母会卖了自家小孩…… 短短几个月时间,兆旭以众人可见的速度成长起来,如果说以前还带有一丝纯稚,只会问别人问题,按别人的思路思考问题,那么现在就完全蜕变成了一个会自己思考,自己找寻答案的一国太子。 两个月过去,出巡的一路人来到了柳真雅一个熟悉的地方——计家村。 计家村变化很大,掩映在竹林里的一栋栋房子让柳真雅和颜沃秋产生一种走进现代别墅区的感觉。 有很多人还记得柳真雅,一看见她都围了上来关切的问着,看见颜沃秋、兆旭和虎头虎脑的安远又是一阵不停的夸赞。 村民们的热情令柳真雅有些吃不消,转而问起了柯旭一家人。 说起柯旭,大家纷纷露出感激的神情,说柯旭辞官回来后为乡亲们做了多少事,那一栋栋让柳真雅赞叹的房子都是柯旭帮忙修的,又说柯旭的母亲和村里的牛大叔成亲了,还生了一个男孩,在孩子两岁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搬走了,具体去了哪儿他们一家人都没说。 柳真雅猜想柯旭在了结完尘缘之后回族地修炼去了。 祝愿他一切安好。 接下来颜沃秋一行人还去了琼州——当年地震的地方,这儿如今发展的很好,根本看不出当年发生了一场那么大的地震。 颜沃秋抱着安远,一边指着四周给兆旭讲当年的地震,引得兆旭连连惊叹不已。 出琼州地界的时候,柳真雅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桃香味,顺着香味,一路人找了过去,只见在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边竖着一棵需有两三个人才能合抱的大桃树,桃树郁郁葱葱,上面结着好多个鲜嫩欲滴的桃子。 柳真雅看着伸展着树枝的桃树,脸上微微一笑,走过去把右手轻轻撑在枝干上悄声道:“我道是是谁,原来是你,几年不见,你看来过得很好,修为似更精进了。” ——原是当年闯进皇宫通风报信有地震的桃树精,桃夭。 桃树更加卖力的伸展着自己的四肢,一颗颗令人垂涎欲滴的桃子被抖落地下。 兆旭和安远欢呼一声,欢快地捡起了桃子,一边不亦乐乎的捡着还一边对柳真雅大声道:“母后,再摇,使力摇。” 两个小家伙都以为地上的桃子是柳真雅摇落的。 全场只有颜沃秋了解是因为什么,和柳真雅相视莞尔一笑。 告别了桃树精,柳真雅一行人启程回宫了。 跟着的大臣和护卫纷纷点头,出来好几个月早就该回了。说来他们这皇帝陛下也是个任性的,说要干什么就要干什么,带着妻儿到处跑,说是出巡在他们看来更像是玩得乐不思蜀,京里就留下几个王爷监国,也不怕王爷们联合起来篡位。 回去的速度很快,只用了半个来月时间就到了,看着蓝天白云之下因浩大而显得凝重的皇宫,柳真雅叹气:“又要被关进去了。” 颜沃秋拍了拍柳真雅的后背,轻松道:“这皇宫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个牢笼,可是我们两两相伴,有什么可怕的?反正在我心里,只要有你在的地方,那牢房也是充满花香的原野。” 柳真雅心头一动,在宽大衣袖的遮挡下伸手紧紧握住了颜沃秋的大手,“我心亦然。” “父皇、母后,怎么不走了?都到家了。”前方,兆旭拉着安远的小手高声招呼。 “来了,慢点,别摔着了。”说完,柳真雅快步走了上去。 是的,因为丈夫、爱子都在这儿,所以这个皇宫不是牢笼,而是需要他们一家辛勤耕耘的沃土。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谢谢大家的支持,感谢,鞠躬!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